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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萬丈懸崖

  藍天麗鳳粉面綻笑,說:「確沒想到苓妹回來如此快,宋老前輩福體可好?」
  宋大憨不甘寂寞,未等苓姑娘張口,立即一晃大腦袋說:「我妹妹說,我爹每餐仍吃半斗米。」
  話聲一落,眾人俱都愉快地笑了。
  宋芙苓鳳目一瞪,嗔聲說:「哪個問你,要你插嘴?」
  宋大憨被妹妹一頓搶白,毫不生氣,只是咧嘴嘿嘿傻笑。
  藍天麗鳳又問:「苓妹妹,你這次回來,給我們帶來什麼驚人消息?」
  宋芙苓笑容一斂,不答反問:「姊姊,聽說疤面人已來總壇,並且來了尚不止一次?」
  藍天麗鳳立即輕點螓首說:「是的,我們來此,即是察看一下疤面人是否由此處進入總壇。」
  說著一頓,似乎想起疤面人紙柬上的留言,於是又問:「苓妹這次回家,往返途中,可曾聽到有關本幫聲譽的事?」
  宋芙苓立即肅容說:「小妹急急趕回總壇,正是為了此事。」
  說著,看了三位堂主,四位壇主,立即不解地問:「鐵掌震江南張壇主呢?」
  宋大憨毫不猶疑地搶著道:「張壇主回家了。」
  衛天麟聽了,又幾乎笑出聲來。
  子母梭李沛然接著說:「張壇主違抗幫主命令,已被幫主劍劈正法。」
  宋芙苓柳眉一皺,又瞪了宋大憨一眼,繼續說:「近來外間傳說,對我們幫譽極為不利,據家父一位老友說:各大門派,已秘密選出不少傑出高手,企圖群力將我們藍鳳幫一舉剪除。」
  說著一頓,又慎重地說:「我在途中已發現不少可疑的武林人物,正向我們大荊山方向接近,有僧有道,有俗有尼,人確不少。」
  繼而又輕輕一歎說:「我來山途中,竟遇到不少本幫黑旗壇的弟兄,數次無端尋事,出言輕薄,姊姊如不及早整治,本幫前途極堪憂慮。」
  藍天麗鳳和李沛然等俱都聽得面色鐵青,渾身直抖。
  衛天麟插嘴問:「苓姑娘回山多久了?」
  宋芙苓秀目一轉,說:「我剛剛回山,一進總壇,便聽到一陣衣袂飄風聲,縱上房面一看,見是我憨哥慌慌張張直向這邊飛來,我不知發生了何事,因此也緊跟來此。」
  衛天麟最初即已懷疑,大廳上留柬的疤面人是苓姑娘所為,但那時尚不知她不在山中。
  如今她回來的正好,雖說剛剛進山,但不一定確實,衛天麟依然相信是她偽裝的,只是不知她的動機為何。
  衛天麟看了藍天麗鳳幾人一眼,肅容說:「聽了苓姑娘的話,再與疤面人的留柬對照,確已證實各大門派正企圖對我們不利,諸位應及早想個對策。」
  繼而,又對宋芙苓問:「苓姑娘斷定途中遇到的那些人,是各大門派的高手?」
  宋芙苓立即輕搖螓首說:「不像,不像,據我父親的老友說,各大門派尚在秘密進行中,不可能有如此之快。」
  粗漢開天斧賀熊,一旁怒聲說:「管他什麼各大門派,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說話之間,虎目圓睜,精光電射,一臉殺氣。
  子母梭李沛然立即正色說:「賀壇主不可激動,一切應聽幫主裁奪。」
  藍天麗鳳秀眉一挑,面罩寒霜,忿然說:「黑旗壇主張道天,只知覬覦堂主之職,平素疏於約束所屬,致使本幫給人可乘之機,實在可恨至極。」
  繼而略一沉思,又說:「明日各旗壇主即刻下山,督察所屬控制地區,李堂主和黃堂主兩人,主察黑旗地區,務必將不肖之徒,悉數斬絕,以正幫譽。」
  子母梭李沛然,為慎重計,肅容說:「主要首領人物,俱都派遣下山,萬一有人前來犯山,幫主如何應付?」
  藍天麗鳳慨然說:「你等盡可放心前去,我已有了妥善辦法。」
  說著一頓,望了宋氏兄妹一眼,說:「近來事情緊張,黑旗壇不可一日無主,就請大憨弟與苓妹妹,駐守黑旗壇第四峰上,以免宵小偷襲。」
  此話一出,三堂四壇,俱都異常高興,紛紛讚好。
  宋大憨昂頭挺胸,傲然說:「幫主姊姊請放心,你的憨弟在此,哪有宵小來犯,仗我手中一條亮銀索子鞭,必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抱頭鼠竄。」
  宋芙苓在一旁只氣得粉面緋紅,於是轉向藍天麗鳳,說:「此等重要之事,小妹與憨哥恐難勝任,尚望姊姊三思,另派高手駐守。」
  藍天麗鳳立即笑著道:「苓妹什麼都好,只是在魄力上就遠不如大憨弟了。」
  宋大憨聽了,愈加神氣,咧著大嘴嘿嘿直笑。
  衛天麟李沛然等,俱都紛紛勸說,宋芙苓只得肅容說:「不是小妹推辭,此事責任實是重大,既然姊姊信得過我,小妹與憨哥竭盡全力為姊姊效力就是。」
