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劍海情濤 > 第 五 章 >

第 五 章

  四猛虎見了文俊,似乎並未感到他的存在,不住仰天狂吼,並低聲咆哮,不時向溪中回頭注視。
  搖頭擺尾緩緩向山腹中密林裡遲去。
  文俊見虎群似無故意,也就放下心來,展開輕功一陣急奔,想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了事。
  沿途遇到不少熊虎豹;但他們不是低音疾走,就是狂嘯厲鳴,人獸之相侵。
  文俊可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到廠山峰之下,密森將盡,距溪流約有三里遠近。
  這座山峰高入雲表,稀奇古怪的巨大岩石處處壁立。此外陰褓的古林,峰頂無法看清,半山以上怪巖林立,寸草不生。
  文俊一出古林,拔步向一座崖壁馳去。
  突然鼻中衝入一陣奇腥的惡臭,中人欲吐,不覺大吃一驚,慌不迭停下腳步,應他停身一瞬間,只覺腹中一陣翻滾,隨又歸於平靜。
  他可不知,就在這一嗅之間,他體內那無法解釋的神奇力量已發生作用,替他解決了一場大難。
  他僅感到身上和腦問的不適已經恢復原狀,腥臭之味引不起噁心和暈眩,便退回古林邊沿,舉目向腥味處看去。
  空中寂寂,草木陰森,傾盆大雨中,毫異狀。
  正在大感不解之際,猛聽一聲乍雷在右側山谷裡響起,似乎天動地搖,在滿天金蛇亂舞中,鼻中嗅人一股焦臭味。
  接著雨更緊,風更猛,滿天殷殷雷嗚,耳膜像是夫人了作用,只能感到隆隆巨雷而已。
  下面陡漲的溪流,這時大量的洪水,湧起掀天巨浪排山倒海似的向兩側山峰捲到。文俊驚得渾身綻起雞皮疙瘩,只感到頭皮發炸。
  就在這乍雷狂震聲中,剛才想做為避身之的所在崖壁下,矮森頂端,突然升起一個比圓桌還大上一的巨大蛇頭來。
  蛇一雙奇大的巨眼如同電炬,獰惡地向天空注視,張開血盆大口,向上噴出一口黑色濃霧。
  蛇首愈伸愈高,近丈長的黑色分岔長信,不住吞吐、足有兩人合抱祖細的蛇身,凌空昂伸三丈餘,方不再上升,腥臭之氣四方彌開來。
  文俊驚得渾身發軟,暗中民僥辜不已,要是剛才貿然撞入那兒避雨,豈不完蛋大吉了嗎?
  他心中暗想:「這怪物盤據此地,萬一被蛇發現,發起威來,那還了得?只怕塞它的牙縫兒也不夠,再不走準是死路。」
  想到這兒,只覺毛驚然,便一步步悄悄向密林深叢退去,直退出三二十丈,方才發足狂奔。
  竄出裡外方驚魂初定,心說:「好傢伙,要想制服這毒畜,五個大力士恐怕也不行,只有大羅金仙方有這個耐,好險哪!不由得得虛汗外流。」
  雨大風猛,他渾身象只落湯雞,受了一場虛驚,腿也軟了,非找個地方休息不可了,這次他可小心了,看準十餘丈外矮林中伸出一道懸崖,那兒有一處凹入的小巖上。不但可以避雨,還可俯視吉林下溪流的景象,地勢很好。
  觀察良久,認為四周已不可能有異類藏身,便一鼓作氣,向那兒飛奔去,全無了戒備之心。
  崖高十餘丈,好在隨處皆有落足借力的小岩石,毫不費力地便登上了凹入的小巖穴之處。
  他不敢大意,右手持棍蓄初勁待發,左掌橫置於胸前,在岩石外察看四周情形。
  巖深不過五尺,藏不住異物,僅有一條小縫向上裂開。
  他剛一步踏入穴中,突然紫影一閃,腥風撲鼻,一條粗如中腿的紫色蜈蚣,由石縫中飛射而出,直向他懷中搶來,嚇得他大吃了一驚。
  好文俊,臨危不亂,左掌倏然劈出,右手棒一招「沉香劈刀」先出。
  危巖拚命,有進無退,他已用了他全力而擊。
  「吧」一聲暴響紫色蜈蚣由於來勢大急,那一棍正而中那顆碗口粗細的巨頭。
  棍撤,蜈蚣腦袋也立碎,四尺餘長短的蜈蚣身,飛落崖下去了。
  它那巨大的尾剪,就在文俊的左小臂上掃過,衣袖登時碎裂,毒液也沾他整人臂膀了。
  文俊只覺臂上一麻,可是並不痛苦,反而將鼻中所留下的大蛇腥臭,排得乾乾淨淨,精神為之一振,
  提起手臂察看,險了衫袖破裂外。手臂毫無異處。仍然光潔如玉。
  他傳過一口大氣,扔掉半截木棍,拭掉頭上淋漓的雨水和冷汗,跨入巖中,哺咽自語:
  「險那!怎麼這裡竟有這麼毒物?」
  又接著說:「看來不是善地,雨一停非趕快離開不可。」
  解下身上小包袱,盤膝坐下,這時雨點大如青豆。打在石上象冰雹一,樣暴響,除了驚天動地的雷聲外,就是嘩啦啦的雨聲。
  遠處獸吼之聲經聽不到,轉頭向前巨蛇現身處看去,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那巨樹一樣的蛇身,在暴雨中左右晃動。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猛記起山海經上說:「巴蛇食象,二歲而生其冒,」不由毛骨驚然,心中恍然道:「難道這畜牲是巴蛇嗎?怪不得剛才向上狂奔時,那猛獸都不向山上走避洪水,原來這裡藏有惡物。」
  再向百餘丈下溪流望去,乖乖!濁浪滔滔,已看不見對岸,大雨將視線阻隔,只覺一望無涯。
  水中無數連根拔起的大樹,夾在濁流中翻滾而下。
  在隆隆雷聲中,可以聽到上游三五里地,水聲像一鍋沸水般,在殷殷雷聲的間歇中隱隱傳了來。
  水勢愈來愈急,兇猛地狂捲。
  不久,這百十丈斜坡,已漫上了一半之多,所有古林瞬間不見了,洪水仍不往向上漲來。
  文俊只嚇得心膽俱裂,心說:「那兒來的洪水呢!這條溪流不長江,怎麼漲得這麼快呢?」
  正在想,暮地裡,一道令人目眩的電光一閃,接著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雷,幾乎將他震得滑下石巖,渾身脫力。
  等他驚魂返竅後,一連串的乍雷,加上漫天飛舞的金蛇,令人心膽俱裂,天在動,她在搖,像是已至世界未日。
  山石挾大量的泥土林木,以雷霆萬鈞之勢。由山上匯下,有些巨石大如小丘,以排山倒海的聲勢向山下砸去。
  幸而他躲身處是座懸崖,不受世石撞擊之危,但也把他驚得呆住了,動彈不得,呆呆地怔著。
  就在這時,他朝向巴蛇身處看去,只見山下綿延的密林中,一條奇大奇粗的巨大黑影,正翻滾著向山下撞去。
