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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驚濤裂岸

  老丐說道:「在很久以前,大約四十餘年了,在西域那高聳入雲的天山下,產生了一位曠世奇俠……」
  下面就是他講述的一段有關他一生經歷與為何曾武功全廢的故事。
  西域在中國是一個人跡罕見之處,整個大地黃沙垠垠,難得發現一片水草良田,所以當時人民僅視該處為鬼地異域,除了少數土著夷民熟於徑道,能夠穿過這些浩浩沙漠外,就只有一些貪心的商旅冒險穿過其中,往返西南,某求巨利,可是因失蹤和死亡的可能性太大,也甚少人輕易冒這險。
  然而唯獨天山南北卻甚為富沃,不但牧產眾多,農業也興盛異常,並且又有大道通往關內,所以商旅也頻繁不斷,在整個西域說來真是靈鍾氣蘊,得天獨厚。
  就在北麓不遠處,庫爾河畔有個小小的村落,佔著一塊小小綠洲,雖然地勢偏僻,交通隔絕,然而因人口簡單,只有百餘戶,平日自牧自食也能自足,除了偶爾派人外出購買一些油、鹽、日用品等,可說完全與外界斷絕來往。
  這小小村落,很整齊地排成兩個大圓圈,中央空出塊甚為寬敞而平坦的場子,想是此樹逢到節目或喜慶集會之所。
  這天場中擺了數張桌子,上面滿佈杯碗,老年人。婦女們忙碌地裝扮著,紅的綵帶綠的絲巾花紙,懸掛四處,只見匆匆忙忙都喜上眉梢,臉色紅噴噴,臉角含蓄了濃濃笑意,像這種盛況在這小地方裡想只有在過大年時才會如此熱鬧,然而現在才七月呢!離大年還有五個月,看來這村中一定有什麼重大喜事才需要如此慶祝了。
  天漸黑了,家家戶戶門前都懸掛有紅色燈籠,上面貼了金紙剪成的壽富,暗紅的燭光,在落日餘輝中還覺黯然無色。這時廣場上,響起牧歌陣陣,東唱西隨,南哼北侖,說不完的閒情逸致,描不盡的漠野風光,都在此時顯露出來,接著「苗」「啤」的牛羊聲,隨著牧人呼喝由遠而近,然後成群地被趕入欄內。
  父老妻兒們都跑至村口歡迎這些勞苦了一天的兒子及父親們。歡樂笑容,親切慰藉,使他們的疲勞完全忘得一千二淨。
  在歸來的一群中,額頭一位正是此村村長上官和,被大家包圍著,無論老少對他都是尊敬異常,只見眾人將上官和引至會場,燭火燈光映得整個場子份外明亮,上官和讚歎著村民的精心傑作,心裡也由衷地高興。
  原來今日正是村長上官和的四十大壽。平時上官和領導有方,不僅使得全村豐衣足食,就是村民之間有什麼爭執,他都能大力化解,使全村如處一大家庭,和諧而樂融,這樣當然村民對他無不敬無不服了。
  此村全是複姓上官,全屬漢人,原是中原一脈,不知從何年代遷徙至此,上官和自三十歲起接掌村長之職,算來也有十年了。
  在天山邊緣上,有兩起山脈,不但高度相仿,而形狀也似如出一轍,一直延至庫爾河附近,遠遠望去,猶如張翼之蝙蝠,因此兩坡合稱為輻器坡,所夾壑谷被稱為福首谷,雖然山勢不高,倒也險峻得緊。
  在福首谷出山處,有一個泉眼,清澈而乾淨的泉水,淚淚湧出,聚成小溪,流人三十里外之庫爾河。
  根據當地上人傳說,在千年前,這地方原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宮庭,金輝碧煌,宏偉雄奇的城殿,依山而建,直矗立山腰,統治者叫做覺羅明,不但雄才大略,威震萬邦,而其本人武功更是卓絕,慣使一把貫日神引重有二百來斤,如無千斤神力,體說開弓恐連抬弓也格不動。
  而覺羅明不但能開弓如滿月,並且箭矢更是百發百中。正因他身具奇藝且麾下戰將如雲,於是連年南征北討,大軍所過,燒殺擄掠,生靈塗炭,不到四年,附近諸國,被他殺的殺,逐的逐,消滅殆盡。
  覺羅明達到了他稱雄霸道的野心,班師回朝後,大事慶祝。此夜全城歡宴達旦,歌舞通宵,到天明時民眾都酒醉如泥,癱睡在城頭台上。覺羅明也與他的戰將大臣們左擁右抱,躺在大殿上呼呼人睡。
  此時除了燈光瑩瑩外,四處靜悄悄地,恍眼看去會令人驚然以為是個死城。就在此時,天邊出現一塊黑而大的烏雲,很快地向此方飛來,越飛越近。立刻把剛才露出端兒的太陽,全部遺去,大地上陰風四起,山谷怒吼,到處風沙走石銳嘯連連,好似世界末日的來臨。
  當黑雲飛至山城上空,這才看出竟是一頭碩大無朋的蝙蝠,兩翼張開足可遮天,巨大的鼠首上,只生有一個燈籠般炯炯巨睛,如炬目光掃視著全城,口中連連發出鬼嗥的聲音。
  這時全城人民仍酣睡未醒,猙獰的巨大蝙蝠,繞城三圈後,陡地雙翼一收,降落城內,咀爪齊施,只聞慘號連連,城民們不是腹穿腸流,就是骨斷頸折,一下子全城人都被它抓殺個盡。
  覺羅民被外面慘呼聲驚醒,提弓拔劍飛奔出官來,一眼就看見那兇惡蝙蝠,和四處淒涼景象,覺羅民雖然暴虐而殺人無數,但對自己城民卻愛護備至,登時雙眼冒紅,大喝道:
  「何方妖物敢至此撒野。」
  此時大臣戰將們也跟出,一見殿外屍體遍地,其中有他們妻兒,也有他們父母,不待君王吩咐,呼喝一聲,俱拔劍向蝙蝠衝去。
  蝙蝠凶威大發,鬼叫一聲,兩翼微張,呼呼腥風將奔來眾人掃得滿天飛舞,全數都被撞跌至石上,腦破血流死於非命。
  覺羅明此時雖眼紅悲憤,然而他機智異常,知道這龐然怪物非人力所能敵。於是不進反退,輕巧地閃入殿內,反手取出一支貫日神箭。
  這蝙蝠正是被覺羅明所殺冤魂所化,迢迢飛來,正是要尋他復仇!一盞巨目狠狠盯著大殿,如炬目光,比千支燭還亮,照得大殿通明。
  蝙蝠一見仇人躲入殿內,而殿門太小,不容它那巨大身形進入,突然銳喝一聲,振翅而上,直飛起數百丈,才陡地翻身而下。
  覺羅明連忙奔出殿外舉頭一瞧,此時天上一片烏雲,如黑幕般罩下來,獵獵勁風壓迫得他快透不出氣來,並且全城矗矗欲崩,心中大驚,抬起貫日弓,奮起神力「唆!」一聲,一溜金光夾著風雷直向黑雲射去。
  這黑雲正是那巨幅,想利用衝力將宮殿搗毀,壓死覺羅明。眼看城垣頹倒在即,正在歡哨連天,突然額際唯一巨睛,竟被覺羅明貫日箭射中,登時瑩光暴滅,巨大的軀體直向城廓墜落。
  於是一個蝠屍蓋上巍然宮城,覺羅明也葬身在它腹下。
  東方日出,艷陽照在這偏幅上,千百年後,它慢慢地變化了,由肉體而成為土石,撲起之雙翅,隆然成為山峰,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覺羅明的城地被蓋在下面,誰也不知道是像什麼模樣,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而它那被射瞎的巨目,就成為如今泉眼,汩汩泉水,不正是它的鮮血嗎?這當然只是個附會的說法,而上官村卻靠了這泉水灌溉乃成為良好牧場倒是真的。
  且說上富村正處於谷口外,兩分山巒合圍,如樣龍含珠,地位女,還是大夥兒要緊。
  天愈來愈黑,雨愈下愈大,不停地閃電,照著這如拖曳而行的人們,蠕蠕而動,好多較弱的村民,受不了暴風雨打擊,顛沛撲跌,弄得泥污滿身。呼兒喚女此起彼伏,使得上官和痛心欲絕。
  他暗想:是我上官和作了什麼錯事遭天譴懲?眼看全村步上了康莊大道,為何又天災?……清兒,恕我不能顧及你了,只希望你無辜的小生命,能安然地渡過這危機,那麼我死也瞑目了。」
  且說浩蕩眾人緩緩地涉至谷前,少數動作快捷的已開始攀援山石,向坡頂揉升,此時水已漲至尺來深。
  上官和默待上蒼,但望全村人馬俱升至坡頂時,再穿山洪暴發吧!
