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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祝中原被老乞婆一掌震落泉坑中,落入了三個凶魔的包圍圈內,想衝出逃命,已是不可能之事。
  六盤人屠心恨中原在蛇山中揭破他的毒謀,以至功敗垂成,切齒痛恨,要出手活劈了他.但戴英雄巾的人卻出聲阻止,要先擒下中原再說,這一來卻保全了中原的小命。
  「小娃娃,你替老娘爬出來,看老娘活擒你。」老乞婆叫,一面將古籐杖插入腰帶中。
  中原把心一橫,喝道「老乞婆,退開!小爺要和你拚命,看看究竟誰行。」
  老乞婆向後退,嘿嘿大笑道:「你想拚命?早著哩!三招之內擒不了你,我燕山乞婆童世貞不用再在江湖鬼混了,上。」
  中原一躍而上。扭頭向戴英雄巾的人叫:「你這廝臉呈忠厚,為何也同祝某為難?」
  那人仍淡淡一笑,神態從容,極有風度地說:「老夫為人確是忠厚,殺人絕對光明正大,要取不義之財,你要知道老夫的名號麼?」
  「你是誰?」「山西太行山山主一劍三絕史超。」
  中原只覺心中一涼,絕望的感覺爬上了心頭,這黑道道奇霸建窩太行山,黨羽爪牙滿天下,結交的人全是江湖中一等雄梟惹上了他。天涯海角也無處遁形。茫茫天下,將沒有寸土作為容身之地。
  「你為何與我這江湖小人物為難?」他沉聲問。
  「老夫的好友夜遊鷹要抓你,為了江湖道義,老夫應該為朋友盡力,你不必再說了,唯一保命之法,便是隨老夫一走,看你年紀輕輕,人如芝蘭玉樹,果然是人間英才,可資造就,老夫願向李兄弟代你求情,收你為門下……」
  「呸!祝某怎能投身為賊?」中原怒叫。
  「你不願?」「頭可斷,血可流,要祝某投身為盜,萬萬不能。」
  「你真要自投死所,當會如願以賞。」太行山主笑答。
  燕山乞婆點手兒叫:「小娃娃,別廢話!來來來,三招,老婆子擒了你,再說廢話不遲。」
  中原作勢迫進,冷冷地說:「老乞婆,三招擒我不著。怎麼說?」
  燕山乞婆想了一想,嘿嘿笑道:「老身一月中不再行乞,今天不再向你伸手。」
  她所講的行乞,指的是作案,老乞婆老奸巨滑。從不上當。剛才那一掌她已深懷戒心,中原神情冷然發問,似有所恃,神情不像個小娃娃,英風豪氣外露,大有英雄氣概,所以她不願也不敢說得太滿。
  中原再追一句,說:「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老乞婆答得很乾脆,反正她不吃虧,當然不在乎。
  中原一聲大吼,柔身而上,左掌一探,右掌攻出一招「手揮三弦」,招出一半突然收手,沉肘外翻,左掌再吐,虛虛實實,一招三變。
  老乞婆左掌一圈,五指狂拂,右掌倏出突然變爪,先出「金雕獻爪」再變「百猿獻果」上扣,中原吐出的左掌。
  雙方出招急逾電光石火,一往右繞,一往左閃迫進,恰好迎個正著,沒有照面換位的機會,像是同時放手搶攻,人影乍合。
  中原深懷戒心,雙目緊迫老乞婆的眼神。留意她神色的幾微變化,小心應付,看去他正放手迫攻,事實上已預留退步。
  老乞婆用掌便抓,自然是想擒人,她的五個指頭如同鷹爪,千萬不可碰觸,不然一切休矣,幸而她誇下了海口,爪中未注入真力,不用先天真氣發出潛勁傷人應付並無困難。
  爪到,五指箕張,控制住兩尺方圓,整個胸部全落在爪下,中含抓扣拂出幾種兇猛招訣。
  中原本是吐出左掌,老乞婆爪向上托,下半招是翻腕猛扣,定然被住扣掌腕。可是他聰明,掌向上一抬,人向相後的左前方斜縱而起,一腿踢老乞婆雙膝,在間不容髮中脫出對方爪影,好險!
  老乞婆想向下拂中原右腳踝,那知中原是以進為退,用腿假襲,其實是虛張聲勢,由於出招太快,反而騙住了老奸巨滑的老乞婆,人已遠出八尺開外了,脫口叫:「兩招讓過了,在下僥倖。」
  老乞婆一怔,怪眼一翻,鬼叫道:「鬼話!一招未完,怎算兩招?」
  「乞婆,你要不要在下將招數說出?」
  「呸!你想胡賴,真正的實招只有一招,老娘不上你的當,上,第二招。」
  中原冷哼一聲說:「不要臉!你算什麼,前輩逞什麼英雄?不管是實招虛招,反正你已經用出了怎能不算?哼!」
  老乞婆被他用話扣住了,怒叫道:「小狗會強詞胡賴,老娘不和你們鬥口,最後一招,將用內家真力卸掉你的手以便活擒。」
  言為心聲,她說要用內家掌力卸掉中原的手,好辦,小心留意就是。
  老乞婆向前一衝,中原向左遊走,兩人繞了一對面,再換了一次方位,中原有點緊張,但不是害怕,凝神應付,逐步後撤。
  太行山主和六盤人屠已隨兩人的身形,在兩旁隨著移動,中原逐漸退至六盤人屠左近,人屠突然冷森森地說:「小狗,要是沾了我,那要怨你自已,碰著我的手,我抓起就走,碰著我的拐,那怨你命乖。」
  「老鬼!你更不要臉。」中原怒罵人向右一躲。
  這剎那間的分神,立陷危局,幾乎劫不復,他好大意,真是如同自落羅網。
  老乞婆閃電似衝到,雙手箕張,但見漫天爪影飛舞,無儔罡風急旋,風雷殷殷,狂風暴雨似的捲至,勁風壓體時,令人氣血翻騰。不謹立足不牢,而且頭昏眸眩。
  中原畢竟修為不夠,鬼影功施展得晚了一步,先機已失,而巴也無法在強烈的如山暗勁中閃動自如,只略一閃動,便已陷身危局。
  雙方一陣急旋,響起老乞婆的一聲厲叱:「躺下!」
  中原嗯了一聲,身形飛起,接著,方傳出一連串暴響:「拍拍拍……嗤!」
  他連挨了三掌,爪落在他右肩,沒被抓實,但卻將衣袖撕掉了,半厘之差,右膀幾乎完蛋。三掌中,一著左膀,一擊左胯骨,一中背琵琶骨,每一掌都透力內腑,沉重結實。
  中原只覺天旋地轉,肌骨似要脫體飛散,雖有玄陰真氣護身,仍難禁老乞婆一甲子苦修的內家三掌猛襲。
  他只「嗯」了一聲,身軀飛跌三丈外,眼前一陣黑,「呼噗」兩聲貫倒,再滾出丈外,一陣昏眩加上一陣劇痛,他「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奄奄一息,如果沒有脅下的包裹將身軀阻止,至少還得多滾出丈餘遠。
  在這同一瞬間,不遠處也響起一聲驚叫,兩條人影像兩個幽靈,像流光追電,奇快地射來。
  老乞婆一聲怪笑,如影附形跟到,伸出烏爪般的右手,向地下的中原抓去。
  六盤人屠與太行山主同聲長嘯,迎向射來的人影。
  三朵金星如同經天金虹,射向燕山乞婆。
  這一瞬間,山坡下人影紛現,大批惡賊趕到,在枯林中現身。叫嘯著撲來,也在同一剎那間,東南面山坡出現了人影,正是改裝跟蹤的鳳凰夫人五個人影,向這兒破空飛射。
  稍後半里地,是岳秋菡母女主婢七個人影,最前面還有一個小身影,那是小海文,中原的口盟小弟,一眾有關的人全來了。
  賊人發出震天吶喊,紛紛截出,惡鬥即將展開。金芒來勢奇快,但遠水救不了近火,相距還有三丈餘,老乞婆已到了中原身邊,烏爪將及肩頭。
  中原略一昏眩,鮮血噴出,人亦突然清醒,他的右手,正按在胸下。正好觸到了龍蕭,衣襟已裂,所以簫柄露出,恰按在掌下。
  臨危拚命,即使抓了一把沙子,他也會隨手拋出,這是人的求生本能。
  他一咬鋼牙,拔出龍蕭,拼全力揮出,敲向老乞婆伸來的鬼爪,捷逾閃電。
  老藝婆沒想到他連中三掌仍能活著,未免大意了些,手將觸肩,突然八音齊鳴,紫灰色的虛影幻化成虹。
  她聞音心中一震,只覺氣血上湧,手上一慢,「噗」一聲悶響,龍簫擊中她的虎口,四指骨飛肉碎,齊掌飛走了。
  她的手不畏刀劍,抓石如粉,可是卻禁不起龍蕭的這一擊,委實令人難以置信,但事實俱在,不容懷疑。
  「哎………」她發出了一聲狂叫。飛起一腳,「噗」一聲踢中中原的臀部,中原飛滾丈外,她也向前仆倒。
  她一倒,反而救了她的老命,三朵金花擦過她的背脊,劃了三道血溝。她向旁一滾,騰身而起,拔出古籐杖單手運杖向前急衝,向地下中原猛砸。
  中原又挨了一腳,人臀部肉厚,不打緊,身軀一停,便反向後滾,簫使劍招,七煞散手劍的殺著大風起石向上疾射,恰從老乞婆的腳前向上翻。古籐杖擊中地面,陷入地中尺餘,一杖落空。
  「哎……呀……」老乞婆狂叫,丟了杖雙手掩腹,人向前仆,血從指縫裡流出,如同泉湧。她腹下現出有八九個簫孔,可以看到暴出的腸子。
  中原也已力盡,陷入昏迷之狀,手中仍緊握著龍簫,爬伏在地。
  老乞婆的屍身,撲倒在他的身上。向邊一翻,肚腹朝天,她的身上以背著地,壓中原的肩背頭之上,兩人都默默地躺倒。一寸長的簫尾,在她的肋下露出,已被血掩住了。看不出是什麼玩意。
  整個山谷中,殺聲震天,慘號之聲此起彼落,動魂驚心,誰也無暇在生死須臾間,分神注意這兩個倒臥血泊的人是生是死。
  岳秋菡母女七人。像七頭髮瘋的母獅.逐步向這兒接近,圍攻她們的二三十名惡賊,如潮水般向上湧,地下枯草間,遺下二十餘具死屍。
  鳳凰夫人五女,也像煞了五條母大蟲,五劍齊飛,所向無敵。但賊人大多,內中高手如雲,被困住了。
  小海文一劍在手,狂野狠辣夭嬌如龍縱跳三丈橫行八尺,向前猛進,一面在大叫道:
  「大哥往西南衝出會合。」
  可是。中原已經不見了,姥姥和面色青灰的怪人向中原仆倒處衝來,擊斃了五名奸賊,屍身仆倒又將燕山乞婆的屍體掩住,中原昏厥在屍堆中,已經看不到了。
  六盤人屠截住了姥姥,沉重的紫龍拐風雷俱發三丈內罡風裂人肌膚,兇猛已極。
  姥姥的白玉龍短杖,暗勁潛流漫天澈地,雖無罡風發,但一近紫龍拐,拐必向外盪開,兩人奮勇狠鬥,五丈內無人敢近,奸賊們紛紛後撤,退出圈外。
  青灰面色的中年人,一柄寒芒如電的長劍,灑出千百道奪目銀虹,向太行山主急攻,劍氣狂嘯,像有隱隱殷雷輕輕發出.