  所到之處,所有巨大的古木,不被壓扁也被連根拔起飛上天去。
  顯然巴蛇已被巨雷所傷,已向山下急滾而下,片刻便消失在茫茫洪水中了。
  文俊暗自慶幸不已:假使自己仍躲身於那片樹林中,一百條小命也得完蛋了,誰也經不起巴蛇的一翻一滾。
  正自慶幸,暮地裡閃亮了一道令人眩目的電光,比先前更強烈,他本能地用雙手將耳塞上。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後,巨大的懸崖在震僳,搖擺,像側身在搖藍中,端的讓人心顫不已。
  突然上游刮來了一陣焦臭腥惡的狂風,使大雨珠捲得飛旋不已,勁急絕淪,碎石斷枝在空中正舞不已。
  文俊大駭,趕忙伏下身子,一把抱住石縫,並將身子貼緊壁根。
  抬頭向上望去,只嚇得心肺向上一沉,暗叫。「苦也。」
  只見上游三里外,洪水滔天,以無可比擬的聲勢,向下游衝去,足有三五十丈高低,駭人聽聞。
  而不滔天洪水巨浪中,有一條龐大無朋的青色長影。不住翻騰撲擊,在它的上空,金蛇旋得更快。
  雷聲似十年間的鞭炮,響個不停,風大雨急視線看不見那怪物是什麼東西,只覺那青影有點像蛇而已。
  文俊心中一凜,暗暗口iJ苦不迭,暗說:「糟!這光影看來,定是發蛇無疑,大事不好,危險之極。
  他猜得不錯,這兒正是南津溪上源,群山環拱中,不知積下了多少洪水,山谷也就埋藏著一枚枚卵蟲伏近千年,未得天時,始終不能出土入海。
  今日天假其厚,連下T天大雨,洪水已達飽合狀態,乘雷神對付巴蛇之便,攻漬積水小山,引發山洪,要想乘機入海,正在和雷神搏鬥呢!
  其實雷神有無其物,尤在存疑之列,皆因巴蛇和青皎,久潛地中,玄隱之氣極盛,與天空純陽之氣一觸,便起陰陽二氣相吸,終於一發不可收拾了。
  故而成天雷狂震,巴蛇終於難逃此劫,被雷火所激!青蚊玄隱之氣更濃,假使所積山洪不夠多,便無法將龐大的身軀隱住,勢必雷火下傷身。
  果然大一聲霹靂大震後,青蚊似受重創,身形一沉,幾次起發後,巨浪聲勢減少,青影亦已不見。
  天空中只有輕雷震盪,雨亦漸小,直到天黑,洪水方告結束。
  黑夜中,文俊不敢稍動,連日辛苦,人仍不敢休息。
  半夜裡,層層重雲消散,星斗滿天,這才看清溪流墾向南流下的,巖下水已退,已是一片淒涼景色。
  整個山谷成了寬大的慘淒河谷,滿目古代森林全化為烏有,找不到有一株小草,和一個生物。
  除了河谷裡虎踞猿蹲似的巨大怪石外,全成了一片黃色的泥土。
  對面聳入雲的山峰,看。卜去不過十里地,往北是大山峽,群峰羅列。往南,也是高入雲表的崇山峻嶺。
  他不由倒抽了一口氣,不知應該往哪兒走。
  經過一天一夜的驚恐,他似乎膽子被嚇小了,在這窮荒絕域中,處處皆有毒蛇怪獸,危機四伏,凶險萬分。
  稍一失錯,就得氣象恨終生,所以他很力自己生命膽心。
  假使在這兒粉身碎骨,他自己倒無所謂,但殺師之仇沒有昭雪,喪命河溪的義弟妹,在九泉之下能安心瞑目?
  怎能不珍惜生命,讓那些兇手逍遙法外啊!
  由師父喪命於神龍之手,又想到義兄義妹延芳延芝,三音妙尼曾經說過,在清溪樹林那夜雙凶一霸的走狗們都到了。
  義弟義妹就是喪命於他們手下的,這筆帳得記在他們頭的,少不得總有一天償還血債。
  他又想到在荊門以南聽見的幾件兇殺案,和自己無端受辱的情形來。
  更由師父生前所說的話中,他體會武林中端折是,人心險惡,是非不分,就幾乎不曾有道義而言。
  學武原本意是強身,萬不得已方可用作自衛,可是今天的局面,卻成了強存弱亡的禽獸了,這是多麼可悲的事。
  這些宇內凶人一日不死,江湖怎會有安寧之日。
  想到恨處,暗暗地一咬牙,凝視著劫後的淒涼河谷,用手虛空一指,像是將宇宙拂掉。
  恨恨地說:「是的,就像這場洪水一般,讓他們一切全行毀滅吧!」
  這一道:「恨」的洪流,將他自小理的心中「恨」的種子引得重行發芽,長大,開花結了恨的苦果。
  他嘴角湧起一絲獰笑,雙目神光突過。
  想起自己的仇恨和所許的宏言,必須練到絕世武功方能達到,便盤膝坐下,按照師父所授行功心法,將體內先天真氣運行不息。
  看看到了四更將,他才在物我兩忘中緩緩歸回現實,猛聽北方山峽口,傳來一陣令人毛髮直豎的奇特聲浪。
  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他知道這是絕不是獸類所發的聲音,其聲清晰,震波直透耳膜,分明是武林內家高手所發。
  不久,異聲突絕,卻傳來一聲長嘯,聲浪直衝雲霄,豪壯而又悲涼,宛若大漠中胡前齊奏。
  聽聲源,暗道:「這絕域中意然隱有高人,何不去找他指示出山貴州這路呢?」
  便收抬停當,沿山腹向峽谷口走去。
  山勢起落不渾,看只不過是五六里,實際上有一二十里之遙,因為河谷不能行走,只得繞山而行。
  這時,天色大明,朝霞一片淡紅,峰壑間空氣特別清新,視界甚佳,看看到左面山腹下,距發聲小山不過二三里。
  暮地裡,一聲令人心驚的狂笑聲,從小山頂林中飛起,劃長空而過,久久不絕。
  他倏然止步。
  笑聲突斂,他想:「這人笑的是怎麼這樣難聽?」
  他一移步,笑聲又起:「哈哈哈……哈哈……」
  他一停,笑聲即止,屢試不爽。
  「難道他已發現我麼?不管先上去再說。」
  足下一加緊,將笑聲置之不理,像一頭猛獸向前急撲。
  怪!笑聲反而寂然無聲了。
  這座小山在河谷左岸,與對岸那座高崖對峙,恰將溪流夾在中間。形成一處二、三丈寬的缺口。
  洪水還在緩緩奔流,只是水已小得多了。
  小山在左岸,要上去輕而易達。
  山頂是一片低矮灌木樹林,近山頂東面,有一株盤虯千年古松。
  他一口氣奔上山頂,眼光剛落在東面古松下,突見一條灰影,已經貼著林梢閃電似地掠到。
  他目力奇佳,儘管那灰影快如閃電,仍被他看清是個人影。
  趕忙一長身縱上矮林,正想開口發問,那灰影已經驚雷也似地迎頭撲到,一股奇猛極沉的勁風壓體,令人氣為之窒。
  文俊想不到灰影有那麼快疾,心知不好。不容他思索,本能地雙足一點,向旁橫飄一丈,一沉身便落下矮林。
  不等他落地,頭上勁風已臨,文俊駭然變色,求生是人的本能,情況不容他躲避,只好拚命右足一點,身形左移,並即一掌向上急拍。