  上官佩始終依附在上官和身旁,感受到乃夫焦急神色,及暴雨風雷的怒吼,早已心驚膽寒,再加上愛女失蹤,更加壓上千斤巨石,垂頭不著聲,跟隨大隊前行。
  然而傾盆暴雨使得岩石滑不留手,許多人攀上又跌下,上官和連忙喝止眾人的莽撞,先令兩個身形輕靈壯年漢子攀升至一文左右的一塊突出山石上,打算慢慢將其餘人懸上去。
  每個人都緊緊瞧著他倆爬升,他們的心都像繫在他倆身上似的,隨之而起。
  突然雷聲隆隆,大地受到震撼,微微開始晃搖,稀鬆碎石,沿著山坡滾滾落下,立時地上人眾大亂,東奔西躲,尖叫呼號聲,直似世界末日到臨。
  這兩人因為震撼也滑落下來,正在大家驚惶莫名,不知所措之時,攀然山腰上湧起滔天水柱,浪花四濺,白浪翻飛夾著驚濤裂岸之勢順著谷道,洶湧而來。
  原來這股洪水正是那傳說蝙蝠眼中噴出,那綿幅眼下巧是一個地下水道,平時水勢平靜只緩緩流出,然而剛才一陣地動,使蜇伏底下供水,相機引發,於是突噴而出,水柱筆直衝起高達十數文。
  立時谷中,谷外都被一片洪水蓋住,上官和等當然也葬身其中,衣箱、浮屍、雜物隨著流水飄向遠處……遠處之庫爾河。
  別地居民發覺庫爾河中飄流的浮屍等時,連忙派出救護隊兼程趕來,然而一切都晚了,上官村一切又回復到老樣,垠垠黃沙覆蓋著整個大地,村舍沖毀了,人馬死光了,剩下的只是無邊令人痛惜的景象,偶爾一兩隻禿鷹飛落,啄食地上腐屍,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難道上官村中真的雞犬不留,無一人生還嗎,這也未必。
  當那些救援之人爬至蝠翼坡上時,駭然發現一列蹄印,境蜒直上天山,深深印痕,顯出那行程是多麼艱難,所負的是多麼重,然而真是那麼重嗎?可能是它負的使命太重吧!
  天山山脈是我國有數高山之一,平均高度在六千公尺以上,山頂常年積雪,白雪皚皚永不融化,有些採藥商人,冒險深山,遇著雪崩即死無葬身之處。」
  且說其中有一峰石插天峰,直如其名,直峰高聳入雲,終年雲氣環繞,看不見峰頂。而上帝造物,實有奇工之妙,就在雲層上面,峰腰間有一小斷崖,露出一個十來文寬二十餘丈長的平台,距離峰頂尚有數百丈之遙。
  在平台後面山壁上有一天然石洞,寬廣平潔,內中住著一個隱性奇人,名諱早已不為世人所知,自稱為立冰老人,而稱此洞為玄冰室,單獨在此隔絕塵世的絕嶺上苦修上乘道法。
  且說這一日玄冰老人正打坐未休,突然覺得心血來潮,恍恍似有某種因果將要發生,心內真氣翻騰不能再行入定,於是信步走出洞口,那知山崖下有一片清明,平時雲霧裊繞的景色早已一掃而空。
  玄冰老人不覺大為詫異,直走向崖頂,只見群山聳立,林立的山峰彼起此伏,遙無止盡,玄冰老人不禁唱然而歎大自然造化之奇。玄冰老人湛湛神目,順著山勢向下看去,突然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發現一小黑點,緩緩在移動,玄冰老人倏然一驚,長嘯聲中,巨大身影像灰鶴般直向山下撲去。
  玄冰老人功參造化,功力堪稱天下一等,尤其輕功更快逾追風,世界無出其右者,轉瞬間已掠至山腳。只見一匹看來精悍而十分疲乏的黑驢,駝著一個昏迷不醒小姑娘,顛簸地踏雪而來,雖然小孩才只有三歲左右,體重很輕,然而此黑驢已像負著千斤重擔,一步一喘,可想而知是經過了多長旅途。
  驢背上小姑娘,全身裹著一條毛氈,小臉露在外面被凍得通紅,黑驢幕然發覺面前出現一老頭子,悲嘶聲中前蹄一曲,竟向玄冰老人跪下,鱗鱗巨目中流下了幾滴驢淚。
  玄冰老人歎息一聲喝道:「畜牲起來,我已知道你的意思。」黑驢聞言長嘯一聲,表示感激和欣喜道小主人有托,於是奮力站起來。
  這黑驢經過連日跋涉體力早已消耗殆盡,剛立起來,一個踉蹌,驢失前蹄又倒了下去,一縷忠魂,追隨主人於黃泉之下而去。
  老人又歎息一聲,想著一匹畜牲都如此衛護主人,為何人類反不能安於本份,盡忠職守?隨即將幼兒抱起,只見她生得粉搓玉琢,靈慧可愛,小小的嘴巴閉得緊緊地。
  玄冰老人將她下顎微按,塞了一包「天山回生散」,靈藥人口,自化成津液順喉流入腹中。
  本來此小孩並沒什麼病,只因受了些驚嚇,又遭到冷凍飢餓,才奄奄一息,這包「天山回生散」下去,不消片刻,小肚子一陣雷鳴,已能斷斷續續地呻吟:「爸!媽!水!大水!
  抱我啊!」
  這女孩不消說是上官村唯一的大劫餘生者上官清了。
  老人一見上官清長得靈慧可愛,根骨更屬上乘,只是傲氣天生,印堂之處有隱晦紋一條,不禁驚喜參半,暗思這可是無意送來此子,隨動了收徒念頭。
  上官清醒了,張大眼睛只見四處白雪茫茫,不竟驚慌得大叫道:「爸!媽廣「阿黑!
