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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鬼域淫風

  午後不久,他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三聲怪嘯,正感詫異,兩名侍女匆匆入室,侍女換穿了綠色勁裝,佩劍掛囊,向他叫道:「有人入侵,奉我家小姐之命,帶你到敵樓見識見識,請隨我來吧。」那有甚麼敵樓?原來是幾株高僅兩丈的樹,上面架了巢,可從枝葉的空隙中,看到洲四面的景況。洲上只有矮樹林,這幾株樹已算是最高的了,居高臨下,一覽無遺,附近全是一人高的野草,遠處是水濱的高大蘆葦,只有南面有三五座泥沼,泥沼附近的野草不深,還有一處像是廣場,約有四五畝大小。
  樹巢搭木為架,可站一二十個人。巢後面便是位於矮林中的十餘棟連在一起的大茅屋。
  除非在天空向下看,不然決難發現這些茅屋的存在。走近了當然可以發現,但沒有人能接近附近一里以內,茅屋位於洲中心,登洲的人絕對無法接近腹地,半途便可能丟掉性命。
  樹巢中已有人先一步到達,五名高矮不等的男人,八名女的。侍女將他領至紮成的橫架落座,身旁坐著一個兩顴骨稍高的卅餘歲美婦,穿一身月白雲裳,淡掃蛾眉,薄施脂粉,身材極為惹火,手綽一把團扇,向他善意地一笑算是打招呼。」
  八名美婦中,沒有昨晚自稱楊寡婦的女人。
  「定下神,小兄弟,等會兒將有可怕的事發生,心中預先有所準備,便不會大驚小怪了。」白衣女人向他叮嚀,聲音俏甜,十分悅耳,不像是中年女人的聲音。
  「謝謝姑娘關照,小的可不可以不看?」他臉色發白地說。
  「人的膽量是練出來的,你必須看一看。」
  「我……」
  「小兄弟,你不問我姓甚名誰麼?」
  「我……」
  「我排行第二,你可以稱我二姑。」
  他還來不及回答,二姑臉色一沉,扭頭向南看。
  廣場的南端,矮林中枝葉搖搖,出現了六個人影。領先的是一名皂衣大漢,左手小臂齊肘而折,以右手握緊創口上方止血,臉色泛青,腳下踉蹌。
  後面的五個人是四男一女,四男中一個是灰衣老人,一個是虯鬚大漢,一個是黑鍋色臉膛的壯年人,一個穿青衫書生打扮的中年人,女的年約雙十年華,瓜子臉白裡透紅,身材健美,穿了天藍色勁裝,顯得隆胸蜂腰,凹凸分明。背繫長劍,花帕包頭,渾身煥發著青春的氣息,比巢架上的八位美婦毫無遜色,而且年輕,益添三分嫵媚與嬌美。相距不足十丈,看得真切。
  顯然,五位男女正押著黑衣俘虜,一步步接近了腹地,也接近了在枉死城。
  黑衣大漢進入了廣場,不走了。
  虯鬚大漢伸手推了一把,用打雷似的嗓音喝過:「叫你們的人出來,不然就帶咱們會見你們霸佔紫沙洲的主人。」驀地,廣場東面的草叢中,一聲鬼嘯,躍出一個青臉獠牙,只穿一件獸皮短褲,渾身青紫的鬼怪來,手執八尺的虎叉,亂髮如飛蓬。像煞了地獄的鬼卒。
  中年書生哈哈狂笑,上前說:「果然所料不差,這裡的主人確是紅娘子楊寡婦。當年楊寡婦的賊兵中,有一枝所謂鬼卒神兵,在雙方酣戰的緊要關頭,鬼卒神兵突然從側方穿陣而入,嚇得官兵屁滾尿流。不錯,那些鬼卒神兵,就是閣下這身打扮,識相的,去請紅娘子出來答話,我四海狂生要請她歸案。」草叢中接二連三躍出八名黑衣人,接著紅影奪目,紅娘子帶了兩名侍女現身。八名黑衣人左右一分,雁翅列陣。三女居中屹立,紅裙飄飄。
  紅娘子格格笑,笑完說:「原來你閣下就是逃犯畏如蛇蠍,恨之入骨,專以捕拿逃犯請賞,賺血腥錢自命俠義的四海狂生張明,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幸會了。你閣下要緝我歸案麼?小事一件,你閣下同來的人,可否替本姑娘引見。」
  四海狂生打量對方片刻,冷笑道:「去叫紅娘子來見我。」
  「瞎了你的狗眼,你似乎並不認識我紅娘子,竟敢狂言緝本姑娘領賞?」紅娘子沉下臉叱罵。