  「啪」一聲掌與勁風接實,文俊只覺得右臂被震處發麻,身形已被震得加速向左飄去,把矮樹都撞倒了不少。
  灰影震退了文俊,身形並未落地,也未見他作勢,平空隨文俊斜掠,如影附形追到。
  這種下撲轉為斜掠的身法,實在有點駭入,其快無比,根本就沒有躲避的餘地。文俊被震得斜飛丈餘,身形猶未著地,只覺得眼一花,勁風已經壓體,胸前肋下一震,玄機穴和章門穴挨了兩下重擊。
  他雖已運氣護身,渾身穴道也可自行封閉反震,無如灰影功力太高了,下手又重,雷霆一擊之下,也自禁受不起,吧一聲響跌了個仰面朝天,渾身氣血翻湧,半響動彈不得,灰影也在他身畔停住了。
  這灰影長像端的唬人,簡直是個老怪物,除了下身一條破爛犢鼻褲則無寸縷,肌膚慘灰令人心寒,瘦骨鱗剛,只見骨而少見肉,臉皮干皺,全割下也沒有四兩肉,只那一雙寒光波動的大眼,放射出冷電也似的光芒,令人神為之奪,打背樑上冒出陣陣寒意。
  一頭凌亂的白髮白鬚,卻白如雪,光彩照人。
  怪人一落文俊身側;臉上湧起迷惑之色,一觸文俊飽含怨毒的眼神,不由一怔,臉中驚駭地咦了一聲說:「好小子!你竟然沒死,分明內功已有像當火候,怎麼身手卻這般下乘。」
  說完,飛起一腳,將俊踢個元寶大翻身,大喝道:「你的穴道也未被制住,倒有點鬼門道,給我滾起來!」
  文俊忍住疼痛,氣虎虎地站起來,劍眉一豎,怒聲說:「你這怪人好沒道理,怎麼不會青紅皂白,見面就突下毒手,你這算是哪門子英雄?哼!」
  怪人仰天狂笑,聲如厲鬼。
  又聽他說:「哈哈!道理?告訴你,那玩意不值半文錢。」
  說完又是一陣嘿嘿冷笑,令人聞之毛髮皆豎。笑完又說:「瞧你不上眼,乳毛未脫,骨頭倒有些斤兩,好吧!快跪下叩頭,破例饒你不死!」
  文俊氣往上衝,劍眉豎揚,哼了一聲說:「放屁!大丈夫生而何歡,生而休懼?要小爺討饒你別做那清秋大夢。」
  聲落手揚,一耳光向怪入左頰打去。
  怪物嘻嘻一笑,突一翻腕,閃電似向他腕上扣來、文俊猛一撤招,向內斜切,一圈一翻,反搭敵時,兩下裡快如電光石火,搶制機先。
  怪人手掌向外一勾,輕描淡寫往懷裡一帶。
  文俊連看也未看清,只覺無數掌影一晃,腕骨已被一支鋼鉗扣住,力道盡失,渾身發軟。
  怪人一扔手,文俊身形不由自主地飛起,「吧」一聲又跌了個仰面朝天,幾乎暈了過去。
  怪人怪眼一瞪,喝道:「好小子,你用的是軟掌,荊山是你什麼人?說!」
  文俊狼狽地爬起來,恨恨他說:「那是在下先師,你問這幹什麼?」
  怪人臉上閃過一絲笑意瞬即又恢復原來陰冷笑可怖的神情,木然地問道:「你說是先師?荊山那娃兒莫非已讓閻王爺勾去了麼?」
  文俊一聽這怪物竟叫他師父是娃兒,心中老大不高興,星目怒睜,氣虎虎地答道:「用不著你過問。憑什麼你敢小看我師父?」
  怪人接著又狂笑道:「死得應該,死得不冤!你不要不服氣,快說,你師父是怎麼說法?」
  文俊只道怪人與師父生前有過節,想起師父慘死之狀,不由氣湧如山切齒叫道,「你該心滿意足!俗語說「父債子還,師債徒償。」
  家遇仙逝不足十日,有債就衝我來算好,你們這些喪心病狂之徒,我梅文俊一日不死,你們也將自食其果,你上吧!」說完,默運功,準備全力一擊。
  可是怪人沒理他,雙手一張,仰天哈哈狂笑,其聲淒厲,難聽至及,眼角似乎還有淚光,晶瑩奪目,只看得文俊大不解。
  怪人笑著面色仍然猙獰可怖,指指文俊鼻尖,厲聲道:「聽你言中之意,你師傅定然遭了仇家毒手,是嗎?」
  文俊高聲答道:「在下先師潛修荊山,那來的仇家?而僅因為一件無用廢物,被人掠奪慘殺難道說在下先師先與你也有仇怨麼?」
  怪人目中寒不閃動,頭上凌亂白髮無風自搖,沉聲道:「老夫自行道江湖以來,在叔詭雲滿中升沉,於鬼域蛇,中苟全性命,平生就只看過三個好人,你師父就是其中之一。
  那年,他還是個年青後輩,滿口子武林道義,豪氣干雲,裝了滿腦子胡說八道的真理,是非,黑白………呸!到頭來仍落個橫屍荒山。」
  說至這兒,用手指著文俊鼻尖狂笑道:「哈哈!這所說的天道循環,這就是所謂鬼神呢,呸!滾他娘的天道,去他娘的鬼神,那些天道鬼神,不知坑死了多少愚頑。
  哈哈笑著,笑著卻又反手蒙面大哭起來,令人聞之毛骨驚然。
  文俊被弄個滿頭霧水,心說:「這怪物定個是神經病,又笑又哭,看來並非與師父有過節了,但他又怎麼知道師父名字,口氣又那麼托大呢?」
  怪人哭著,又仰夭狂笑不已,聲如鳥鴉夜啼。
  最後卻向文俊一裂嘴道:「娃兒,你師父為人謙和,卻教出你這一身做骨的徒弟,著時費解。」
  哈哈,倒合了老夫脾胃,隨我來。
  文俊可不願跟他走,剛要開口,豈知眼一花,右手腕已被怪人左手扣住,一股渾雄的潛力,將他身形帶起,凌空向東面古松縱去,想抗拒根本已不可能。
  古松下是快寬約十米丈的短草坪,左側是座高有十餘丈的大石壁,壁下有個一丈見方的大石洞。裡面堆了許多枯草細枝。
  古松下松錢厚約寸餘,經過昨天的大雷雨竟然沒被沖掉,真是奇跡。
  怪人將他放在松錢上,自己也在他對面坐下臉色柔們了許多,已沒有先前可怕。
  他用雞爪似的雙手,在文俊全身筋骨一陳輕揉拍打,臉上湧起笑容,久久方說:「荊山倒有福緣,調教出你這個好徒弟,端的沒教人失望,且把你的身世和師父遇害的經過說來聽聽,我的事等會兒再告訴你。」
  文俊已看出怪人對他並無惡意,便含淚將經過一一詳說了。
  怪人聽完,歎口氣說:「難怪!你師父已屆石稀之年。功力雖佳怎是那字內凶人的敵手?聞入傑這個傢伙我倒有點面熟,早年他與他的師父塞北入摩黃飛鴻同時行道江湖,師徒倆為人一般的陰狠毒辣,功於心計。工力也餃餃不群,六十年前,老夫在漠北專程打入魔的鬥氣,拚鬥了三天三夜,打成平手,自此,我倆人的名號更響,我從此不入漠北,他也自覺不進中原。這事在當年幾乎振動了整個武林呢。」
  頓了一頓又說:「假如那人魔老怪物和我一洋,仍未被閻王爺收這從,該有兩甲子年歲了,你這仇實在報之不易。」
  文俊心中大駭,照這怪人所說,師父惹大年紀,還是他的晚輩。
  那塞北人魔早年橫行漠北,師父有時提及,人魔在中原成名,武林中提起那老魔,誰不知他手中的赤練劍了得!