  太行山主劍眉高挑,目中寒芒暴射。從容運劍步步進迫,一面沉聲喝:「閣下是誰?劍術通玄,內力不弱,為何易容術掩去本來面目?哼!老夫要活削了你。」
  青灰臉中年人沒作聲,一陣搶攻,卻無法近身,被對方的無儔劍氣,迫得八方激盪,心中著急,星眸中已現出焦急神色。
  太行山主大怒,連攻三劍將對方迫退八尺,跟進斜舉劍尖,厲聲道:「通名!老夫要用三絕治你了。」
  他的成名三絕,一是袖底的兩寸長飛旋梭鏢。可鑽穿尺厚石牆,無堅不摧。二是專破內家氣功的無影掌,三是可在丈外裂石穿金的雄猛霸道指力,叫穿雲指,連續點出。無人可擋。
  青灰色臉膛中年人當然知道他了得,手按腰下的小棒兒上,冷笑道:「姓史的.你的劍不過如此而已,強不了多少,三絕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哼!你有絕學,我也不弱,哈們拚上了。」
  太行山主往邊一看,只見姥姥的白玉枝,已經欺近了六盤人屠身旁,急逾閃電,把六盤人屠迫得急急暴退,怒叫如雷,只有閃避的份兒。
  他看了白玉龍首杖,和玉杖所攻出的奇招,心中大駭,歷叫道:「你的同伴是誰?」
  青灰色中年人冷哼一聲,說:「你別管是誰,認不得該你倒霉.」
  這時,對面山峰下傳來連聲厲嘯,那是夜遊鷹李永到了,人影已現,西南面,也傳來歷嘯音,那是太湖神鮫安天龍和赤面山魈鍾如海,也在緊要關頭趕來了。
  太行山主怒火上湧,陰森森地說:「你們死期已至,怪不得老夫。」說完,他的左手劍訣往前徐移,要用他的成名的學三絕了。
  青灰色中年人的左手,以徐徐探出,紫褐色的光芒緩緩出現。
  驀地,東北角一座小山下。突然現出一群身穿袈裟的和尚,太行山主駭然變色,頓生退意,這些和尚難惹。
  「南無阿彌陀佛!」眾僧齊誦佛號,用「行雲流水」輕功往鬥場逐來,飄飄然冉冉而至,那是少林派的獨步武林名震江湖的輕功,一看便知來人是一群少林高僧。
  紫褐色的光芒乍現,八音齊鳴,接著幻化一重光幕,奇怪的旋律一轉,音調倏變,整個空間裡充滿了震憾心弦的神音。
  山谷中,突然發出尖聲狂叫:「伏魔神音!」
  「雲樓逸蕭!」少林高僧們同聲叫站住了,一個個合十凝立,輕誦佛學。
  太行山主一聲長嘯,向後飛退,退出三丈外,變色發出連聲怒嘯,並大吼道:「退!」
  吼聲如乍雷,整個山谷為之震憾,賊人紛紛撤退,四散逃命。
  太行山主向蕭音起處大喝道:「諸葛老匹夫,咱們日後見。」
  小海文撲到,怒叫道:「還找中原哥來,萬事皆休。」他挺劍前撲。
  「滾!」太行山主厲吼。一劍已疾揮而出。
  「錚」一聲清鳴,小海文手執斷劍,飛退八尺外去,尺餘長的劍頭,化為了三段,飛射走丈開外去。
  少林高僧中,有人大叫:「史施主慢,在少林左近作案,你還老袖的公道來。」
  但慢了,太行山主斷後,眾賊向四面八方逸走,一個個去勢如流矢劃空。
  「追上他們,迫他們交出祝公子。」姥姥大吼。
  「追!」少林僧眾也叫。
  三群男女僧俗,像一陣狂風,消失在北面山林之間,逐漸去遠。
  山谷中,屍橫四十餘具,血腥中人欲嘔,野草小樹血跡一斑斑,斷頭折足凌落,慘不人睹。中原昏倒在屍體中,如同死人一般。
  兩群人迫出十里外,賦人逐漸散去,斷後的人是太行山主,穿怪衣的夜遊鷹,六盤人屠,赤面山魁,太湖神鮫,還有八名一等一武林高手,他們功力超人,在前面引眾人偏僻處狂追,以便讓黨羽們從容脫身。
  追了二十里,終於讓賊人免脫,少林弟子自行轉回,鳳凰夫人,岳秋苗母女,姥姥,三批人仍向前狂追,為了祝中原,她們不能放手。
  雙方相距已在半里外,前面出現了一座平坦的嶺脊,驀地,嶺脊上升起一道濃煙,接著淒厲的胡哨音傳到。
  「停下!」姥姥叫。
  鳳凰夫人五女沒停,仍往前道,姥姥舌綻春雷,大喝道:「秦夫人,去不得,那有賊人接應人馬,全是天下最凶狠的綠林大盜。」
  鳳凰夫人只好停下,卻傳來鳳珠的淒慘哀號聲她倚在母懷中,放聲大號。
  小海文形如瘋狂他赤手空拳目眥欲裂的仍往前急射,姥姥眼明手快,一把扣住他的右肩,厲聲說:「小鬼,不許你瘋。」
  小海文掙扎著大吼:「姥姥,放開我,我要和他們拚了,放開……」
  他舉手轉身,一掌劈山,姥姥右手一緊,左手一拂,便制住了的期門穴.挾在肋下說:
  「不能因為你一個人而誤了大家的性命,退!」說完,向後撤走。
  一行人急急退走,到了一處小山峰,姥姥將海文擱在地上,招呼眾人坐下說:「祝小哥失蹤,先前賊人眾多,咱們各自為戰。以致下落不明。依老身之見,首先咱們必須撤出險境,再圖後舉。」
  又轉向岳秋菌的母親說:「二夫人,請即與菡姑娘返回桐城。」
  二夫人還未回答,秋菡卻堅決地說。「不!姥姥我們不,能半途而廢,謀事不忠。」
  二夫人也搖頭說:「姥姥,我們如此退去,豈不不有損兩家的名頭?」
  姥姥沉聲道:「賊人勢大,不得不這樣,我們先返桐城城,請老爺子出面,上太行山索人,由老爺子定奪,老身不是怕事之人,不然就不配稱天下第一狠人,但事實卻不容許我們妄動,以六盤人屠來說,老身雖稍勝一籌,但要想留下他也非容易事。
  目下真能與的魔們周旋的人,只二夫人與秦夫人,加上趙二小姐,連老路算上不過八條胳膊,萬一姑娘們有了三長兩短,咱們怎對得起老爺子?剛才要不是惠丫頭亮出簫賊人誤認是老爺子出現,怕伏魔神音霸道,又適逢少林高僧出現,不然我們全栽在這,絕無僥倖可言。」
  惠丫頭就是青灰臉色的中年人。她用了易容術,所以難以看已極,她說:「姥姥,離開這我們仍可一拚。」
  「不成!」姥姥堅決的搖頭,又道:「賊人必將同時撤走,過河返回太行,機會極少,你的功力尚差,發出的伏魔神音威力只可克制二流人物,而且不能以先天真氣發出,怕憑風簫本身的神音唬人而已,剛才祝哥子然已亮出龍簫,不然風簫不會受感發夫奇鳴,我們絕不那麼容易將賊人哧走,唉!祝哥被擒,龍蕭必落入凶魔之手,看小傢伙如何向老爺子交代?