  四海狂生滿臉狐疑,久久方說:「好吧,就算你是紅浪子好了。你願隨區區過江投案呢,抑或是要區區砍下你的螓首請賞?」
  「你閣下似乎很有把握哩!」
  「不錯,你紅娘子勇冠三軍,衝鋒陷陣如人無人之境,那不是表示你了得,而是你沒碰上敵手。那些官兵像是一樣螞蟻,一打就散,因此你紅娘子聲威四播,便自以為天下無敵了。目下你無兵無將,只有幾個毛賊替你保鏢藏匿,碰上在下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你也許可支持一二十招,但最後仍難免身首異處的命運。」四海狂生傲然說。
  紅娘子媚笑如花,獨自迎上笑道:「姓張的,看來,本姑娘今天要向你求饒乞命了。」
  「哈哈!收起你的媚術,區區嗜好甚多,就是不喜女色。我知道你紅娘子人盡可夫,媚術精深,可是,碰上我這個不曉憐香惜玉的人,你枉費心機了。你要跟我走麼?」
  「嘻嘻!我這人不吃敬酒吃罰酒,在未敗在你閣下的精湛劍術之前,豈肯甘心?」
  四海狂生徐徐撤劍,狂笑道:「哈哈哈!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你想見識區區的劍術,決不致令你失望。」
  紅娘子嘻嘻輕笑,裙袂飄飄,突然疾衝而上,大袖急揮。四海狂生一怔,對方怎敢赤手空拳向劍上闖?接著,他勃然大怒,一聲低嘯,猛地一劍向撲來的紅影拂去,風雷乍起。豈知紅影倏止,恰好在劍尖拂過處停住,光華一閃,紅娘子的寶劍出鞘,以閃電似的奇速反擊,但見光華一閃而過,人影乍分。「噗」一聲,一條握著劍的手臂墜地。
  「啊……」四海狂生狂叫,右臂齊肘而折,退出丈外,痛得臉色發青,身形踉蹌。隨來的三男一女大駭,四海狂生一招斷臂,豈止是可怕而已?他們簡直喪了膽,魂飛魄落,手腳發軟。
  紅娘子發出一聲嬌嘯,草叢中站起二十餘名黑衣人,每人手中有一張強弓,彎弓搭箭指向闖洲的客人。「射死他們,把他們埋葬在泥沼中。」紅娘子臉色奇冷地發令。
  這瞬間,藏在樹上巢架坐在周昌身旁的二姑,站起嬌叫道:「留下那位女的。」在弓弦狂鳴聲中,四海狂生和三名男同伴扭頭狂奔逃竄,卻逃不過大劫,狂叫著一一中箭倒地。紅娘於大踏步奔近,一劍砍下四侮狂生的腦袋,提起便走。
  入侵的五個人,以四海狂主為首,但一照面之下四海狂生便被紅娘子楊寡婦削斷右小臂,其他四個人鬥志全失。二十餘名箭手一聽令下。箭如飛蝗,相距在三四丈內,誰也難逃惡運。要不是自稱二姑的美婦發令留下女的,五個人絕對不會留下一個活口,那位年輕的女郎驚呆了,赫得粉臉泛青,雙腳發軟。紅娘子大踏步上前,一劍砍下四海狂生的腦袋,扭頭便走,毫不動容。似乎她不是在殺人,而是踏死一隻螞蟻。扮鬼卒的大漢踴身一躍,到了年輕女郎身前,沉喝道:「繳出兵刃,聽候發落。」女郎神魂人體,看出了危機,但不甘就擒,一聲嬌叱,撤劍進擊,以進為退作逃走的打算,希望迫返鬼卒,以便乘機逃逸脫身,順撤勢揮出一劍。鬼卒一聲怒吼,托天叉猛地橫拍,「錚」一聲清響,劍被震得向外蕩。同一瞬間,女郎左手一揚,銀芒乍現,三道細芒脫手而飛,從叉影上方一閃而過,射向鬼卒的咽喉,叱聲同至:「著!」。鬼卒上身赤裸,驟不及防,百忙中扭身閃避,最後一道芒影貫入他的左肩外側。幾乎在同一剎那。鬼卒已用叉柄凶狠地擊出。「噗」一聲悶響,不偏不倚,擊中了女郎的右小臂。女郎射入鬼卒肩外側的銀針,根本不起作用。「哎……」女郎驚叫,劍脫手而飛,扔出三丈左右,火速後撤。撤不出圈子,鬼卒的叉尖已抵在她的胸前,厲叫道:「除非你不要命了,否則就不要反抗。」女郎略一遲疑,最後銀牙一咬,仰面便倒,想擺脫叉尖的威脅。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鬼卒似已料到她有此一著,收叉頭現叉尾,踏進一步順勢便挑,橫擊在她的左脅下。「哎……」她尖叫,倒下了。鬼卒跟上,掄叉柄便搗,「噗」一聲搗在她的在前鳩尾穴上,她手腳一伸,渾身全軟了,動彈不得,鬼卒一把挾起她的小蠻腰,倒拖著叉扭頭便走。