  黑!」突然發覺阿黑倒斃在腳旁,一下撲身其上抱著它放聲大哭起來。
  去冰老人鼻酸不已,輕撫著上官清頭頂道:「孩子別哭啦!它已死了,你從什麼地方來的呀?快告訴我,我好帶你回去。」
  上官清咽泣著道:「我叫上官清,我要媽!媽!你在哪裡呀?」遼江雪地中就只有他倆一老一少,相對站立著。
  玄冰老人問了他許多話,她都不知道,只能說出有一片水湧來,她跟著阿黑走了,爸,媽不見了。
  交冰老人知再問世間不出什麼名堂來,想是她父母俱葬身洪水,於是帶著上官清直上插天峰而去。
  如飛絮雪花,紛紛飄落,轉瞬間地上的阿黑已經被蓋上一層白幕,不一會兒連蹤影也沒有了,雖然它犧牲了自己生命,總算保全主人一脈香火。
  從此上官清就在此跟玄冰老人同修無極神功,在這期中,玄冰老人也曾下山調查清楚這次洪水事故,想上官夫婦也一定葬身其中了。
  在此處組嶺冰山,上官清受到玄冰老人盡心教導,又因其心無雜念,武功一日千里,不但玄冰老人賴以成名的「天明正氣」在十餘歲即練成,並且一手「靈蛇鞭法」使得出神入化,直冰老人眼看上官清進境神速,心中也欣慰自己絕藝有傳。
  在上官清十七歲那年,去冰老人自知坐化在即,有一天將上官清喚至室內,說道:「清兒,為師教育汝十四年,汝可知為師稱謂?」
  上官清搖搖頭表示不知。因為她從未想到師父的姓名為何?玄冰老人笑道7真正知我名字者,世上人可說寥寥無幾。為師自知限期將至,趁此告訴你的身世,及我派這淵源。」
  「汝出身於山下沙泉地方,三歲時忽逢洪水,據我所查你父母俱葬身水中,而汝為忠驢阿黑所救。」
  上官清獲救時年尚三歲,父母、阿黑等早不復記憶,聞言只略表詫異,並無悲傷表情。
  玄冰老人又接著說道:「為師救汝後,十四年來所傳授當以『天陰正氣』為主,而『天陰正氣』的淵源汝可知?」
  上官清仍然搖搖頭。
  玄冰老人這時面容肅然,詳細地將『天明正氣』的來源,和一個充滿傳奇性的事跡敘述給上官清聽。
  「五百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空前奇人,此人一身功夫已至飛行絕跡陸地神仙之境界,整個武林中竟無人知其出身何門何派,平日行事見首不見尾,自稱為去機子。玄機子不但精於武功,而且學究天人,尤其難得的是像江湖中的三教九流的伎倆也無所不精。」
  「在他四十餘歲時收了兩位徒弟,一為『只手伏魔周輝龍』,另個就是『神行無蹤莊欣達』也即是我派師祖。」
  「玄機子天資絕世,武功內刀兼修,剛柔互濟絕非常人所能學全其絕世。因此將其至剛之『開天神功』,『伏魔二十四劍』及江湖雜技傳給了周輝龍,而將至柔之『天陰正氣』和『靈蛇鞭法』傳給了師祖『神行無蹤』。
  「周輝龍和在欣達祖師雖也是蓋世之材,卻都只能學成玄機子一半絕藝。玄機子去世前將手著之一本『陰陽秘發』和天池黑、白寶衫理在巫山一處隱秘地方等待有緣人去發現。遺命兩徒,各人自立宗派,尋覓傳人。」
  「周輝龍立於四川峨嵋,以便利接近巫山,而莊欣達因本身修練的條件,須借大自然陰寒之氣,於是隱居天山之上。兩人授徒素來單傳,這也是根據玄機子遺命。」
  「五百年來『神行無蹤』這一脈經過十餘年相傳,而至我交冰老人江國毅。」
  上官清現在才知,師父名叫江國毅。
  「『只手伏魔』與『神行無蹤』兩脈,一在大江之南,一在長城之外,相去數千里,百年早已失去聯繫,為師僅知現在彼脈之傳人為『千面人倪繼英』,但是索未與其會過面。」
  「為師中年也曾浪跡江湖,為求『陰陽秘友』,十數年而無所得,只贏得一個『天外飛駕』名號,最後為師也堪破因果,放棄覓寶奢望潛跡天山,專修『天陰正氣』一心光大我這一脈。最近為師曾運算一番,不過最重要的是注意峨嵋傳人,不可與之衝突,因為祖師祖分傳統絕藝時早已推算好,兩者相互克制,得其中之一實不足稱雄天下,所以如果吾徒得遇峨嵋一脈傳人,則最好能與之合作共同尋求此天下奇書。」
  上官清聽完茲冰老人敘述後,心中萌發奇想,不但要尋得此「陰陽秘文」還要去會會這峨嵋一脈傳人,看看到底誰高誰低。
  山中無甲子,如此又過了半年,玄冰老人大限已到,在一個初春的夜晚,溢然長逝,上官清哀痛欲絕,因為玄冰老人與她相依為命,親情更勝於父母。最後上官清抑止住眼淚,鄭重地埋葬了恩師玄冰老人,提起師門世代相傳「靈蛇金鞭」北下天山。從此爭霸武林,掀起無數風波,而這本傳奇故事才能展開。
  在新春,西域地方仍寒冷異常,地上雪積盈尺,只有聯絡交通的馬道上才看得見一些泥黃的土地。
  這一日清晨,迪化市上出現了一位美麗窈窕騎馬姑娘,肩披一襲雪白錦緞披風,身穿密扣緊身服,這大寒天仍著此單薄衣服,難怪行人都投以驚異一瞥。而且覺得此姑娘恁地美麗,只可借風目含悲,好似有重大心事,一些青年人不竟看得呆了,目光隨著她的倩影不忍離開。
  姑娘被看得羞憤莫名,目中威凌陡現,一揮金鞭,「劈拍」從路上圍觀之人頭上掃過,嚇得那些驚艷者直往後退。姑娘高做一笑,這些凡俗子那在她眼裡,舉起金鞭又示威地一揮,才放組縱馬絕塵而去。圍觀者目送搖曳倩影,飄飄若仙地消逝在道盡頭,各自心中泛起無限欽羨,還是各走自己的路。
  這單身姑娘當然就是甫離天山,恩師剛亡的上官清,本來她曾隨玄冰老人下過數次山,所以還依稀記得路途,這次初入江湖,首先買了匹健馬代步,沿著通往隴西大道南入中原。
  上官清單獨走江湖可還是第一次,雖然玄冰老人早就詳詳細細地告訴過她各種江湖規矩,門別派系,可總內心仍不免有些膽怯。漸漸已出了市鎮,路上行人越來越稀少,最後竟到了四顧無人的地步,曲折幽長古道上只有上官清單獨南行,崇高潔白的天山,永遠是那麼令人喜愛,連綿不斷的伸延於道旁,上官清向它投了依戀一瞥,不知何日何月才能重人此山,陪伴恩師靈骨。
  且說她傍晚已至哈密附近,上官清午間吃了些乾糧,口中覺得乾渴異常正想找一個人要點食水解渴,突然遠遠道旁擺著一席攤子,前面插了一粗木桿,上頭招展著一幅杏黃旗子,攤上陳設著許多水果,上官清一見大喜,連忙縱馬前去。
  哈密以盛產水果出名,尤其瓜類更為全國核位者,平時道上常能見一些水果攤,陳列道旁,水果種種,玲琅滿目。