  藍天麗鳳見宋芙苓應允駐守黑旗壇,心中至為高興,立即說:「今天就在黑壇設筵,為苓妹接風,並為大憨弟履新致賀。」
  話聲甫落,人影閃動,眾人同時向著來時方向縱去。
  越過一片嶙峋怪石,穿過松林,即到黑旗分寨。
  黑旗分寨,建在如林石筍之中,周圍依石筍間隙,築有石牆,高約數丈,形勢極為險惡。
  走至寨門,立有幾個大頭目出來迎接。
  冀察無敵費庭法即對其中一人說:「快命廚下,準備豐美酒筵,送至廳上,幫主要在此進餐。」
  那人聽後,立即恭身應是,轉身如飛而去。
  進入寨門,裡面房屋甚多,俱是石牆木頂,高大整齊。
  越過幾排房屋,即是一座規模略小的大廳。
  眾人走進大廳,落座以後,黑旗壇幾個香主也由觀武廳紛紛趕回。
  藍天麗鳳首先召集大頭目以上首領,宣佈宋氏兄妹駐掌黑旗壇,然後並為宋氏兄妹介紹各大頭目和香主。
  全廳頓時喜氣洋溢,笑聲不歇。
  這時,酒菜已然擺好,共計五桌,大頭目以上人員,盡皆入座。
  酒筵開始,藍天麗鳳、衛天麟、李沛然等以及大頭目們,紛紛向宋氏兄妹敬酒,苓姑娘滴酒不進,僅舉杯應禮。
  宋大憨自稱海量,酒到必干。
  各桌大頭目,喜笑顏開,猜拳行令,高興至極。
  正在這時,數聲暴喝,一陣吶喊,逕由寨外傳來。
  緊接著,一連響起數聲淒厲悠長的慘叫。
  人影閃處,宋氏兄妹,早已縱出廳外,直向寨門奔去。
  藍天麗鳳、衛天麟、李沛然等,俱都緊跟縱出。
  眾人來至寨門,宋大憨已暴喝一聲,止住正在追殺守寨幫眾的幾人。
  當先一人,是一個瘦削老道,花白鬍鬚,一身灰衣,手持拂塵,一臉邪氣。
  老道身後,是兩個老叟,一個尖耳歪嘴,一個羊眼鷹鼻,四目精光閃閃,看來內功俱已有了相當根基。
  一個虯髯大漢,紫面膛、四方口、大耳、獅鼻,兩道濃眉,一臉煞氣。
  一個老尼,尖嘴猴腮,兩眼如豆,五短身材,大頭小眼,手持禪杖。
  以上幾人,僧道俗尼,胖瘦不一,俱都面現獰惡,隱透殺機,一望而知,儘是陰險邪惡之徒。
  衛天麟星目閃電一掃,不禁勃然大怒。
  當先老道,和那旁立的老尼,正是蒙頭老前輩洞壁上的惡人。
  於是,一聲怒喝,掠身而出。
  宋大憨不知內情,見衛天麟倏然縱至身側,立即伸臂一攔,阻止說:「公子老弟且慢,這第一仗讓給我打!」
  衛天麟忿怒如狂,立即轉首大聲說:「站遠些!」
  宋大憨被搶白得一愣,身不由主地退了兩步。
  人影閃處,藍天麗鳳也掠至天麟身側,急聲說;「弟弟,且請退後,讓姊姊會會張道天的師父飛拂真人。」
  衛天麟哪裡肯聽,一指當前老道,厲聲說:「小爺踏破鐵鞋到處找你,想不到你這妖道竟送上門來!」
  飛拂真人先是一愣,待看清天麟身上的長衫和肩上扣著的描金折扇,不禁輕蔑地哈哈一笑,說:「我道是誰?原來是道爺掌下亡魂孫浪萍的徒弟!」
  在這一瞬間,衛天麟已確確實實,斷定蒙頭怪人即是魔扇儒俠孫叔叔,於是,厲喝一聲,說:「妖道閉嘴,你說魔扇儒俠已經做鬼,試問小爺這身武功是誰傳的?」
  飛拂真人果然被問得一愣。
  驀地,紫臉大漢一聲暴喝:「好狂妄的小子,讓我人面獅頭龔雨大爺來教訓你!」
  喝聲未畢,高舉雙掌,向著天麟如狂撲來。
  衛天麟微哼一聲,嘴哂冷笑,正待出手。
  突然。
  一聲破鑼似的震耳大喝:「回去……」
  喝聲中,人影一閃,宋大憨宛如拚命,一低大頭,向著人面獅頭的前胸閃電撞去。
  人面獅頭龔雨,似乎未慮有此,加之事出突然,距離又近,再想躲閃,已經來不及了。
  砰的一聲大響,人影踉蹌,嗥叫一聲。
  蹬蹬蹬,人面獅頭龔雨一連向後直退,終於拿樁不穩,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哇的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雙方人眾,俱都看得一愣。
  這時,四周已圍滿了不少黑衣幫眾,立即響起一陣如雷彩聲。
  宋大憨首戰立功,旗開得勝,不禁有些洋洋自得。
  於是,大腦袋一晃,鵝卵眼一瞪,微哼一聲,不屑地望著坐在地上的人面獅頭龔雨,說:
  「哼,看你個子不小,竟然如此沒用。」
  一聲尖叫:「醜小子找死……」
  話聲甫落,尖嘴老尼,翻腕打出一掌。
  一道無形潛力,已閃電擊中宋大憨的身上。
  衛天麟立時驚覺,但已遲了。
  一聲悶哼,人影滾動。
  宋大憨被一股強勁潛力擊得立身不穩,宛如一個大肉球,直向兩丈以外滾去。
  周圍立即響起一片驚啊。
  李沛然、費庭法、黃仲華俱都大吃一驚,同時暴喝一聲,飛身撲了過去。
  倏然,宋大憨一挺肚皮,翻身坐了起來,兩眼一閉,大腦袋直搖,繼而,由地上又爬了起來。