幾名大漢奔近四具屍體拔出屍體上的箭,將屍體拖至泥沼旁,若其事地將屍體向泥沼中一丟。泥漿一陣翻湧,屍體徐徐下沉。巢架上,觀戰的周昌心中懍然,外表上他必須裝得蠻象回事,以手掩住眼睛,扭頭不敢正視,身軀戰抖,呼吸一陣緊張。他身旁的二姑,始終用眼角的餘光,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回到臥室,他伏在床上冷靜地思量。依紅娘子和四海狂生之間交手的情形看來,他覺得紅娘子確是扎手。在江湖走動天涯尋仇期間,他對江湖的形勢可說相當熟悉,見聞也相當廣博,對四海狂生的生平知之甚詳。那是一個專與官府打交道的江湖怪傑,手中有一大串各地重要逃犯的名單,不論逃犯所犯的罪如何,反正賞格在三百兩以上的人,這位仁兄都感興趣,按圖索驥全力追尋,將那些逃犯弄到手解交官府領賞。四海狂生不但有許多官府中的朋友,也有不少江湖知交,手面廣,所以儘管他收入奇佳,但開銷也大,可是他仍然樂此不疲,認為這種追蹤覓跡的事極富刺激,多年來興趣有增無減,想不到這次卻在紫沙洲送掉性命,出其不意在死在紅娘子楊寡婦的手中。這傢伙的藝業不等閒,拳劍在武林頗負盛名,如果不是大意輕敵而在送性命,便是楊寡婦比他高明,因此血濺紫沙洲。假使屬於後一種原因,那麼,楊寡婦的藝業確是超塵拔俗,可怕極了,恐怕這次凶多吉少。他正在胡思亂想,房門倏然而開,一個人撞入,「噗」一聲撞倒在地,「膨」一聲房門隨即閉上了。他吃驚地挺身爬下床來,急急上前攙扶倒地的人,惶然叫:「你……你怎麼啦?」
  被他扶起的人,正是死中逃生的年輕女郎,已是氣息奄奄,顯然曾經受過刑連站都站不穩。女郎竭力掙扎,尖叫道:「放開我,拿開你的髒手。」他心中一動,趕忙驚惶地放手。
  女郎重新跌倒在地,但掙扎著爬起來狼狽地盯著他,鐵青著臉喘息片刻,厲叫道:「要殺就殺,本姑娘絕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你們豈奈我何?」他長歎一聲,默默地返在一旁。女郎一怔,但無暇多想,逕自坐下調息。鄰室監視的人,似乎感到極為失望。直至入夜時分,兩名侍女方送來晚餐。他向一名侍女間:「請問姑娘,這位闖來的女人是怎麼回事?」侍女將他的餐食擺好,微笑道:「小姐之意,是讓她在你這裡養傷。」
  「什麼?這……」
  「此地房間甚少,只好將她安頓在你房中。周爺,有一位的姑娘陪你,豈不甚好?」
  「但……這裡只有一張床……」
  「只怕你們得同衾共枕了。」
  「那怎麼行,我……我是個有妻室的人……」侍女神色一怔,說:「你的妻子已經死了,周爺,我們此地對男女間事,從不計較,初來你也許不習慣,爾後你便不必大驚小怪了。如果你不讓她在此養傷,小姐便會將她丟入泥沼。好吧,小婢去稟報小姐,說你……」
  「好,好好,請別稟告小姐,讓她在此地好了。」他急急他說。女郎一直在留心他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他將酒菜分為兩份,留一份給女郎,食畢退得遠遠的,以便讓女郎進食。可是,侍女前來收餐具時,女郎根本不曾進食,侍女也不過問,逕自撤走了餐具。夜來了,房中燈光明亮,靜悄悄地聽不到任何聲息,只有他和女郎兩個人。女郎倚在壁根下不住發出一兩聲痛苦的低聲呻吟。他有點不忍,但又怕是紅娘子布下的陷講,因此不願和女郎打交道。將近二更時分,他終於忍不下去了,說:「姑娘,你該到床上歇息了。小可在壁角安頓,不會打擾你的。」女郎仍懷有敵意,冷冷地不加理睬。他唉聲歎氣,接著說:「同是落難的人,你是不必懷疑我的。我是個有家小的人,不敢過問你們打打殺殺的事。」
  「你……你不是楊寡婦的人?」女郎滿臉狐疑地間。「我是東流縣吉陽鎮的漁夫,到此地已經有四天了……」他將自己的情形說出,最後長歎一聲道:「至今我還不知道他們留我在此地有何用意,我只是個會打魚的漁夫,留下來有什麼用呢?」女郎這才留心打量他,冷笑道:「當然有用,你沒聽說過楊寡婦?」