  這時已近黃昏,薄幕沉沉,年老的維人正打算收攤子回家團聚,突然一陣馬蹄聲停在攤前,老維人知道生意上門,立刻堆起笑臉往上瞧,嘿!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悄生生地騎在馬上,兩目神光湛湛,微笑道:「老丈!水果可是賣的?選幾個好哈密瓜給我。」
  老線人心中暗暗驚歎,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未曾看過這樣標緻的姑娘,唯唯答道:
  「好!好!老夫賣的瓜果,以哈密瓜最甜最可口。」立刻選出十來個哈密瓜捧至上官清馬前。
  「老文!太多了,您為我選三、四個好的紮起來,我好帶走上路。」上官清看那維人拿出這許多,騎馬可有點不好帶。
  上官清見老線人誠實可靠,正好順便打聽一下情勢,說道:「喂!老丈貴庚啊?這附近可有什麼投宿旅店沒有?」
  老線人正在包紮水果,聞言抬頭;二:「再過去三、四里就到哈密,倒是個大市集,可是要找投宿旅店恐不太易,老夫今年六十有四了,姑娘如不嫌棄,我喀利方願招待姑娘想宿。」
  上官清聞言大喜,幫助老維人喀利方收拾了攤子,架子小驢車馳馳地向路北坡上而去。
  喀利方本屬維族中一支遊牧民族,維人天性尚勤,雖年老仍不肯依人為生,因此喀利方不能再放牧,就在道旁擺設一水果攤,自食其力。
  上官清隨著喀利方漫步歸程,沿途上和他談得十分投機,喀利方年青時遊牧四方,所見所聞千奇百怪,這時說得興起,直聽得上官清津津有味,喀利方告訴上官清,他有兩個兒子鐵倫漢與霍乃伊,經常在外放牧,難得回家一敘,家中兩個媳婦阿拉、伊凡賢慧嫻淑,大媳婦阿拉生有一子托力,已有十四歲,二媳婦生有二子一女都未滿十歲。
  上官清聽他一直未提起過髮妻,預料其必已亡故,雖心中好奇,也不忍問此問題,翻過了一個山坡,在坡下一塊平原上疏疏落落架了數十個幕帳。
  喀利方說道:「到了!姑娘今夕在此將就一晚吧!」
  坡下正有十個小孩圍聚一塊搏戲,內中二個男孩,瞥見喀利方歸來,高叫:「媽!爺爺回來了。」立刻奔至喀利方懷中,喀利方高興萬分,輕撫著兩小孩頭頂笑道:「快來見見這位姑姑」,兩個小孩真聽話,雙手向上官清一合什,此刻上官清才微微感到求一絲天倫之樂的舒適,而有點懷念已逝的父母。
  上官清在喀利方處宿了一宵,次日又輕騎南下,她孤獨慣了已不感到寂寞,一個人自得其樂中正幻想著稱霸武林,居天下第一之座,尋獲「陰陽秘發」,練成師父也未曾達到的奇功。
  上官清一個女子,單騎獨行,何況人又生得美麗非凡,難免引起黑道非人垂涎。這一日已行經玉門,進入長城之內,沿途市集到處,人行繁雜,上官清從未來過關內,雖這些小鎮,也覺新鮮好奇,四面測覽,欣喜異常,然而當他行至酒泉,上官清已被隴西五霸掇上了。
  隴西五霸雖不能算頂尖兒,平時在江湖上也可稱為一流身手,尤因其與人動手過招向來使用群毆群攻,以多為勝之策,並且其師「南天一鶴時傑華」,輕功高妙,性情最護短,因此隴西五霸,橫行甘肅,倒是無人敢任意招惹。
  且說上官清遊興方索,揀了路旁一家飯館登樓而上,店小二見財神上門,又是一姑娘家,知道不好惹,連忙堆起笑臉將上官清迎至樓上一雅座。
  上官清十餘年來,僅是親烹自煮,如何知道萊餚,只好叫店小二隨便揀幾樣拿手好菜上來,店小二應聲而去。
  正在此時,樓下一陣馬蹄聲,停在店外,跟著樓梯「冬、冬」作響,冒上幾個橫眉大眼邪氣的粗漢,十餘隻眼睛,色迷迷地看著上官清,連座位也懶得尋了,店小二在旁瞧著可為上官清擔心了,心想隴西五霸看來是有為而來,上官清一個亭亭弱質怎是對手。
  上官清眉頭微皺,別過臉去,向店小二輕聲喝道:「喂!快拿飯菜來,姑娘吃了還要上路呢!」
  其中一個滿頭亂髮,顎下一條刀疤,由下延伸至耳邊,似乎是領袖人物,聞官輕怫笑:
  「小鳥兒可還想飛呢!被我隴西五霸看中的還飛得了?」
  其餘人隨聲附和,也瞅著上官清色迷迷直笑。
  上官清看得心中著嘔,以她高傲性情,馬上就要變臉動手,不是因她以初入江湖,不願因小事結仇才隱忍不發。
  隴西五霸隨來的有「喪門神閡路」,「夜鷹李文然」,一行七人,看清上官清嬌滇薄怒模樣兒,心中大樂,竟恬不知恥將上官清合轉困住,口裡還不乾不淨調笑著。
  上官清再心地純潔,也知道來人並非善類,將對自己對不利,立刻臉罩寒霜,柳眉倒堅,將手一拍喝道:「你們這些人是幹什麼的?再不走遠點,可別怪姑娘無情!」
  仍是那個臉有刀疤的說道:「姑娘啊!可別太無情,咱家兄弟們還要同姑娘樂一陣呢!」
  上官清雙頰飛紅,誰也沒看清楚,那刀疤漢子面上已挨了一鞭,只聽得他「哎喲」一聲,捧著臉,汩汩鮮血從手逢中流出,其餘人不禁一驚,眼看著上官清手中一條光華閃閃金鞭,怔怔出了神。
  上官清冷冷說道:「快滾,免得姑娘興起,抽你們每人二鞭。」那挨鞭的刀疤漢正五霸之首「雙頭獅子周宏」,此時在眾兄弟面前丟人出醜,心中憤恨異常,想不到毫不起眼的一個小姑娘,出手竟恁般快,自己連她使用什麼兵器還未看清,即挨了一下子,暴怒喝道:
  「那裡出來的爛貨,竟敢在爺們面前撒野,報上名來好讓大爺教訓你。」
  上官清一聽,雙頭獅子周宏挨了鞭子還敢公然叫陣,不覺大奇,心中反為他的勇敢有點佩服他,其實她那知道這正是武林中人打腫臉充胖子死要面子的一貫作風。聞言微微一笑:
  「你家姑娘複姓上官單字清,好小子你也報上名來。」
  旁邊的第五霸「粉金剛常太雄」聽出便宜來,嘿嘿好笑道:「大哥!你這鞭族得值得,一鞭換一姑娘,這生意倒划得來。」
  上官清剛平息的怒氣又被他一頓輕薄挑起,右手微抖,粉金剛常大雄只覺優館鞭影向自己當頭打倒,簡直不知要向那方躲閃,「劈拍!」緊隨著又一聲「哎喲」,粉金剛左頰上也泛起條殷紅血痕。
  隴西五霸何曾吃著這大虧,立刻拔出兵刃要當場動武,雙頭獅子不愧五霸之首,還識得大體,眼見對方出手神奇,自己見所未見,恐不是對手,連忙使個眼色,唱比餘下立刻動手,抱拳向上官清一捐道:「姑娘果是人中風,既敢攪事生非,當不會畏首畏尾,在下今夜准二更,於西郊萬花坪,敬候芳駕,領教姑娘絕學。」
  隨後一揮手,一行七人又「冬、冬」下樓,只聽得粉金剛口中還在嘮嘮叨叨似在埋怨老大,而雙頭獅也輕聲辨駁,才歸諸寂然。
  店小二鬆了口大氣,幸好未當場打起來,不然又得賠老本,心中著實也驚歎上官清一個姑娘家竟將凶狠狠的隴西五霸,制服得服服貼貼而去,忙藉著飯食的機會向姑娘搭訕道:
  「姑娘真好本事,替我們安份良民出了口怨氣,只是姑娘要留心些,隴西五霸向來是眼瞅皆必報,何況其身後大靠山『南天一鶴』也正在此地。」
  上官清正想打聽隴西五霸,連忙問道:「剛才那些人是隴西五霸嗎?還有兩人是誰?」
  店小二根聲說道:「隴西五霸是此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魔頭,老大雙頭獅子周宏,老五『粉金剛常太雄』也即是挨姑娘鞭抽的兩人,老二『流星糙馬文滿』手中一對流星糙是用條赤牛筋互相連在一起,使起來收編自如,令人防不勝防,相上滿是金髮刺,多少武林豪傑喪於此相上,五霸中也似他功夫最精。老三獨角犀王石森人最粗暴,力大如牛,用的是開山巨斧,老四金面猿魏奎,全身暗器,全部經過烈性毒物淬煉而成,歹毒無比,其餘兩人大概是五霸朋友,我也不識。」
  「以姑娘剛才身手,五霸當不是敵手,可是其師『南天一鶴』輕功絕世,倒是不能輕視。」
  上官清對五霸有了個大概認識,心中自有打算,也奇怪店小二居然知曉這許多武林中事。接著她又問明去西郊萬花評之路徑。
  上官清用過飯後,就在附近不遠處一間客棧定房住宿。將近二更,上官清在房中運功完畢,只覺氣神合一,全身舒泰不已,提起金鞭撫摸一下,心中雄心奮起,在這首次比鬥定要一舉成名,成全夙願稱霸武林。
  誰知她心中一念竟使隴西五霸全軍俱沒,而「南天一鶴」也負傷逃遁。
  上官清悄悄推開窗子,一彎新月高掛天空,萬籟俱寂,她微喟歎一聲,從此以後江湖爭雄,何日可了,只見她單足輕點,肩不晃,上身不動,一條纖細黑影,電射而出,急如飄風鬼破向西郊逸去。
  萬花坪在酒泉鎮外三、四里郊,以上官清之輕功,不消半個時辰即已行到。萬花坪方圓十數丈,名將其實地遍地野花,坪周圍都是蕭森樹林,黑壓壓地一大片,在株大樹下,喪門神,夜鷹和五霸正等得焦急不可耐煩,老三獨角犀王石森口中哺哺罵道:「這臭丫頭放情膽怯,背地溜了。」接著又詛咒不已。
  粉金剛接腔道:「我想也是,是這爛貨一定是抱著漢子……。」下面「開溜」兩字還未出口,「拍達」一條斷樹枝打在粉金剛回內,立刻打掉兩顆大門牙,粉金剛咦咦晤晤叫著,兩手向口中直搗,原來斷技還深插在肉裡。
  雙頭獅子正開口喝道:「是何方高人?」
  一條黑影從樹上騰而下,驚得眾人齊退後一步。只見來人直如三兩棉花,落地無聲。
  上官清目中神光凌凌,注視著粉金剛厲聲說道:「狗才!日間一鞭還不夠,居然敢背後罵人。」
  原來她在粉金剛罵人時,已來至七人頭頂,只是因為她輕功太高,內中沒有一人察覺。
  上官清一到就聽得粉金剛背地口出穢言,不禁大怒,心想先請他吃點苦頭,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於是輕折了段干校,打得粉金滿嘴鮮血直流出。
  粉金剛被罵得敢怒不敢言,瞪著一雙鬥雞眼,狠狠盯著上官清,心想背後還有位大靠山,一鼓勇氣叫道:「臭貨,別得意看爺兒要你………」
  雙頭獅連忙喝道:「五弟!別莽撞。」又對姑娘道:「姑娘可還約了什麼朋友沒有?請一齊出來,我隴西五霸動手過招無論對方人多人少向來五人齊上,如姑娘有幫手則請一同上,免得江湖上來譏笑咱隴西五霸以多欺少。」
  雙頭獅老謀深算知道對方武功高得出奇,己方任何一人,與之單斗絕出不了三招即要敗下陣來,先拿話將她匡住,免得她要求單打獨鬥。
  上官清略一沉思,對方七人看來都似成名之士,自己想稱霸武林,正好拿他們開市,索興爽快點,說道:「你們五個人仍不是對手,還是七個統上罷!」
  說著將環腰金鞭抖,立時金光閃閃,恍如金蛇亂竄,點點星光搖搖不定。
  雙頭獅一聽心中大喜暗思:「我隴西霸雖單打不能勝你,五人至少可以擋你一陣,你還敢要七人同上。」於是喝道:「姑娘既如此說,咱們兄弟敢不從命。」接著將各人都向上官清介紹一番。
  七人等雙獅話一說完,馬上將上官清團團圍住,各擊出其兵器,上官清微微一笑,手中始在頭上一圈,夾著銳嘯聲,鞭首輕晃,虛飄飄地點向雙頭獅。
  雙頭獅只見一點金星,如鬼觸般在面前晃動,立刻手中刀向面門一迎,大喝一聲:「併肩子上,今晚非把臭丫頭廢在此地。」六人也立刻展開身手,將上官清包得密不透風。
  七人中以流星相馬文清武功最高,雙頭獅次之,然而一把鬼刀也使得出神火化。招招狠猛,再次為喪門神閩路,用的是一把冷氣森森喪門劍,閩路出師於遼北一藍家河溝」吳令桂門派,六十四招「鬼引魂牽」劃法,雖屬左道旁門,也能臍身於江湖一流,再次為夜鷹、金面猿武功無甚出奇,然而一身歹毒暗器,是遭黑白道忌憚。
  不知多少成名俠土,喪在其手中,夜庭用的是一根狼牙棒,森森白牙,鋒利無比,金面猿手用三節棍,使起來「嘩刺」連響,擾人心神,防不勝防。
  頃刻,七般兵刃,棒、劍、斧、棍,交織成一片厚幕,圍住上官清。
  流星相馬文滿,雙擔主攻,上下交擊快逾閃電,獨角犀王石森之巨斧如雙頭獅長劍,硬碰硬,專向金鞭正面碰撞,晃眼間,似乎隴西五霸佔盡優勢。
  粉金剛一見上官清忙於招架,一把長劍專向便宜處撩撥,口中胡說亂語:「小美人兒,看來今天可要被咱哥兒活累死了。」
  「嘿!老四,這妞兒可得先讓我,上次可是先由你的。」
  老四金面猿也是個色中餓鬼,平時與粉金剛共同為惡,霸佔民女,魚肉鄉民,惡性最大。聞言不但不臉紅,反而哈哈笑道:「老五,咱們兄弟還說客氣話,人讓給你,金鞭我金面猿可還要。」
  其實以上官清目前武功,要勝此七人可真是易如反掌,只因她從未與人打鬥過,而初次上陣又逢這多人圍毆,不禁有些心慌意亂,又聽得眾人胡語睛說,氣得無名火冒三千丈。
  上官清先機一失,早忘了以靜制動,各個擊破的原則,一條金鞭左支右格,險險敵住對方狂風般攻勢。
  夜鷹也不甘寂寞,淫聲笑道:「老四、老五,可別忘了還有我夜鷹一份,還是讓這妞兒自己選我們其中任何一個,免得說咱們兄弟不解風情。」
  粉金剛大笑道:「妙!妙!好主意,小娘子可聽清了,咱兄弟特別開恩,由你任選一個,我看你還是選我吧!我粉金剛入最年青瀟灑,決不會辜負你呢!」
  上官清經過一陣拚鬥已能按捺住心神悟出許多應對方法,不為外物所動,一隻鞭漸漸活躍起來,有守有攻了。嘉然一式「橫起靈蛇」,鞭由左而揮右,盪開馬文滿流星槍和喪門劍,左手一圈,一股柔和勁氣。將七人逼退一步,突然施出迷蹤步法,只見她雙袖飄飄,直如仙子凌空,洛神履水,灑脫絕世的身法,看得隴西五霸等眼花繚亂。