  咱們也脫不了關連,秦夫人,請問今後行止如何打算?」
  鳳凰夫人面色冷厲,挽住鳳珠陰森森的說:「我先到漢陽府,誅絕夜遊鷹一門老小,火化他的莊院,再動身往太行待機行事,顧前輩。再見。」
  她與二姨率二婢行禮告退,挽著悲痛欲絕的鳳珠,向南冉冉而去,消失在山野古林之間。接著岳夫人也率愛女秋菡上路,姥姥與惠丫頭挾著海文,也向西南去了。
  其實眾凶魔並未追來,他們深怕雲樓逸蕭的名頭,也怕招惹武林北斗之尊的少林派弟子,連遺屍也不要了,匆匆撤走徑奔黃河。
  山谷間,死屍在陽光下靜靜的躺在那裡,血腥觸鼻。
  中原受傷沉重,昏眩在屍堆中。
  雲樓逸蕭諸葛明的妻子是散花仙子岳如霜,生了一個兒子諸葛青虹,表字宗堂,人稱宗堂公,青虹有一子一女,子就是海文。小傢伙偷出江湖半載余,將姓氏的諸字去了,變成葛海文,女名海惠,也就是隨姥姥歷練江湖的惠丫頭,她今年十七歲了。
  姥姥,就是當年散花仙子的奶媽,天下第一狠人顧大媽,已經九十五歲,她的白玉龍首短杖,武林中老一輩的人物,看了就心中發毛。
  散花仙子的娘家侄兒叫岳天祥,侄媳姓苟,名嫣文,也就是岳秋菡姑娘的母親,天祥有兩房妻室,兩頭大,嫣文年紀雖小,排行第二,所以姥姥稱她二夫人。
  姥姥雖是岳家的奶娘,但已隨散花仙子到了夫家,她老人家地位,在兩府之中極為特殊,稱嫣文二夫人,那是她太客氣,小一輩的人,她可以直呼其名,將海文她乾脆喊他小鬼,但有時也稱他小少爺.
  嫣文生有一子一女,子名君山,今年二十一,已經授室成家,極少在外走動,女兒就是秋菡,一個極美而純真的小姑娘。今年十八歲,那年頭十八歲沒有婆家,要被人說閒話,要做老閨女呢,可是她不急要自己物色心愛的伴侶。
  小姑娘要自己找如意郎君,做母親不但不加阻止,還陪她在外飄蕩,因為嫣文自己,也是自己找的如意郎君.對女兒自然也關心。
  這一群人為了海文的口盟義兄.不約而同全在許州見了面,已經找了一個月;並與鳳凰夫人母女五人會合。
  海文被爺爺在九江追上了,溜不掉乖乖就擒,將祝中原的事稟明爺爺,耍賴皮要前往追蹤。
  老人家聽小傢伙說中原是個孝子,而且是他勸小傢伙回家盡孝的.大為嘉許,允許小傢伙一走,但老人家不想再出山,叮海文好自為之,並告訴他他姐姐和表姐秋菡也已經到了武昌府附近。必要時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護送中原出塞尋父。NJR海文又奔武昌,可是中原已經失蹤,他在許州找到了姐姐海惠,也碰上了表嬸母女一家子一起,發現了一群凶魔,可是不見中原的蹤影。
  月餘以來,音訊全無,大家分頭尋找,鳳凰夫人也參加搜索之舉。
  終於天從人意,以先是秋菡主婢發現了中原行蹤,但不是他,小姑娘和待女美瑜,一見中原,便大生好感,荒村野店一見鍾情,便和奶母向許州速趕真巧,恰好遇上了鳳凰夫人一行五人,小海文已從六盤人屠處得知均州左近群魔聚會,適時趕到許州,而鳳凰夫人卻是從華容漁隱處,得到中原抄小道趕州的消息,三方面引證,俱皆大驚失色,便結伴趕去。
  終於被他們趕到了,但混戰中誰也不顧誰,中原受了傷昏倒屍堆,誰也沒有發現,認為已被掠走了不見人影。
  鳳凰夫人返回漢陽府。果然大發此威,找到夜遊鷹的府弟,與武昌的臨江園。殺人放火雞犬不留,一把火將房子燒成白地,再浪跡江湖走向太行山.姥姥一行人,她們密縣出新鄭,準備赴向許州,南下返回桐城。
  豈知走不了二三十里,突變又生。
  秋菡姑娘與表妹海惠走在中間,翻山越嶺向前急趕,秋菡不知怎的,總發現腦海裡經常泛起中原的形影。
  揮之不去,趕之不走,他那受辱而強忍,見不平卻又奮起而斗的奇事行徑,打動了她的芳心,當然,中原的英俊面容也是她心動的因素,總之,她的心扉已敞開了一條縫隙,讓他的形影悄悄地擠了進來。
  至於海惠姑娘,她在武昌客店中邂逅中原,起初聽說他是一枝花的朋友,曾替她惋惜,也恨她,可是,當真相大白之時,恨消失了,漸漸地對她起了好感,這些情感的奇妙轉變,變得極為自然,沒有絲毫勉強。
  在蛇山奪劍之時,她眼見鳳珠出面宰了一枝花,芳心又一變,變得有點酸溜溜的。唯有女人方足以說瞭解女人是知道鳳珠對中原有意,所以心中大亂,沒有愛,怎會有她?她跌落在愛情的陷阱中了。
  當她到了許州會見了小弟海文,知道小弟在無意中將龍簫遺留在中原手中,她的心又是一變,變得將中原的形影帶入芳心深處,他的一舉一動,全在他腦海中結成難以消磨的強烈意念。這意念就是永不變色的愛情。
  龍鳳二蕭,天生就是一對,當年她祖父和祖母,就是因這一對蕭而結成神仙佳偶,在她的心目中中原已成了她心目中未來的夫婿,她不能違逆姥姥的意旨,可是芳心已經到了太行山,尤急如焚,心似油煎,險得極為煩燥不安,漸漸地落在眾人之後,頻頻回首,她的表情,瞞不了有心人,這有心人就是岳姑娘岳秋菡。
  秋菡知道龍鳳簫的故事,但她不死心,而且她與海惠是表姐妹,平時感情極深,這期間相聚的機會不多,無法深談她想探探表妹的口氣,再決定行止。
  走著走著,她也落在後面,突向表妹一打眼色.海惠不知就裡.正想開口問,她卻用纖手向後一指,呶呶嘴。
  平時,表姐妹兩相處極佳,從小在一起長大,一同練功也會調皮,眉言目語心心相通,海惠一看表姐的神色,便知道意何所指,便點點頭,表示瞭然。並向後伸拇指輕點。
  轉過一道山脊,進入密林,遠遠地可以看到十外腳下的官道。
  眾人身法逐漸加快,向下飛掠,姐妹兩突然拉後三五丈,一打手式,閃電似掠入側林方中往枯草一鑽,先躲會兒再說。姥姥一行人,直降下兩里地,才發現不見了兩位姑娘,急急地往回走,錯過了。
  兩位姑娘躲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向先前山谷中掠去。
  到了山谷,但見屍體零落,血腥中了欲嘔,四周鬼影俱.無。「表妹,我們且找找看。」秋菡惶然地。
  「表姐,我……我怕。」海惠臉色灰白地答。
  「怕什麼?」秋菡訝然地問。「我怕………怕他真在屍堆之內,天呀!我………
  你……」
  「要來事終須要來,表妹,怕什麼!勇敢些。」
  「天可憐見,希望他不要在死堆之中。」
  姐妹兩折了一條樹枝,逐個翻動屍駭,謝謝天!其中沒有中原在內。海惠找到水邊,突然大叫道:「表姐看那兒」
  那是泉北的一座五尺高的石壁,褐黃色的稍平滑一面,有人用劍尖刻了兩行字,下面落了款,石旁,插了一柄長劍顯然是刻字的人,刻完字後順手插在那兒的,投入石中近尺,這人臂力與內力都不壞哩。
  兩人走近一看,大喜過望。宇體方正,其大如拳,其文如下:「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他年酬夙願,橫劍掃妖邪,祝中原題,成化四年十月丁酉。」
  「表妹,他沒死,他脫險了,謝謝天。」
  兩人似乎渾脫力,倚在石壁上,久久不能說話,鳳目中流下激動的淚珠。良久,海惠幽幽地說:「表姐,我們何去何從?」
  「去找他。」秋菡不加思索地答,語氣極為堅定。
  海惠用淚汪汪的星眸,不稍瞬地凝視看她。突然粉面泛紅霞。一字一吐地說:「表姐,小妹有些話,不知該不該問。」
  「表妹,你說吧,自家姐妹,用不著問該與不該。」
  「表姐,你……你愛他麼?」
  秋菡桃腮泛赤,徐徐背轉嬌軀,良久,她的聲音似久自遙遠的天邊,只說了簡單的六個字:「我不知道,表妹。」
  「表姐,你瞞我。」
  「目下言之過早。表妹,你們是天生的一對。」
  海惠上前輕撫秋菡的香肩,輕聲說:「表姐,小妹知道你的心走吧!我們到登封去找他。」