  飛撲而去的內三堂主,個個疾頓身形,立在當地發愣。
  尖嘴老尼一聲尖嗥,倏伸右臂,五指如鉤,再度向著宋大憨撲去。
  衛天麟早已怒不可遏,一聲暴喝:「你也回去……」
  去字方自出口,右掌運足功力,已然閃電劈出。
  尖嘴老尼一聲怪叫說:「既然你先出手,我就先廢了你!」
  說話之間,疾收伸出的右掌,微微一圈,呼地一聲,再度迎出,變招之快,宛如電光石火。
  砰然一響,悶哼一聲,沙石四射,人影晃動。
  尖嘴老尼竟被震退數個大步。
  衛天麟雙肩微晃,小臂竟然有些酸痛,心中不免微微一驚。
  尖嘴老尼拿樁站穩,不禁愣了。
  一聲暴喝:「小子,道爺就不信你是孫浪萍的徒弟!」
  喝聲中,飛拂真人一揮手中拂塵,挾著絲絲勁風,直向天麟掃來。
  一聲嬌叱:「妖道休得張狂,本幫主來會會你!」
  說話之間,藍天麗鳳身影閃電迎出,鏘一聲龍吟,光華大盛,纖腕長劍疾振,直點飛拂真人的拂塵。
  飛拂真人一見藍天麗鳳出手,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聲厲喝:「賤婢,還我徒兒張道天的命來!」
  話聲未范,拂塵倏來,幻起千百尾影,直向藍天麗鳳滾滾擊來,聲勢凌厲,詭異驚人。
  這時,尖嘴老尼豎眉立眼,面貌猙獰,尖嘴中發出咯咯響聲,一雙圓眼中,凶光閃閃,向著天麟緩步逼來。
  衛天麟不知面前幾人功力如何,不敢過分消耗真力,早已打定主意,盡速掌斃幾人。
  尖嘴老尼一聲怪喝,雙掌倏翻,同時推出。
  一股山崩海嘯,勢如驚濤駭浪般的狂飆,疾向天麟擊至。
  衛天麟冷哼一聲,立演迷蹤,身形一閃,已至尖嘴老尼身後。
  尖嘴老尼哈哈一聲尖笑,一個閃電轉身,右手疾出,已抓向天麟的面門。
  衛天麟大吃一驚,身形一個踉蹌,雙肩一晃,「脫枷解鎖」迅急施出。
  就在這時,衣袂風響,人影閃動,兩個奇醜老叟一聲不吭,飛舞四掌,呼呼生風,一取天麟,一奔藍天麗鳳。
  冀察無敵費庭法-聲狂笑,挺戟攔住奔向天麟的歪嘴老叟。
  幻雲鐵扇黃仲華一聲暴喝,折扇唰聲張開,舞起如山扇影,直迎撲向藍天麗鳳的鷹鼻老頭。
  五短和尚一聲如狼嗥叫,一掄手中撣杖,撲身而前,直點黃仲華的鐵骨折扇。
  一聲嬌叱:「禿賊找死……」
  嬌叱一聲,紅影閃動,雙劍追魂蒲翠萍雙劍齊出,幻起兩團光幕,接著萬點寒星,向著五短和尚擊去。
  頓時,劍光如林,寒氣森森,拳掌如山,呼呼生風,周圍十數丈內,勁氣激盪,沙塵彌空。
  高手過招,疾如電光石火,幾人打在一起,幾乎是同一時間。
  藍天麗鳳飛拂真人,兩人激戰在一起,盡出絕學,難分勝負。
  冀察無敵、幻雲鐵扇,奮力博擊兩個醜怪老叟。
  雙劍追魂蒲翠萍,已有些步入下風。
  李沛然目光電射,靜觀全場,兩手緊扣子母梭,隨時準備揚手打出。
  宋氏兄妹橫劍控鞭,其餘三位壇主,俱都功運雙掌,蓄勢以待。
  周圍近百黑壇幫眾,俱都看得變顏變色,搖頭咋舌,悶不吭聲。
  倏然,衛天麟一聲暴喝:「惡尼納命來…」
  李沛然等循聲疾望,只見場中儘是衛天麟的影子。
  但聽砰然一響,接著是慘叫一聲,一道橫飛灰影,直向場外落去。
  哇。
  一道鮮血,由空中橫飛的老尼口中射出,繼而,宛如一蓬血雨,漫空灑下。
  頓時,場外幫眾,暴喝連聲,人影閃動,紛紛暴退。
  叭。
  尖嘴老尼的身體著實摔在地上,強自掙扎了幾下,再度吐出一口鮮血,終於死了過去。
  衛天麟以曠古絕學「後山打虎」,出掌震斃了尖嘴老尼,正待奔向飛拂真人之際……
  突然,噹的一聲,由身後響起。
  緊接著,一陣尖銳的兵刃破風聲,直向天麟的後腦射來,同時,周圍暴起一聲驚叫。
  衛天麟心頭一震,微一偏頭,一道電光,擦耳飛過。
  一看之下,竟是一柄長劍,頓時大驚,出手如電,翻腕將劍柄抄住。
  一個閃電轉向,星目一看,不禁勃然大怒。
  五短和尚揮杖砸飛蒲翠萍的一柄長劍後,這時一招「毒蟒出洞」,禪杖已點向蒲翠萍的小腹。
  衛天麟身形一閃,-聲暴喝:「禿賊找死……」
  暴喝聲中,身形如煙,振腕吐劍,力貫劍身,光茫暴漲,宛如一道耀眼匹練,疾封點向蒲翠萍的禪杖。
  噹的一聲,火星四射,禪杖立被震開。
  五短和尚怪叫一聲,虎口破裂,短小身體,踉踉蹌蹌,向後直退。
  衛天麟眼射冷電,劍眉豎立,俊面上充滿了殺機。
  接著,一聲厲喝:「禿賊納命來……」
  喝聲中,翻腕抖劍,進步欺身,劍光過處,鮮血四濺,五臟齊出。
  一聲刺耳驚心的慘嗥,發自五短和尚之口,腹胸血噴如注,撒手丟杖,翻身栽倒在地。
  李沛然等,俱都看得面色大變。
  蒲翠萍、宋芙苓,兩女看得花容失色。
