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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白玉侖馳出鎮口,立即騰身飛上樹梢,踏枝掠樹,快如輕煙,他要在僅餘的一個更次內,盜出「血珊珠」,離開大發鎮。
  他根據這幾年的經驗,這個時候的警衛最懈怠也最懶散。
  尤其杜霸天的宅院,剛剛經過「一朵紅」那麼一鬧,不但死傷了好幾個武師和打手,而迷倒「一朵紅」又被人救跑了,不但洩氣,而且懊惱,當然鬥志全消,何況五鼓已打,天也快亮了。
  杜霸天的麗閣形勢他方纔已經看過了,是以外含四象內藏八卦而建造,這種機關樓閣,已有些落伍陳舊,很多人都已知道它的生-變化和玄奧了。
  他根據「一朵紅」三更天來時去旋橫脊上的桃形銅鼎,那雖然也是安全取寶之處,但那地方並不一定有。
  心念間,不覺已到了杜-天的宅院後。
  這時,他才發現林間和宅院的四周已開始升起晨霧。
  白玉侖和「一朵紅」一樣,也決定由花園進入,他先探首向內一看,接著挺身飛起,輕飄飄的落在花園內。
  他已是第二次前來,而且同樣的沿著那一排盛開的花樹後,迅速的移到麗閣旁的右側圓門前。
  果然,遊目一看,附近連個人影也沒有,於是一長身形,凌空而起,直飛數丈以上的翹天屋角飛簷上。
  一到飛簷角下,立即伸手握住了朝天椽,他沒有翻上瓦面,兩手卻交替著向簷下重疊的山字花椽前移去。
  到達近前一看,花椽內果然有一道拇指粗細的鐵絲索纜,直通閣下。
  白玉侖再不遲疑,立即將手伸進去,奮力向下一拉,閣內立即傳出一聲「卡嗒」聲響。
  這聲「卡嗒」聲響,正是「四象」少陰方向的機關樞紐被關閉了,但如要在其他三處進入,依然危險。
  白玉侖拉了鐵纜之後,立即一提右腳,「卡」的一聲輕響,又輕巧的蹬開了緊接橫樑的通風窗,接著吸腹斜肩滑了進去。
  他未曾鬆手先看了閣頂的中央一眼,一看之下,中央橫脊的圓孔中,果然以鐵鏈懸著一個小鐵箱。
  鐵箱寬長一尺,高約八寸,看來有些沉重,由於鐵箱懸掛的鐵鏈上端,也就是閣外橫脊上的桃形大銅鼎內懸著有一口鐘,這對鐵箱的重量有非常密切的關係。
  因為,白玉侖上去後,要輕輕將鐵箱上送,使鍾內的鐵錘極輕微的垂下來而不致撞到鍾壁,發出響聲。換句話說,再掛上去也是一樣,必須輕輕放手,鐘錘才不會與鍾相撞。
  白玉侖向下一看,閣內中空,僅數丈下的地面上放著幾個方桌,上面分別放著幾件古董,這些都是拿來誘敵之用。
  由於時間無多,白玉侖立即腰身一挺,手腳並用,就像一隻巨大的壁虎,貼著一道一道的整齊朱椽,逕向中央空懸的鐵箱前爬去。
  這是一種極難練的「攀椽術」,較之壁虎功尤為高絕驚險的功夫。
  白玉侖很快的爬到了中央圓孔鐵箱前,立即伸出右手,輕輕一托鐵箱,果然十分沉重。
  他立即運集功力,抬起鐵箱,極謹慎的向上徐徐托送,直到上面桃形銅鼎內,「錚」的一聲輕響,聽到鐵錘完全落在鍾壁上,才手掌一斜,輕巧的將鐵箱摘下來。
  緊接著,將鐵箱上的掛鉤掛在腰帶上,迅即下退,直到通風窗口前,才飄身縱落在閣內二樓欄台上。
  白玉侖放下鐵箱,默運真力,三指一扭,箱鎖應聲而斷,立即將箱蓋打開。
  打開箱蓋一看,頓時毫光飛射,彩霞萬道,裡面裝滿了珍珠鑽石和瑪瑙,那顆桃核大的「九孔血珊珠」就在諸寶裡面。
  白玉侖深怕杜霸天心痛失寶而找「一朵紅」尋仇,因而在他的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玉麒麟」上面雕有他的名字「白玉侖」放在鐵箱內,僅將「九孔血珊珠」取出來放在懷裡。
  緊接看,將鎖串上,默運真力,用力一捏,一把精緻的鐵鎖,立時變成了一個溶化後的鐵球。
  何以白玉侖盜走了那些惡霸劣紳的珍寶,那些人俱都默不吭聲,不敢尋仇,一方面不識白玉侖的真面目固是原因之一,而最大的原因還是自知不是白玉侖的敵手。
  白玉侖掛好鐵箱,再度爬到中央橫樑圓孔上,依樣謹慎的將鐵箱懸在鐵鏈掛勾上。
  這時,宅院中和遠處的「大發鎮」上,已是雞鳴四起了。
  白玉侖不敢怠慢,依然由通風窗口退出來,只見天將拂曉,而晨霧較之方才更濃更大了。
  他飄身縱落閣下,絕不因園中無人而立時飛騰縱躍,他依然沿著原來的一排花樹前進,直到飛身縱出花園,才展開輕功直馳大發鎮。
  到達大發鎮,正趕上黎明前的那陣黑暗,是以,飛身縱上房面,直奔「百鳳園」。
  白玉侖一進入「百鳳園」的後花園,突然感到一陣膽怯,他不是怕驚醒了武功不俗,機智過人的「一朵紅」,而是他這麼作,應該不應該!
  他默默的望著院中「一朵紅」宿住的小樓,知道她這時正陶醉在美麗幸福的夢鄉中。由於他方才臨走時的愉快回應,她不可能不愉快的就寢而坐在樓上苦等,尤其在她折騰了一夜之後。
  白玉侖沉思有頃,仍決心事後立即遠離「一朵紅」,假設他們兩人有緣,將來終有相會之日,如果無此緣份,只有期待來生了。
  心念已定,飛身縱起,逕出院外,直落樓上前門的欄台上。因為他知道,前樓門「一朵紅」曾經動過手腳,而且他也相信,「一朵紅」覺得天快亮了,她也不會閂門。
  伸手一推,右邊的一扇門果然悄無聲息的推開了,他立即吸腹側身,屏息進入。
  他先遊目看了外間一眼,接著看了一眼深垂著布簾,裡面靜悄悄的室門,他知道,「一朵紅」正在酣睡中。
  他的心跳得厲害,這是他行道江湖,出入巨紳惡霸宅院,無數次從來未有過的現象。
  走到室門口,他不但覺得兩腿有些發軟,而且掀簾的手也抖的厲害。
  他深深吸了口氣,重新想了想他的決定,他依然按著原定計劃掀開了門簾。
  舉目一看,「一朵紅」果然和衣睡在床上,而且側臥向內,僅在腹胸之間覆了一角繡被。
  白玉侖不敢久待,他自己也怕他突然又改變了計劃,是以,急忙在懷中取出那顆「九孔血珊珠」,頓時一蓬艷紅光芒射滿了全室。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用兩手掩住,這時,他才發現,他的兩手已經滲滿了汗水!
  他將「九孔血珊珠」悄悄放在燭台後,使燭台的陰影將「一朵紅」向牆一面的毫光擋住。
  他放妤了「血珊珠」,急忙屏息躡步退出。當他退至室門口時,看看仍在酣睡中的「一朵紅」,知道她昨夜一夜折騰,幾番興奮,精神突然得到鬆弛後,必然會有一場寧靜大睡。
  但是,當她醒來看到家中祖傳的「九孔血珊珠」又失而復得,必然極為興奮,可是,當她知道自此也失掉了心愛的人時,必然也會傷心。
  白玉侖這時已顧不了那麼多了,悄悄放下門簾,毅然轉身,閃身走到了樓欄前門,足尖一點,凌空而起,飛身直落院外。
  但是,當他依戀不捨的回頭對小樓作最後一瞥時,神色一驚,心頭猛的一震!
  因為「一朵紅」的小樓臥室那一間,滿室的艷紅光華,尤其窗上顯出數圈圓形彩霞,那幾個圓形彩霞很可能是由「血珊珠」的九個圓孔中閃爍射出的。
  白玉侖一看這情形,當然不敢就這樣離開,因為,凡是有經驗的人,一看窗上的彩華,便知這間房內藏有寶物。
  他雖然不敢離開,但街上已有了人群和小販的臥賣,如果他再不走,便不能再施展輕功返回客棧了。
  心巾一急,急中生智,索性設法將「一朵紅』驚醒後再走。
  心念一定,立即撿起一個乾硬土塊,振腕一抖,土塊疾射而出,直奔「一朵紅」的樓窗紅柱。
  只「叭」的一聲,塵煙一旋,碎土橫飛,小土塊應聲擊在紅柱上,頓時震了個粉碎。
  這時晨曦初現,濃霧瀰漫,雖然遠處街上已有了人聲,但這一帶的煙花巷內依然十分寧靜,是以,這聲土塊震碎之聲,不但清脆,而晨空中尚有了回應。
  白玉侖那敢怠慢,展開身法,快閃疾避,逕由左近的獨院牆後,飛身縱出了「百鳳園」的花園。
  後街寂靜,尚無人蹤,白侖玉藉著濃重晨霧,很快的到了客棧前。
  一到店門,恰好碰見昨夜向他打聽杜霸天住處的那個店伙。
  白玉侖一見,立即吩咐道:「小二哥,請你馬上給我備馬……」
  話剛開口,那個店伙已惶急的說:「可是,小的還沒給爺您去買乾糧……」
  白玉侖急忙道:「不用了,銀子就留給小二哥你買雙鞋吧!」
  店伙一聽,頓時張大了嘴巴楞了,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另一個在門口打掃的店伙卻又妒又羨的說:「還不趕快給這位爺去備馬!」
  店伙一聽,恍然應了一聲,飛步向店後奔去。
  也就在這時,對面不遠處的「醉仙樓」附近,突然傳來一個清脆少女的惶急聲音,道:「小姐『醉仙樓』的左右根本就沒有客店嘛!」
  白玉侖聽得大吃一驚,趕緊回身奔至店門一側向外悄悄察看。
  因為,他聽得出,那聲音很像是「一朵紅」兩個侍女之一的「小紅」聲音。
  探首一看,心頭猛的一震,不錯,正是「一朵紅」帶著「小紅」和「小桃」站在「醉仙樓」的樓門前,東張西望的急急察看!