  在中原,不但六大門派中高手束手無策,連那時同時享譽江湖的「雙仙五怪兩條龍」,據說也無奈他何。
  怪人竟然敢深入漠北和那魔激鬥三晝夜,定然是早年的一代高人無疑。怪不得自己能在宇宙神龍手下逃生,卻無法在怪人手下擋上三招。
  想到這兒,神色一怔,便侍起身行禮。
  怪人似乎已知道他要做些什麼,便搖手止住他說:「娃兒,別討沒趣,難得今天我發狂,這才一指沒將你制死,大出老夫意外,倒是個武林難得的後生奇材,就算換上了你的師父,也禁受不起那致命一拳,你這一身奇特的筋骨,看來不是你那師父所能調教得出的,可惜我只有一年可活,不然倒可傳授你一身超人絕藝。」
  頓了一頓,幽幽一歎又道:「據我所知,能克塞北人魔的人可能有,但絕不是六大門派中酒囊飯袋們,假使能找到伏魔大師的人,或者蓬菜三仙的弟子,他們的「雷音神掌」和「玄天神罡」,方是漠北絕學的真正剋星,可惜!這些賊禿驢和臭雜毛,一個個自命清高,把他們的絕藝帶人泥圭裡去了。老夫橫行江湖一甲子,就無緣一窺這幾種神功的奧妙。」
  「老前輩莫非指早年的一僧三道無雙老麼?」
  「正是那禿驢和那三個雜毛。無雙老卻是一對俗家老不死。十八年前,這六個奇人震憾江湖宵小喪膽,尤其是一僧三道,六大門派那些群偽君子們,也恨他四人多管閒事,其實人家卻對他們有護派人德之星。他們竟然懷恨他們、豈不是咬呂洞賓嗎?你說可怪?」
  「晚輩不是江湖人,孤陋寡聞,不敢妄斷。」
  「這些一甲子以前的爛後帳,不算也吧!說起來令人感慨萬端,你今後作何打算?」
  「晚輩欲至江西麻山投奔師伯無極道人,日後誓報師仇。」
  「難難難!娃兒,你這仇恨難報,除非你能化解漠北絕學兒絕掌力,擊破他那護身真氣,這得花三年艱辛苦練歲月,時不我留,你能保證黑白無常不帶拘票,讓那宇宙神龍留在世問害人麼?」
  文俊朗聲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晚輩拼十年歲月埋頭苦練,如不能手刃此賊,當一死以謝恩師在天之靈,絕不偷生不入世。」
  怪入大笑道:「壯哉!孺子可教這心願會如願以償的,我絕不懷疑。」
  說罷仰天長歎道:「可惜我身不由已,只有一年可活,不然倒願助你一臂之力,成全你的心願。」
  文俊惑然問道:「晚輩看老前輩容色,晶礫更逾常人,怎說只有一年可活呢?倒令晚輩大惑不解。」
  「哈哈!你道我在水詭言麼?」
  「晚輩不敢。」
  「你不是不敢,而是存疑,等會兒再告訴你」
  他陰沉的雙目中,閃出一絲寒芒,嘿嘿冷笑道:「老夫如不是僅有一年可活,江湖上那些狗東西們焉能如此猖狂?你可知老夫是誰?」
  「恕晚輩無知,敢請前輩賜老告仙諱,以便識荊。」
  怪人狂笑道:「名號一沉四十年,江湖後人換新人,我幾乎將自己忘記了呢!四十年!