  周圍幫眾,瞠目咋舌,噤若寒蟬,俱都看得膽戰驚心。
  衛天麟橫劍轉身,遊目四顧,電射有神,一聲宛如平地焦雷似的大喝:「住手……」這聲大喝,聲震山野,地顫屋動,周圍松針竹葉,紛紛墜落。
  衛天麟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只震得不少幫眾,面色蒼白,氣血浮動。
  場中打鬥幾人,頓時停了下來。
  飛拂真人一看全場,目眥欲裂,鬚髮俱張,一聲厲喝:「小子,今天道爺不將你碎屍萬段,誓不下荊山。」
  話落身動,右手拂塵,一招「風捲殘雲」,挾著一團勁風,幻起一輪青影,疾向天麟撲來。
  衛天麟縱聲一陣大笑,說:「妖道,你還想活著下山嗎?」
  說話之間,身形如電,一陣疾旋,劍化千百銀鋒,直向飛佛迎去。
  天麟手中所持,雖是蒲翠萍的鴛鴦劍,施展開來,仍極合手。
  飛拂真人一聲大喝,立展奇異步法,閃身已至天麟身後,左掌乘勢,劈出一道勁風。
  衛天麟哈哈一笑,連演迷蹤,疾展幻影。
  頓時,劍光人影,飄忽如電,勁風激增,塵土彌空。
  飛拂真人登時大駭,頓覺四周光華刺目,劍影如林,寒氣森森,奇冷砭骨,立被迫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正在這時,兩個奇醜老叟,倏然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身在空中,一曲一伸,雙袖疾揮,越過幫眾頭頂,直向寨門閃電飛去。
  全場幫眾,同時驚覺,立即暴起一聲震天吶喊。
  藍天麗鳳、李沛然等,正值全神貫注場中,加之事出突然,俱都未能適時出手阻止。
  一聲暴喝:「惡賊哪裡走……」
  喝聲中,李沛然雙手一抖,兩個亮銀子母梭,已閃電打出。
  但見兩道耀眼流星,挾著呼呼驚風,聲音尖銳刺耳,聞之令人膽戰驚心,分向掠飛而逃的兩個老叟射去。
  李沛然雖然發覺尚早,但仍遲了一步,兩個奇醜老叟身形閃電下墜,再一個起落,已縱出寨門。
  這時,暴喝連聲,人影閃動,費庭法,黃仲華,宋大憨,以及黃、藍、白旗壇主,幾乎是同時追出。
  就在眾人剛剛追至寨門之際。
  突然。
  轟隆兩聲大響,煙石橫飛,火花四射,漫天碎石,如雨灑下。
  費庭法等頓時大驚,一吆喝,紛紛暴退。
  眾人仰面一看,只見四道亮星,飛射半空。
  原來李沛然發出的兩個飛梭恰好擊在寨門兩側的高大石筍上,繼而兩個子梭,彈射而出。
  眾人一定神,相繼縱出寨門,直向前面兩個老叟追去。
  宋大憨正待縱出,一轉首,看見人面獅頭龔雨仍坐在地上,於是急步走了過去,一晃大腦袋嘿嘿兩聲說:「兩個老的跑了,我先擒個小的再說!」
  說話之間,右手疾出,立即點了龔雨的穴道。
  龔雨被宋大憨一頭撞傷內腑,一直坐地不起,眼看同來的人,死的死,跑的跑,自己心中好不焦急。
  這時被宋大憨又點了穴道,立即像洩了氣的皮球,垂頭不發一語。
  驀地,一聲驚心慘叫,發自飛拂真人之口。
  龔雨舉目一看,只看得心驚肉跳,冷汗直流。
  在一團狂飆勁風劍氣漫彌中,殘腿、斷臂,血肉橫飛。
  藍天麗鳳、宋芙苓,只看得櫻口緊閉,黛眉緊蹙。
  雙劍追魂蒲翠萍,手橫單劍,秀目一直注視場中,她對天麟適時出手救她一命,芳心甚是感激。
  看到天麟劍勢詭異,變化神奇,真料想不到天麟還是一個用劍的絕頂高手。
  同是一柄寶劍,握在天麟的手裡,施展起來,光芒暴漲,耀眼生輝,劍氣瀰漫,冷焰森森。
  這時,場中亮影一閃,天麟早已飛上寨牆,數聲暴喝,逕由遠處林後傳來。
  衛天麟一長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衣袖疾拂,向著松林閃電撲去。
  越過松林,已見費黃兩位堂主正在崖邊,苦鬥兩個奇醜老叟,情勢緊張,漸落下風。
  衛天麟一聲大喝:「兩位請退,讓小弟來收拾這兩個老賊!」
  費、黃兩人戟扇無功,久戰不下,正感焦急之際,驀聞天麟喝聲,兩人一緊戟扇,同時暴退一丈。
  衛天麟掠空落地,見兩個奇醜老賊俱是兩手空空,立即將蒲翠萍的寶劍交給藍旗壇主賀熊。
  繼而衣袖微拂,已至崖邊兩個奇醜老叟面前,雙掌閃電齊出,左打,右擊,出手奇快,無與倫比。
  兩個奇醜老叟,鬚髮俱張,暴喝連聲,如瘋如狂,四掌飛舞,急如驟雨般,齊向天麟擊來。
  這時,衣袂風響,人影閃動,藍天麗鳳帶著蒲翠萍、宋芙苓兩人,已然趕到。
  藍旗壇主,適時將劍交給蒲翠萍。
  蒲翠萍接劍在手,不禁粉面微微一紅,一雙鳳目,輕輕瞟了場中打鬥正烈的衛天麟一眼。