  「除了打漁,我不要知道任何事情。」
  「那鬼女人天生下賤,而你……哼!不久你便會知道了。」
  「姑娘,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他低聲問。「楊寡婦是響馬流賊的賊首之一。」
  「哎呀!那……」
  「你留在她身邊,早晚不得好死,我勸你找機會逃走,不然凶多吉少。」
  「我能逃得了麼?不可能的。」
  「這一帶地形你熟不熟?」
  「這……大概還不陌生。」
  「只要你能替我帶路,我帶你逃走。」他錯愕地注視著她,久久方搖頭苦笑道:「姑娘,不,我不敢。螞蟻尚且貪生,我不能不顧性命。如果這裡的日子比打魚好過,我寧可在這裡過一輩子。」
  「呸!你這沒出息的窩囊廢!」女郎憤憤地咒罵。他往壁角下一躺,苦笑道:「如果我有出息,便不至於靠打魚度日子,誰不想過好日子呢?姑娘,安歇罷。」女郎不再顧忌,逕自登床和衣倒頭便睡。
  鄰室中黑沉沉,有語聲傳出,共有五個黑影,不斷地從秘孔中監視著他倆人的舉動。一個老人的聲音說:「察言觀色,他會露出馬腳的,夫人但請放心好了。」一早,睡在壁角的周昌,突被人聲所驚醒,掙開惺忪睡眼,不由大吃一驚。房中,共有五個人,其中有紅娘子和二姑,兩名鬼卒打扮的大漢,一名侍女,兩大漢抓小雞似的,將女郎從床上拖起,架住她的雙臂,往紅娘子身前一站。「楊寡婦,你別神氣,要打要殺,本姑娘決不皺眉。」女郎恨聲叫。紅狼子沉下臉,陰陰一笑道:「我不要你皺眉,而是要你哭,你熬不過刑的,說!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本姑娘無可奉告。」
  「真的?」
  「千真萬確。」
  「剝她!」紅娘子冷叱。兩大漢不由分說,抓住女郎的衣領猛地一拉,「嘶嘶嘶」一陣裂帛響,女郎的外衣被撕掉了,現出貼身的胸兜子。再傳出一聲裂帛響,胸兜子翩然墜地。
  女郎上身赤裸,那情景,真令男人心蕩神搖。她仰天狂笑,笑完說:「本姑娘不是舉世皆濁唯我獨清的人,你紅娘子的人全都鮮廉寡恥,本姑娘豈怕羞辱?除死無大難,你無法令我服的。」紅娘子冷笑一聲,一掌拍出,兩大漢及時鬆手,女郎向側一顛,被擊倒在地。「把她剝光,綁在床欄上,」紅娘子潑辣地叫。兩大漢如狼似虎,立即動手,把女郎剝得精光,捆在床欄上。紅娘子揮手令眾人退出,向躲在一旁的周昌說:「你看住她,最好勸她屈服,以免皮肉受昔,生死兩難的酷刑還在後頭呢。」說完,冷笑著走了。周昌心中一陣酸,他是個外表冷靜,內心軟弱的人,終於心中不忍,正應了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句話,功虧一貫,經不起考驗,苦笑道:「楊姑娘,饒了她吧!小的不忍見她受罪,何必……」
  「不許你多活,迫出她的口供來,知道麼?」
  「小的……」
  「你大有憐香惜玉的氣概哩!許你便宜行事,只要迫出她的口供來便可。」紅娘子笑吟吟他說,扭著柳腰兒出房而去。房門重新掩上,他趕忙將女郎解下往床上一放,用衾被蓋住女郎的身軀,低聲道:「姑娘,用話敷衍他們,盡量拖延時間。」女郎閉上鳳目,大串淚珠滾滾而下,咬牙切齒他說:「拖延有何好處?反正是死,要死也要死得光彩些,我決不屈服。」
  「晚上找機會脫身,我帶你走。」他附耳低聲說。「你……」
  「我的身份無法庇護你,你必須設法拖延,緩兵之計應由你策劃,我無法越徂代皰,以免啟人疑竇。」
  「我……我怎辦?」
  「譬如說,裝傷、裝病……只要拖到晚上,我們就走。」
  「你……你認為走得了麼?」
  「天下決無盡善盡善美的事,任何事皆帶有三分冒險,顧忌太多只有等死。」一念之慈、他決定為了救這位陌生女郎冒險。其實,他對四海狂生的人毫無好感,甚至心懷懼念,對一個專以緝捕逃犯為樂的高手,他懷有強烈的戒心,卻因為憐憫這位可憐女郎,他居然改變了自己經過籌策,成功有望的計劃。「他們叫你周爺,能將大名見告麼?」女郎低聲問。