  雙頭獅老好巨滑,立時覺出情勢不妙,對方一改變身法以快打快、己方陣容立刻大亂,大喝一聲:「夥伴注意,丫頭真功夫使出來了,各人緊守自己方位,將丫頭困住。」
  上官清剛一上手,內心還有一些惴惴不安,數十招過後,摸清對方路數,打來輕鬆異常,聲東擊西在七人中穿花蝴蝶般來回飛動,這還是她想趁機磨練一番,不然隴西五霸等早就落敗。
  七人中以喪門神劍閉路,雙頭獅周宏,流星糙馬文滿武功較高,知道遭逢平生勁敵,各使出看家本領悶聲不響地狠鬥,一時還未露敗象。
  粉金剛可最慘,上官清恨極了他口齒輕薄,鞭鞭不離其身左右,抽得粉金剛斷袂片片,狼狽不堪,一把青銅劍上下揮舞,使盡吃奶力氣也擋不住上官清神出鬼沒的招式,口中直哇哇大叫,每次要罵人的話還未出口就被上官清一鞭打回去。
  酣戰將近三百招,膜俄月光中只見七條黑影圍著一個快逾閃電身影團團轉,馬文滿的流星相,被縮此伸,彼短此長,褪上金髮刺犀利寒心,連使兩招絕學「雙星貫日」「南北交馳」,將上官清身形一圈圈住,立時另六件兵刃齊襲向上官清,王石森開山巨斧當頭壓下,口中大喝道:「咄那臭娘兒,看你往那裡逃。」
  粉金剛也看得有機可乘,一縷青光竟向上官清小腹刺去,喪門神閩路冷森喪門劍和雙頭獅沉沉利刀左右砍至上官清胸部。
  最陰險還是金面猿魏奎和夜鷹李文然,不進反退,一抖手金面犯三絲極細烏光,無聲無息襲至上官清腦部,夜鷹一柄藍汪汪柳葉飛刀也跟蹤而上。
  上官清變生肘下,鎮定如常,嬌叱一聲,「天陰正氣」已佈滿週身,手中鞭向外一圈,「呼刺」五件兵刃連同四件暗器,受著鞭稍而出之正氣撞得進發四方。
  七人呼哨一聲同時撤出圈外,除夜鷹李文然與金面猿外其餘五人之兵刃都彼此無形勁氣震得飛出三丈外。
  獨角犀捧著鮮血滴滴震裂虎口之右手,大嘴一歪說道:「這娘兒好大勁兒,大哥還是請師父出來吧……」
  雙頭獅忙道:「胡說,這娘兒只憑她一點正氣,兄弟們併肩子再上,小心不要碰撞這丫頭金鞭,就不會被震飛兵刃了。」
  他可誤認上官清的「天陰正氣」為道家正氣,一搶地上刀又當先進擊。
  此番七人更鬥得小心謹慎,各自佔好方位,合力進擊,比剛才凌厲多了。上官清一時間竟又被迫得只守不攻。
  粉金剛又看出便宜,嘻嘻笑道:「小娘兒啊!別打了,還是跟大爺回去,有你樂子。」
  上官清正在注意著攻來招式,回想自己十餘年所學,研究到底應用何招才能發揮最大威力,對粉金剛冷言熱譏根本不聞不問,手中鞭兒見招破招,見式破式,偶爾攻出一鞭,即將七人逼退一步。
  粉金剛更以為上官清技不過如此,放心大膽說道:「小娘兒、剛才威風到那裡去了呀?
  我粉金剛最憐香惜玉,還是跟大爺走,包你玩樂無窮。」
  上官清仍不聲不響,一招「靈蛇點首」,鞭化五條點至對方五人,左手驕指向後一彈,兩股勁風直射身後粉金剛和夜鷹。
  粉金剛正被歡喜沖昏了頭,左手五爪金龍竟探向了上官清臀部,夜鷹也一著機會難得,悶聲發出一隻飛刀,直等刀已出手才喊聲「打」。
  粉金剛暗自得意已極,那會注意到襲來指風,只覺「笑腰穴」上一麻,口中還未喊出「不好」,立刻倒在地上大笑不止。
  夜鷹李文然更慘,飛刀擲出後,正靜觀變化,突然一縷微風襲上面門,還未分辨清楚是什麼東西,太陽穴已被點中,慘嗥一聲,就這樣不明不白死去。
  上官恨透了隴西五霸輕薄和陰險,因此下手已絕不容情,又因知道對方還有一個厲害高手,隱身在旁,於是打算先下手為強,保留點精力,好與之再決鬥一番。
  一反手點倒了粉金剛和夜鷹兩人,接著手一揮,電射而來的飛力,受到「天陰正氣」吸引,微偏左方,反向「流星校馬文滿」急射而去。
  其餘五人眼看上官清反手一彈就點倒兩位同伴,嚇得心驚膽寒,都想開溜,馬文滿正使出「流星追月」兩個鐵相一前一後碰向上官清,五人都同一心念,只要上官清一頓身就要開跑。
  霎眼之間,夜鷹明晃晃飛刀竟穿過兩相直射到馬文滿胸部,「流星相馬文滿」被流星捷遮住視線,還來不及撤身變招,狂吼一聲,伏屍就地,汩汩黑血從傷口中流出,腥臭四溢,想不到夜鷹李文然絕毒飛刀黨害了同伴一命。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雙頭獅、獅角犀、金面猿、喪門神齊都攻出一招,往後便退。上官清早已殺得眼紅,那容四人全身而退。
  抖起漫天鞭形「靈蛇翔空」,每人但覺鞭鞭指向自己無論如何也躲不開,雙頭獅被點中玄機穴也當場死亡,王石森因上官清念他性尚不惡被點中曲池穴,兩柄開山巨斧飛上半天。
  金面猿、喪門神一個被點中天殘重穴全身武功俱廢,一個被點上中極穴也武功全廢。三人怔怔站在場中,金面猿與喪門神,眼淚像泉水般流出,心痛其一身功夫毀於一旦,獨角犀王石森,目不轉瞬地看著上官清,想不到這麼個文弱姑娘,武功已至超人人聖地步。
  上官清下手太辛辣,暗怪為何自己一動手即克制不住理智,而作出這趕盡殺絕的事情。
  突然一個冷峻聲音從林中傳來:「好心狠的丫頭,居然敢把我老人家徒兒全廢了,報上名來,我南天一鶴可要為我徒兒們報仇。」
  上官清忙將金鞭一舉,先護住全身,抬頭一看,只見樹旁走出個清瘦老者,眼眶深陷,鼻如鷹鉤,一看便覺其性陰沉泥整,不問而知這人就是隴西五霸之師了。
  上官清心中也有些愧慚,吶吶答不上口,南天一鶴時傑華眼見上官清使出「靈蛇翔空」
  絕招時始知不好,還來不及出手相救,連續慘爆使得他心一沉,像掉落至千丈懸崖,知道自己一番培植心血都完了。
  雖然南天一鶴眼看其愛徒:死的死,傷的傷早已悲憤填膺,然而他陰詭生性,外表仍靜如常,只雙目冒出熊熊怒焰,注視著上官清道:「好丫頭,快將師承報出,我南天一鶴好向汝師報喪。」
  上官清性情高傲已極,聞言大怒道:「時老兒,要報仇衝著姑娘來,我上官清雖師出無名,可仍不把你南天一鶴放在眼裡。」
  上官清這話也不假,玄冰老人的名號,江湖中真是無人知曉,不過如果上官清說出她是屬於「神行無蹤」門下,包你南天一鶴立刻就要轉身逃跑。因為武林第一奇人玄機子的事跡,雖已逾五百年仍流傳於江湖,任何人都景仰敬畏萬分,尤其南派之千面人蜇居峨嵋,也有時伸手管管人間不平,許多魔頭都受過他懲戒。