  白玉侖暗呼一聲:「來的好快呀」,同時也知道不妙,「一朵紅」反應這麼快,機智這麼高,要想甩脫她,恐怕沒那麼簡單。
  他知道,他在後街穿房繞巷,耽誤了時間,而「一朵紅」一發現了「血珊珠」便聯想到了是他,是以帶著「小紅」和「小桃」逕由前街趕來了。
  現在唯一的難題是如何應付「一朵紅」的過來察探,看她嬌靨蒼白,秀髮些微蓬散,她內心的焦急憤懣,由此可見一斑。
  心念一動,立即焦急的向著門口掃地的店伙連連招手,並輕聲道:「小二哥快過來!」
  店伙雖然迷惑,但仍提著掃帚走了進來。
  白玉侖內心焦急,自動向前迎了幾步,同時取出一塊碎銀低聲道:「小二哥,拜託你,如果有人尋找我,你就將她們引到我的房子裡去,如果我不在房內,你就說不知我去了那裡!……」
  說話之間,早已將碎銀塞進店伙的手裡,是以,話未說完,店伙已連連哈腰應是道:「小的曉得,小的曉得!」
  白玉侖交代完畢,再不遲疑,轉身就向店內走去。
  這時部份房間內的客人已經起床,許多店伙也開始分送淨面水。
  白玉侖不敢回房,穿過一排整齊獨院,直奔後店的馬廄。
  一到店後院,即見那個店伙已為他的青馬備好了鞍轡,正在緊最後一根肚帶。
  於是,急步奔了過去,逕由鞍頭上取下韁繩,同時急聲道:「小二哥?多謝了,你們的後門在那兒……?」
  話未說完,店伙已慇勤的恭聲道:「爺請隨小的來!」
  說罷,當先奔向了一排馬槽後。
  白玉侖一面拉馬急急跟在店伙身後,一面頻頻回頭看一眼來時的院門,他真怕功虧一簣,就在這個時候「一朵紅」帶著兩個侍女追來了。
  回過頭來,店伙已把店後門打開了。
  白玉侖再不遲疑,說了聲謝,直奔門外,飛身上馬,逕由後街,直奔正南。
  一出了大發鎮,立即抖韁催馬,一聲吆喝,青馬放蹄如飛,直向正南馳去。
  這時東天已有一絲朝霞升起,但晨霧仍濃,官道上僅有一兩個趕早行路的人。
  白玉侖一陣放馬飛馳,一連穿過兩個小村,足足馳出十七八里地,才在另一座繁華的大鎮上停下馬來。
  這時太陽已經升上樹梢,濃霧早散,而大鎮上的早市也正值熱鬧。
  白玉侖雖然甩脫了「一朵紅」,但也心情悵然,若有所失,他不知道這時的「一朵紅」氣成了什麼樣子,看她氣得在「醉仙樓」前的神情,她真的會追找他白玉侖直到天涯海角。
  由於他既沒有固定的事要辦,也沒有預定的地方要去,是以,他就在一家較大的車馬客棧門前將馬停下來。
  翻身下馬,立即有兩個店伙迎過來。
  白玉侖將馬交給店伙,隨著另一個店伙選了一間上房。飯罷沐浴,他要好好睡上半天。
  但是,當他倒身床上時,思潮起伏,滿腦海裡都是盤旋著「一朵紅」的清麗影子。
  他想到她剛發現「血珊珠」時的驚喜,想到她悟出是他的傑作後立即倉促追出,以及他親眼看到她在「醉仙樓」前,嬌靨蒼白,惶急尋找他的情景!
  他又想到她回到「百鳳園」後的情形,她是立即搬出了那座小樓呢,還是仍住原處?
  也許她這時正在小樓上恨他無情,也許大發嬌嗔,也許暗自流淚,也許放聲大笑!
  最後,他得到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一朵紅」絕對不會放過他白玉侖。
  他倒身床上,一陣胡思亂想,由於-夜未眠,也就在思緒紊亂,心神恍惚中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傳來一陣隱約可聞的吵鬧喧嘩聲。
  白玉侖心中一驚,急忙坐起身來,走至房門向外一看,已經正午了。
  恰在這時,也正有一個店伙由店外走來。
  由於白天沒有什麼客人宿店,店伙大都清閒,這時一見白玉侖向外張望,立即哈腰含笑道:「爺,您睡醒啦?」
  白玉侖應了一聲卻關切的問:「小二哥,外面什事情?」
  店伙立即正色道:「爺您還不知道哇?西山半的『飛龍寺』和『慈航庵』,雙方多年不合,今天傍晚比武,聽說兩邊都請了不少高手助拳呢?」
  白玉侖聽得劍眉一蹙,不由「噢」了一聲,道:「這件事我昨天怎的沒有聽說呢?」
  店伙一笑道:「我們這兒也是午前才傳到的,聽說擂台還是昨天晚上才搭的,現在仍在加工趕造呢!」
  白玉侖再度迷惑的「噢」了一聲,問:「他們都是佛門的弟子,理應和平相處,何以要設擂比武呢?」
  店伙卻含笑風趣的說:「反正和尚看了尼姑不順眼,尼姑見了和尚就罵禿驢,兩方面時常起磨擦,他們間的過節和恩怨,可說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白玉侖對店伙的說法很不滿意,不自覺的沉聲道:「難道他們之間就沒有一個是非曲直,善惡好壞嗎?」
  店伙們的眼皮子最薄,他立時看出白玉侖的神色不快,趕緊陪笑換了個口氣說:「究竟那邊好那邊壞,小的也不十分清楚,小的也只是聽那些過往的客商們說的,所謂『話經三人口,老虎變成狗』,其中難免有以訛傳訛的地方,爺,您要是沒事想看熱鬧,您就親自跑一趟,沒幾十里地,快馬加鞭,到不了傍晚就到啦!」
  白玉侖沒想到一句話引他說了一大套,只得改變話題問:「前面吵鬧的人聲……」
  店伙立即道:「都是由大發鎮那邊趕過來前去看熱鬧的呀!」
  白玉侖有些作賊心虛,一聽說大發鎮,立時想到了「一朵紅」,因而,神色一驚,不由急聲問:「怎麼?大發鎮那邊也出了事情了?」
  豈知,店伙竟真的正色道:「好像是喲?」
  白玉侖心頭一震,再度關切的問:「他們怎麼說?」
  店伙似乎經過了方纔的教訓學乖了,這時見問,眥牙一笑,說:「爺,您不是還沒吃午飯嗎,前面酒樓上,有酒有菜,您愛吃什麼吃什麼,一面喝著酒,一面吃著菜,一面聽著滿樓的傳聞……」
  他的話未說完,白玉侖早巳由腰間掏出一塊碎銀,順手一丟道:「店帳你代我結,馬匹由你備,備好了拉到樓下來。」
  說罷,舉步走出房來。
  店伙伸手將碎銀接住,暗中一掂量,有不少結餘,趕緊哈腰堆笑恭聲道:「爺,您放心,小的馬上辦!」
  白玉侖理也沒理,逕向店前走去。
  這家車馬大客棧,店前附設酒樓,白玉侖尚未到達店門口,就聽到人群吵叫之聲,你呼他喊亂成一片。
  到達店門一看,街上果然多了不少身穿勁衣,佩劍帶刀的武林人物。
  白玉侖一看這情形,知道來的武林豪傑不少,但他認為,不一定都是來自大發鎮。
  由於是客棧附設的酒樓,白玉侖不須走出店門即可在店內登樓!
  樓下沒有幾個人坐,而樓上卻一片吵雜熱鬧。
  白玉侖也-心坐滿了酒客,立即匆匆登樓。
  登上酒樓一看,還好,僅八成座,立即在酒保的引導下找了個靠窗位置。
  白玉侖要了酒菜,立即察看那些高談闊論的酒客們,看看有沒有大發鎮「醉仙樓」上見過的人。
  遊目看了一遍,竟沒有一個面善或似曾相識的人。
  俄頃酒菜送來,他一面飲酒靜聽樓座上的談論,一面兼注意著樓外街上。
  驀聞一個人戲謔道:「這是近幾十年來的新鮮事兒,和尚打尼姑,尼姑揍和尚……」
  另一人則憂慮的說:「……『飛龍寺』的和尚個個身材魁梧,真有不少人刀槍不入,一身的橫練功夫,我看『慈航庵』的師太們要吃虧……」
  一個蒼勁的聲音說:「聽說起因是爭香火,雖然『慈航庵』的位置高,但善男信女們寧願多走百十丈路去『慈航庵』也不去『飛龍寺』,顯得『飛龍寺』前,冷冷清清,門可羅雀!」
  一個洪亮聲音的人士:「唉,就是因為『慈航庵』的位置比『飛龍寺』高,所以才惹惱了那些大師禪師法師們,硬說他們的運氣被那些師太們給壓住了,所以這一次非解決不可!」
  另一個人關切的問:「聽說『慈航庵』的師太們已經同意和他們比武了?」
  依然是那個蒼勁聲音的老人說:「不同意有啥辦法?那群凶煞和尚逼得她們沒法活下去嘛!」
  聲音洪亮的那人卻驚異的問:「怎麼個沒法活?」
  蒼勁老人道:「飛龍寺的小和尚們,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食水的小溪裡光著屁股洗澡,那些老師太還可以裝沒看見,那些年青的小師太們怎麼受的了?」
  白玉侖一聽,頓時升起一股怒火!
  就在這時,遠處一角的一桌上,突然有人正色說:「當然是白玉侖,別人哪有那份本事!」
  白玉侖聽得心中一驚,剛剛升起的怒火也頓時驚得一絲沒有了。
  由於這聲「白玉侖」,他立即凝目向那一桌上望去,只見那桌上坐著竟有六人之多,其他幾桌上的武林豪客也都聚精會神的望著那一桌瞧。
  只見一個黃衣青年人望著一個黑衣壯漢,不解的問:「可是,杜霸天怎麼知道是白玉侖盜走了他家的傳家之寶『血珊珠』呢?」
  白玉侖聽得又驚又氣,驚的是杜霸天何以發現的這麼快?氣的是,他居然厚顏無恥,硬說「九孔血珊珠」是他們杜家的傳家之寶。
  只見那個黑衣壯漢,正色回答道:「當然知道,杜大爺剛由外面訪友回來,一聽說家裡來了個女賊,立即就跑到後花園麗閣上察看『百寶箱』,結果就發現『血珊珠』丟了……」
  另一個人則不解的問:「你不是說白玉侖偷的嗎,怎的又出來一個女賊?」
  黑衣壯漢則不高興的說:「噯!我還沒說完嘛,你們就插嘴,事情是這樣的,先來了女賊,這個女賊沒得到奸處就跑掉了,後來我家杜大爺……」
  黑衣壯漢一說到「我家杜大爺」,神色一驚,倏然住口不說了!