  多長啊!日與禽獸為伍,和寂寂窮山攀交情,誰還記得我這老怪物哪!」說完,狂笑不已。
  文俊被笑聲攪得氣血翻騰,丹田真氣似欲脫體飛出,心說:「這怪人好深的功力啊!」
  怪人笑完,突一正容色說:「你師父曾否向你提及,四十年前江湖中有個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恨海狂人麼?」
  文俊驚得一蹦而起,眼睛睜得比燈籠還大,呀喘著說:「難道老前輩就是那恨………
  恨……」
  他可不敢直叫人家的名號。「恨」了半天沒「恨」出個所以然來。
  怪人微微一笑向他一招手,一股奇大柔勁將他一帶,乖乖地頹然坐倒。
  又說:「不錯,恨海狂人就是我。」
  文俊心中暗暗叫苦,他曾聽師父說過,這恨海狂人生平亦俠亦盜亦正亦邪,是救世菩薩,也是追命閻羅,一身超幾人聖的無上絕藝,一把銹跡斑斑的「天殘劍」,縱橫天下,殺人如麻,可說是滿身血腥,武林正邪各派恨之切骨。
  在江湖上先後出現一甲子之久,興之所至,殺人如屠狗,專找六大門派的麻煩。武林中正邪各派高手,曾一再聯手找他,欲置之死地,豈知明槍暗箭齊施,不但未能將他除去,反崎精英盡失,一敗塗地,恨海狂人為害更厲。那期間,也正是塞北人魔攜幼徒歷游中原之時,「赤焰」「天殘」兩神劍攪得江湖翻天履地,公認他倆是十惡不赦的狂魔。
  四十年前,不知是何緣故,失去了他們的蹤跡,同一時期出現的雙仙五怪兩條龍,也逐漸在江硝消失,
  聽說這恨海狂人雖不是萬惡之徒,但喜怒無常,動輒殺人,今天無意中狹路相逢,要稍有不慎,恐怕小命兒難保。
  恨海狂人見他駭然驚色,卻微微一笑道:「娃兒,別害怕,我老怪物對你並無惡意,你可知在一僧三道無雙老隱沒後,江湖盛傳的兩句渴語麼?」
  文俊心說:「我的天!你對我並無惡意?一見面就對我突下殺手,要不是我的穴道天生的卸力奇能,這時怕不就在黃泉路上行走了?」
  猛想起和義弟妹見面時,小姑娘所說武林典故來,便接口答道:「晚輩略有所聞,大概是雙仙五怪兩條龍,赤焰天殘天地動,不知是與不是?」
  恨海狂人一裂嘴笑道:「正這兩句話。江湖人罵我是罪不可赦的惡魔,老實說,我在不在乎,樂得多殺幾個披著人皮男盜女娼的毛賊。他們不知自想致死之道,乒怪老夫心狠手辣,三十歲以前,我吃盡苦頭,被那些禽獸們折弄得死去活來,還個個都自是我的救星,就差點兒沒將我的皮音盡,等我看清他們的真面目時,就是他們報應臨頭之時了,一陣子好殺,所以他們就叫我恨海狂人,」說完,哈哈狂笑不已。
  文俊等他笑完,信口問道:「老前輩隱世四十年,雄風依舊,功力更勝往昔,怎又說只可活一年呢?」
  恨海狂人恨恨他說:「一言難盡!四十年前,被一個相處三十年的好友所賣,將歹毒的五毒珠下在飯菜中暗算於我,我雖將那人面獸心賊人全家宰光,卻找不出背後指使的惡賊。
  由於一時大意五毒珠入內臟,只能用功迫在丹田下,卻不能排出,踏遍窮荒異域民想找千年靈芝或千年巨蟒之珠,迫出體骨毒液,偶經此地,發現這兒盤踞著一條千年巴蛇,正是拔毒聖品,可惜那畜十分了得,不但無法取得他額中蛇珠,反被他的每涎所傷。」
  說完,用手向右首一指,又道:「照,那像一個巨鷹仰首昂立的石巖下,不是有一片紫紅色的短草麼?那是有名的紫龍鬚草。這四十年來,就靠它將腹中毒物禁住,每日子午兩時,需服下一株,方可將蛇槳毒液勉強壓下,四十年來,毒筒已入內臟,大約一年後,即可滲人心經了。
  接著說,「紫龍鬚草不能排毒,必須與漠北特產青膽草合用,方能起死回生。」
  文俊意形於色他說:「如需晚輩效勞,願赴北一行找那青膽草,但不知那草在何處方可覓得?」
  狂人黯然他說:「用不著了!青膽草和紫龍鬚草都有特性,一南一北,絕不相生,當時出上服用,方有效驗,隔一日藥性即行消失,這也是我四十年來不敢離此一日的主要原因。」
  「難道除此兩種奇草以外,就沒有奇藥可解麼?」
  「千年靈芝就可以,這東西除了可遇而不可求,從未聽人說過何處產有此物,沒有福緣,八輩子也找不到它的形影,此外,就是那巴蛇額中之珠。」文俊婉息地搖搖頭說:「昨晚這兒出蛟,那巴蛇已被雷火所傷,滾入洪水中去了,真中可惜啊!」
  恨海狂龍黯然他說:「天意如此,沒有什麼可惜的,昨晚要不是被那孽購纏住,也許我能抽身去找那巴蛇,今悔之晚矣!」
  「請問老前輩,那青蚊就在這兒出土的麼?」
  「往峽谷內瞧。」
  恨海狂人向那望無邊的泥地一指,又說:「這裡面有向東和向北的兩條溝谷,積滿無數山洪,那孽蚊就在前面缺口下潛伏,谷聽的洪水,被這座小山和對面高崖所形的山脊擋住,那孽畜始終找不到機會出土將山脊弄垮,也是我一念之慈,恐怕山洪愈積愈多,日後這孽蚊聲勢越大下游生靈受禍。」
  又道:「這幾天暴雨傾盆,那孽畜果然蠢動,我便驅使那隱藏在谷中的千百條鱷魚向谷外衝出,助孽皎一臂之力,好早些入海,致讓那巴蛇失去,一念之仁,便送掉了自己一條老命。看來世間事端的善門難開,我這狂人合該殺人放火,一生善念,罪該萬死,豈不可歎?」
  文俊心中驚駭,想不到這怪人竟有驅使千百條巨鱷之力。
  恨海狂人呵呵一笑道:「你是想我怎能驅使那些蠢是物麼?那還不簡單,這前谷有無數豹熊,餓了這三夭,只消兩條死鹿就可把他們引出,和那些笨蟲拚個你死我活,加上青蛟急著出土,兩下裡一揍,這山脊焉能不垮?」
  「怪不得晚輩初入谷地,那些猛獸皆垂頭喪氣向這面低嘯,原來有些原故。」
  「閒話少說,你是四十年來,唯一入谷未死的入,也算冥冥中早就注定,我問你,我在世間日無多,你可願在此伴我一年,收拾我的臭皮囊麼?」說著神色有點淒然。
  文俊略一沉吟,朗聲道:「老前輩錯愛,晚輩願留此一年,一年後務須東下麻山,那時老前輩幸勿見拒。」
  「恐怕我活不了一年,娃兒,咱們一言為定,這一年中,我不會讓你白陪上大好時光的。」這時,紅日已升上東山頭,心中奇禽異獸到處發出吼叫!