  南天一鶴也不再發話,一張兩隻烏黑發亮干腐腐烏爪,騰步向上官清走來。
  上官清現已對本身武功有了極大信心,一看對方兩手空空,也將金鞭往腰間一圍,雙手重疊胸前,氣神會一靜待南天一鶴發招。
  時傑華在上官清與其徒動手時,就看得出她是個剛出道的雛兒,不禁有些輕視,後來上官清越戰越猛,招式也愈來愈靈活,才覷出些端兒來,知道自己看走了眼,現在一瞧她在這短暫的打鬥經驗中,就悟出許多對敵要決,而能夠抱元守一,以靜制動,也暗歎其心地靈慧聰敏。
  南天一鶴受傳於苗嶺「九頭真人」門下,也即是後來苗嶺三凶之上兩代師叔祖輩,武功自成一脈,南天一鶴精擅輕功提縱術,才博得一鶴雅號,平生並無大惡,只是天性護短,行事不分皂白,全憑意氣,不過武功卓絕,不但輕功絕高而且兩手練有奇毒「赤鳩掌」。
  武林人士不但怕他本身功夫,也顧忌苗嶺勢力,對他都懷著敬而遠之之態度,因此他不免有些自高自大,目中無人。
  今天一見上官清不但毀了他全部的徒兒,對他又可說辱謾已極,心中憤怒萬分,兩手運動,十指由墨黑而變為暗紅,滿頭亂髮根根豎立,一步一步向上官清走來。
  上官清雖學有絕世奇功,但她從來朱應用過,也不知其本身武功與一般江湖上平常把式高出許多。一看南天一鶴鼓目凸眼怒髮衝天,再加上自己廢了他四個徒兒心生內疚,不禁有點怯意。連退數步。
  南天一鶴撮唇長峰一聲,雙爪奮起直向上官清抓去,快如閃電,赤紅的掌心,尚隔她面門颶尺就感覺一股羊腹之氣隨掌而來。
  上官清連忙騰身躍起,一招「觀者指蓮」兩指並點,一縷勁風直指南天一鶴「頂門穴」。右手輕巧地一拍借空氣反震之力,又避開南天一鶴由下而上之「老猿抱樹」。
  南天一鶴時態華一連兩招都被對方輕易避開,老羞成怒,展開二十一式「鬼手抓魂赤鳩掌法」十指曲屈如鉤,左圈右拿,腥臭的掌風包著上官清打轉。
  上官清由他赤掌上,已知其掌風中含有奇毒,早就封閉了氣息,手打足踢連演十餘年天山絕嶺苦學,愈打愈奇,愈打愈快。
  南天一鶴本來以輕快見長,一上來就施出其名一九天步法」,左四右五想將對方弄得眼花緣亂,然後不廢吹灰之力點倒對方。
  誰知上官清輕功冠絕天下,「神行無蹤」就是以「凌虛步」駕御武林,無人能出其名。
  立刻上官清也展開身手和南天一鶴互相比快。
  起初南天一鶴尚能跟著齊進,不到半個時辰,即已氣浮心躁,上氣不接下氣,而上官清卻仍精情抖擻,絲毫不露疲態,南天一鶴知道自己輕功方面差人多多,連忙走下身來,雙目牢牢盯住上官清夢幻身形,烏爪不停伸縮,見隙便鑽,一時也保住不敗。
  上官清經過兩次大戰,對招術已融合貫通,使起來得心應手,一招「天女散花」五指微向外張,陰柔的掌力隨式而發,迫得南天一鶴連退四步。
  兩人酣戰不休,時傑華臨敵經驗充分異常,每在險急萬分,使出拚命把式,卒能化解危勢,上官清更把他當作活耙子,東一掌,西一掌,逼得南天一鶴使盡全部看家本領才能勉強支持。
  天也漸明瞭,東方晨曦微現,半天紅霞中響起蹄聲陣陣,一群群鳥雀黎明即起,振翼外出覓食,萬花坪中萬花齊放,迎著朝陽豁地開放,香氣四溢,令人精神大爽。
  上官情感覺到天已大亮,對貓耍耗子般打法,早已厭倦,輕笑道:「時老頭回家再練上三年吧!我上官清隨時仍可以接待你。」
  時傑華衣襟不整,全身破條爛布早不成樣子,如不是上官清手下留情早就負傷倒地,一聽上官清出言譏諷,本已蒼白的臉上變得烏青,大喝道:「臭丫頭別充大話,今天有你無我。」
  南天一鶴羞憤難當,自己稱雄半生的成名人物,竟敗在不見經傳的小女孩手中,宣揚出去老臉還往何處放,於是不顧自身性命,完全用同歸於盡的招式,拚了命也要將對方打傷。
  上官清朗聲一笑:「好個老兒不識抬舉,你當姑娘怕你不成?」她早摸透洞悉南天一鶴的身法,一變招式,完全硬碰硬撞。
  南天一鶴自持數十年性命交修內功,認為對方一個二十來歲娃娃,雖招式奇特,但內功會有多大造詣,他可忘記上官清鬥他徒兒時,一拍打飛五件兵刃和暗器的威勢。見狀大喜,雙掌使出十分勁力,迎著上官清單掌,狂飆急推而上,上官清心中不禁暗笑,三掌一抵,她微一縮,左手閃電砍至時態華天靈蓋。
  南天一鶴時傑華雙掌已被吸住,不能躲避,大驚之下連忙收掌往後急退。
  上官清大喜其中計,右掌一吸一放,「天陰正氣」加上南天一鶴自身內力,一湧而上,只聽「克擦」,巍巍巨木被地撞得齊根折斷大片。
  南天一鶴面如金紙,口中淌著鮮血,手撫著胸口不停喘息,尚喜他內功深厚,雖內臟震動十分嚴重,如細心調治,還有復原的希望,不過至少也須五年以後才能再行運功練氣,而且再也不能超過現在功力境地。
  南天一鶴淒然而歎,心知自己報仇無望,怨恨地說道:「上官姑娘好生了得,我時傑華敗得心服口服,姑娘可能告知在下師承何派?我南天一鶴也好得曉究竟是何方高人絕藝。」
  南天一鶴此時口氣柔順得多了,說起來也有氣無力。
  天官清冷冷一笑說道:「告訴你也無不可!我姑娘也不怕你怕仇,天山玄冰老人是我恩師,你可能未曾聽過,不過祖師爺『神行無蹤』你總有耳聞吧!」
  時傑華到此時完全絕望,想不到對頭竟是絕跡已久北派『神行無蹤』的傳人。目前南派「千面人」雖也久不出世,然而二年前他老人家也常現江湖,傲視環寰無敵手,想這北派姑娘武功定也不同凡響,而自己怎麼天大膽子向「神行無蹤」傳人挑戰。跟著連那五個徒兒也恨上了,大喝一聲:「森兒,抬我走,咱們師徒今天可全栽到家。」
  獨角犀王石森將帥你扶起,瞞珊而去,金面猿、喪門神也悄悄跟在身後互相攙扶而去。
  上官清目送三人消失在鬱鬱林木中,抬頭一看日已三竿,長嘯一聲,清音迥迥不絕,而她爭雄江湖的信心也隨著一嘯油然而生。
  上官清踏著如茵芳草,心中充滿喜悅興奮,一夜之間大展身手敗八位成名多年高手,尤其是南天一鶴,據店小二講似乎是已能領袖武林的大魔頭,居然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那爭霸天下還成什麼問題?太陽光普照大地,人們都已起身操作,負梨荷鋤涉踱於葉圃田間,這些善良的農民,被上官清超塵姿容吸引,都不自覺停步注目她翩翩起舞,上官清今天特別愉快,也很親切地向他們打著招呼。
  漫步踱回客店。
  上官清一夜擊敗南天一鶴與隴西五霸等的消息,不久揚遍武林,成為談話間的神奇材料。
  酒泉一帶居民,對她除去了惡霸,都不禁感激流涕,有些虔誠佛徒竟為她設長生祿位。