  藍天麗鳳,見眾人圍看天麟一人力敵兩叟,尤在這萬丈崖邊,偶一失足,定然粉身碎骨,芳心立即提到腔口。
  於是,柳眉一豎,鳳目含威,粉面立現怒容,正待出手前撲。
  驀地,衛天麟一聲暴喝:「老賊去罷……」
  喝聲中,身形一閃,掌勢倏變,右掌疾如電火般,已擊中一個老賊的肋胸。
  砰的一響,悶哼-聲,一道橫飛人影,疾向兩丈以外飛去。
  叭。
  老賊身軀跌落草中,滾了幾滾,險些跌下萬丈絕壑。
  正在這時,眾人突然發出一聲驚叫。
  一道拳風,已擊至天麟後腦。
  由於天麟立身之處,距離崖邊尚不足三尺,加之另一老賊又恰好擋在天麟身後,是以眾人雖想出手,但實無法相救。
  因此,眾人只急得狂聲驚叫,冷汗直流。
  尤其藍天麗鳳只嚇得花容失色,珠淚簌然,不停地哭聲狂喊弟弟。
  衛天麟出掌震斃了一個老賊,何曾不知身後尚有一個?但他卻確沒想到另一個老賊,出手竟然如此之快。
  尤其,在此咫尺懸崖,兩腳立足之處,已臨崖邊,即是曠絕學「脫枷解鎖」亦無施展的餘地了。
  在這一瞬間,前是絕壑,後有敵人,已不容衛天麟有思考的時間。
  這時,身後驚呼聲起,腦後掌風已至。
  於是,一聲暴喝,低頭、躬背,身形一躍,斜升兩丈。
  此刻,衛天麟身在空中,腳下已是萬丈深淵,白雲悠悠,瀑聲隆隆,低頭看來,令人目眩腿軟,膽戰心驚。
  崖上眾人看了,頓時發出一聲亡魂似的驚叫,俱都傻了。
  另一老賊自認衛天麟勢必墜下絕壑身死,於是,立剎衝勢,不禁仰首發出一聲震耳狂笑。
  就在老賊狂笑聲起,眾人驚叫未落的一剎那。
  突然,衛天麟身在空中,一聲暴喝,雙袖疾掠,身形如電,斜向崖上瀉下。
  狂笑老賊立時驚覺,倏斂狂笑,飛身撲了過去。
  藍天麗鳳等人,同時暴喝一聲,紛紛跟了過來。
  這時,衛天麟腳尖剛剛著地,老賊雙掌已至胸前。
  衛天麟怒哼一聲,身形疾旋,出手如電,一招「赤手縛龍」,已將老賊的雙腕扣住。
  老賊頓時怪嗥一聲,只嚇得面如土色,冷汗倏流。
  衛天麟劍眉豎立,星日射電,俊面上,充滿了殺機,不禁仰面發出一聲震山撼峰的大笑。
  這聲大笑,恰似裂帛,令人聽來,心神難寧,氣血浮動。
  驀地,衛天麟倏斂狂笑,雙手一抖,一聲暴喝:「去吧……」
  老賊身形踉踉蹌蹌,直向後退。
  緊接著,衛天麟身形一晃,進步欺身,閃電飛起一腿。
  砰的一聲,老賊身形立被踢飛兩丈,直向萬丈絕壑中瀉去。
  一聲令人刺耳驚心的悠長慘叫,隨著老賊如殞星下瀉般的身形,一直由空中落進深淵裡。
  衣袂風響,人影閃動,藍天麗鳳、李沛然等,俱都神情緊張,驚魂甫定,紛紛縱至崖邊。
  十數道精光閃閃閃的目光,低頭一看。
  只見一道逐漸縮小的人影,翻翻滾滾,墜進數十丈以上的悠悠白雲中。
  一點灰影,被白雲淹沒了,但那聲淒厲慘叫,和身形下墜帶起的呼呼驚風,仍在絕壑中飄響著。
  藍天麗鳳、李沛然等,俱是闖蕩扛湖多年的武林高手,看了這種觸目驚心的奇險情景,也不禁面色倏變,冷汗直冒。
  正在這時,一聲破鑼似的沙啞大喊,由眾人身後響起:「諸位閃開,這裡還有一個!」
  眾人聞聲,俱都茫然一愣,回頭一看,只見宋大憨扛著穴道被點的人頭獅面龔雨,飛步而來。
  藍天麗鳳立即高聲問:「大憨弟,可曾問出他們的來路和企圖?」
  宋大憨飛步縱至崖邊,大聲回答說:「都問出來了!」
  了字剛剛出口,身形一側,雙手一推。
  人面獅頭龔雨的一個龐大身軀,直向萬丈絕壑中墜去。
  絕壑中再度響起一聲亡魂慘嗥。
  眾人看了宋大憨的舉動,俱都有些呆了。
  宋芙苓柳眉一豎,面色蒼白,只氣得嬌軀直抖。
  於是厲叱一聲,怒聲問:「你為何把他丟下崖去?」
  宋大憨鵝卵眼一瞪,兩手向大肚皮上一拍,竟也理直氣壯地怒聲說:「我不丟他,等著他們將來丟我?」
  眾人俱都聽得一愣,茫然不解地望著這位宋大俠。
  藍天麗鳳急聲問:「我留你拷問龔雨,到底問出些什麼話?」
  宋大憨極神氣,也極神秘地一搖大腦袋,鵝卵眼一掃眾人,小手一揮,急聲說:「跟我來……」
  來字剛落,當先向前縱去。
  眾人看了宋大憨的神氣相,懼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即是聰明絕倫的衛天麟,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眾人俱都懷著好奇莫明的心情,紛紛起身,緊緊跟在宋大憨身後。
  越過一片崎嶇怪石,穿進一座松竹雜林,林內枝幹橫生,腐葉滿地,陣陣霉氣,薰人欲吐。
  衛天麟看了直皺眉頭,心說:怪!這位宋仁兄,對此路徑為何如此熱悉,身形毫不停留,一直向前疾馳?