  白玉侖也頓時恍然大悟,黑衣壯漢原來是杜霸天家中的武師或打手,是杜霸天特別派出來散播消息,混淆聽聞的。
  只聽同桌的另兩人則恍然道:「噢?原來你就是杜霸天家的人呀……」
  黑漢索性正色道:「所以我非常清楚!」
  說此一頓,特別又壓低聲音故作神密的說:「我方才說的那個女賊就是『百鳳園』的名妓『一朵紅』!」
  白玉侖一聽,頓時大怒,但是,他立時驚覺此地不是發作的場所,而黑衣壯漢也不是他要懲治的對象,是以,只得將上衝的怒火強自壓抑下去。
  他覺得杜霸天實在是一個無恥小人,將來如果能碰到他,定然不會放過他。
  他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必是杜霸天今天回家後,聽到他的妻子「雙飛綾」告訴他「一朵紅」俞嫻前去探宅的事,他立即想到「一朵紅」前去的目的必是為了那顆「九孔血珊珠」。
  是以,他立即登上後花園邊的麗閣,放下鐵箱一看,不但發現「血珊珠」已經不見,同時也看到了他白玉侖留下的玉麒麟,這才派出人來宣傳。
  當然,杜霸天不會只派這麼一個人出來,其他場所必定仍有,只是他沒碰到而已。
  白玉侖根據杜霸天的派人四出散播謠言看,杜霸天必是白恃武功,決心找他白玉侖尋仇!
  心念及此,他不由冷冷笑了,心想,當你杜霸天找到我白玉侖的那天,也就是你的死期之日。
  最令白玉侖痛恨杜霸天之處,就是他謊稱「一朵紅」是女賊,而且洩露了她的底細。他所以不敢說出「一朵紅」就是俞健雄的女兒的原因,那是因為很多人都知道他曾在俞家擔任過護院武師。
  但有一點他不明白,那就是杜霸天怎的知道在「百鳳園」扮演歌妓的「一朵紅」就是俞嫻。
  心念間,果然有人望著黑衣壯漢不解的問:「您怎的知道『百鳳園』的名妓『一朵紅』就是偷了你們杜府珍寶的女賊?」
  只見黑衣壯漢正色道:「我家杜大爺最喜歡逛煙花柳巷,尤其『一朵紅』自定的條件特別,待等我家杜大爺去時,不但『百鳳園』正門迎壁上的花名牌摘掉了,連『一朵紅』本人也搬走了!」
  白玉侖聽得一陣悵然,知道「一朵紅」果然搬離了「百鳳園」。
  正待再聽下去,那桌上的幾個人已同時起身,丟下一塊碎銀,逕向樓梯口走去。
  白玉侖遊目一看,這才發現大部酒客都下樓走了,剩下的幾人也正急急進餐。
  為了早一刻到達選個好地方,白玉侖探首向下一看,發現白己的座馬已備好了鞍墊正拴在樓下馬樁上。
  於是,也起身丟下一塊碎銀,匆匆走下樓去。
  到達樓下,只見街上三三兩兩的武林人物,大都一面談笑著一面前進,俱都是趕往西半山去看熱鬧的。
  白玉侖認鐙上馬,也跟著人潮向西走去。
  由於發現了杜霸天派人四出故播謠言的事,他對官道兩邊前進的武林豪俠們的談笑格外注意。
  一聽之下,更是暗暗生氣,因為許多人的談論中,都把「一朵紅」說成是個女飛賊。
  最令他可恨的是,傳說他白玉侖與「一朵紅」,合夥搭檔,一個下手一個把風,所以他白玉侖不管在何處下手才都會成功。
  現在他開始為「一朵紅」的安危-心了,因為,那些曾經遭他洗禮的武林惡霸,地方劣紳們聽到了這項傳言,必會信以為真,因而也把「一朵紅」視為他們的仇人,蓄意報復,「一朵紅」的武功固然不俗,但所謂「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何況她還是個少女?
  心念及此,當然恨透了杜霸天的卑鄙無恥。
  所謂望山跑死馬,那是說,前面的山看來已經近了,跑起來路仍很遠。
  白玉侖高坐馬上,望著數十里外的綿延西山,不時疾馳一陣,到達西山下的大鎮上,已是紅日西下,暮色四合了。
  鎮街上燈火明亮,人頭攢動,兩街的酒樓飯館中,更是鍋勺叮噹,菜香四溢,看來比前面的大鎮上更亂。
  白玉侖為了進出方便,反而在後街一家小客棧選了個房間,就請店伙為座馬買一些現成的草料。
  匆匆飯罷,立即隨著一群武林人物湧出了鎮西口。
  一出鎮街,不少人立即展開了身法,你飛騰,他縱躍,每個人都為的是佔個看得清楚的好位置。
  白玉侖自是也不例外,尤其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到達山腳下,更是人影點點,宛如飛在林間的飛燕,大都採取捷徑上山。
  隨著人潮一陣飛馳,越過一座橫嶺,繞過一座矮峰,白玉侖的目光不由一亮。
  只見前面一座亂石筍巖荒谷中,燈光明亮,人影幢幢,喧叫之聲,震耳欲聾。
  白玉侖一面奔向谷中,一面察看谷中形勢和擂台搭建的情形。
  谷中筍石最多最險的地方,高搭了一座六七丈高的巨木擂台,寬廣至少四丈以上,四面均未設梯階,上台交手的人,除非輕功不俗的人休想上去。
  白玉侖看得劍眉微皺,覺得設汁搭這座擂台的人,心地實在險惡,在這麼高的擂台上一旦被打下來,休想再活。
  由於是傍晚比武,擂台的四角共懸了八盞斗大的雪白紗燈,每一盞紗燈上都用紅漆寫上三個大字飛龍寺。
  白玉侖一看不由冷冷笑了,由這幾盞大紗燈來看,這座擂台顯然是由「飛龍寺」的和尚們搭建。
  中央擂台的後面數丈處,另建一個不到一丈的小小平台,台上獨放一張披紅太師大椅,後面台角上,也分別懸著兩盞「飛龍寺」的雪白大紗燈。
  大擂台的左右,也各搭兩座長方形的小平台,橫廣兩丈,寬約丈二,距離中央擂台,卻有五丈以上,沒有精湛輕功的人,也休想飛縱過去。
  左右這兩座小平台卻非常特別,而陳設也不一樣。左邊的平台上,前一排擺滿了披紅大椅,後面三排也擺滿了亮漆圓凳,左右後三面更是懸滿了「飛龍寺」的大紗燈,光明大放,落針可見。
  不用說,左邊的平台是「飛龍寺」的打擂席位。
  再看右邊平台,無燈無亮,一片昏黑,莫說沒有擺設漆椅圓凳,就連搭建的木樁都比左邊的平台細多了,如果上去的人多,非塌下來不可。
  白玉侖打量間,已擠到了擂台對面的橫嶺斜坡上,他不必去聽附近群豪對「飛龍寺」和尚們的批評和謾-,僅就他們搭建的兩座平台來看,「飛龍寺」中的和尚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熱鬧的英豪越來越多,分由兩邊的谷口湧進來,片刻不到的工夫,又湧進來兩三千人之多,頓時把一個亂石谷擠了個水洩不通。
  由於時間未到,雙方打擂比武的正主兒還沒來,幾千人擠在一塊兒喧囂,他喊老張,他叫老趙,這個說這邊看得清楚,那個說他那邊兒比較好,再加上那些對「飛龍寺」和尚不滿的英豪們的批評和叫罵,那份吵,那份亂,沒有鎮定工夫的人,準把你整瘋了。
  白玉侖由於站在擂台的正前斜坡上,看得比較清楚,這時他才發現台後特設的小平台上,還懸著一塊「公證人席」的牌子。
  一看到那塊牌子,白玉侖才知道「飛龍寺」和「慈航庵」的設擂比武,還請了一位武林前輩來擔任雙方的公證人。
  但是,看了四盞明亮人紗燈照耀下的披紅大椅子,心想,如果公證人是由「飛龍寺」請來的,那恐怕就不公平了?