  「去登封?」「是的,他必定先到登封去。從河南府過黃河進入山西,任何阻礙,均不能阻止他出塞去尋父的。」
  「他不一定會由孟津渡河哩。」
  「會的,他人地生疏。定然依華容漁隱所指示的路徑從孟津渡河,不會由別處走的,黃河渡口不多哩。」
  「好!走吧,」
  祝中原在昏昏迷迷中醒轉過來只覺內腑翻騰頭痛若裂,而且口乾舌燥,他掙扎推開壓在他身上的屍體,吃力地坐起,便開始運氣吐納,並解百寶囊取出一包歸元散吞下許久才將身上的疼痛止住。
  鳳凰夫人贈的奇藥,確是靈光,一個時辰之後,便可以開始走動了。
  他走到了泉邊,喝滿了一肚子水聊解飢渴換下了一身衣塞入枯草中藏了,洗淨身上的血跡換上了青衣,將龍簫掩在衣內,心說:「這支龍簫確是寶物,竟然可作為兵刃使用。可惜短了些,不然可當劍使哩。」
  他抬頭打量四周,看到了橫七堅八的屍體,只覺心中慘然,同時,他腦中想起了昏厥前的剎那間景況。
  首先,他想起了在武昌客店內哧走王秀春,神態極不友好的兩個怪人,他清晰地看到他們驚叫著撲來搶救,三道金芒幾乎斃了老乞婆,他想「怪!他們好像也跟蹤我哩!那天他們對我極不友好。為何又前來救我?那一聲驚叫,聲調與在武昌大為不同。像是出於女子之口!」
  接著,他依稀想到耳中似乎聽到小弟海文的喚聲,而後便人事不省,他想「小弟似乎來過了,怎麼又不見他?」哦!殺聲震天,來救我的人不少哩,定然是小弟請來的朋友。」
  他在屍堆叫走了圈,所看到的全是賊屍,他們的裝束一看便知,他想「我暈倒屍堆,他們定然以為我失蹤,所以走了,哼!不知圖謀我的是什麼人?苦苦迫我又為了什麼」
  他回到泉邊,舉目向屍堆掃了一眼,突然眼中凶光外射。切齒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哼!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知道我祝中原也不是好欺負的。」
  他一哎牙,拾起一把長劍,憤怒地在石上留下了四句心腹之言,狠狠地將劍插入石中,強抑心神覓路走。
  他本想拾一把劍帶上。但怕惹人注目,思之再三,仍然赤手空拳上路,他走後不久,兩位姑娘也趕到了,山區裡各走各路,雙方都沒迂上。
  他沒到登封,卻向北岔出陽城山。到了開封至洛陽的官道,找一家農舍暫住養傷,一留五日,至內傷大痊方上道走鞏縣,他不敢走官渡,便上鞏縣設法渡過黃河。
  那時,洛河並不在汜水流入黃河,那是嘉靖年們的事,目下是在鞏縣北面與黃河,會合,會合之地叫洛口,也叫洛水。
  他在洛口花了重金,用十兩銀子雇了一條小船偷渡過河。說偷渡,確是偷,如果被官府查出,要被扣留打屁股,判徒刑一年半,要過河,必須從官渡秉船。
  他的船是在晚間偷渡。河水滔滔,風急浪險,端的險象橫生,像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躺。
  船上不僅是他一個人,還有兩個黑衣勁裝的黃魚。
  這兩個傢伙高坐前艙,口沫橫飛,高聲談活,天黑如墨,看不清面目。反正聲如洪鐘,口語粗野即是便好人,也如不到那兒去.
  有一個說:「他****!太行山主那一群人,全是浪得虛名的毛賊,只會欺壓咱們這些吃四海的苦哈哈。」
  另一個噓了一聲,說:「老四,別胡說八道好不好?你怎知他們是浪得虛名的毛賊?」
  老四哼了一聲,說「事實如此,看了雲樓逸蕭,便成了喪家之狗,要是我,哼!管他娘的什麼蕭,也要砍他三五刀我不信諸葛明有三頭六臂。誰真止見過諸葛明?恐怕那老傢伙早就見了閻王爺啦?用得著怕?」
  「老四,你為何不收斂些?亂說話對你沒好處,萬一讓太行山主的狗腿子聽去,你即使有九條命也保不住,你知道那天救祝中原的人,是些什麼來路?」
  「你知道?」老四問
  「我是在許州探得的消息,不會有假,那天來的人,有鳳凰夫人五個婆娘有蘆州岳家的一群娘子軍……」「蘆州岳家的娘子軍?」老四訝然問。
  「是的,岳家就是散花仙子的娘家,但近三十年來已經穩起蹤跡,但仍有人認識他們,那老醜怪叫天下第一狠人顧大娘就是散花仙子的奶娘,那小鬼正是諸葛明的小孫孫,精靈古怪難纏得緊,想想著,這一群人加上少林的賊禿,太行山主和夜遊鷹怎敢招惹?腿下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直逃了十餘里方能脫險哩!」江湖鼠洋洋自得地說。
  「呵呵,所以我說太行山主是個浪得虛名之徒。狗娘養的才只會欺壓咱們這些小混混。」
  這時,船已到了河心,風浪更大.船上本來有四個人操槳,這時船速忽然減低,船頭兩名大船夫放下大槳,低頭揭開一塊艙板,各取出一把單刀,突然回身叫:「相好的,脫下衣衫來。」中原知道不妙,火速背起包裹站起了.「怎麼,了?老兄。」老四問,兩人也站起來了.船夫挺刀邊說:「怎麼了,呵呵!小意思,你們是咱們的財神爺,把身上剝光,太爺一生專做好事,今晚大發慈悲,留你們一條生路,河水怪冷,留一條褲子算啦!跳下去是死是活。憑你們的運氣,祝你們好運,沒被龍王爺招去做隧身,脫!別勞動我爺爺大駕。」
  江湖鼠哈哈大笑,「錚」一聲拔出一口鋼刀,笑道:「老兄,大水沖到了龍王朝……」
  「呸!」船夫打斷了他的話,又道:「太爺招子未黑,不必多說。你這小混混怎配與咱們稱兄道弟.冒充自家人?你跳不跳?不跳太爺給你一刀乾脆。」
  「老兄,有話好說,尊駕是那條線上的?」老四叫。
  「太行山是咱們的垛於窯,黃河是咱們的衣食父母,你才毀低咱飄把於,早已該死,但太爺不為已甚,念你們也是江湖人。所以留你們一條生路,看你們的異數,可算得上情至義盡了。」「沒有商量了?」
  「沒有商量,除非你們自己抹脖子。」「來吧!朋友」江湖鼠狂笑揚刀待敵。
  中原伸手去艙牆上摸到兩稜四角船釘,他一聽水賊竟然是太行山的爪牙,無名火起,便悄悄向前移,他本方暗中下手的人,但這時已顧不得許多了?決定斃了這幾個水賊,出出心頭惡氣才能甘心的。
  水賊跳下艙中,狂笑道:「太爺號稱要命張三郎,就是要你們的命。」
  湖江鼠也挺刀上,也狂笑道:「太爺我也是收買人命的主兒,你的命我買了!。」中原雙手齊出,大喝道:「招打」
  天太切黑,船隧風浪幌動,怎看得見急射而來的小船釘?聽風辨器也用不上,相距不遠,一閃便至,同時貫入兩水賊的胸膛。
  「嗯……」他們叫了一聲,扔刀便倒。江湖便鼠老四揉身撲上;鋼刀齊飛「卞喳喳」紅光湧現,「噗通通」人已跌向河心。
  中原船釘出手,人向後艙飛掠順手拔出龍蕭,手一揮八音齊嗚,撲向兩名掌舵操槳大漢,快得如同幽靈幻影,蕭出即出聲大喝:「好朋友,納命來!龍王爺找咱們攀親了。
  兩大漢丟下舵和槳,怒叫一聲抄起手邊木榻兒。
  可是已經慢了,中原龍簫連閃,左右飛張,已經貼身攻近,異奇的蕭聲震人心玄,令人聽了心血下沉。
  「哎……喲……」左面大漢拋棍倒地。
  「哎……」右面大漢嘶聲狂叫,蕭貫入他的右心,小腹又挨了一腳,身軀飛起,帶著將死的淒歷狂嚎,「噗通」一聲跌入滾滾河心,找龍王爺算賬去了。
  中原人與簫同時到,再飛起一腳,將另一具屍體也踢入了河中,收簫搶住一槳一舵,把住船運動操舟。
  江湖鼠與老四恰好搶到,同時驚叫:「天呀!簫聲,老前輩是……」
  中原不理他們,朗聲說:「兩位大哥可會操槳?快?咱們過河。」
  「會,會。兄台高姓大名?」江湖鼠急聲問。
  「老兄!好身手,你一下子宰了四個水賊,高明,在下佩服。請留大名。」老四也高聲地問。
  「在下祝中原。」中原朗聲答。
  「什麼?你……你……」兩人驚怪地叫。
  「在下祝中原。」中原大聲答.