  恨海狂人意氣飛揚他說:「這兒千崖萬壑間,多的是奇禽異獸,我這四十年中,倒悟出不少奧妙身法,你可知武家八式八形中,八形所指何物?」
  文俊不加思索他說:「貓竄狗閃,兔滾鷹翻,松子耿細淳巧,鵝子翻身和金雕獻爪。」
  「這是傳統的身形,不論名論名門各派如何自詡,自稱各有絕藝,各挾奇技以臨江湖,皆不脫八式八形的範疇,即所謂形意的是,我在這四十年中,也悟出八形,即龍虎豹熊,猴蛇鷹隼,就名之為八形散手。」
  文俊淡淡他說:「晚輩願聞高論。」
  恨海狂人笑道:「你別不服氣,你又對我這八形存疑,這是好現象。我敢說,你如能保持對事物存疑,採探發展之道,日後你的成就將不可限量。」
  「晚輩牢記在心,終身不忘。」
  「虎與豹,鷹和隼,看去似無不同,須知天生各物,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自然有異,虎以撲掃之威,當者披靡,故得山君之號,豹鋼以奸詐出名;竄如雷電,閃以幻形,山君亦畏其三分,鷹雖為空中之霸,但入林則猶如蠢是牛,只可在海闊天空中翻騰撲擊。而隼則不同,穿枝入林,無所梗阻,林中之雀,怕隼而不怕鷹,握爪也有不同鷹握隼扭,鷹握物如下以碌相助,獵物仍可哀嗚,隼爪扣入獸體,著爪即斃,所以著力不同自然各擅其勝。」
  「這和鷹爪功井無不同嘛!」
  「表面看似無不同,若用在凌空撲擊差異就大了,一年這期非遙,老夫就以這八形散手相蟑,以你的天賦來說,這可得八神形隨,且更致完善。你先人洞中歇息從明晨始咱們有一段苦練的時光了。」
  自此,文俊就在谷中苦練八形。
  這八形分為攻這地避三法,攻是龍翻躍,虎撲掃,隼抓穿。
  過是熊蹲踞,豹竄閃避。
  蛇纏滑端,每一式先出形,半途驟變殺著,令人防不勝防。
  歲月如流,轉瞬三月。
  文俊悟力達人,筋骨奇掛,咬緊牙關苦練的結果,功力日進,八形身法大有出於藍而勝於藍之概,慨海狂人大感意外。
  他除了苦練八形之,更將師父的所傳內心法加緊鍛煉,並苦研九如心法,先天真氣已可運轉自如。
  這天,他在恨海狂人的監督下,練完八形的各種變化,渾身大汗,恨海海狂人入洞歇息,他可不放棄大好時光,獨自在洞前古松下練起九如心法前三式。
  恨海狂人早就發現他練這種古怪的功夫,超初並未在意,直至最近以來,方發現文俊兩太陽穴漸漸不同,由高高突起漸變平坦,兩鬢更為豐茂。精神似乎愈來愈旺盛,整日裡毫無疲憊,便對文俊這種功夫注意上了。
  丈俊三式剛練完,恨海狂人不知何時到了他的身畔,看著他那光彩流轉的肌膚,徐徐問道:「娃兒,你練的是什麼內功?似禪門的靜坐,也像道家的吐納,倒教我老人家大惑不解,能告訴我麼?」
  「晚輩也不知是什麼功,這是九如玉珮上的九如心法。」
  恨海狂人茫然他說:「九如心法,這就是宇宙神龍所奪去的玩意?來!你把這玩意一,一詳細說來,讓我參詳參詳。」他坐下來。
  文俊便將九如心法的練法和秘決說出。
  恨海狂人沉思良久,突然一蹦而起,驚問道:「娃兒,你不是說宇宙神龍已將心法取去?」
  「不,取去的是原形,心訣早被師父送給三音妙尼,至今不知她們到那兒隱修去了。」
  「謝天謝地,如果這心法落在那小子手中,不只是如虎添翼,武林恐怕是掀起軒然波瀾。」
  說完,喂長歎道:「娃兒,教我好恨!假如你早到三年,我體內毒槳未侵心脈,豈不大好呢?真是天絕我矣!」
  「老前輩的話,倒教晚輩大惑不解,願聞其詳。」
  「九如心法雖可易筋洗骨,增進功力,但不算絕頂功夫,倒是大有用場,以我內所練先天真氣來說,足可遙碎丈外碑石,無勝不摧,可是我就不能排除體內異物,九如心法可將真氣化成千絲萬縷、順逆可行,可用封建吐排四訣,將體內異物排出體外,區區毒物,何足怪哉!娃兒,好好練!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以你的開賦和奇材,半年即足已夠矣!
  文俊茫然他說:「晚輩仍是不解,以老前輩的絕世神功,真氣可收發由心,為何不能將體內毒槳排除呢?」
  恨海狂人大笑道:「收發由心,僅指體外發功卸功而言,對自己體內毒物卻無能為力,絕世神功又有何用?」
  九如心法無疑也是練真氣法,為何卻能排除體內毒物呢?」
  「你真笨,武林中任何門人派所練先天真氣,皆以牡行大二經脈為主,九如心法四至六式,卻是反其道而行,天下武林絕頂高手,任誰也不敢甘冒不違,拿性命開玩笑,老實說,假如我不是親自見你的超入成就,我體內真氣的火候不夠,也不敢讓你冒險呢?今晚先讓你練第四式。」
  晚上,恨海狂人似乎興致甚濃,安裝更時分便用大石將洞門堵上,免受外來人獸驚擾。
  洞中文俊凝神依心法盤足坐起,先按前三勢運氣之法,將真氣運轉。
  正在物我兩忘中,忽聽身後的恨海狂人低沉他說:「起於氣海,發於會陰,三脈分流,徐走靈台,切忌外在物我兩忘。」
  文俊呼吸不絕如縷,任督沖三脈真氣徐徐上行,渾身血脈皆有真氣自然流轉,在耳中輕噓發聲。
  他知道時辰已到,閉目重簾,心無旁貸,將真氣聚於各脈末梢,反逆運行而走,渾身上下,頓時騰起陣陣輕霧。
  起初並無困難,不久便感到奇經百脈皆似欲裂,疼痛難當,血液遲滯,真氣以不受指揮,以手足二陰來說,手太陽肺經只能逆行至「天府」,足大陰脾經只能上行至「衝門便被阻住了,無法在「中府」會合。
  如果真氣無法聚會,輕則真氣散去,兩年之功盡付流水,而後不能再練武功,重則氣血於積立成廢人。
  他心中大急,咬牙忍受無邊痛楚,將真氣作迴光反照似的孤注一擲,向前猛闖,這一來可糟了!真氣突然失去探制,是為天道,以意引氣,毋忘毋韋違也。」
  聲落,背心靈台和三脈所交的會陰,突湧過一道熱流,全身不由一震,真氣緩緩停止反奔,自己所發引力大增。
  他腦中靈光一閃,神智倏清,忙放鬆全身用意志力將真氣引回原位,緩緩向內推動,天府後門豁然而開,出了一身冷汗。
  近一個時辰之久,渾身痛楚盡失,方將真氣納回丹田,正想起身向恨海狂人道謝,卻聽身後傳來異常冷酷的聲音說:「不長進的東西,一次就行了麼?再從頭開始。」
  語音冷似寒冰,他心中一凜,忙將真氣重行凝聚。
  聲音又說「一成天儲,九成努力,這道理不用我囉唆,記住,以孤臣孽子之心行事,斷無不成!」
  聲落下身會陰和背心靈台上按住的雙掌,緩緩移開了。
  文俊心頭一凜,宇宙神龍那殺機重重地嘴臉,在他腦中一閃而沒,師父那油盡燈枯的哀鳴,也似在耳畔清晰地響起,他一咬牙,真氣又推動起來。
  要知道氣在體內運行,仍以幅射之形向外運出,經脈末梢全縷之氣,收回時正回抽絲,順序退回,故毫不費力。
  逆運卻是不同,真氣聚於脈梢,以意志力驅之回奔,甚至由另一經脈反行,經脈便隨之擴大端的性命攸關,稍有不慎,或功力不夠,經脈便行燥裂,不死即傷。