  「小可單名昌。」
  「周爺以前在何處得意?」
  「小可打魚為生,請別多問。」女郎不再多問,說:「我姓駱,小名芳。四海狂生是家叔的朋友,兩月前便從響馬賊餘孽的口中,查出紅娘於可能匿伏在紫沙洲,因此……」
  「紫沙洲除了紅娘子楊寡婦之外,還有些什麼人?」
  「這個……我不知道,聽說還有幾個悍賊,身份卻無法查出。你問這些……」
  「問問而已,知道底細也好早作準備。」這一天似乎時光過得特別饅,駱芳在床上不住呻吟,裝成傷勢沉重的病人。紅娘子曾兩次前來問口供,皆一無所獲。周昌則從中解說,替駱芳緩頰,表示駱姑娘受傷沉重,目前不宜追問口供,他的建議居然被紅浪子接受,找來了郎中替駱芳診治。為了隱瞞自己的郎中身份,同時也因為駱芳身無寸樓,因此他並未檢查駱芳的傷勢,反正挨了揍受了刑,,內腑受傷乃是情理中事,但他必須不加過問。夜來了,他仍然在壁角安頓,心中思潮起伏,等候紅娘子到來。正等得心焦,內房門徐徐推開,伺侯他的兩名女侍出現,喜悅地叫:「周爺,我家小姐有請,請至內室相見。」他暗叫一聲糟,紅娘子不來,得大費手腳了。他不敢不聽,站起整衣,隨兩名侍女走向內室,心中怦怦跳,突來的變化令他感到遺憾和緊張。
  進了室門便是內間,這是一間華麗的繡房,銀燈高照,繡帷深垂,異香滿室,一幾一物皆無比精美。但每一樣傢俱和擺設裝置,清一色的紅,紅得令人心頭感到緊張,紅得令人感到窒息。牙床,羅帳,妝台金碧輝煌,繡帷內人影映掩。侍女掀開繡帷,他眼前一亮。紅娘子內穿白綾緊身,外披紅色蟬紗,雲鬢堆綠,巧施鉛華。整座繡房像是宮闕,紅娘子便是其中的仙姬。她身大膽的裝扮,比袒赤裸裎更誘人,更富挑逗性,豐盈的胴體在蟬紗的映掩下,誘惑力比袒陳暴露更富刺激,更為銷魂蕩魄。她臉上綻起動人的媚笑,玉手一揮,兩名伴送周昌入房的侍女悄然退去,反手掩上了房門。他向目瞪口呆的周昌伸出皓腕,膩聲道:
  「周郎,過來伴我談談。你房中有一位裸人兒,居然不動心,我委實佩服你的定力,確是難得。」
  「我……」周昌張口結舌他說,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你來了四天,你我始終不曾單獨相處,彼此皆顯得生分,我想請教你一些事。」她挽著周昌在繡墩上落坐,一舉一動,皆充滿了誘惑力,而且風度甚佳,像是招待一位親呢的朋友,親熱而並不放蕩。周昌的月光在落座的前一剎那鄧,抓住機會掃了四週一眼,發覺房內共有兩座門,後面的門必定可通向更秘密的內窒。他拘束地坐下,本能地挪遠些,不願與紅娘子的皓腕接觸,想起這女魔是個人盡可夫的淫娃,他有點不是滋味。當然他不是聖人,在這種綺麗的環境中,少不了有點心猿意馬,可是想起自己因何而來,與及女魔那傳說中的淫蕩,更想及女魔的年齡將近大他一倍,心中油然生起無窮的反感與警惕,趕走了因環境而產生的綺念,所以能夠自持。「姑娘不知有什麼事要問小的?」他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地問,目光有意無意邊瞟向紅娘子的左脅下,口中在問,心中卻在想:「假使能在脅下行全力一擊,應該毫無困難地得手。不知她對我是否仍懷戒心?我得分散她的注意,以便乘機下手。」紅娘子拉住他的右手,握在溫暖膩滑的雙掌中輕撫,轉過螓首含笑問:「周爺,你可以直叫我為紅娘子。你今年貴庚?」
  「小的年已二十。」他拘束地答。女魔頭吐氣如蘭,胴體似乎散發著熱流。他感到對方的手溫柔極了,有奇異的電流不住由手上傳遍全身,令人不由自主地從心底湧起陣陣漣漪,氣血逐漸在體內加速流轉,因此,他的目光,始終在極力避免與身旁那豐滿動人的胴體接觸,也盡力迴避對方那勾魂奪魄的目光。「你知道我的身份麼?」紅娘子問。他略一遲延,謹慎他說:「姑娘的侍女已經告訴小的了。」
  「你有何感覺?」紅娘子追問,嬌軀逐漸倚在他的身上了。「小的……我……我不知道。」
  「女強盜,風流寡歸?抑或是女魔……」
  「小的不……