  「天呀!我兄弟有眼不識泰山,祝兄恕罪。」「請匆透露兄弟行藏。快!操槳。」
  兩人搶到艙首。一人一支大獎。船分波逐浪破水急駛,如流失急飛,一直衝到對岸駛去。
  船將抵河岸,中原手執大槳,運神力一陣猛揮狂搗,船四分五裂。他一躍上岸。向兩人回頭叫了道:「兩位珍重,後會有期」
  聲落,人已消失在黑夜茫茫中,也因此一來,江湖鼠日後在江湖四處宣揚,將祝中原出現黃河之事說出,阻止了雲樓逸蕭一家子和鳳凰夫人上太行尋仇的大舉。
  中原從黃河北面的溫縣,直趨懷慶府,沿丹河上走,晝伏夜行,進入了山西洋州。
  兩位姑娘卻從孟津渡河,走孟縣抵懷慶府,之後沿同一條道路先抵懷慶府與澤州交界處的碗子城關等候;打聽中原的消息。
  豈知中原一招被蛇咬,三年怕井繩,晝伏夜行不走關隘,避開巡檢司的人盤查,午夜越關飛渡,自然無法打聽到他的消息。
  海惠姑娘仍是那身怪裝束,秋菡也改了男裝。
  表姐是弱不禁風的遊學仕子,表妹是個醜八怪書僮,難姐難妹僕僕風塵找情郎。
  他們在碗子城關等候,花了二十兩紋銀買通守關官兵,請他們留意查問一個叫祝中原的少年人,得到消息另尚白銀三十兩,儲銀以待決不失言。
  千等萬等,等了半個月,最後碗上在懷慶府玩膩了的江湖鼠和老四,得到了祝中原已在半月前從鞏縣過了黃河的消息。
  姐妹倆放了心,也心中大急,趕忙拾奪行大同趕,已經晚了。
  中原晝伏夜行,他聰明多了。白天裡在荒村野店投宿,閉門苦練內功拳劍,下定決心要出人頭地不落人後。
  晚上,展開了輕功趕路,急如星火,也藉機考驗自己的輕功火候,這一來,功力大進,每天所花的銀子也節省了許多。
  從澤州大到同府,天!遠著哩,正正從南北北,直貫山西布政司,足有一千二百九十多里,平常人趕路,最少也得十天。
  中原心急似箭,恨不得插翅飛往大同。
  老四一早,便踏入了大同府境,每晚趕了三百餘里。
  大同府、這時一座塞的名城,除了東北京師的宣府之外。這是最重要的邊塞重鎮,在九邊中也是名列第二,經常和敵人拚個你頑強我活。
  山西境內的長城,共有兩條,那時諱言長城,叫邊。山西的兩條邊,一在內地,叫山西邊,分兩支,一起自老營堡,西到黃河,二百五十四里,叫極邊。另一支從老營堡經雁門關至平型關,長八百餘里,這條邊叫次邊,方是真正的內地長城。
  最外的十條邊叫大同邊,東起永寧,西至老營堡,全長一千六百四十七里。總兵官就駐在大同府裡。
  那時,大同府是山西行都指揮使司的治地,管區著全邊二十六處衛所,近年劃出了五個衛,去年九月,再建河套外的東勝衛。可惜沒有重兵把守。
  那時,敵人最凶悍的一支人馬,首領叫毛裡孩,橫行的地域,東起遼東,擾亂宣府,大同,寧夏與莊浪,西迄甘肅,延了數千里,連年戰爭,死人無算。這一帶,先後受到蠻橫的孛來,兇猛強悍的小王子等人的侵擾。最後是毛裡孩,鬧得不像話。
  這三個人,在前年夏間,曾把延綏鬧了個昏天黑地。延綏,就是今天的榆林。在大同的西南,陝西的北境。
  這兩年來,毛裡孩宰了孛來也殺了他自己擁立的可汗爾偷,準備大舉。
  去年,脫脫不花的侄孫孛魯忽登上可汗的寶座,與毛裡孩開始分別向邊關進兵。時而向朝廷進貢請和,時而向邊關進攻搶劫,反反覆覆與朝廷捉迷藏,與邊關的守將大臣們打游擊。
  將近十一月的隆冬了,大同府安靜了一段時期,因為毛裡孩的大軍,已經竄向西面,要進攻延綏大同府算是暫時安了下來,但邊外之地,更為大雪所掩覆,仍然可以發現百十人一般的不時散騎,流竄騷擾。
  中原在風雨飄搖,鋒火漫天中到了大同府。
  大同的巡撫,是名將王越,是那時兩個守邊名將的第-人,另一人是鐵漢馬文升,他在六年後繼承王越總制三邊(延緩。甘肅,寧夏。)
  中原到了大同,人地生疏,舉目無親,不知該怎麼辨才好。太原府衙門之多。可說多如牛毛,那些奇怪怪的官史,令人眼花心跳。
  有許多衙所,衙門全設在城內,什麼同知,擊游千戶……簡直令人莫測高深,他一個從萬里外光臨的十五歲大孩子,到那兒去找門路。
  一留兩日。他急啦!決定冒險,他要親叩巡撫大人的虎駕。任何代價在所不惜。
  那時,王巡撫到任已有六年,大刀闊爺正軍經武,力行新政.去年,曾隨撫侯出塞攻擊毛裡孩他的衙門警衛深嚴。等閒人物不可進見。
  中原住在大同城。出入極為不便,到處都是官兵,盤查巡緝比比皆是。
  自從早些年土木之變,也先入寇大同擄走英宗皇帝之後大同城成了天下聞名的鬼地方,不明身份的人到了這兒準倒霉。他因為心中有事,平平時時不敢到處亂闖。
  終於,機會來了,他偶然在酒樓上從一個提調官的口中探得巡撫大人明日將率兵馬至陽衛邊,便著手拾奪,他要在路上求見巡撫大人。
  一早,他內穿勁裝,掛上百寶囊;外穿老羊皮大襖,將龍蕭插在腰帶間,用皮帽掩住頭部,往上翻,登上半統快靴,戟食一頓出了北門。
  天宇黑沉沉,鵝毛大雪粉飛,勁裂的西北風,捲得雪花漫天狂舞。站在通往邊牆的官道上,只見大地白茫茫一望無涯,全成了銀色世界。
  遠望北面的方山和東北的白登山,都成了白頭銀峰,從大同至陽和衛,須經過白登山,全程一百一十里,有一條官道直達衛所,繞白登山麓而行。
  白雪茫茫。中原除了穿一雙靴子是褐色之外,一身白色,與雪同色,他展開輕功,先期到了山下等待.
  白登山,也叫白登台,山並不高,卻是大大的有名。當年漢高帝被匈奴人圍在這兒,圍了七日七夜,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白登之圍,早些年,英宗被王振所挾持,由這兒撤向宣府,瓦刺入在後追躡人馬沿途死傷纍纍,也經過這兒。
  遠遠地,百十匹棗紅健馬為前導,沿官道馳來,馬上的官兵盔甲分明。刀劍耀目,後面半里地,百餘名鐵衙士騎著駿馬,擁簇著一個身穿鐵葉戰袍,腰懸大劍的高大將爺,以不徐不疾的速度,漸漸走近,後面半里,也有百十名官兵,戒備森嚴緩緩而至。
  那三巡撫出身雖是文人,中過進士,但身高八尺,兩膊有千斤神力,手中彈弓夠硬,箭可百步穿揚,目前,他已經四十四歲,正當春秋鼎盛之時。
  這個人也有缺點,最為人所不諒的是與西廠的妖孽汪直結交,性情豪縱,知人善仕,膽識超人一等,勇冠三軍,他對財物喜愛。但花得也快,銀錢在手中如同流水,高興時出手千金毫無吝色,他的部屬最肯替他賣力。
  再就是他對女人很感興趣。據說,他西行晉謁秦王,秦王盛筵款待,大列群妓歌舞,宴畢,他說:「下官為王吠犬久矣,該酬謝下官才是。」
  秦王問他想酬何物?他老實不客氣,將所有的樂妓全請走了,帶回軍中。他並不重視女色,只是及時行樂而已。
  據說,他有一夜衛爐飲酒,天方大雪,室中女樂正在彈奏琵琶,春色無邊,恰好有一名小校從邊外探得重要軍情,飛騎冒雪趕回稟報。這位將爺十分高興,立即賜酒,酒壺是金的,賜,也就是連酒帶壺一齊賞,並且命令美女敬酒,歌舞慰勞。
  這位小條膽子小,沒見過場面,酒是喝了,卻無福欣賞美女的歌舞,目不旁視地稟報軍情。
  稟報畢,將爺大喜,哈哈大笑道:「好好!值得重賞」
  他指著一位最美麗的人又道:「將她賞你,如何?」
  小校嚇得惶恐下拜,語不成聲,將爺卻哈哈狂笑,立命那位美女拾掇,賜白金百兩,命兩人剋期成婚。
  王巡撫就是這種人,他的事跡不是「據說」。而是實有其事,他的勇敢,也為後世所推崇,每戰必身先士卒,勇冠三軍,是唯敢與敵人決死戰的勇將。
  中原伏在雪中。不動聲色潛伏著,百餘鐵騎沒發現路旁有人,左右衛共有三十餘名巡校,也沒發現他的身形,馳向前面去了。
  他伏在路左側約有三十餘丈,大隊到了近前,看得十分真切,他幾乎可以明察秋毫,他的心在狂跳,不知是禍是福,一咬牙,徐徐站起。
  人影徐現,大隊中傳出一聲沉喝,左側八匹駿馬向路側馳下左右一分,八具強弓徐引,有人大吼:「什麼人?」。
  中原一聲沉喝,心中一定,事情發生了,他反而安定下來。接著又衝出八匹駿馬,迎面截住,八把窄長的嶄馬刀徐舉,似要向前疾衝。
  他站立雪中,突然飛起了兩條人影,一身輕裘,背繫長劍,越過馬陣,輕昊地落在中原身前丈餘。舉手向後揮。
  左右八具硬弓向後撒。八把嶄馬刀也向後稍移.兩人看中原赤手空拳所以令眾人後退。
  中原神目如電,毫無懼容,看兩人的穿章,定然是王大人的貼身衛士,身材修偉,年紀約在四十左右,面如重棗,挺鼻海口一雙,虎目閃閃生光,英氣勃勃。
  右面那人紀頰旁有一條刀疤,沉聲發話:「咦!你年輕輕,在這邊塞荒野中出現,驚了大人虎駕你好大的膽。」
  中原向兩人長揖,從容地說:「小民有不得已的苦衷,冒死要謁見巡撫大人。」
  「先就縛,大人或許會給你恩典。」