  所以練先天真氣的名家,連想也不敢想,怎敢奢言「真氣逆雲?」
  文俊先天奇異的體質,和恨海狂人不顧一切後果大明相助,終於完成這破天荒之舉,真是天意。
  直至天將破曉,不知練了多少次,方聽恨海狂人歡愉的語言的身後響起,說;「孩子!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將為武林大放異彩。」
  三月後,三式真氣轉憶方功告成。
  文俊體內真氣已可發於體處,身材日壯,眼中神光內斂,可把恨海狂人弄得一頭霧水,大惑不解。
  他說:「娃兒,你真的只練了兩年元年天真氣麼?」
  「晚輩怎敢欺瞞長者?算起來剛好四年。」
  「怪事!」
  恨海狂人困惑地搖頭:「平常人練上一、二十年,也沒有你就成就,真是邪門!老夫倒被你攪糊塗啦。」
  「晚輩聽恩師說過,晚輩體質於常人,故不將拳腳功夫相授,嚴督苦練先天真氣,至於肌膚不怕擊打,力過千鈞,穴道可自閉等等。晚輩也不知其然。」
  恨海狂人凝視著他精赤的上身說:「費解費解,不可思議!由你這瑩潔如玉,膚下有光彩流轉的情形看來,你該是練了一甲子真氣應有之象,乃佛門菩提寶相,道家三花聚頂相類,這是不可能的,莫不是你曾獲得曠世仙緣亦未與世人交往,何來靈藥?」
  「想想看,你這一生中,曾吃了些什麼奇花異草麼?」
  文俊搖搖頭說:「晚輩自幼失歡於後母,日不飽餐僅仗山中禽獸裹腹,實未吃過什麼奇花異草。」
  突然,他心中一動。猛想起每天盤桓休息的那個奇異的古洞,和洞口那似桃非桃的奇草來,脫口道:「晚輩所居後山,倒發現一個古洞,洞口有數株異草,洞裡有奇妙山泉。泉水清香能使神清心朗,味略甜,入腹清香直湧鼻梢,終年溫度不變,山水無多。」便將古洞異狀說了。
  恨海狂人一蹦而起「呼」一聲飛響腦袋撞在洞頂上,石屑四濺,他似若未覺,狂叫道:
  「好小子,你……你真荒唐,認為那是泉水?那是修真之士走遍天下,跑斷狗腿八輩了也找不到的玉漿呀?」
  伸手扣住文俊肩膀,急問道:「娃兒.那古洞還在?」
  「晚輩相信仍在,那兒人找不到,且為籐羅覆蓋,就有人畜也找不到。」
  恨海狂人哈哈狂笑,倒在草堆裡打滾,良久才坐起說:「娃兒,咱們見面,兩指尖沒將你的小命兒收掉,真是天意天不亡我!哈哈,那玉漿對我多重要哪,娃兒,你可知道?」
  「晚輩愚魯,請告其故。」
  「如在一年之前,玉漿不但可以助我驅除體內毒液,功力更可大增。可惜晚了一年,毒已侵入心脈,但仍可使經脈管壁抵抗毒力,將毒液分隔,雖不能令經脈恢復舊觀,但已不復為害,仍可將臭皮囊保拄,至少可多活十年,雖然經此一來,失天真氣將自然散去,終身不能練武,這亦無防大雅。娃兒,且等你完成九如心法後,在我未死前,替我跑上一趟石洞,只需一杯之多,就足夠矣。」
  「玉漿真有那麼神效麼?晚輩明日即行上道,早些取回,豈不更為有效?」
  恨海狂人道:「不必操之過急,一服下玉漿,經脈即行硬化,功力即失,我將無法助你練功了,玉漿雖為神物,但如想將已腐內臟復原或重生,除非已修至地仙之境,我仍無此能耐,不敢奢望,不但玉漿神奇,你怕說的似姚異草,也是得玉漿靈氣而生,名叫宋桃,乃固本培元聖品呢。這東西若到武林妖孽之手,不知要惹多少風波,你可將草樹植入洞中,兔落他人之手為害江湖。」
  「晚輩去時,定遵老前輩所囑,將草樹移植洞中。」
  恨海狂人恨恨地倏然站起,嘿嘿冷笑,頭仰望洞頂,一句一吐他說:」那些江湖毛賊不能安枕了,我將贈你一身絕藝,以四十年前我那些神刀重遊江湖,殺他個落花流水,至於那宇宙神龍,就算他將塞北人魔一身絕藝學全,也無奈何。只要你苦心孤詣教上三。五年,或者行腳四方找尋一僧三道無雙老人的傳人,只消獲得他們的三兩成神功,大事定矣。
  文俊為難他說:「晚輩得恩師遺命,著帶藝投明師,但在未叩見師伯之前,不敢擅自……」恨海狂人叱道:「呸!你要我收你為徒麼?我這怪人不來這一套,你就向我叩一萬個響頭也不成,我只是「贈」你而已。來,今天該蒼鷹翱翔旋搏之勢,那天你那測下掠勢不夠疾急,避不開高手連珠劈出的內家掌力,走。」
  第二天,文俊不辭而別,大石上留下一行炭書大字:「晚輩前往取玉漿,期以十日,當然速趕回。」
  恨海狂人對著字怔了半天久久不能移動半步,喃喃地自語道:」這是第四個好人,天下不儘是鬼域之徒啊!」
  文俊以這半年中,已將這一帶地形看熟,知道由此向東二百餘里便是荊山,十六座奇峰下即是淚河上源,他費了三天功夫;自東越了荊山,第四天便到了故園保康。
  他恐怕古洞有變,當晚就潛入大戶人家,盜了一隻古瓶,等了一天,方將玉漿及滿。並將朱稱入洞中植好。
  古洞一切依舊,他在洞中留戀了一天,重溫往日的;日夢。
  晚間喝飽了玉漿,用背囊帶了二十枚朱桃,找塊千斤大石將洞口塞實,用籐蘿掩好,方奔到母親墳墓祭奠一番。
  他抽空溜回家中,父親不在家,後母盛氏在後堂意氣飛揚地逗弄乃弟文彥。
  家中長工和僕媳全換了新人,唯一對他關懷的奶娘和長工李老三亦不見,家園依舊,他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他只道翠園主人東方平要對他父親報復呢。
  由於急於趕加峽俗,他沒去翠園一探。
  好一陣急趕,他功力日進千里,展開輕功捷如飛烏,前後共八天,便趕回峽谷。
  恨海狂人摟他,感到地眼角潮,連說:「孩子,難為你了!」
  恨海狂人並未即時服下玉漿,盡精渴智監督文俊用功,並傳以江湖六大門派的絕藝及破解這法。
  他一生中,與六大門派為敵,武林中交手大出自六大門派,他對各門派的看家本領知之甚詳便將這些偷來絕藝傳給文俊。
  又是三朋,三更將至。
  文俊已將九如心法練至爐火純青之境,真氣已可任行聽之。加上幼得玉漿之助,渾身銅筋鐵骨,看看可出類拔翠。擠身一流高手而無愧。
  這天,恨海狂人在草褥下取出一把長只兩尺二寸,護腕怪異的銹劍來,劍鞘乃鐵鞘蛇皮所造,表面看去,斑斑剝剝一團糟,黃黃黑黑難看已極。
  劍靶不知是何物所造,似是以細蛟筋所纏,看去也夠抗髒,且沒有任何裝飾,光禿禿地看去十分彆扭。
  護腕構造特異,黑黝黝的似鐵非鐵,長約四寸,像朵盛開的梅花,瓣略向內卷,顯然也用來扣住對方兵刃。
  恨海狂人帶文俊出洞,在巨訟坐定,說,「你沒忘了赤焰天殘天地這句話語吧?」
  「晚輩記得。」
  「赤焰劍長只兩尺二,色如丹朱,舞動時紅霞如火,當者披靡,斷金切玉,堪稱神刃,但它就怕我這把天殘劍,當年我直搗漠北,就與漠北人魔的赤焰劍力拼三晝夜,就憑這把破劍,你看清吧。」
  「錚」一聲劍嘯,天殘劍倏然出鞘。
  文俊心中暗笑道:「江湖傳言,真是不可盡信,這就是武林中驚天動地的神劍麼?我的天!說是破銅爛鐵還倒像話!」心裡暗笑,可不敢出聲。
  恨海狂人看了他的神態,焉有不知之理?