  不敢亂說。」紅娘子長歎一聲,幽幽地說:「我也無法向你解說,也無從說起,等你跟隨我有一段時日,你便會明白了。我是一個女人,一度墮落為寇,夫君戰死沙場,兵敗亡命天涯,我總不能希望別人替我豎起貞節牌坊,像我這種人,活一個時辰便等於是一生。當然、我也希望找個歸宿,找一個愛我的人長相廝守安度晚年,但這是永難做到夢想,無法實現的希望。周郎,你知道我多大了?」她的語音充滿了幽怨的感情,如泣如訴,十分感人。
  「我……我不知道。」周昌低聲答,想抽回手,卻又不敢妄動。「我比你大十八歲,我的身世不想對你說,反正到了這種地步、我已是人老珠黃不值錢的日薄崦茲地境,如不趁著有權有勢時及時行樂,到頭來同樣是一杯黃土埋白骨,未免遺憾九泉。我發覺你是個不好色的正人君於,但在這裡是不許有潔身自好的人的。不瞞你說,潔身自好的人不會做強盜殺人放火,已經被迫走上了這條路,便不由自主了。我希望你明白,你的生死算不了什麼,重要的是你必須活下去,而活下去就必須與我們同流合污。「那麼,姑娘真是響馬賊中的紅娘子了?」周昌問,轉頭注概著她。「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她嬌柔地笑答,乘勢偎在他懷中。
  周昌抓住機會,突起發難。本來,在他的計劃中,是放長線鉤大魚,他要設法在紅娘子身旁多留一些時日,浪跡江湖期間,他對男女間事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古往今來,男人主宰了一切,只有貞烈牌坊,卻沒有守夫義的伺廟,男人拈花惹草,似乎不受世俗所責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留在紅娘子身旁,他並不見得吃虧。同時,他希望從紅娘子口中,探出幾個賊首的藏匿處所來。可是,天不從人願,平空多了一個受苦受難的駱芳,一念之差,他改變了計劃,要提前動手擊斃紅娘子,救走駱姑娘。
  他已經身入紅娘子的香閨,四下無人,紅娘子就在他身邊,而且女魔春心已動,毫無戒心,良機就在眼前,此時不動手,還待何時?要擊斃紅娘子,以目前的形勢看來,必定百發百中,易如反掌,但為了要帶駱姑娘脫身,他不得不思量,必須考慮後果,所以必須活擒紅娘子,利用紅娘於掩護自己脫身,賊人便會投鼠忌器不致攔阻。假使殺了紅娘子,賊人必定拚命攔截,他帶了一個受傷甚重的駱姑娘,怎能脫身?他倏然轉身左手驟發;右手已被紅娘子握住,必須用左手進擊。「噗」一聲響,他一拳搗在紅娘子的左脅下,右手全力扣住對方的右手脈門一帶,左手再出,戟指點中了紅娘子的胸下鳩尾大穴。「嗯」紅娘子渾身發軟,被拉下了繡墩。他每一記皆用了全力,招發如狂風,第三記重手接著猛攻,「噗」一聲兇猛地劈在紅娘子的右耳門上,順勢鉤住了紅娘子的咽喉。可以說,紅娘子已完全在他的控制下,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了。這時,他方定下神,也開始吃驚,甚至有惶然的感覺,做夢也未料到得手如此容易,天下聞名的紅娘子,練了刀槍不入的氣功,竟然毫無抵抗之力,輕易地被他擒住了,委實令他自己也難以置信。練了氣功的人,如果不行功運氣,與常人並無不同,但超人的反應力仍在,怎麼毫無反抗的跡象?難道真是被情慾迷失了靈智不成?事實已不容許他多想,他扯斷了帷幔的絲帶,迅速地捆上了紅娘子的雙手,並拉脫肩關節,方取布塊塞住紅娘子的嘴,用巾紮住,挾起便走,信手摘下了掛在長柱上的長劍插在腰帶上,並取了一些衣物急急撤走。其實不用費這許多手腳,紅娘子早已被打得陷入半昏迷狀態。他打開門進入原住的臥室,不見兩位侍女。床上的駱姑娘似乎早已留了神,赤條條地爬下床,伸手接住了他拋過的衣褲,火速穿上。他心中一怔,駱姑娘似乎並未受到重傷哩!他無暇多想,低聲叫:「跟我來,咱們從後面溜走。他重新回到紅娘子的香閨,從後房門脫身。出門便是一條通道,壁上有燈,不見有人把守,便沿通道急走,向左一折,出現一座天井,房屋建在樹林下,白天裡天色放晴,晚間天宇中浮雲片片,疏落的星光從枝葉的縫隙中透下,四周黑沉沉。