  「小民的事十分火急,乞請將爺讓小民先叩見大人。」
  大漢大踏步向前,說:「大人要到陽和,出天成衛巡撫宣府,無暇見你。」說完,伸手便抓。
  中原不達目的,怎肯就擒,錯肩閃開叫:「將爺,小民……」「哼!你拒捕?」大漢怒叫,騰身上撲。
  中原舉手一撥來掌,向左一閃,雙掌相交,兩人同被震退五尺,也同時心中一驚。
  「咦!你是練家子。」大漢訝然叫。驀地,蹄聲得得,向這兒衝來,有人沉喝:「退讓本官瞧瞧。」
  兩大漢左右一分,「錚錚」兩聲劍嗚。同時撒下了長劍,左右戒備。八匹馬向左右一分,讓出道路,三匹棗紅色駿馬越眾而出,左右兩匹是兩名披甲鐵衛,中間是王大人。
  中原舉目看去,心中怦然。
  王大人全副武裝,突的是掩心甲,肩腹有鐵葉護住,頭上是掩額青銅活葉盔,粗眉大眼,挺鼻海口。頷下是三綹短髻,虎目中精光閃閃,不怒而威。
  坐騎也極為雄駿,渾身沒有一根雜毛,高有七尺,站在那兒紋絲不動,馬頷下纓的黑流穌間裝著轡鈴,看去極為神氣。鞍前左插袋是弓壺箭袋。右邊是令旗令,王大人高據銀鞍左右兩鐵衛相排,左鐵衛揖著一面帥旗,右鐵衛的大旗上,繡著王大人的官銜和姓氏:「右副都御史巡撫大同宣府地方贊理軍務王」
  中原屈膝下拜,朗聲道:「草民湖廣祝中原,叩見大人。」「抬頭。」大人叫。中原應聲抬頭,他哪白裡透紅的臉色,和英俊有神的五官,令王大人一怔。
  「脫帽。」大人又叫中原摘下皮風帽,露出黑油油的髮結,整個人未被風霜所侵襲,還帶有三分稚容。
  「站起。」大人臉色柔和了許多,聲音也輕了些。
  「謝大人。」中原朗聲答,再拜站起。
  他的身軀已有六尺餘,已有成人的身材,雖裹在皮襖內,在手長肩寬。偉岸可觀。
  「你姓甚名誰,多大年紀了?」大人又問。
  「草民姓祝,名中原,湖廣武岡州人氏,今年十五歲」
  他朗朗而答;毫不怯場。「過來!」中原向前跨了兩步。兩名貼身護衛截住說:「讓本官搜身。」
  中原只有讓兩人搜,除了一柄龍簫,當然不會有兵器,幸而兩名貼身不識貨,沒有沒收他的龍簫去。
  他大踏步走近馬前丈餘站住肅立。王大人著實打量了他半響。方點頭問:「你萬里迢迢從湖廣來攔途要見本官,有何事。說。」
  「草民乃是為了尋找爹,故而跋涉關山,冒死求見大人……」
  他將五年前爹被人誣害,遠赴大同的事-一稟明,最後說:「念草民孤苦零零。萬里關山為的是與爹重聚天倫,以盡人子之道。望大人體諒草民下情,示知家父所在,此恩此德。
  沒齒不忘。」他一面說,大顆淚珠掛在腮動.墜落雪地之上。王大人舉手招來一名親兵,輕聲吩咐片刻。
  親兵退下,他說:「祝中原,本官至陽和衛約有三天逗留,你先返大同,本官立即派人至府衙替你查調令尊案卷。
  「謝謝大人成全」中原狂喜著爬下叩頭。
  大人舉手虛招,說:「你可隨張百戶返回大同府待命,他會照你的起居。哦!你可曾入學?」「會拳腳麼?」
  「草民自幼流落山野,不曾入學。」
  「草民略知一二。」
  「看你英華外露,剛才的閃避手法確實上乘,膀力有多少?」「草民不知,但可搬動數百斤大石。」
  「會騎射刀槍?」「略會一二」
  大人隨手抽出弓箭,說:「試試看」聲落,將弓拋下。
  中原起身接住,持弓行禮說:「草民放肆了。」
  他扣上弓弦,心中暗驚。忖道「這位大人好臂力,怪不得府人敬之如神。
  弓是三個力的弓,可遠及三百步外,說及,是指中的而言,考武學的射位是九十步,射四箭,如果用這張弓,足可貫穿采布鵠。
  中原不作勢,連拉三膊。弓開如滿月,鐵胎支支作響,大人面呈驚容,左右壯士齊聲喝采。
  大人抽出三支鋼尖狼牙,拋下說:「壯哉,試試啦!」
  中原接住三支狼牙,獻弓退後十步,面向北面山麓,遙指著百步外一株臂租小樹,說:
  「草民荒疏已久,但如命獻醜,兩箭射折小樹。以博大人一笑。」
  聲落,弦發狂嗚,兩箭先後射出,逸出三十步外方聽到破空飛行之聲,震人心魄。
  小樹一震,雪花震落,向前緩緩折倒。中樹,平常已極,似要折樹,太難太難了,但他竟然辦到啦!
  大人在眾人喝采聲中,含笑向身後一名輕裝小校揮手,小校在鞍旁拔下一枝標槍,奔出大叫:「祝壯士,試活把」聲出。乘衝勢將槍奮力擲出。
  標槍破空飛射,去勢如電。中原倏然挫身。嗡一聲弦響,箭化電虹雨去。
  槍與箭同向而行,要射中那是不可能之事,可是在八十步外,標槍剛向下落,桿兒自然傾射,尖下桿上。
  驀地,槍尖向前一蕩,脫離了槍身,恰好從鋼尖與木桿交個處折斷,箭仍向前疾飛。
  在眾人狂叫聲中,中原因身捧弓疾趨馬前,跪下獻弓。
  王大人飛躍下馬,不接弓接人,握住他哈哈狂笑道:「孩子,你是我看到的唯一勁敵.稱神箭你受之無愧。起來告訴我,願跟隨我立功異域麼?」
  中原搖頭,躬身答道:「草民唯一心願,乃是奉父頤養天年,對於軍伍成行之事,草民一竅不通不敢妄想。」
  王大人搖頭歎息,說:「目下邊事很亂,隨軍效命疆場的英雄豪傑太少了這是朝廷的不幸,因為武臣…………唉!不說了,我不勉強你,但我衷誠相候,希望有一天你我能攜手躍馬中原,少年人,你知道敵人滿都魯?」
  「草民不知。」
  「滿都魯乃是脫脫不花之弟,擁有極強悍的精騎五萬眾。比毛裡孩更為強悍,他手下有十名虎將將號稱沙漠十猛獸,這十猛獸中,只有二名是敵人,卻有七名是咱們漢人同胞,助紂為虐,令人痛心疾首。這些人中,最厲害的是火眼狻猊史域,劍下無敵。
  另一個可怕的人,叫神箭紅熊勒伯克,他的弓可能是神臂弓。有五個力,可遠及五百步,無人能進,這幾個猛獸,飄忽如鬼神,不但在漠外橫行,更不時潛入中原勾結流民惡寇漢奸出關劫掠關內。如果你能助我,射死勒伯克,我可以揮兵北進,直搗韃子老巢。」
  「草民希望能為大人盡力。恐怕力不從心。」
  「好吧!目前滿都魯不在這兒,還不需你出面,希望有那麼一天,助我除去猛獸,你可走了,三天後再見。」
  王大人拍他肩膊,躍上馬背,中原呈上彈弓,跪下相送。
  一行人馬走了,只留下一人一騎,那是張百戶,是個近四十歲的雄壯大漢,身穿戰袍,挾著長槍向中原含笑招手,大聲說:「小兄弟,上!咱們趕回大同。」
  「草民可以步行,將爺請。」中原恭敬地答。
  張百戶豪邁地笑,說:「小兄弟,別婆婆媽媽,我姓張,名希莊,別管我的官級,叫我張大哥。你肯嗎?」
  「草民………」「呸!你虛偽,看不起我這莽夫………」
  「張大哥,小弟斗膽了。」中原長揖倒的說。
  「這才像話,上馬,到大同之後,你住在我家,我先帶你見見你大嫂。」
  中原情不可卻,飛躍上馬坐在鞍後,兩人一齊向大同飛奔,雪冒急進。
  將近大同城,中原神目如電,突見北面一處山坳中,衝出十餘匹健馬,相距二三里,雪地裡看得十分真切,馬上人身穿皮襖,皮帽掩耳,鞍前有兵刃,背上有弓,向兩人右後方狂馳,他輕聲說道:「張大哥。那是什麼人?」
  張希莊吃了一驚,急道:「糟!那是韃子,竟竄到這兒了。」
  「張大哥,追!」
  「他們人多……」
  「弓給我,你引他們,我來收拾。請注意,不可接近二百步內,免得被纏住。」
  張希莊已見過少年人的絕學,自然膽氣大壯,一聲長嘯,因轉馬頭便追。
  中原接過弓,掛上弦,將箭袋繫上肩背,突在馬上站起,馬向前狂奔,但他如同長在鞍後的樹樁絲毫不動。
  張希莊大聲叫嘯,挺槍驅馬向前急衝,在雪花飛舞中,越過官道奔入原野,緊躡十餘名韃子之後不捨。十六匹健馬本已橫過官道,向東南越野狂奔,聽到叫嘯聲皆扭頭向後注視,見只有一匹馬追來,立即左右一分,圈轉馬頭。有人用漢語叫:「宰了他!兔洩行藏。」
  「者!」其餘十五人同聲大吼,拔出鞍旁長弓,有人張弓搭箭,十六匹馬向前急衝,者一蒙語據說是「是」字。
  雙方越來越近,張希莊心中有點發慌,將近三百步,背。後的中原叫,向右衝。」
  馬兒向右急馳,弓弦乍響,中原的吼聲破空而飛:「著著著!」
  最先三匹健馬上的人,先後倒下,馬兒仍向前急馳,將人拖走了近百步,方停蹄止步。
  馬靈通兒,訓練有數的馬更靈,人如墜馬,馬兒定然立即剎蹄,可是馬群衝鋒卻又不同,沒有剎蹄的機會,所以將人拖了好遠,雪地上拖了一道雪溝。
  「著」又一個人墜馬。
  「著著!」又是兩個。
  但聽弓弦狂振,箭矢劃空厲嘯,箭到人倒,十六個人先後倒了八人。
  第九枝箭破空飛射射向中間沖間得最快的人。這時,張希莊的馬馬已改向西南狂奔,八匹馬在後飛趕。
  中原轉面後座,從容引弓發箭,保持二百步遠近,他的箭只消百餘步便可傷人,但對方的箭必需遠及三百步方可射中,能射三百步中鵠的人,太少太少了,所以他們無法用箭回敬。
  箭到,無聲而至,如銀芒一閃,快極!