  這也難怪,劍鋒長不過尺六,近護愜處寬僅一寸,往下漸細,形成法錐,其薄如紙黃一塊黑一塊還有缺口無數,看上去全是銹跡,慘狀令人不忍目睹誰看了也搖頭歎息。
  恨海狂人向滿臉尷尬的文俊一裂嘴,淡淡的一笑道:「別汕笑這破銅爛鐵,四十年前在江湖上那些狗東西們畏如洪水猛獸,千方百計想將它毀掉呢,你且細瞧。」
  聲落,天殘劍「嗡」一聲輕嘯。破空向三丈外大石壁飛去,無聲無息直沒至護腕方行止住。
  恨海狂入哈哈狂笑道:「你不信麼?且撥出細瞧。」
  文俊咋舌不已,想不到這可憐的銹劍,竟堅而不折,便躍身而起,縱至石旁握住劍把默運神功向外一帶,豈知劍並不受力,一帶便行滑出石緣未損分毫,等他一看劍身銹跡。不由一怔!
  原來那黃黑銹跡並不是真銹,缺口也不是真的,只是神似而已,如不細察,足可亂人視線。
  缺門處形如水晶人水,透明而看不出絲毫痕跡,只有用手摸觸,方可發現劍體。
  恨海狂人哈哈一笑道:「刃不在利,絕頂高手甚少仗兵刃之力稱霸江湖,拳手足可殺人於無形,但功力相等的高手,卻又得仗神刃取勝。」
  頓一頓,又道:「這劍本是千古仙刃,據說乃萬年神牛角所造,其精內蘊,可克制任何火毒,可惜曾受禁制,不然威力足可摧山撼海。如內力修為已至由神返之境,以神馭劍,收發之間,可發出三尺寒芒,無堅不摧。我修為百年,未能至此境地,神刃有靈,終有一日為武林大放異彩,說不定就出在你的身上。」
  文俊惶恐他說;「晚輩何敢有此奢望?」
  「日前未免言過冒,不說也罷。這把劍我將它贈給你,但你得小心,四十年了,認得這把劍的入不算多,如果讓他們認出,你的處境夠危險的。」
  他說著,躍入草坪中豪情逸發地又說:「我生平很少用劍,劍出必取敵性命,橫行不工湖一甲子,除與塞北人魔打成平手外,一套「龍行十地一劍」在下未逢敵手,這並不是整套劍法。法如成套,必然不乘。
  我這龍行十二劍須逐劍演練,每一劍變化萬千,以竟克敵,任何方位皆可令對手莫知其氣何來,神鬼莫測。
  你留意了,第一劍是「春風化雨。」
  說完雙足策分,不丁不八,左手訣向前一引,緩緩向左劃一半弧,右足向前略點,右手劍突然自付後向下一滑。後下方向右前掠出劍尖向左稍移,幻成千百朵劍花,向前急振以寒雉步身隨劍進三尺,一挫身,劍身向下一抖,左足橫飄,身形卻向右一閃,千百道劍芒修斂。
  恨海狂人徐徐舉劍道:「這是正面出招,真力均聚處在腕和雙足,目察微微,以意驅劍,攻隙而入,迫敵頻絕。注意了,我將這一劍的八種主要變化演出,而後喂招時,再告訴你其中無究奧秘。」
  身動劍動,連變八個方位,劍氣直迫三丈外,令人頭顱欲裂。
  文俊慧穎絕倫,英華蓋世,也難迅速領悟這八劍的繁雜身法步法的奇妙變化。
  兩個月後,文俊已將龍行十二劍學會,只是功力和經驗稍欠而已,其他各種絕招技藝進境卻是伸速。
  這天,風和日麗,峽谷中禽獸跳躍。
  恨海狂人淒然對俊道:「孩子,我體內毒趾盅近心室,不能再延時日,今晚須將玉漿服下。
  明日凌晨,九十年代所練失天真氣將全行散去。
  今生雄心志盡付東流,更不能助你深研絕藝。
  以你目前的造詣,相去登岸造極尚遠,萬難與定宙神龍並駕齊驅,僅勉可自保而已,切不可輕舉妄,徒令親痛仇快。
  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功力愈高,愈可益壽延年,宇宙神龍死不了,我行年百二十餘歲,尚可苟生十年。
  說著,在懷中取出一張其薄如紙的人皮面具,一面色如淡金,另一面灰中帶紫,遞到文俊手中說:「這是我行道江湖時的兩種化身,今後切記不可以真面目示人,除非你不使用天殘劍。三日後,你可以下山找師伯報訊。或者找一僧三道無雙老的門下學藝,方可,雪師仇。切記不可洩露我的行蹤,天殘劍在你功力未致登峰造極前,切不可妄用。切記切記。」
  文俊淒然他說:「老前輩別攆我走,雖則一年之期淇,但晚輩不放心,一個月後方能離開你。」
  恨海狂人大笑道:「你不放心什麼?哈哈!我真氣雖散去。外功仍留有三成,足可防身覓食而有餘,你的好意我心領就是。如果事務不忙,希望你每年能到此看我一次,也算咱們相處一場,今後不論如何因頓繁忙,切不可問斷昔練九如心法。」
  頓了一頓又說:「五十年前,我深入不毛,自松蟋常山鄧蛛山,追殺鄧蛛二聖於小金川,在黃勝關東面氓江左岸石壁上,曾發現一僧雷音大師所留的金剛指遺跡,那兒距南倥侗當年一僧三道決鬥六大門派,同時失蹤的雙龍洞相呀匪遙,你可到那兒碰碰運氣。」——
  赤雷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