  看看身側的藍天麗鳳,同樣是黛眉緊蹙,一臉茫然神色。
  眨眼工夫,已至林的盡頭,盡頭即是崖邊。
  宋大憨一陣疾馳之後,依然氣不喘,臉不紅,極神氣地一指崖下,扯開破鑼似的嗓子,大聲說:「諸位快來看,這是什麼?」
  一陣衣袂飄風之後,眾人紛紛相繼到達崖邊。
  衛天麟低頭一看,心頭不禁一震,只見崖邊,懸著一根粗繩,直達崖下絕壁上的一棵斜松。
  斜松的粗幹上,仍繫著一根相同的蛟繩,一直垂進瀰漫的雲霧中。
  藍天麗鳳、李沛然等俱都神色愕然,面色大變。
  衛天麟看後,轉首問:「宋大俠怎知此處懸有蛟繩?」
  宋大憨咧嘴嘿嘿一笑,道:「是龔雨招供時說的。」
  藍天麗鳳,黛眉一蹙,不解地問:「大憨弟,你對這條秘徑,為何如此熟悉?」
  宋大憨一晃大頭,極得意地一笑,說:「姊姊,不要認為我傻,但我傻人也有傻聰明,龔雨一說出這條秘徑之後,我即扛著他,先來這裡看了一次,然後,才扛著了去你們那裡,把他丟進澗裡。」
  久久沒發一言的蒲翠萍,微微一笑,幽默地說:「宋大俠果然一身神力,龔雨那麼龐大沉重的身體,由寨內扛到此地,再由此地扛到那邊,才把他丟進深澗裡!」
  宋大憨心知蒲壇主有意打趣,既然要把龔雨丟進絕壑深澗中,何必又費許多力氣扛到那邊去?
  如此一想,滿面通紅,鵝卵眼一轉,靈機一動,嘿嘿一笑,又神氣地說:「我扛龔雨到那邊再丟進澗裡,是證明這個惡徒,我沒徇情放他逃走。不然龔雨不見了,幫主姊姊向我要人怎麼辦?我說丟進澗裡了,但證據呢?」
  說著,兩手一翻,連連擺動,看來理直氣壯。
  眾人看到宋大憨那副有趣的樣子,俱都忍不住愉快地笑了,本有些緊張的心情,立即鬆弛了不少。
  苓姑娘早已看得不耐,立即嗔聲說:「少說幾句吧,還不快將拷問龔雨的經過,說給麗鳳姊姊聽。」
  宋大憨一眨大眼,立即說:「大家走後,我即問龔雨,他們來此做什麼?由什麼地方進山?這些人都是些什麼來歷、路數?想是龔雨見大勢已去,同夥來人,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他自己,自知不說不行,於是全說了。」
  宋大憨說著一頓,鵝卵眼看了眾人一眼,嘿嘿兩聲,又繼續說:「想不到黑旗壇主張道天這小子,居心險詐,野心勃勃,竟然早已蓄意奪取幫主姊姊的虎皮大椅子!」
  此話一出,眾人震驚。
  藍天麗鳳嬌軀微抖,粉面蒼白,於是忿然問:「龔雨還說些甚麼?」
  宋大憨繼續說:「張道天的狗師父妖道飛拂真人,來山已有數次,每次前來,皆由張道天預先設好的懸崖蛟繩,登上峰頂。張道天事先早已派好一個心腹香主,在懸崖處迎接……」
  衛天麟立即插嘴問:「宋大俠可問出那位香主是誰?」
  宋大憨嘿嘿一笑,道:「當時幾個香主正在身邊,我立命龔雨當場指了出來……」
  藍天麗鳳柳眉一豎,急問:「是誰?」
  宋大憨毫不猶豫地說:「杞猴孫無端。」
  子母梭李沛然對著幻雲鐵扇黃仲華,忿然說:「這傢伙正是筵前要求你與衛小俠比扇的那個香主。」
  蒲翠萍也恨聲問:「宋大俠可將杞猴孫無端拿下?」
  宋大憨一晃大腦袋,極神氣地說:「何需我親自動手,我只對其餘幾個香主,大喝一聲『拿下』就足夠了。」
  宋芙苓立即嗔聲說:「別廢話,快往下說!」
  宋大憨不服地看了苓姑娘一眼,繼續說:「這次妖道邀好幾個黑道人物,和他的老情婦尖嘴惡尼,率領著三寸和尚、北邙雙叟,一起前來舉事。」
  冀察無敵費庭法,聽了北邙雙叟四字,心頭不禁一震,想不到這兩個老賊居然竟被妖道飛拂真人邀來了。
  於是,看看子母梭和幻雲鐵扇,兩人也正面露驚容地望著他,似乎在說難怪以我三人功力,竟不能將這兩個老賊擊敗,原來竟是黑道早年成名的北邙雙叟。
  李沛然輕輕一歎,說:「看來張道天處心已久,我等尚蒙在鼓裡,如果不是衛小俠適在總壇,張道天同他師父,以來賓身份,乘我等不備,猝然下手,後果實難想像。」
  宋大憨立即又說:「這次妖道飛拂真人等人,依然由絕壑中攀繩而上,但等了一兩個時辰,仍未見張道天派人接應。
  妖道心中不禁有些懷疑,立即率眾,逕奔寨門,一問守寨頭目,才知張道天已被幫主姊姊,劍劈廳前。
  妖道一聽,頓時勃然大怒,見人就殺,如非大家都在黑壇廳上,不知要有多少弟兄遭殃!」
  藍天麗鳳聽罷,鳳目一掃眾人,忿然說:「我想這其中,定然還有其他同謀之人。」
  說著一頓,急問宋大憨:「杞猴孫無端,押在什麼地方?」
  宋大憨立即說:「就在寨門旁邊一間石室內。」