  大漢了得,突然舉馬鞭抽撥,「拍」一聲響,箭被震飛八尺外,馬鞭也向後反捲。「厲害,退!」大漢變色叫。
  「哎!」又倒了一個。「張大哥,向右抄轉。」中原叫,弦聲又響。
  他見一箭落空,心中一懍,來人一鞭能將箭震飛八尺外功力不弱哩,他不再射功力高的人,先斃了其餘的人再說。
  「哎……」傳山兩聲慘嚎,又有兩人落馬,張希莊兜轉馬頭,向斜刺裡衝出扭頭看到了凌落的屍體,與散處各地的散騎,高興得大叫:「老弟,神射手奇技驚人,神箭紅熊將遇上勁敵了。」
  他一高興,顧不上馬兒。「刷」一聲馬蹄突然陷入一個雪坑,向下一栽,「糟!」他叫,棄槍丟韁向側飛躍。
  中原人如大雁。凌空飄落丈外。
  六匹馬狂奔而至,雪花飛濺,相距只有百步了。弓弦狂鳴,有四個人向中原發箭,中原站立如山連發三箭,人方向左疾閃,再扣上兩隻狼牙。
  「下馬!」他叫,箭脫弦疾飛,對方四枚箭掠過身側,他如同未見。「轟隆隆………」
  三人兩馬全到了,另三匹馬已到了眼前。
  三人三馬全向中原衝到,兩刀一劍直指中原胸膛,來勢兇猛,令人心驚膽跳,張希莊已經站起,拾起鋼槍,大吼著衝到。
  中原沒有兵刃,他驀地向左一閃,像陣狂風,掄弓猛揮大吼道:「殺!」接著「噗」一聲響弓擊中大漢的腿,馬兒一聲長嘶,滾倒在地。
  同一瞬間,中間先前撥箭的人,已經騰空而起,劍芒如電,凌空下撲,馬倒下,斷腿大漢被拋跌丈外,恰好跌在張希莊身前,雙方對進。
  「你是俘虜。」張希莊叫,一槍刺在大漢的右外肩,把他釘作地上,長刀脫手,一聲慘叫.立即昏倒。
  死剩的一名韃子一看不對,兜轉馬頭溜之大吉。
  中原看清撲下的人是個白淨臉皮的中年漢人.手中劍發出陣陣劍鳴,顯然內力驚人,劍未及身,已可感到劍氣的冷焰直迫肌膚,他大吃,一驚,火速將弓劈面扔出,伸手去拔龍簫,八音倏揚。
  中年悍寇凌空下撲,大喝道:「小輩。你該死!」赫然說的是江湖語。
  劍一觸大弓,弓臂立折弦斷,化成三五段向外崩飛,劍如雷劈下擊,幻化成無數白虹,向下急罩去。
  中原一聲大吼,向左略飄,絕招「大風起石」向上急迎,迎向劍芒,令人心血下沉的簫聲急蕩,大漢被簫聲一擾,手下一慢,但突發巨吼,劍芒再吐,響起一聲清越的金鐵清鳴,罡風進射,人影乍分。
  中原雖有舉世無雙的招術,無如功力相去太遠,一觸劍氣,蕭便被震出偏門,不僅無法近身,而且自暴空門。
  幸而他反應夠快,全力撇簫將致命一劍震開,否則必將濺血劍下。
  他被震飛丈外,駭然一驚,低頭細看龍蕭,簫幸而無恙看不到半絲創痕,大漢身形急墜,變色大吼道:「神簫!雲樓逸蕭與閣下有何淵源?」
  中原作勢自衛,冷冷地說:「閣下不必盤根究底,你是漢人?」
  大漢步步進迫,厲聲說:「尊駕也下必盤根研底,你殺了我的隨從和客人,大爺要將你斃了。」
  張希不知厲害,挺槍撲上叫:「漢奸,納命。」喝聲中,槍如怪蟒攻到。大漢恍如未見,順手撇劍,「錚」一聲槍脫手飛出丈外,銀芒再閃。
  中原大驚,一聲虎吼柔身撲下,八音齊鳴,簫影如山洪怒瀉,攻向大漢左脅。
  「哎……呀!」張希莊尖叫,被奇大的震力震跌八尺外,虎口血如泉湧。再被蕭聲一擾,滾倒在地爬不起來。
  大漢無暇迫取張希莊的性命,旋身出劍,幻化十餘遂電,將簫影向外一迫,急步搶進厲叫:「你償命,小狗!」
  中原心暗暗叫苦,對方內力修為已臻化境,不懼簫音,芒神智,劍氣勁道兇猛,簫根本無法近身,一切神招皆無用武之地,且輸定啦!