進入天井,他轉身架住駱姑娘的左脅,低聲道:「從屋上走,我助你一臂之力,準備,上!」帶了兩個人,他毫無因難地登上了丈餘高的屋頂。屋建在樹下,屋簷只有丈餘高,但茅草的屋頂經過雨打風吹,猾溜溜的,必須小心下腳,因此他仍得攙扶住駱姑娘,一手抱住紅娘子的膝彎扛在肩上,小心翼翼地向南走。到了南面,他挽住駱姑娘飄身而下,低聲迫:「往南走,切記不離我身右。」怪,居然沒被警哨發現。穿出樹林,陷入了高與人齊的野草叢。他不敢快走,草叢中十分泥濘,人行走其中,拔腳時發出擠壓空氣的怪響,響聲可傳十丈外,因此必須小心提腳,不讓腳下發聲。走了約半里地,野草的高度漸減。繞過三四處泥沼,草已降至腰以下。身後,傳來了急追的怪響聲。「有人追來了,快l」他低聲向駱姑娘招呼。又走了百十步,響聲漸近,他心中大惑,忖道:「追來的人為數甚眾,怪的是既然發現我們逃走,為何不發出警訊?"驀地,走在身右的駱姑娘腳下失閃,啊唷唷驚叫著向前栽,聲音十餘丈外亦可聽到,可能是扭傷了腳。他心中大急,趕忙伸手相扶。駱姑娘接住他伸來的手,猛地轉身右手疾出,一掌拍向他的臉部。指尖微屈,顯然存心要傷他的雙眼。身在危境,他的警覺心極高,駱姑娘不該貪功心切,不該襲擊他的臉部和雙眼,反而便宜了他,眼部是不易擊中的,閃避容易,反應出乎本能。他不假思索,右手全力向外一帶,人往右閃。「噗」一聲響,駱姑娘一掌落空,反而拍在紅娘子的左臀上。紅娘子被扛在他的左肩上,臀部向前,掌拍偏了,便拍在紅娘子的臀上啦!只拍得紅娘子渾身一震。駱姑娘的力道比他相差甚遠,一拉便站立不穩,搖晃著向他的右後方衝出。他心中一震,已斷定駱姑娘剛才不是失手,而是有意襲擊了,不由無名火起,不假思索地順勢就是一腳踹出。「噗」
  一聲購,駱姑娘仰翻而倒,「砰」一聲摔在丈外,壓倒了不少草,跌了個手腳朝天,昏天黑地,爬不起來了。幾乎在同一瞬間,左前方突傳出兩聲鬼嘯,野草簌簌而動,微風颯然,兩個鬼卒暴起丈外,托天叉凌空而降,飛撲而來。他向右急閃,一聲叱喝,拔劍揮出。槽了!
  那有劍?劍把是真的,但劍身長僅三寸。「躺下」右面一叉走空的鬼卒厲叫,扭身揮叉便掃。他猛地將劍把擲出,向前一躍兩丈,竄入草叢中,亡命飛逃。「啊……」身後狂叫聲刺耳,他擲出的劍靶發生了效用,擊倒了一名鬼卒。另一名鬼卒怒嘯著狂追,雙方的腳踏爛泥聲震耳,附近又全是草地,絕對無法扔脫追趕的人,除非他練有超塵拔俗的輕功。他拼全力狂奔,後面追的鬼卒逐漸落後,但似乎追的人愈來愈多。他想丟掉紅娘子,或者立即將紅娘子宰了,可是又想利用紅娘子威脅賊人,不得不帶著她走,影響了腳下的速度,奔了半里地,仍未能將迫蹤的人扔脫。前面已看到蘆葦的形影,快到江邊啦!他憑天上的星斗分辨方向,繞過五座泥沼,竄入了蘆葦叢,蘆葦高有丈五六,恰好一陣浮雲掩住了天空的南半天星斗,他便迷失在蘆葦叢中了。他不得不停下來辨別方向,被他聽到了左面有水聲急急傳來,心中一寬。心說:「左面是獲灣,我想該可以脫身了。」一陣急走,穿出了蘆葦,前面是一座深入半里的江灣,眼前一亮。短草灣岸前,是六七丈長的沙灘,只須衝過短草坪,奔過沙灘向水裡一跳,大功便告成了。他正想丟下紅娘子行刑,以便衝入水中脫身,短草坪的前緣,突然紛紛升起一排黑影,總數不下三十名,全是化了裝的鬼卒,托天又、長刀、金槍、鬼頭刀、狼牙棒……在星光下,兵刃的光芒閃爍。「站住!閣下。」有人高叫。他將紅娘子放下,抱在身前,大踏步向前走,沉聲道:「誰敢攔阻,在下先殺了你們的紅娘子。」
  「哈哈!你閣下唬不倒咱們。」鬼卒狂笑著說。他迫近至三丈左右,方止步冷笑道:
  「你們認識在下手中的人吧?讓路!」
  「哈哈!你手中的人是咱們的楊夫人?」
  「你們誰有火摺子?亮起來,讓你們看個一清二楚。」