  藍天麗鳳急忙又對眾人說:「事不宜遲,否則同謀之人,必然聞風逃跑了!」
  話聲甫落,身形已在數丈以外,當先向著黑旗分寨馳去。
  衛天麟、李沛然等,俱都紛紛縱身緊跟藍天麗鳳身後。
  就在眾人盡展輕功,電掣飛馳之際……
  突然。
  一聲淒厲驚心的悠長怪嘯,由峰下總壇中響起。
  飛馳中的衛天麟,一聽這聲如鬼哭狼嗥的怪嘯,身形驟然一個踉蹌,幾乎跌仆在地,面色倏然大變。
  一聲暴喝,雙掌閃電擊地,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繼而,雙袖一掠,盡展絕世輕功馭氣凌雲,身形如煙,宛如殞星瀉地,逕向峰下瀉去。
  藍天麗鳳驟然一驚,疾聲高呼:「弟弟,什麼事?等一等……」
  話聲未落,身形閃電橫掠,緊跟天麟之後,疾馳而去。
  三堂四壇,宋氏兄妹,俱都大吃一驚,折身緊跟,宛如電射。
  淒厲怪嘯,依然響徹雲霄,震撼全峰。
  這時,由第四絕峰上,閃電瀉下數道人影,個個身形如煙,快速驚人。
  當先一道亮影,正是聽到怪嘯心急如焚的衛天麟,兩道冷電目光,左右閃射,是在找尋什麼。
  怪嘯似乎有向山外飛走的趨勢,衛天麟聽了只急得如瘋如狂,腳下竭盡全功。
  只見一條亮影,眨眼變成一道如飛銀匹練,奇迅無比,宛如驚電。
  倏然,一聲震谷撼峰、地動山搖的巨大鐘聲,在較技場上暴然響起。
  「噹」然之聲,直上蒼穹。
  藍天麗鳳粉面大變,翠袖連揮,身如電射。
  三堂四壇、宋氏兄妹,俱都全身一顫,知道事態嚴重。
  這時,巨鐘愈撞愈急。
  怪嘯愈去愈遠。
  遍山鼓聲大振,號角疾鳴,並夾雜著尖銳刺耳,劃空而起的響箭聲。
  整個大荊山,宛如山崩地裂,末日將臨,亂成一片。
  一道如銀匹練,劃過林頂,越過總壇。
  數道身影,倏起忽落,疾如驚電。
  衛天麟飛越石堡、廣場直奔觀武廳。
  來至廳前,左右閃電一看,全場空空,僅有四名大漢,協力抱著一根粗約一尺,長約一丈的巨木,正奮力向大鐘上疾撞。
  衛天麟飄身過去,怒聲大喝:「住手……」
  這聲大喝,宛如焦雷,四個大漢,俱都嚇得全身打了一個冷戰,立即停了下來。
  衛天麟又大聲疾問:「你們為何撞鐘?」
  四個大漢一看見武功高絕的衛小俠,頓時大喜過望,四人同時惶急地高聲說:「衛小俠快追……」
  衛天麟心急如焚,大聲急問:「追什麼?」
  四個大漢,依然嚷著說:「一個身穿寬大黑衫,頭罩烏紗的……」
  衛天麟神情如狂,暴喝一聲:「去了哪個方向……」
  其中一個大漢,用手一指二三兩峰之間,急說:「由此……」
  突然,微風起處,人影一閃,四個大漢面前的衛天麟已然不見。
  衛天麟騰身縱上廳脊,繼而一躍,升空數丈,雙袖疾掠,直向二三兩峰之間,電射馳去。
  飛馳中目中餘光一掃,只見藍天麗鳳方自總壇右壁牆上瀉下。
  三堂四壇,宋氏兄妹,疾縱如飛,還沒越過堡後那片松林。
  衛天麟,飛越二三兩峰之間,看到矮松怪石中有不少弟兄,正在伸拳,踢腿,挺肚皮,極像穴道剛剛自動解開,活動一下麻木的筋骨。
  佈置在峰間的明樁暗卡,看到劃過面前,如夜空流星似的亮影,知是衛天麟,俱都發出一聲歡呼,就像久因沙場上的戰士,望到了救兵。
  衛天麟兩眼如電,不斷向四野尋視著,他希望盡快發現身穿寬大黑衫、烏紗罩頭的影子。
  但除了飄蕩蒼空的嘯聲和巨鐘的餘音外,峰外各嶺間已是一片寂靜。
  衛天麟有心狂喊蒙頭老前輩,又不知他老人家來此的目的,有心高吭怪嘯,將蒙頭老前輩誘回,又怕自己暴露了疤面人的身份。
  因此,只急得攀嶺登峰,穿林越澗,繞山狂馳了一圈,也沒看到蒙頭老前輩的影子。
  這時,日落西山,暮色低垂,峰下絕壑間,已沒入黑暗裡。
  衛天麟心情沉重,失望已極,相處一年多的蒙頭老前輩,情同父子,驟然分離這麼久,方才乍聞他的怪嘯,如孤兒遇到慈母的呼喚,恨不能投進他的懷裡痛哭一場。
  淚,在他的星目中,緩緩流了下來。
  他無力地坐在一塊青石上,舉眼望著灰暗的天空,幾片灰色的濃雲,緩緩飄動。
  他的思維,也隨著灰雲起伏。
  驀地,沙的一聲極輕微的草動聲,由身後遠處響起。
  衛天麟頓時一驚,倏然立起身來,循聲一看。
  吱的一聲,一隻五彩山雞由前面深草中,振翅驚飛。
  這時,天色更暗了,整個大荊山,一片沉寂。
  衛天麟身形微動,逕向山區深處奔去。
  飛馳中,一個意念閃電掠過他的心頭大廳橫樑上的那張紙柬,究竟是誰釘上去的?