  心中想到公證人,恰巧不遠處便有人道:「聽說公證人直到現在還沒趕到,所以雙方的高手都還沒來!」
  另一個人立即關切的問:「請問老兄,可知道公證人是那位老前輩?」
  一個滿臉鬍子的壯漢立即爽朗的說:「那還不是位年高德劭,望重武林的老前輩?」
  第一個發話的人則遲疑的說:「什麼人不知道,聽說是『飛龍寺』的法師『悟通』請的……」
  另一個中年人立即不耐的問:「不管是誰請的,為什麼到現在還沒趕到?」
  第一個發話的人則遲疑的說:「聽說……那位公證人好像在途中出事了……」
  話未說完,附近英豪立即不滿的憤聲嚷叫起來,顯然都怕這場設擂比武不舉行了。
  白玉侖已對「飛龍寺」的僧人起了反感,他內心也已決定,不管這場比武舉行不舉行,他都要暗探一下「飛龍寺」,必要的時候,還要告誡一下寺中的和尚。
  就在這時,驀聞身後不遠處的群豪中,竟有人輕聲說:「嗨,江兄,前面這個身穿銀灰短靠,頭戴英雄軟帽的年青人,倒很像你方才說的那個年青人?」
  另一個也恍然道:「對,江兄,你方才不是說,你今天早晨看到一個紅衣美麗少女,帶著兩個丫頭,到宏發客棧去找這麼一個青年人嗎?」
  白玉侖聽得大吃一驚,心頭猛的一震,那人說的「宏發客棧」,正是昨夜他在大發鎮住宿的那家車馬大客棧的店名。
  尤其,那人說的一個紅衣美麗少女,帶著兩個丫頭,顯然指的就是「一朵紅」。
  他很想回頭看看說話的那人是誰,但他又耽心那人曾在宏發客棧中見過他。
  心念間,已聽被稱為江兄的那人,遲疑的說:「是不是人家,咱們可不能胡揣測,俺也是聽送淨面水的店家說的……」
  另一個人急忙關切的問:「店家怎麼說的?」
  姓江的那人說道:「那個店家說,天底下竟有這麼-的小伙子,那麼美若天仙的姑娘來找他,他反而拉著馬由後門跑了……」
  一個粗宏聲音的人急忙問:「後來呢?」
  姓江的那人說:「最初那個店伙說,他先把那位姑娘引進那位少俠的房子裡坐,後來為那位少俠備馬的店伙回來了,才知道那位少俠早巳從後店門溜了!」
  驀聞一個人哼了一聲道:「難道那位紅衣姑娘就這樣罷了不成?」
  姓江的那人道:「不罷了又能怎樣?人家看不上她,她還不是掉了幾個眼淚就走了!」
  白玉侖一聽「一朵紅」哭了,心中不由一陣絞痛,想到杜霸天散播的謠言,他今後更不能和「一朵紅」在一起行動了,因為那樣一來,杜霸天的惡毒謊言反而變成事實了。
  也就在這時,驀聞群眾中有不少人歡聲嚷叫道:「快看,來了,來了!」
  如此一嚷,全場騷動,紛紛向兩邊半嶺上看去。
  只見二三十位俗道男女和女尼們,簇擁看一位霜眉慈目,神態慈祥的老師太,正匆匆的走向右邊的昏暗小平台前。
  老師太年約七旬,身穿灰僧衣,胸前掛著一串念珠,手中拿著一柄銀鬃拂塵,神情凝重,默然前進,顯然懷有滿腹的心事。
  其餘俗道男女,年齡不一,高矮不等,每人身上均攜有兵器。
  跟在兩邊和後面的女尼們,一式灰僧衣,全部持拂塵,僅走在較前面的兩個年輕女尼,手中分別提著一盞香瓜大的昏朦紗燈,光度暗淡,無法和「飛龍寺」的斗大雪亮紗燈相比,看來令人覺得可憐。
  也就在這時,靠左邊的嶺上林間,突然現出一片雪白光亮,接著群豪發出一陣吆喝聲:「來了來了,『飛龍寺』的也來了。」
  白玉侖隨著全場英豪們的目光一看,頓時有些耀眼生花,因為,那片搖晃明亮的燈光,竟有二十幾盞斗大雪白大紗燈,高舉著向這邊走來。
  當前一人是個頭如麥鬥,環眼獅鼻的胖大和尚,他身著杏黃僧袍,披織金朱紅袈裟,手持日月綴環鐵禪杖,一張血盆大口,緊閉成個八字形,看他神色陰沉,顯然也不怎麼高興。
  再看胖大和尚的身後,不但白玉侖看得一楞,就是滿谷中的數千英豪也立即掀起了一陣沸騰議論聲。
  因為,跟在胖大和尚身後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僧道丐俗都有,竟不下兩百人之多。
  尤其那些僧人,個個身廣體胖,俱都一臉的橫肉,人人手提重兵器,不是降魔杵,就是鐵禪杖,看來都有數十斤重。
  正在打量間,右邊群豪突然高聲喝了個好!
  白玉侖轉首一看,「慈航庵」這邊當前的那位老師太,已經飛身縱上了平台。
  緊接著是第一位灰衣老師太和一位老人,一位中年婦女和一位道長,再就是兩個花衣少女,其餘人等,俱都留在地面上,顯然都沒有那份功力。
  就在這邊登上平台完畢,不少英豪尚在高聲喝-的同時,「飛龍寺」的一群兩百多人,也浩浩蕩蕩的走到了左邊平台下。
  只見走在當前,手持日月綴環鐵禪杖的胖大和尚,先回身向著一群男女俗丐道,單手合什躬了一下身,由於距離遠,聲音小,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麼。
  只見那些男女人眾,紛紛抱拳,朗聲道:「法師乃一寺之長,理應先上。」
  大家一聽,這才知道胖大和尚,在向那些前來助拳的人謙讓登台,請他們先上。
  但是,根據不少英豪的議論,白玉侖也知道了那個手持日月鐵鏟杖的胖大和尚,就是「飛龍寺」的住持「悟通」法師。
  只見「悟通」再裝腔作勢的向著那些抱拳人微一躬身,立即回身,大袖猛然一拂,肥胖的身體凌空而起,直飛平台之上。
  一些趕來看熱鬧的人,那管你什麼是非曲直,邪惡正義,立即響起一陣熱烈彩聲。
  「悟通」一飛身上台,其餘人等也跟著紛紛起身,相繼飛縱而上,個個身輕如燕,剎那間已縱上了三十多人,只看得滿谷英豪,大呼過癮,掌聲不絕。
  不一會兒,整個一座小平台上已坐滿了人,而且尚有七八名身材健壯,手提戒刀降禪杖魔杵的高大和尚,飛眉瞪眼,挺胸凹肚的站在左右和後面的台邊上。
  這份聲威,這份氣勢,再和遙遙相對的右邊平台上的七個人相比,令人立即感覺到「慈航庵」這一邊渺小的可憐,今天准輸無疑!
  但是,那兩位神情凝重的老師太,和她們的五位助拳人,並沒有因為對方的人多勢眾而頹喪膽怯,依然在那裡,依序站立,鎮定的低聲交談,顯然在談論「飛龍寺」悟通和尚都請了哪些人來助拳,他們屬於那一個門派,擅使什麼兵器,具有什麼功夫!
  右邊平台上的老師太,一俟對面「悟通」等人落座完畢,立即舉步走向了台前。
  滿谷英豪一見,喧聲立止,俱都轉首向那位老師太望去。
  只見那位老師太,先向著滿谷英豪合什躬身,並宣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
  群豪一見,立即暴起一陣如雷掌聲和歡呼,一方面是表示答禮,一方面是歡迎比武的開始。
  那邊的「悟通」和尚一見,也急忙起身走向台前,一手持日月綴環鐵鏟杖,一手單掌豎什,也立即洪鐘似的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群豪一見,也報以熱烈掌聲和歡呼,但顯然沒有第一次熱烈,也許是他的佛號太響亮,有人嫌他賣弄,也許不少人被他的佛號嚇了一跳,待要鼓掌時,全場的掌聲已歇落了。
  「悟通」和尚的神情本就深沉,這時一看全場的反應,臉色更難看了。
  那位老師太卻朗聲道:「貧尼『了因』,忝為『慈航庵』的住持,自幼年皈依吾佛,即格守清規,一心拜佛,宣釋佛意,廣結善緣,因而本庵擁有不少善男信女,朝山進香者,終年絡繹不絕……」
  這些事實,正是「悟通」和尚心中不快,暗中妒嫉,決心將「慈航庵」除去的原因,但「了因」師太偏偏當眾提出來,只氣得他那張大胖臉,青一陣,紅一陣,目閃怨毒。
  只聽「了因」師太繼續說:「小庵自先師祖『慧蓮』老師太建庵以來,苦心經營,至今已有百年,素來與世無爭,輿人無涉,即使數年前『悟通』法師率眾前來,大興土木擴建『飛龍寺』時,貧尼也曾親率庵中弟子,多方協助……」
  說至此處,滿谷英豪立時掀起一片議論和騷動,顯然對「飛龍寺」的「悟通」不滿。
  「悟通」和尚一看,那裡還能忍耐,再度氣納丹田,仰面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震山野,歷久不絕,群豪一看,嗡然震耳,不少人大驚失色!
  「了因」師太見「悟通」故意炫露他的雄厚內力哈哈大笑,只得住口不說了!
  「悟通」見,立即斂笑沉聲道:
  「了因道友,能言善道,貧衲口拙,所以不願多說,如今許多天下英雄辛苦趕來,不是來看你在台上動嘴巴的,總要拿出點兒真章實學來比劃比劃,才不會讓滿谷的各路英豪空跑一趟……」
  一些無知之徒,為了看熱鬧,那管你血腥殘忍,罔顧人命,是以,未待「悟通」話完,早已掀起一片熱烈掌聲和歡呼!
  「了因」師太一見,只得黯然一歎道:「悟通道友,執迷不悟,定要走上雙方流血喪命這條路,貧尼先把話說在前頭,你今夜就是把貧尼等人全部殺光斬盡,善男善女們依然不會踏進你『飛龍寺』一步……」
  話未說完,「悟通」身後大椅上,一個身穿簇花錦袍頂戴氈纓帽的老人,突然起身一指「了因」師太,怒聲這:「老尼婆,你嘮叨不止,嚕嚕嗦嗉,難道你怕死不成?……」
  了因師太一看,立即點然一歎道:「鐵老莊主居然也義伸援手,特來為悟通道友助拳,令尊泉下有知,當瞑目含笑,他後繼有人矣……」
  話未說完,那個被稱為「鐵老莊主」的錦袍老人早巳氣得戟指一指,怒聲道:「老尼婆,你也不要在那裡冷諷熱嘲,今天晚上老夫定要和你見個高下,拚個死活!,」
  「了因」老師太一聽,卻淡然一笑這:「如果老莊主今夜一舉打死貧尼,只怕你下次再去「慈航庵」強納如夫人時,便找不到威逼利誘的對象了……」
  話未甜完,群豪大嘩,原來這個鐵老莊王,曾經前去「慈航庵」要求強納庵中的美貌年輕尼姑為姨太太。
  身穿錦袍的鐵老莊主一聽,老臉一陣青紅,立即向著「悟通」抱拳憤聲要求道:「悟通法師,請允老朽先與『了因』交手……』他那邊方自開朋口,這邊立在「了因」師太身後的那位中年婦人,已上前兩步,同時怒叱這:「慢著,事先你們曾經一再要求,為了公平起見,必須請一位公證人來,請問,你們請的公證人呢?」
  如此一問,「悟通』的胖臉一紅,頓時無話可答。
  已經脫下錦袍,露出一身煙緞短靠的鐵莊主立即怒聲道:「雙方比武,不敵者為輸,何必定要公證人?」
  立在「了因」師太身後的土布老人一聽,立即向前兩步,憤聲道:「要請一位公證人是你們提出的,如今不要公證人也是你們說的……」
  話未說完,「悟通」已惱羞成怒的大吼道:「公證人出了事情不能來,你又有什麼辦法?」
  話聲甫落,半山的黑林中,突然傳來一陣喝罵道:「這都是放狗屁的話,誰說俺老人家出了事情不能來啦?」
  群眾聞聲一驚,就是左邊平台上的「悟通」等人也不由同時一楞!
  所有在場的人循聲一看,只見一道寬大黑影,逕由半山上,踏枝掠樹,其快如風,直奔公證人的小平台,根本看不清他的衣著和面目。
  群豪一看這等聲勢,俱都楞了,不少人暗暗為「慈航庵」這邊捏了一把冷汗,知道「悟通」和尚請的公證人到了!
  但是,再看左邊平台上的「悟通』和尚,以及那些邀來助拳的人,個個神情迷惑,似乎也都傻了!