  但他機警絕倫,使展開鬼影功八方遊走,尋暇蹈隙覓機出手,又將危局穩定了,簫聲乍起乍沒,在長空振蕩。
  官道兩端,有人分頭冒雪趕路。大同府方向有兩個人,一身白,白色長衫,白色羊皮外襖,白色包頭,白色的拂胸銀髯,襖內裹著長劍,左首那人的劍似乎特大。
  兩人跟這兒約有三里地,被大雪掩住的荒原中一望無涯,已在濛濛的飛舞雪影中,看到了鬥場的情形,西北風勁烈,簫音的神異聲浪還未傳到。
  在陽和衛方向也有一個人影,身穿青布夾袍,腰帶上繫著一把古色斑斕的長劍,頭裹青巾,粗眉大眼,挺鼻海口,絡腮灰白短鬚要要見血,長像極為兇猛獰惡。他泰然而行,身法如行雲流水,雪花一沾身,便向下滾飄,身不相距略遠,約有四里地。
  兩個身穿羊皮,從大同往這兒趕來的人,大踏步趕路,他們的眼中。不時閃過陣陣冷電寒芒,漫天飛舞的雪花,也沒在衣帽上沾附,他們口鼻中不時呼出一團冷霧,呼歎深長而均勻,但腳下快急,似乎毫不費勁,雪地中,一隻留下極淺的履痕。
  左首掛著稍粗長劍的老人,臉上笑意央然,慈眉善目,眼中的寒芒如果在收斂之際,像個極和氣的老人。
  他注視著遠處激鬥的中原和大漢,笑道:「咦!兩人成敵平。劍法平等間。使紫褐短棒的人支撐不了多久啦,大雪天在這兒拚命,划不來。」
  右首老人臉上的笑容更慈祥,劍眉如銀,虎目黑白分明,懸膽鼻,四方口,他撫髯微笑,說:「甘老哥,死的人真不少哩!咱要不要往前瞧瞧?」
  甘老哥搖搖頭,笑道:「花老弟,少關他們的事為妙,咱們要請到飄渺三娘,方可知道承影劍的下落,免得再上一次當,晚了恐怕別人捷足先登哩。」
  兩人掠出半里地,甘老哥站住了,噫了一聲,舉目向激鬥處看去,沉聲道:「嘻!是雲樓逸蕭老匹夫,這是龍簫的奇異神音。」
  花甲弟也似有所覺,訝然道:「果然像龍神音,莫不是老匹夫果然也來了?上次在武昌,老匹夫出現在城內,讓咱們失去參加廝殺的機會,沒上蛇山趁熱鬧,這次。碰上他,難道也是聞風趕來奪劍的嗎?甘老哥。咱們避開些,別讓他們看到我們,省了許多麻煩。」
  甘老哥自顧自地說。「老匹夫可能受了重傷,不然怎麼如此狼狽,怎又不用伏魔神音制敵,有便宜可檢,花老弟,走!龍簫乃是曠世奇珍,武林至寶,比承影劍有過之而無不及,快!別落入那小子之手。」
  「走啊!簫給你,找到承影劍便讓給我,快!」
  兩人身形突然向前飛射,像兩縷被狂風猛吹的輕煙。
  雪地裡,中原展開游鬥,形勢一面倒,幸而近日他知道江湖危機重重,自己已無意中捲入了是非之地,必須用功苦修方能自保。所以功力日益增進,江湖見識與格鬥的經驗,也逐漸增多,還能堪堪支持下去。
  他本可從容脫身。可是張希影已經跌得半死,他不能置之不理棄之而去。他將大漢逐漸引入鬥場向官道逐步移動,希望遇上路經此地的官兵或鄉民,將賊人嚇走。
  果然如今等到了,但不是救星,而是閻王判官。
  大漢功力渾厚,將臻通玄之流。但輕功與身法,卻沒有中原高明和靈活,攻了一二百招,仍未能將中原收拾下,中原心裡沉著,運用智慧小心應付,八方遊走,絕不近身攻招,閃躲騰挪如同鬼神,揮動龍簫亂敵耳目。一沾即走,慢慢退向官道。
  雪不住飛舞,雪原上死人死馬漸漸被覆一層白色,活的馬仍在雪地裡走動,嘶鳴。
  中原已看到了閃電似掠來的兩個人影,心中狂喜,眼角已看清來人的銀髯。心說:「有救了!他們的輕功好俊,定可將這個漢奸擒住。」
  他閃過三劍,亂綻春雷向掠來的老人叫道:「兩位老前輩,請插手。這傢伙是漢奸,引韃子侵入邊關為非作歹。」
  兩老人心中一怔,反而站住了。
  甘老哥回顧同伴說。「花老弟。不是老匹夫,是個小伙子。」
  「管他是誰,先搶簫就是。」花老弟冷然答。
  「恐怕不是龍簫啦。」甘老哥困惑地說。
  「不會錯的,聽!入耳清晰,令人氣血浮動,幸虧這小子功力尚差勁,不然咱們也抵受不住。」
  「咱們先收拾這個奸細,再奪蕭。」
  「甘老哥,你不要簫?」花老哥臉色一沉,笑容隱去。
  甘老哥似乎有點怕他,笑道:「兄弟不是此意……」「那就好,我收拾那傢伙.我不管老哥何時下手,反正這龍簫是你的,承影劍歸我,是否得手,我不管。」
  甘老哥一怔,說。「如果這不是龍簫呢?那………」
  「那又另當別論,仍按咱們的協定辦事,夠公平了。」
  「一言為定。」甘老兄鼓掌三下笑答。
  花老弟哈哈一聲長笑,撲入鬥場,立掌當胸迅即欺近,再發一聲長笑,驀地翻掌拍出叫:「納命,捉一個奸細賞銀百兩,哈哈!」
  掌出無聲,但掌前的雪花突向外激射,形成斗粗的雪流,向前急衝。
  大漢臉色一變,一聲沉喝,捨了中原旋身一劍振出,人向左急閃,「嗡」一聲劍嘯。激沖的雪花突然向上下左右急射,居然呼呼發聲,罡風飛旋狂嘯,人影疾分。
  花老弟站在雪地上閨陷雪中三分,大漢則飛返八尺,手中長劍仍在顫動,發出陣陣嘯鳴。
  「噫!閣下身手不弱,內力造詣可登大雅之堂幸會,幸會,哈哈!」花老弟大笑著發話道。
  大漢臉色一寒,厲聲道:「尊駕好渾雄的掌力劈以石開山。」
  「哈哈!好說好說,閣下過獎了。」
  「尊駕不是無名之輩,最好少管閒事為妙。」
  「管了又樣?哈哈!」花老弟一步步近迫。
  「管了,你將家破人亡。」
  「真的嗎,但老夫不信邪,哈哈!準備接掌。」
  大漢退了兩步說。「尊駕非信不可.在下乃是韃子未來的可汗,滿都魯的大將,火眼狻猊史域的口盟拜弟。」
  「呸!誰管你騷韃子的事?入了關,算你倒霉。」
  「太行山主一劍三絕史超,尊駕該有過耳聞。」
  「哦!確有耳聞,且有交情,但交情不深。」
  「火眼狻猊乃是太行山主的親弟,目下名列沙漠十猛獸之首。」
  花老哥聳聳肩,微笑道:「如此說來,老夫真不能殺你了,你走吧,哈哈!」
  大漢火速收劍,行禮道:「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我笑判官花雲。」
  大漢吃了一驚。也喜上眉梢,重新行禮道:「原來是兩正兩邪之首花老前輩,晚輩適才得罪了。」
  「好說好說,尊駕也到中原來找太行山主嗎?」
  「正是。」
  「你不用去了,他已經遠走河南府。」
  「哎呀!」大漢驚呼。
  「怎樣了?」花老弟收了笑容問.
  「目下十萬火急…………」
  「哼!是引韃子入關嗎?你少作夢。」
  「不!不!皆出岢嵐州近年發現了劍氣,將有神劍出塵,目前沙漠十猛獸已經在那兒潛伏了五個月了,日久未返回大漠,滿都魯極為焦急,因失去了有力臂膀……」
  「哼!是想請太行山主到漠外稱王?」
  「晚輩不是此意,誰管那滿都魯的事?」
  「你說謊!哈哈!少在我笑判官面前滑頭好不?岢嵐州可真出現了劍氣?」
  大漢臉上一紅,往下說:「滿都魯是想十猛獸早些得劍,以便早日返回大漠,晚輩受命前往敦請山主出命,早日成事。」
  「十猛獸威名顯赫,據說全都是功臻化境之人,為何連一把劍也無法找到,尚要出來請人?」
  大漢搖搖頭。苦笑道:「沙漠十猛獸名義都是滿都魯的大將,其實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來去任意自如,不受約束,十猛獸中,共分成四股勢力,臉和心不和,利之所在,不惜反臉成仇,這次岢嵐州找劍,找不到萬事皆休,找到了將有一場火拚。」
  「哦!好吧,你走你的路。咱們再見了。」
  大漢不敢再留,轉身走了,找了一匹馬,向東南原野狂奔而去。
  另一面,中原和一名老者,正奔東逐北四處飄掠,老傢伙氣得怪叫連天,卻未能得手,原來中原在笑判官出圈加入時,乘機躍出圈外。真巧,距另一老人身前只有八尺。老傢伙呵呵笑。說道:「小兄弟,你是誰?」
  「晚輩祝中原……」
  「咦!你是祝中原?在武昌蛇山你幹得漂亮。」
  「老前輩謬獎了。」
  「那把簫給我,我替你斃了那小漢奸。」老傢伙話未落,人以閃電似地迫到,瘦手疾伸而出。
  中原不上當,龍簫怎能輕易授予他人?身形乍閃,在間不容髮中逃出瘦手之下,只覺對方手指的勁風直迫肌膚。
  「噫!你了不起,拿來!」老傢伙呵呵狂笑迫到。
  「老前輩尊姓大名?為何……」中原駭然叫。
  「我,呵呵!笑閻羅甘弘,找你攀攀交情,呵呵……」
  祝中原千盼萬盼,盼望有人前來援手,人果然盼來了,但不是可援的救星,而是判官和閻羅兩個人。
  笑判官名列兩正兩邪之首,名義上他是正道英雄,事實上卻是無所不為的凶魔,他放走了火眼狻猊的拜弟,自承與太行山主有交情,似乎極為失策,這豈不暴露了他的本來面目?
  但他有把握,憑那一個塞外無名小卒,絕影響不了他的名望,何況日後或許可以利用他呢?
  在笑判官與那大漢打交道期間,中原已陷入危境,笑閻羅已經向他下手,要奪龍蕭,幸而他機智過人,並時懷戒心所以沒上當,在間不容髮中逃過笑閻羅的掌下。
  雙方一通名號,中原吃了一驚,也油然生出一絲喜悅的感覺,這兩位不正是中原雙俠的老二.武林浪子上官罡的師弟嗎?
  笑閻羅通名之後。中原正想出聲招呼並拜見,可是沒有機會了,笑閻羅一聲長笑,人影乍閃,已雙手箕張急撲而上,要奪龍蕭。
  中原只好急急飛撤,拼全力向大同方向疾奔,他快,笑閻羅也不慢,在狂笑聲中如影附形追到。不到半里地已追了個首尾相連。跑不了啦!
  「小輩,乖乖送出龍蕭,饒你不死。」笑閻羅叫。
  眼看走不了,只好拚命,中原突然向左一閃。旋身一簫擊出,正好擊向笑閻羅的右外肩。「哈哈!拿來!」笑閻羅叫,也驀然旋身。右手一抄,向簫身抓去。
  中原知道要糟,因為對方手爪還在三尺外,一股奇異的吸力已經襲到,將手膀向外拉,手上的力道似已消失,龍蕭轉運不靈,笑閻歲的功力,委實駭人聽聞,這一次可難逃對方手心了。
  但他畢竟機警絕倫,手向外一撇一沉,並不向懷裡收,右足陷入雪中。突然飛起一腳,將一塊雪花踢飛,化成一蓬雪雨,向笑閻羅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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