  是蒙頭老前輩?
  不可能,因為他老人家並不知道宋大憨向疤面人挑戰的事。
  莫非是苓姑娘?
  但蒙頭老前輩,卻又在此時現身。
  心念間,遠處隱約傳來陣陣轟轟隆隆的巨瀑聲。
  衛天麟心中一動,暗說,莫非此地距那道絕壑不遠?何不過去看看?
  於是,折身循聲,直向發著隆隆瀑聲之處馳去。
  飛馳縱躍中,他仍想著方纔的問題是誰冒疤面人的名字,將那張紙柬釘在大廳上。
  這時,他決心去試探一下苓姑娘,否則,這將永遠是個謎。
  因此,身形驟然加快,宛如電掣風飄,已進入濃霧瀰漫的黑暗裡。
  但他卻不知道,在他的身後遠處,正跟著一個身法輕靈的影子,兩隻如寒星的眼睛,正緊盯著他的行蹤。
  衛天麟一心想著如何進入黑旗壇的步驟,加之那道青色影子,又距離極遠,是以沒有注意。
  漸漸,隆聲震耳,雲霧漸重,衛天麟極盡目力,也難看出五丈以外。
  幾個飄掠之後,轉過一座削壁峰角,果是那道寬廣絕壑。
  再往前馳,怪石如林,水流甚急,晶亮如銀的浪花,衝擊近丈,此起彼落,歎為觀止,恍如雷鳴的水聲,轟轟隆隆,震耳欲聾。
  衛天麟看後,劍眉一皺,但他依然沿著壑邊,踏著怪石,向前疾進,起落之間,竟有不少擊射空中的水滴,灑落他的身上。
  怪。
  這些水點,落在天麟的身上,宛如雨點打在荷葉上,變成無數亮晶晶的明珠,紛紛滾落地上。
  天麟心中一喜,又發現身上寶衫的一項功用入水不浸。
  再往前馳,絕壑漸窄,山勢漸高,愈來愈險峻。
  低頭看看腳下,漆黑一片,只聽到激流的水聲。
  仰首觀天,烏雲遮頂,連個星星也看不清楚。
  片刻之後,來至一片蘿籐虯結的絕壑,衛天麟立即縱躍上攀,攀至一半,驀見左側數丈外,有一條垂直而下的粗籐。
  衛天麟心中一動,立即攀了過去,果然是由峰上垂下來的那條蛟繩,伸手用力拉了幾下,牢固無比。
  於是,一提真氣,揉身上升,奇快如飛。
  眨眼之間,已立身在第二株斜松上。
  腳下白雲飄浮,一片雲海,無邊無際,日間在崖上隱約看到的那座矮峰,已完全被白雲掩沒了。
  天上碧空如洗,皎月中天,光華似水。
  仰看崖頂,尚有數十丈,但已聽到峰上陣陣如訴的松濤聲。
  衛天麟看了這幅大自然的美景,心胸豁然舒暢,頓有脫塵之感。
  停留一會兒,繼續上升,瞬時已達崖邊,登上崖邊,即是那座松竹雜林。
  衛天麟不敢久停,立即飄身深入林中。
  林內漆黑,霉氣衝鼻,於是迅速由腰間取出白綾綢包,穿上黑衫,戴上面具,身如幽靈般,一直向前飄去。
  剛剛掠至林邊,深草中,突然立起兩個黑衣勁裝大漢,兩人同時暴喝一聲:「什麼人?」
  暴喝甫落,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已至面門。
  衛天麟心頭一驚,想不到此處已經布有暗樁。
  於是,微一閃身,羽箭擦身而過。
  這時,兩個暗樁大漢,已看清面前的黑影是誰,立即丟弓棄箭,轉身疾逃,同時兩人高聲狂喊:「疤面……」
  以下的話尚未出口,黑影如電一閃,已點上兩個大漢的黑憩穴。
  撲通。
  兩個大漢一聲不吭,臥地睡著了。
  這時,數聲暴喝,人影閃動,又有五個黑衣大漢,各亮兵刃,向著疤面人,飛撲而來。
  依樣黑影如煙,出手如電,幾個旋身,五個黑衣勁裝大漢,俱都丟刀棄鞭,翻身栽倒,熟睡在地。
  疤面人不敢久停,展開輕功,逕向黑壇分寨奔去。
  眨眼之間,已至寨牆外面,在這短短的一段距離當中,竟遇到四組暗哨之多。
  由於疤面人身形如煙,出手奇快,各組暗哨還沒看清疤面人的面目,便被點了黑憩穴。
  是以,分寨牆上,依然安靜如常,絲毫不似外面情形。
  疤面人登上寨牆,仍以絕快手法點倒兩名暗哨,直達燈火輝煌的大廳。
  宋大憨、宋芙苓,和幾個黑壇香主,正在大廳上。
  疤面人一聲不響,閃電撲進大廳,立展幻影身法,滿廳儘是寬大黑影。
  頓時,暴喝嬌叱,悶哼連聲,撲通撲通,幾個香主盡皆睡在地上。
  宋芙苓左拍右擊,玉掌翻飛,只是擊不到滿廳飄忽的影子。
  宋大憨暴喝連聲,足踢拳打,只鬧了個手忙腳亂,頭暈目眩。
  驀地,風聲驟失,黑影盡斂,宋大憨定睛一看,全身一連打了幾個冷戰。
  宋芙苓見面前立著的竟是疤面人,心中驚喜交集,不禁鳳目蘊淚。
  宋大憨一定神,立即笑了,胸脯依然挺得極高。
  因為,他想到今日午前,疤面人在留柬上曾說過向他挑戰之事已不再過問,加之疤面人又是妹妹的救命恩人,更是毫無所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