  只見那道輕煙般的身影,看看將到公證人的小平台後,接著如巨鶴升空,直飛小平台上。
  緊接著,人影一閃,小平台的公證人大椅上,立時多了一個黑袍瘦小老人。
  只見這位瘦小老人,蓬頭垢面,草鞋赤足,穿的那襲破黑袍,補了又補,僅能遮蔽他瘦小的身體,而他的身體,也除了骨頭就是皮,似乎渾身沒有兩斤肉,但是,他卻生了一對明亮如燈的大眼睛。
  群豪們一看,立時發出一陣哈哈大笑,顯然是因為他的長相很像個猴子,尤其他蹲在大椅上不停的閃爍著他那一對大眼睛。
  但是,絕大多數的人,根據他的衣著和形相,以為他可能是丐幫中的人。
  全場英豪在歡笑,卻沒忘了相互詢問,因為,沒有那一個認得這位老人家是誰。其中只有白玉侖,曾在信安城內的一個劣紳家中碰見過他,那是七八天前一個深夜的事。
  當時白玉侖提了一個珍寶箱飛身而出,而他卻正好進入,兩人誰也沒理誰,白玉侖看了他一眼,他也向白玉侖咧了咧嘴!
  沒想到,今天晚上他又在這兒出現了,當然,瘦小老人是絕對不會知道他白玉侖也擠在嶺坡上的群豪中。
  就在滿谷喧聲沸騰,「悟通」和尚等人也都在發楞之際,瘦小老人已拍著大椅扶手,大聲催促道:「俺老人家到啦!你們就開始打吧!你們放心,俺老人家絕對公正,誰他娘的不公正,誰就是他奶奶的孫子……」
  話未說完,全場英豪又是一陣快意的哈哈大笑,尤其看了瘦小老人的那幅滑稽相,搖頭晃腦,大眼閃爍,一隻手猛拍大椅扶手,另一隻手則扣著他的臭腳丫,一面說話,一面眥牙,真的活像個大猴子。
  就在瘦小老人說話間,「悟通」和尚已向著他身後的助拳高手們問了一遍,得到的答覆都是搖頭,他又轉向一個蓬頭垢面,獐頭鼠腦,手持打狗棒的瘦削老花子詢問,老花子也搖頭說不知!
  「悟通」一聽,頓時大怒,但仍忍著性子,向著瘦小老人,微一躬身,沉聲問:「請問老當家的,你是何人請來的公證人?」
  瘦小老人被問得一楞,接著一瞪大眼,怒聲道:「混帳,俺老人家不是你禿頭請來的嗎?」
  說著,急忙在懷中取出一張大紅帖子,迎空一晃,道:「喏,這不是你們『飛龍寺』的請帖是鬼的帖子?」
  群豪一看,倒真的有些迷惑了!
  「悟通」看得面色一變,頓感不妙,因為他認得,那張大紅帖子,正是他寄給那位公證人的,傳說那位公證人途中出了意外不能前來,很可能與這位瘦小老人有關。
  已經脫掉錦袍準備出場的鐵莊主,一看「悟迪」的神情,立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故意瞠目怒罵道:「好個大膽的大眼賊,老夫現在才想起來,那天夜裡潛入老夫後宅偷東西的就是你……」
  話未說完,瘦小老人已一板正經的大聲道:「俺是去了你的後宅,因為你的小老婆和你的管家正在你的床上耍把戲,俺什麼也沒能偷!」
  如此一說,全場立即暴出一陣春雷似的哈哈大笑。
  鐵老頭想趁機將瘦小老人轟走,沒想到反而當眾被他羞辱,不由氣得老臉鐵青,渾身直抖,大吼一聲,順手拿起自己坐的大椅子,呼的一聲,逕向小平台上的瘦小老人拋去。
  群豪一見,頓時大嘩,紛紛高呼小心!
  但是,那位瘦小老人說完了話,卻逕自得意的向著台下的英豪比手劃腳打起啞謎來!
  說時遲,那時快,「嘩啦」一聲大響,一張亮漆大椅,不偏不斜的砸在瘦小老人的頭頂上,只見橫木激濺,木片紛飛,一張亮漆大椅,立時一砸得粉碎。
  高呼「小心」的群豪一看,立時發出一聲尖呼驚啊!
  再看神情一楞的瘦小老人,呼的一聲在椅子上站起來,舉手一指那個鐵莊主,瞠目怒喝道:「你罵俺『大眼賊』俺不惱,你用椅砸俺的腦袋可不該,須知俺的腦袋可也是肉長的呢?」
  話聲甫落,全場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悟通」等人和那位鐵莊主一看瘦小老人被大椅砸中後,毫髮無損,俱都大吃一驚,知道對方必然身具奇功,就是沒人知道他是什麼來頭?
  把話說完的瘦小老人卻繼續說:「你砸俺一椅子,俺也賞你一拳頭!」
  頭字出口,就高高的站在椅子上,也未見他如何作勢,右手握拳,猛向左平台上的鐵莊主搗出。
  群豪一見,剛剛歇落的大笑再度掀起來,因為瘦小老人的樣子實在滑稽極了!
  豈知,就在瘦小老人出拳搗出的同時,左邊小平台上的鐵莊王竟「咚」的一響,悶哼了一聲,蹬蹬蹬,一個身體猛向身後退去。
  「悟通」等人和台下的群豪一樣,都以為瘦小老人耍噱頭開玩笑,俱都沒放在心上。
  這時見鐵莊主悶哼一聲,身形踉蹌,俱都大吃一驚,紛紛吆喝驚呼,俱都伸手相扶,坐在後面高手們更是趕緊推住鐵莊主的後背!
  但是,「哇」的一聲,一道血箭,逕由鐵莊主的口裡噴出來,身體也接著倒了下去!
  「悟通」等人一見,頓時楞了,台下滿谷的英豪也戛然沒有了笑聲,俱都以驚異震駭的目光望著仍站在椅上的瘦小老人。
  這時,全場的人才知道,立在椅上的這位瘦小老人,原來是位身具絕學的怪傑異人。
  瘦小老人一拳搗出,卻立即望著台下的群豪,煞有介事的正色道:「奉勸英挺瀟灑的小伙子,千萬別欺負人家苦命的丫頭喲,你小子真把人家狠心甩掉了,俺老人家也會給你一拳頭喲!」
  滿谷的英豪一聽,俱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有白玉侖聽得俊面一紅,渾身覺得不對勁兒,聽瘦小老人的口氣,他白玉侖和「一朵紅」間的事好像他都知道!
  白玉侖雖然這麼想,但總覺得可能是一種巧合,也許瘦小老人說的是其他人,他不相信自那夜碰頭後,對方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心念間,又見瘦小老人望看左邊的小平台,大聲問:「嗨!俺老人家現在可以當你們的公證人了吧?」
  「悟通」一聽,不由再看了一眼萎縮台上,已經昏死過去的鐵莊主,只得沉聲道:「在本寺恭請的方外異人未趕到前,你可以暫時代理。」
  瘦小老人哈哈一笑道:「很好,你禿頭很會見風轉舵,這就是所謂的識時務者為俊傑呀!」
  說罷,又望著右邊平台上的「了因」師太,繼續問:「了因,俺當你們雙方的公證人,你可認為可以?』「了因」雖然也不認得這位瘦小老人,但聽他直呼她這個七十多歲的老師太的法號而毫無謙虛之意,斷定必是一位多年前的武林之前輩,因而急忙合什,恭聲道:「一切悉聽前輩裁決!」
  瘦小老人一聽,立即頷首「唔」了一聲,同時讚了聲「好」,隨即道:「現在時間已經拖延很久了,要打你們就開始吧,但記住喲,只准一個打一個,兩個打一雙,要是仗看人多勢眾,恃眾凌寡,到了後來索性打群架,嘿嘿,俺老人家的『百步神拳』可就馬上叫他的腦袋開花!」
  說罷,又舉起乾枯如柴的右手一揮,朗聲道:「開始啦,不想活的就先出場吧!」
  群豪一聽開始,精神俱都一振,立即掀起一陣熱烈掌聲和歡呼!
  「悟通」一看,立即向著左台角手提降魔杵的胖大和尚揮了一個出場手勢。
  只見那個手提降魔杵的胖大和尚,先向「悟通」躬身行了個禮,大喝一聲,飛身而起,逕向中央大擂台上縱去。
  群豪見提杵的和尚身軀那麼肥大,居然也有這麼俊的輕功,俱都忍不住高聲喝了個「奸」!
  只見提杵和尚,一縱落在擂台中央,立即向著瘦小老人施禮,洪聲道:「貧僧『靜凡』指名挑戰『了因』師太,特請公證人俯允!」
  瘦小老人一聽,立即向著右邊平台一指,道:「好,那你就叫她過來吧!」
  話聲甫落,右邊平介上的中年婦人巳轉首向著兩個花衣背劍少女中的一個說了兩句話。
  只見那個年齡較長的花衣少女,恭聲應了個是,接著一聲嬌叱道:「姑娘我來會你!」
  嬌叱聲中,飛身縱起,凌空越過數丈空間,直向擂台的中央落去。
  滿谷英豪一見,又是一陣熱烈彩聲!
  花衣少女,端莊秀麗,看來約十八九歲年紀,只見她縱身落在擂台上,立即舉臂翻腕,「嗆」的一聲寒光電閃,背後的長劍應聲撤出鞘外。
  提杵和尚「靜凡」一見,立即一指花衣少女,洪聲道:「快報出你的名字來,須知咱家的杵下,不死沒名的姑娘!」
  花衣少女卻哼一聲,嗔聲道:「你勝了姑娘手中的劍,姑娘自會告訴你!」
  話聲甫落,公證席上的瘦小老人卻讚聲道:「對!他一杵砸死你,告訴了他也沒用,你一劍殺了他,他自會到閻王爺那兒去查!」
  台下群豪一聽,又是一陣大笑!
  但是,提杵和尚「靜凡」卻頓時大怒,怒吼一聲,飛身前撲,手中數十斤重的降魔杵,一式「泰山壓頂」,呼的一聲,照準花衣少女的當頭砸去。
  花衣少女,橫劍卓立,一俟「靜凡」的招式用老,嬌軀一旋,跨步疾閃,手中劍一招「綵鳳展翅」,逕削「靜凡」的右腕。
  但是,渾猛高大的「靜凡」,想必是膂力過人,他竟在鐵杵用老的一剎那,大吼一聲,疾演「古樹盤根」,數十斤重的降魔杵,轉身橫掃,呼的一聲掃向了花衣少女的小腿和雙腳。
  由於花衣少女的身形已經跨步,而且長劍正在上挑,群豪一見,大驚失色,知道花衣少女失招了。
  豈知,就在滿谷英豪大驚,不少人發出驚啊的一剎那,花衣少女竟猛的-身反轉,降魔杵呼的一聲掃過,毫髮之差沒有擊在她的小腿上。
  但是,花衣少女就在大杵掃過的同時,一聲嬌叱,寒光電閃,上挑的寶劍倏然一旋,幻起一道耀眼匹練,逕由上挑變為下切!