  「哈哈1你要火光麼?來了。」身後有人狂笑著說。他扭頭一看,暗叫一聲糟!追來的人到了,在蘆葦前與短草地之間,排列著三十餘名黑影。第一枝火把燃起了,接二連三亮起了二十枝火把,照耀得江濱一片通明。「你們看清了。」他挾持著紅娘子亮聲問。「看清什麼?」一名持火把的花甲老人陰森森地問。「紅娘子,你們的女匪首楊寡婦。」他沉聲叫。
  「你準備如何處置她?你為何要潛入洲中興風作浪?"「閣下無權過問。」
  「你與楊夫人有冤?有仇?或者是因海狂生的餘黨?」
  「在下不願答覆。」花甲老人仰天狂笑,笑完說:「你就是想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白天你所看到的四海狂生,閣下是不是想再看看他?老夫不會令你失望。祝賢弟,你出來亮亮相。」蘆葦中鑽出幾個人,周昌倒抽一口涼氣,目瞪口呆,幾疑眼花。四個人中,不但四海狂生好好的,頭未斷手未折,其他三個老少本已中箭掉下泥沼,但火光下,他們一一復活出現在眼前。花甲老人又是一陣狂笑,笑完說:「你深感奇怪,是吧?祝賢弟的右手是假的,他在一年前便丟掉了右手,裝上了巧匠製造的木手應用,相距十丈外,是不易看出真假的。」
  「但……在下親見紅娘子砍下他的腦袋?」周昌惑然問。「楊夫人背向著你,背影擋住你的視線,你並未親見腦袋被砍,對不對?你也沒驗看人頭是真是假,不錯吧?其他三人身上背後穿了木甲,箭射出僅用三分勁、箭便釘在木甲上,很像中箭對不對?」
  「那位駱姑娘原來也是你們的人。」周昌恍然他說。「不錯,你以為楊夫人會上你的當麼?哈哈!」
  「但……紅娘子仍然落在我手中,在下並未全盤皆輸。」
  「哈哈!你想不想見見楊夫人?」
  「什麼?你是說……」
  「請夫人現身。」花甲老人扭頭叫。持火把的人向左右移開,蘆葦叢中紅影乍現,八名侍女擁著渾身火紅真正紅娘子出現,裙袂飛揚,飄飄如仙。「是……是二姑!」周昌脫口叫。「你很不聰明。」叫二姑的紅衣美婦微笑著說。「我?」
  「如果你聰明,便早該覺悟了。白天動手時,是我下令留活口的,如果真是紅娘子與真的四海狂生相搏,誰敢向紅浪子下令?」
  「哎呀!我……」
  「你可以說明你的來意了,我答應病善待你,你確是個好人才。」
  「在下無活可說。」
  「你要吃罰酒?」周昌心中暗暗叫苦,心說:「想不到我曾作周詳準備,仍然栽在這鬼女人手中,功敗垂成!」他在打逃走的主意,心中一動,說,「紅娘子,你要聽?」
  「我已是格外開恩,你必須從實道來。」周昌緩緩將假紅娘子向外推,大聲說:「好,在下領情,你聽著……」隨著語音,他突然俯身抓住了假紅娘子的雙腳,大吼一聲,扭頭一躍兩丈,再跨進兩步,便接近了堵住江邊的一群鬼卒,掄起假紅娘子做兵刃,急似狂風,向鬼卒們掃去,宛如猛虎出押。鬼卒們原是排成一列,他突圍的一面只有三個人可以向他出招,見他用假紅娘子掃來,全都大吃一驚,駭然暴退,不敢出手攔截。他抓住機會前衝,一聲怒嘯,將人向正面的兩個鬼卒擲去。兩個鬼卒不能退,只好向兩側閃。他跟著擲出的假紅娘子急進,衝出了重圍。這瞬間,左後方的鬼卒左手一揚,打出了一枚透風鏢。右後方的鬼卒,將手中的狼牙棒脫手飛擲。他向前疾躍,驀地感到左後腰一震,縱落時身形一顛,接著「噗」一聲響,右股被狼牙棒的棒頭擊中,連人帶棒向前仆。鬼卒們急衝而上,來勢如潮。
  他雙手一撐,忍痛向前衝出,「嘩啦嘩啦」一陣水響,跳入滾滾江流。水花一旋形影俱沓。
  有八名鬼卒也往水裡跳,追蹤潛入水中。黑夜中入水,視力難及一尺,幾至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想追談何容易?變化太快,自突圍至入水,不過是眨眼間事,身為主腦的紅娘子,竟然無法下令應變,想阻止已來不及了。「派人在上下游等候,決不可讓他逃掉。」她忿怒地下令,怒不可遏。江面遼闊,黑夜中視度不良,想抓一個水性高強的人,那是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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