  只聽「嗤」的一聲,劍尖過處,逕由「靜凡」和尚的肩背,直劃到腰間!
  群豪一見,彩聲如雷,歡聲震天!
  但是,劍尖過處,僅劃破了「靜凡」的衣服,絲毫沒有傷及他的皮膚,「靜凡」依然怒吼一聲,猛然回身,手中降魔杵,倏然高舉,再向花衣少女砸去。
  群豪一見,彩聲立止,立即響起一片驚啊!
  因為花衣少女,一劍得手,自認已經勝了這一場,她已開始舒出濁氣,準備橫劍而立。
  就在這干鈞一發的一剎那,瘦小老人已脫口大-道:「住手!」
  大喝聲中,右手拳已閃電搗出。
  也就在他的右拳搗出的同時,揮杵下砸的「靜凡」突然悶哼一聲,大杵猛的向右斜去,終因擊在杵上的拳風太大,咚的一聲杵尖點在擂台上。
  「靜凡」和尚被帶動的身體,猛的一旋,急步前衝,蹬蹬聲中,直向台邊奔去。
  台下群豪一見,又是一片尖叫驚呼,道:「快拿樁站穩,快施千斤墜,不能再向前衝啦!」
  你呼,他叫,聲如雷動,左邊平台上所有坐著的人,俱都驚得轟的一聲站起來。
  所幸「靜凡」急施干斤墜,才能拿樁站穩,但也只剩了不到一尺就要栽下台去。
  「悟通」一看,寬心稍放,但卻望看瘦小老人,怒聲抗議道:「你身為公證人,必須立身公正,只能評論勝負,排解紛爭,怎可偏袒『慈航庵』而偷襲本寺弟子『靜凡』?……」
  話未說完,瘦小老人已怒聲道:「一派狗屁胡說,誰說俺老人家偏袒誰來?俺一拳搗開你徒弟的大杵,正是俺執法公正!」
  說此一頓,舉手一指胖臉蒼白,仍楞在台上的「靜凡」,繼續道:「喏,你禿頭看,他的衣服已被劃破了一大塊,難道非要把他的頭割下來才算輸嗎?」
  如此一嚷叫,許多英豪才發現「靜凡」的背後,由肩頭到腰間,竟被劍尖劃了一道兩尺多長的破洞。
  由於比武過招,點到為止,衣服都被劃破了,那還有再鬥的資格?
  但是,滿谷英豪卻都看出來,「靜凡」身材高大,皮堅肉厚,顯然練有「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
  「悟通」這時看了「靜凡」的僧衣露出了背肉,只得又轉首望著台角一個手持方便鏟的高大和尚,怒聲道:「靜海,你去!」
  被稱為「靜海」的和尚,身材尤見高大,長相更加懾人,銅鈴眼,獅頭鼻,虎頭燕額,一望而知不是中原人士。
  只見「靜海」躬身應了個是,接著一轉身形,一俟台上的「靜凡」飛身縱回來,立即騰身而起,直向擂台中央縱去。
  「靜海」一到台上,立即橫鏟在手,僅向著瘦小老人微一躬身,接著-目瞪著花衣少女,怒吼道:「小心了!」
  了字出口跨步旋身,手中鐵鏟杖,一式「橫掃千軍」呼的一聲,連鏟帶杖,逕向花衣少女掃去。
  花衣少女一見,脫口嬌叱,足尖一點,飛身後退三步,長劍同時撥向「靜海」的鏟頭!
  但是,「靜海」掃出的一鏟,突然就在花衣少女的身前停住,接著大吼一聲,兩腕一挺,大鏟逕向花衣少女的小腹鏟出。
  群豪一見,面色大變,不少人脫口發出啊聲!
  但是,就在群豪「啊」聲出口的同時,台上的花衣少女早已側身吸腹,鏟頭就在她的腹前一寸之處鏟過,驚險萬分,令人心駭。
  花衣少女就在鐵鏟鏟過的同時,一聲嬌叱,長劍揮出,逕向「靜海」的手腕斬去。
  只聽「卜」的一聲,如斬敗革,她的劍竟順著「靜海」的左臂上削,直到眉頭項下,衣袖和前襟均被劃破。
  但是,一鏟鏟空的「靜海」卻厲吼一聲,神情如狂,手中鏟桿猛向花衣少女掃去。
  花衣少女沒想到「靜海」也有一身橫練功夫,這時再想騰跳業已不及,緊急間,只有一聲驚呼,仰面後倒,鏟桿就在她的身上打過。
  但是,公證席上的瘦小老人,卻再度怒聲大喝道:「住手!住手!」
  台下數千觀看的各路英豪,也同樣的紛紛驚呼和吆喝。
  雖然瘦小老人大喝住手,台下數千英豪響起一片震耳驚呼,但是,一桿把花衣少女扳倒的「靜海」和尚卻充耳未聞,繼續一面怒吼著,一面豎起鐵鏟來,猛向在檯面上翻滾的花衣少女剷去。
  群豪一見,頓時大嘩,瘦小老人也頓時大怒,不由怒聲道:「你不聽俺公證人的,俺就一拳搗死你!」
  你字出口,握緊的右拳,呼的一聲搗出。
  只見神情如狂的「靜海」身形猛的一晃,同時悶哼了一聲,蹬蹬聲中,一個高大身軀,直向身後台邊退去。
  群豪一見,立即停止了怒吼又發出一片驚呼!
  花衣少女那敢怠慢,趁機挺身躍起,足尖一點,飛身縱回了右邊平台上去。
  「靜海」身形搖晃,馬步踉蹌,緊急間,猛將手中的大鏟劃向檯面,才算剎住了身勢,但也驚得面色蒼白,冷汗油然。
  左邊平台上的「悟通」,只氣得面色鐵青,渾身直抖,正待說什麼,那個獐頭鼠腦的老花子卻突然起身忿聲道:「你三番兩次的幫著對方打我們這邊的人,你這算是什麼公證人?」
  瘦小老人一聽,不由轉首望看老花子問:「你是什麼人?」
  老花子一聽,立即理直氣壯的說:「老花子侯三,當今丐幫的總督察,接掌弓幫幫主的第一繼承人,除了本幫幫主外,普天下的大小花子,都是我的徒子徒孫!」
  台下群豪一聽,立即掀起一陣騷動和議論。
  丐幫勢力遍天下,武林各大門派,各大世家,對於窮家幫無不畏懼三分,老花子侯三敢於對瘦小老人公然指謫,顯然就有這個心理。
  豈知,瘦小老人卻站在椅上一指自己的破舊黑袍道:「今天真巧來,你看到了沒有,俺這件黑袍就是百年前俺師兄『鐵面神丐』死時脫給俺的,算來你應該是俺的曾孫重孫或是玄孫什麼的……」
  話未說完,台下群豪立時暴起一陣聲震山野,直上夜空的轟然大笑!
  老花子侯三-聽,老臉一陣青一陣紅,不由怒聲道:「你膽敢公然悔辱丐幫長老,可惡至極,你當心,本長老回去後,馬上通告天下門人弟子,你休想在江湖上行走一步……」
  台下數千英豪一聽,又是一片驚啊和議論聲,且有不少人為瘦小老人的未來安危耽起心來!
  豈知,瘦小老人竟勃然大怒,戟指一指侯三,怒罵道:「好個混帳龜孫王八羔子,俺老人家已經表明了身份,你個龜孫子居然仍敢辱罵俺老人家,現在俺就判你個欺師滅祖,辱罵尊長,當場處死的罪!」
  罪字出口,倏然舉起他那污漬斑斑的拳頭。
  惡丐侯三一見,大驚失色,魂飛天外,閃身躲在一個中年婦人身後。
  中年婦人一見,也不由嚇得渾身一戰,面色大變,不知如何是好!
  瘦小老人一見,只得咬牙切齒,恨聲喝了個「好」道:「現在你雖然脫過一死,但回到總壇你受的活罪更厲害!」
  說罷,似乎滿肚子的怒火沒處洩似的,望著仍楞在台上的「靜海」,一揮拳頭道:「還不滾回去,呆在那兒等死嗎?」
  「靜海」一聽,那敢怠慢,急忙提起鐵鏟杖,飛身縱回了左邊平台!
  也就在「靜海」縱回平台的同時,右邊平台上的另一個花衣少女竟自動的飛身縱上了擂台。
  她先向著瘦小老人躬身行了個禮,接著面向左邊平台上的「悟通」微一躬身,道:「請法師另派一位大師出場!」
  「悟通」見對方改為主動挑戰,胖臉不由一紅,因為他手下兩個武功最高,均具有橫練功夫的弟子都敗下陣來,再出場勢必要求前來助拳的高手了。
  正感為難,不知究竟應該先請那一位,一個身著黃衫腰佩寶劍的中年儒士,逕由大椅上緩緩的站起來。
  「悟通」看得精神一振,目光倏然一亮,急忙躬身謙聲道:「大劍客能出場,本寺勝券在握,貧僧先在這裡謝過了!」
  只見那位黃衫中年儒士,神色自若,哂然微笑,僅略微頷首,緩步走向了台前,對「悟通」和尚看也沒看,禮也沒還。
  台下群豪一見,不少人認為黃衫中年儒土好大的架子,好神氣!
  只見中年儒士穿黃衫,佩金劍,髮髻上也束了一條黃絲帶,修眉,細目,挺鼻,薄唇,除了神色沉深,有些傲氣,也有幾分書卷氣,尤其蓄了一綹寸長的小鬍子,更顯得他氣質不凡,超群脫俗。
  黃衫中年儒士,一到台前,僅見他左手一撫佩劍,身形立時縱起,而且幾乎是平行向擂台上縱去。
  到達擂台中央,飄然下落,聲息毫無,氣定神閒,一看輕功身法,即知是用劍高手。
  群豪一見,立時高聲喝了個好!
  白玉侖一直默默觀戰,這時一見黃衫中年儒士出場,才心中一驚,暗替第二次出場的花衣少女耽起心來,因為,他根據黃衫儒士的精湛輕功判斷,劍術必然不俗,花衣少女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心念間,黃衫中年儒士已向著聚精會神望著他的瘦小老人,拱揖謙聲道:「天山美蘭英都參見公證人,並請俯允本人與這位姑娘比武!」
  瘦小老人舒了口氣才說:「俺聽你自報天山,想必是打從西邊來的……」
  黃衫中年儒士「美蘭英都」立即淡然頷首道:「不錯!」
  瘦小老人則繼續說:「聽『飛龍寺』的禿頭『悟通』稱呼你是大劍客……」
  「美蘭英都」依舊淡然道:「那是別人的讚譽,本人從未自居!」
  瘦小老人突然提高聲音不客氣的說:「好小子,你嘴巴裡頭說『不敢自居』其實你已不吭不哈的默認了你是『大劍客』了,以你西域天山的大劍客之尊,也跑到這個小山窪裡來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爭勝負,就算你把她打敗了,你那張臉上又增了多少光彩呢?」
  「美蘭英都」被說得雙頰一紅,正待說什麼,左邊平台上的「悟通」等人已紛紛大怒,幾乎是全部站起來怒吼道:「你身為公證人,處事不公正,過份偏袒『慈航庵』,威赫本寺弟子,暗中出手動拳,如今又遊說『美蘭英都』大劍客,損人自尊,奪人鬥志,你這算是那一門子的公證人?……」
  瘦小老人毫不為動,瞼也不紅,立即怒聲分辯道:「你們一派胡說,俱是強詞奪理,俺老人家是為他小子的『大劍客』保持清高令譽……」
  話未說完,傲然立在台上的花衣少女竟怒聲嬌叱道:「你們都不要爭了,姑娘我和他交手就是,我倒很希望見識一下被稱為『大劍客』的身手究竟如何!」
  話聲甫落,即翻玉腕,「嗆」的一聲,寒光電閃,背後的寶劍已應聲撤出鞘外。
  台下數千英豪一見,立即為她這份膽識豪氣暴起一陣熱烈掌聲和彩聲!
  白玉侖卻看得暗暗焦急,不知左邊平台上的中年婦人,為何沒有出聲阻止。
  豈知,瘦小老人竟笑著說:「也好,俺老人家就讓你丫頭見識見識,不然,你永遠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什麼叫初生之犢!」
  花衣少女一聽,尚不服氣的白了瘦小老人一眼,嬌哼了一聲!
  瘦小老人搖了搖頭,眥牙一笑道:「小姑娘,大劍客,你們可以開始了!」
  話聲甫落,花衣少女已瞪著「美蘭英都」,嗔聲道:「你為什麼還不撤劍?」
  「美蘭英都』卻傲然一笑道:「既然你要見識見識我究竟如何,本人索性要你見識見識!」
  花衣少女以為「美蘭英都」要以一雙肉掌對她的利劍,不由-目怒叱道:「休要賣狂,看劍!」-
  劍字出口,飛身前撲,一式「雪打梨花」
  ,劍尖綻出無數銀花,逕殺「美蘭英都」的全身上中下。
  「美蘭英都」果然不愧是天山著名的大劍客,直到花衣少女飛身前撲,劍綻銀花,他才一聲沉喝,閃電撤劍,錯步間,劍身-探,立即傳來「沙」的一聲裂帛輕響!
  花衣少女一聲嬌呼,飛身疾退,低頭一看,自己肩頭上的衣布已裂,而且有一點血絲滲出來。
  她這一看白己的衣服已破,而且香肩滲血,頓時大怒,嬌叱一聲,再度向橫劍卓立,哂然微笑的「美蘭英都」挺劍刺去。
  瘦小老人一見,立即大聲阻止道:「住手!住手!」
  右邊平台上的中年婦人也急聲招呼道:「瓊兒回來,瓊兒回來!」
  招呼聲中,花衣少女將手中劍舞成一片翻滾匹練,寒光閃閃,直向「美蘭英都」上下左右斬去。
  但是,「美蘭英都」卻依然神色自若,唇哂微笑,一俟花衣少女風雷電閃般的劍勢攻到,才身形略微一旋,長劍閃電挑出!
  只聽「噹」的一聲金鐵交鳴,立時濺起數點火花,隨著少女的尖叫驚呼,一道寒光,直上夜空,花衣少女的劍已脫手而飛。
  花衣少女尖呼驚叫聲中,飛身疾退,只見她嬌靨蒼白,目閃冷輝,注定橫劍卓立的「美蘭英都」,怒聲道:「美蘭英都,你不要神氣,中原用劍高手,比比皆是,譽稱「大劍客」的美號,還輪不到你!」
  說罷轉身,逕自縱回右邊平台。
  「美蘭英都」卻冷冷一笑道:「不瞞姑娘你說,本人此番東來,旨在藉機向中原用劍的高手請教,並非前來為『飛龍寺』助拳……」
  瘦小老人聽得精神一振,脫口急聲道:「好哇!要想以武會友是不是?那有什麼問題,回頭俺老人家給你找個對手,保你滿意!」
  「美蘭英都」哂然一笑道:「本人僕僕風塵,跋涉千里,為的就是今天一會中原英豪,公證人既願為本人找個對手,就請公證人即刻命令那位大劍客上來。」
  瘦小老人卻雙眉一蹙,面現難色道:「可是,那小子的架子很大,就是見了俺老人家也不買帳,俺老人家現在還指揮不動他……」
  「美蘭英都」卻冷冷一笑,道:「公證人既然無法命令那人上台,本人也只好先向『了因』師太請教了……」
  瘦小老人一聽,立即高叫道:「慢著慢著,昨天晚上俺還在大發鎮的『百鳳園』看見他小子在那兒聽姑娘唱歌,不知他小子今晚來了沒有。」
  說話之間,伸長了脖子搖晃著腦袋,瞪大了兩隻大眼睛向台下察看尋找。
  白玉侖聽得心頭一震,俊面立時熱辣辣的發燒,知道他昨天傍晚在大發鎮上的一切,瘦小老人全部都知道了,這時再看他那對大眼睛不停的向這邊瞄,顯然已發現他白玉侖站在這兒了。
  正待考慮要不要登台,前面人群中突然有人大聲怒叫道:「慢著,在下先向你請教幾招西域天山絕學。」
  白玉侖聞聲一驚,循聲一看,只見前面人群中,一個身穿絳紫勁衣,背插寶劍的青年人,業已騰身向台上飛去。
  那位絳紫勁衣青年,飛身一落到台上,立即抱拳怒聲道:「你既然明言前來中原為的是以武會友,與『飛龍寺』毫無關連,好,在下就先作個拋磚引玉的開端!」
  把話說完,倏翻右腕,「嗆」的一聲,寒光電閃,一泓秋水已橫在身前。
  豈知,美蘭英都一看絳衣青年的撤劍手法,立即哂然笑了,不由轉身望著瘦小老人,以極輕蔑的口吻問:「請問公證人,這位可是您方才說的那位大劍客?」
  瘦小老人聳聳肩膀,一付無可奈何的說:「那小子昨天才惹了禍,今天他-心上台招災,看樣子,他八成不敢上台!」
  白玉侖聽得心中一驚,不自覺的向著左右前後看了一眼,他不知道瘦小老人為什麼要這麼說?莫非「一朵紅」俞嫻已經跟蹤追來?
  他正準備察看全場,台上的絳衣青年,想必看了「美蘭英都」的輕蔑神色,頓時大怒,不由怒叱道:「你勝了小爺我,自然有人繼續上台!」
  怒叱聲中,飛身前撲,手中劍振腕一抖,綻出二朵劍花,逕刺「美蘭英都」的咽喉和雙肩!
  「美蘭英都」一見,身形一旋閃開了,同時沉聲道:「尚未互通姓名,怎好就此動手?」
  絳衣青年顯然個性暴燥,加之動了真怒,又自恃劍術不俗,這時一見寶劍刺空,身形不停,繼續一式「撥草尋蛇」,再向「美蘭英都」的雙腿斬去,同時怒聲道:「你勝了小爺的手中劍,再告訴你也不遲!」
  「美蘭英都」一聽,面孔頓時一紅,立即旋身跨步,振臂揮劍迎出。
  左邊平台上的惡丐侯三,方才被瘦小老人數落了一陣,仍有滿腹的怒火無處洩,這時見絳衣青年和方纔的兩個花衣少女一樣,也不願招出姓名來,不由趁機怒罵道:「你們都不願報出姓名來,難道都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正和「美蘭英都」激烈打在一起的絳衣青年一聽,不由用眼瞟了左邊平台一下,顯然要看看發話的人是誰。
  但是,也就在他分神的一剎那,「美蘭英都」的劍勢倏變,一式「梨花吐蕊」,劍尖綻出無數銀花,分刺絳衣青年的上中下,接著匹練翻滾,有如波濤洶湧,立時將絳衣青年的前後左右罩住!
  絳衣青年一見,頓時大吃一驚,趕緊收神格封,但是已經遲了。
  只見「美蘭英都」的一柄劍,寒光閃閃,劍花亂顫,就像長江大河般,一招接著一招,一式連著一式,連綿不絕,完全將他的身形罩住了。
  絳衣青年這一失去機先,頓時被逼得左封右格,步步後退,再也沒有還手的機會了。
  但是,「美蘭英都」卻不一招將他擊敗,偏偏左一劍右一劍,逼得他騰跳閃挪,盡在台上亂轉,故意戲耍讓他難堪。
  台下群豪一看,紛紛不滿,不少人開始發出吆喝噓聲和叫罵。
  瘦小老人不知何時已緩緩的坐在椅上,只見他神情憤懣,目光加電,坐在那兒只咬牙,他身為公證人,既不能親自下場,又不能再給「美蘭英都」一拳,只急得他在那兒乾瞪眼。
  到了這時侯,白玉侖那裡還能袖手旁觀,不由震耳一聲大喝道:「休要欺人,在下前來會你!」
  大喝聲中,身形業已凌空而起,就在立身的原地,-直向擂台前飛去。
  由於白玉侖的喝聲震耳,全場頓時一靜。
  台上的「美蘭英都」和絳衣青年,也飛身縱開,停止了打鬥。
  當滿谷英豪一見白玉侖飛向擂台去替絳衣青年時,立時發出一陣聲震山野,直上空夜的歡呼和喝彩。
  也就在群豪歡呼的同時,白玉侖的身形突然向下墜下,而且,距離擂台邊緣僅有一丈五尺之差。
  群豪一見,彩聲戛然停止,因為白玉侖已經力盡氣竭,很可能跌至台下的亂石中跌死,不少人嚇得脫口發出一聲驚啊!
  但是,就在群豪驚啊出口的同時,白玉侖突然雙臂一振,兩袖猛的一拂,下墜的身形突然又向上挺升上去。
  緊接著,一連幾個「雲裡翻身」,身形一直翻到擂台近前,而他下落的雙足,恰好踏在擂台的邊緣上。
  可是,他的身形剛剛要站起,又好似乏力沒有站穩,身形又呼的向台下倒去!
  白玉侖再度雙袖一抖,身形又直立上去,接著一連搖晃了兩三次,才舉步向台中央走去。
  這一連串的驚險動作,把全場數千英豪的心,個個提到了腔口,尖叫驚啊,此起彼落,直到此刻,才突然暴起一陣恍如山崩地裂的瘋狂歡呼和喝彩,震耳欲聾,久久不歇。
  白玉侖這一施展絕技,不但左邊平台上的「悟通」等人個個呆了,就是「了因」師太和瘦小老人也都楞了。
  那位絳衣青年卻就趁著這時,提劍縱下台去。
  「美蘭英都」看了白玉侖這等輕功身子,當然也暗自心驚,因而也認為這位英挺如子都,俊美似潘安的銀衣俠士,想必就是瘦小老人方才手說的那位中原用劍「大劍客」了?
  一想到中原用劍「大劍客」,他這才發現白玉侖的身上,根本沒有佩劍。
  正感迷惑,白玉侖已向著瘦小老人,深深一抖,恭聲道:「晚輩參見前輩!」
  瘦小老人當然也知道白玉侖絕對不會在這種場合報出姓名來的,因而大剌剌的頷首「唔」了一聲,道:「好,你上來的正好,俺老人家就暫時封你個『二劍客』吧!」
  「美蘭英都」聽得劍眉一蹙,不由望著瘦小老人,驚異的問:「公證人,這位少俠,難道還不是你方才說的那位『大劍客』嗎?」
  瘦小老人立即無可奈何的兩手一攤道:「天下只有一個『大劍客』,已經被你捷足先登啦,那裡還有他小子的份?』如此一說,台下數千英豪俱都快意的哈哈笑了。
  「美蘭英都」被說的面孔一紅,立郎轉身望著白玉侖,叩劍拱手沉聲問:「敢問少俠尊姓台甫,仙鄉何處……」
  白玉侖未待「美蘭英都」話完,已拱手還禮道:「非常抱歉,在下現處困境,礙難奉告……」
  「美蘭英都」一聽,也未待白玉侖話完,立即沉顏怒聲道:「既然不便見告,那就請你快些撤劍吧!」
  白玉侖卻淡然一笑道:「在下行走江湖,向來不攜兵器……」
  「美蘭英都」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厲聲道:「難道你要用一雙肉掌對在下的長劍不成?」
  白玉侖淡然一笑,正待開口說什麼,右面平台上突然響起一個清脆聲音道:「我的劍借你!」
  群豪聞聲轉首一看,竟是那位第一次出戰,年齡較長的花衣少女。
  只見花衣少女,嬌靨通紅,越過「了因」師太,逕將自己的寶劍,連同劍鞘,嗖的一聲擲向了白玉侖。
  群豪一見,立即另具含意的高聲喝了個好。
  因為這個「好」中,有很多是怪聲怪調,只羞得那位秀麗的花衣少女,嬌靨通紅,直達耳後,趕緊躲到那位中年婦人的身後邊。
  再看擂台上的白玉侖,早巳伸手將劍接仕,立即默運真力,輕按啞簧,「卡登」一聲啞簧輕響,「嗆」的一聲將劍撤出鞘外。
  劍身一出鞘外,嗡然有聲,寒芒暴漲,台下群豪無不看得兩眼眩花,紛紛驚啊道:「神劍!神劍!是一把寶刃!」
  「美蘭英都」一看,面色立變,不由沉聲道:「少俠名器在手,當然勝券在握,在下雙目眩花,根本看不清閣下……」
  話未說完,白玉侖已淡然一笑,真氣一洩,寒芒立斂,原來仍是花衣少女第一次用的那柄普通精鋼劍,只是到了白玉侖手裡,又自不同了。
  「美蘭英都」一看,面色大變,渾身不由一戰,知道今天遇到了真正的用劍高手了!
  白玉侖一見,只得叩劍拱手含笑道:「美蘭大俠,請賜招!」
  「美蘭英都」這時那還敢托大,為了搶制先機,立即大喝一聲:「有僭了!」
  大喝聲中,飛身前撲,唰唰唰,揮劍之間,一連攻出三個劍式,只見如林的劍影中,綻出了千百銀花,逕攻白玉侖的上中下。
  白玉侖無心久戰,這時見「美蘭英都」一出手就施展出煞招,只得大喝一聲道:「閣下小心了!」
  大喝聲中,身形神妙的一旋,出手如電,銀虹連閃,劍尖一點,已到了「美蘭英都」的面前。
  「美蘭英都」只覺兩限一花,冷焰已經撲面,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大喝一聲,飛身疾退。
  白玉侖那肯再給對方機會,一個進步欺身,挺劍緊跟!「美蘭英都」一見,大驚失色,只得點足再退!
  台下數千英豪,立即發出一片惶急驚啊!
  「美蘭英都」一聽,頓時驚覺這是擂台,只得急忙剎住身勢,而如影附形的那片劍光,依然點在他的顎下咽喉前,他的身後僅有數寸之差即是擂台邊緣!
  白玉侖見「美蘭英都」張口瞪眼,面色青白,豆大的汗珠已經滾下來,立即展笑頷首,退步離開,並「沙」的一聲將劍收回劍鞘內!
  滿谷英豪一見,都有一種出了-氣的感覺,立即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如雷彩聲和歡呼!
  也就在滿谷數千莢豪形如瘋狂的歡呼聲中,台下突然響起一聲清脆憤怒嬌叱道:「別在那裡得意,姑娘我來會你!」
  滿谷歡呼的英豪一聽,頓然戛然停止,紛紛循聲看去,只見一道紅影宛如一朵紅雲般,逕由人群中,凌空飛上了擂台。
  群豪定睛一看,立時掀起一片驚啊!
  只見那道紅影,竟是一位艷麗絕色,一身紅衣,肩披短劍氅,背押紅穗劍的美麗少女!
  群豪一見,俱都驚呆了,心想那位英挺俊美的銀衣青年,劍術都打敗了西域大劍客「美蘭英都」,她居然還敢上台向銀衣青年挑戰,她的劍法之高,武功之強,也就可想而知了。
  再看那位銀衣青年,當真的神情不安,楞在了擂台上。
  數千英豪那裡知道,飛上擂台的紅衣艷麗少女,正是傷心欲絕,含憤追來的「一朵紅」呢?
  瘦小老人一見,知道必須盡快把這一對冤家支開現場,是以,急忙起身一指「一朵紅」,同時大聲道:「嗨嗨嗨,你這丫頭是幹什麼的呀?……』豈知,話剛開口,「一朵紅」竟毫不客氣的說:「姑娘我的事,不要你管!」
  群豪一聽,頓時大嘩,又是一片驚啊道:「好厲害呀?」
  瘦小老人卻佯裝生氣的一拍大椅扶手,怒聲道:「既然不讓俺管,那你們兩人就趕快滾開!」
  白玉侖一聽,這才恍然沉聲道:「奸,我們到山上去大戰!」
  說話間,為了阻止「一朵紅」緊跟追來,手中花衣少女的劍,順手丟給了「一朵紅」,轉身縱下了擂台。
  「一朵紅」早巳看到花衣少女借劍時的神情,再想到台下群豪的怪聲叫好,心裡更是又-又氣。
  這時見白玉侖將劍丟給了她,頓時又引起了她的醋意,早已忘了這是白玉侖的脫身之計,是以伸手抓住劍鞘,轉身哼了一聲,立即去找右邊平台上的花衣少女。
  瘦小老人已跟蹤了白玉侖半個多月了,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時見「一朵紅」轉身看向右邊平台,深怕她擲傷了花衣少女,立即大聲道:「快追吧,心上人跑遠啦!」
  果然有效,「一朵紅」一聽,頓時驚覺,回頭一看,發現白玉侖已馳向半山上,於是嬌叱一聲,丟下寶劍,飛身而起,宛如一朵紅雲般,直向半山上追去。
  瘦小老人一見,立即愉快的哈哈笑了!
  台下數千英豪一聽瘦小老人說的那句「心上人」,也立時恍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也跟著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但是,急急馳向半山的白玉侖,卻暗氣瘦小老人壞了他的脫身之計。
  白玉侖急急上馳間,回頭一看,「一朵紅」果然正飛身向上追來。
  他知道,此時此地,「一朵紅」正在氣頭上,絕對不能停下身來和她解釋,只有爾後有機會再向她說明求她諒解了。
  心念及此,立即加快速度,飛騰縱躍,快閃疾避,幾個起落已縱進了漆黑的茂林內。
  他急忙隱身在一座大石後探首一看,只見「一朵紅」已追到林外不遠了。
  「一朵紅」追到林前,立即停下身來,一陣憂急的東張西望後,立即望著林內恨聲道:「告訴你,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我不會放過你的,我當時跟你說的不是戲言,你就是跑到天涯,我也會追你到海角去!」
  白玉侖躲在石後不敢吭聲,他知道「一朵紅」的聽覺和輕功都很厲害,只要被她粘上了,別想再甩開她。
  正在悄悄探首察看,驀見「一朵紅」的目光一亮,飛身逕向林內縱來。
  白玉侖心中一驚,本能的急忙蹲身在石下。
  也就在他蹲下身形的同時,前面不遠處已響起「一朵紅」的低聲嬌叱道:「白玉侖,你躲在大石後,還不趕快出來!」
  白玉侖聽得心中一驚,自己也覺得有些洩氣,因為他這時才發覺,「一朵紅」聰明多智,他白玉侖真的自歎弗如!
  心念間,正待起身,又聽「一朵紅」委屈的柔聲道:「小妹過去了?你可不要嚇唬我!」
  白玉侖本待站起,這時一聽,反而心中一動,心想,既然她這麼說,何不逗一逗她,只要逗得她一笑,她心中的氣也就消了,那時再向她解釋必須暫時分手的原因,她一定能夠接受。
  心念及此,因而強自忍笑,藏身石後等待「一朵紅」躡步走過來。
  也就在這時,前面樹林邊上突然傳來一絲輕微響聲,驀聞「一朵紅」低聲嬌叱道:「站住!站住!」
  嬌叱聲中,竟飛身循著那絲輕微聲音追去。
  白玉侖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一朵紅」方纔的話都是詐語。遊目一看左右和身後都是亂石,再加上她的委屈撒嬌聲音,竟差點中了她的「誘虎出籠」之計。
  悄悄探首一看,發現「一朵紅」已向山上追去,他那敢遲疑,立即展開小巧輕靈身法,藉著亂石小樹為掩護,直向山下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