  官府眼見群眾對她的愛戴敬畏,也不敢出狀逮捕她一夜四命的案子,只好任意將此罪名安插在一個未曾捕獲的江洋大盜頭上。
  且說上官清自此以後趾高氣揚,更形踞傲,她在推時就有極強好勝的心理,這時更加表現出來,尤其是嫉惡如仇,無論黑白道中,只要犯在她手上,輕則殘疾重則身亡,從無一人能倖免,因此立時引起公憤。然而上官清武功太高,誰也不敢單獨與其作對,有數次大家聯合對付她,也被她絕世武功打得七寥八落,死傷天數,從此以後再也無人敢輕持虎鬚。
  上官清本人又孤芳自賞,不善與人交友相處,出道了三年仍不能獲得一個知己,而她也不在乎,仍是我行我素,獨來獨往。
  在這三年之中,她圖下了響噹噹名頭,在黃河南北成了眾所周知的人物,經歷無數戰仗,從未敗過。因她與人動手過招,總是神態飄飄欲仙,游灑從容,一點也不顯得匆促勉強,於是一些好事之人敬稱她為「武仙」,上官清得到這萬人之上名號,也心滿意足,達到了她爭強好勝的慾望。
  然而事情可不會這樣簡單,因上官清平日對人手段太過毒辣,一般受過地懲戒,傷害的武林人土,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而武技上又差上官清太遠,不得已只好向別處打主意報復。
  正在此時南方也出了位曠世奇俠,縱橫大江南北,劫富濟貧,神出鬼沒如神龍兒見首不見尾,從未有人看過其目面何樣。
  於是謠言傳出,說江南新出了個大俠,自稱為「武神」有意要較下上官清,並且傳述他武功如何如何神奇,如何蔑視北方「武仙」,認為「武仙」不堪一擊。
  這些話傳到上官清耳中,以她如此高傲好勝者,如何受得了,立刻整裝南下,打算去會一會傳說之中「武神」,看看到底誰勝誰負,順便也好至蜀中巫山去碰碰自己機運,是否能發現恩師所說的「陰陽秘發」。
  於是上官清整理好行裝,當天即轡騎南下。沿途風光雖然明媚異常,然而她卻無心欣賞,心中只存在著尋找「武神」決鬥和如何尋覓到「陰陽秘友」。
  這一日上官清已來至蜀「巫山」腳下,將從騎寄在山下民舍,一晃身直向山中馳去。
  巫山是我國有數名山之一,秀麗奇絕,其中斷崖峭壁,仍高人云間,其中一十二峰,峰峰特立,傳說紛雲,尤其是襄王神女一事,更流傳民間,家喻戶曉。
  且說上官清深入此山,耳目一新,四處泉水嗚咽,猿啼不住,這在北部山陵是沒有的,尤其山色青翠欲滴,更非塞北鬱鬱森森,黯蔽天日般,自是另一番氣象。
  上官清隨著山勢越爬越高,也愈來愈陡峭,奇形怪石,如犬牙交錯,千丈懸崖比比皆是,上官清遊目四處,只見漫山翠谷,那裡有埋藏寶物跡象,心中不禁有些頹然,順著山脈仍直往上行。
  且說上官清一日奔波,終於徒勞無功而回,這樣一連六日,雖已尋遍整個巫山,然而一點收穫也沒有,上官清不禁暗忖,聽說寶物即將出世之時,埋藏地方夜間一定有光華上升衝霄,不妨在夜間一探巫山,說不定反能發現「陰陽秘發」和「天地黑白二寶衫」所在之地。
  於是當夜上官清紮好緊身夜行股,腰盤金光灼灼靈鞭,馳向巫山。
  上官清名號「武仙」當然輕功也高絕異常,只見夜茫茫密林山上,兔起抓落一條身影,快逾閃電巡遊於巫山林石之間。如不是一個眼力特佳者,恐怕就黑影都看不見。
  上官清奔馳一會毫無所得,然而突然覺得周道四處,隱隱包含得有一種肅殺氣氛。這種情形在已往,每次她受到武林人士圍剿前,就會有此感覺。於是她陡的一驚,連忙隱去身形,遊目向山嶺望去,神目所過果然發現好些可疑跡象。
  上官清幼習神功,目力自不比尋常,雖然夜幕沉沉,在心靈一定間,立時四山如同白晝,一草一木棋清晰地呈現眼前。
  首先她發覺在對面山頭上,好些黑影竄動,從身法輕快迅捷看來,都是江湖一流身手,繼而四周更發現許多,尤其是有數個直如幽谷飛禽,虛幌幌地像不必沾地就翱遊於林明間,就是以輕功見長的「武仙」也不得刮目相看,暗驚其功力深厚。
  這些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就如她一般獨自行動,上官清心中暗思:「這些人該不是也為著「陰陽秘發」而來?難道此秘發的消息已傳出江湖。」
  立刻她也身影一展,直如沖天巨鶴向絕嶺飛去。足下林木岩石往後閃電般移動,上官情報嘴一笑,自信輕功尚較那幾位功力高絕者勝一籌,彈指間只見她越過一峰,飄過一澗,滯涵從容的步法恍如臨波仙子,恐飛燕也自歎不如。
  上官清一口氣衝上巫山絕頂,前面已是一片斷崖,高有千例,對面也是一壁懸崖,雲氣湧漫似虛似幻,「武仙」上官清俯視著崖下東流的長江,雖然是如此渺細,然而潺潺沖激聲仍矗矗傳至崖頂。
  上官清從絕壁向下一寸一寸仔細觀察,只有一些突出不足三寸的岩石可供落足,像這般險法,她自詡地想,大概也只有她「神行無蹤」一脈能夠縱落自如了,上官清想至此處滿心驕傲,一種優越感使她不禁預備親身一試這天下出名險峻之地。
  正當她緊著衣飾,突然瞥見離足不遠處,一條黑影從下面三十丈慢慢揉身上來。兩手雙足吃力地攀附著,一尺一尺奮力上騰。
  上官清只覺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臉上紅得發燒,因為她剛才還自誇天下除了她外再無人能上下此崖,現在馬上就被事實打破,於是上官對那黑影起了莫名的反感與憎恨。
  黑影已升至離崖頂不足兩丈,突地低嘯一聲,單足一登整個身體似箭般射上來,「武仙」看他折騰半天尚有如此驚人內力,不禁暗吃一驚,悄沒聲音掩至此人身側。
  那人驚覺異常,飛快地轉過身來,冷冷地向上官清道:「何方朋友,我公孫惠龍在此有禮。」
  據傲的神情,冷漠的言詞,比上官清還有過之。
  上官清從未聽說過江南有公孫惠龍此人,雖驚於其功力,也甚為輕視之。聞言面色一寒道:「閣下手中拿著何物?從實告來,如得處不當,可別怪我『武仙』上官出手狠辣。」
  公孫惠龍聽到上官清名號,臉色陡的一變,隨即又回復原樣。
  原來公孫惠龍手中正捧得個白玉盒子,上官清見他費了如許功力只為了這一白玉盒子?
  心中大犯疑心,猜測此人可是已得到「陰陽秋友」。
  貪慾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此本秘友對她的關係異常之大,因此上官清心中噴心大起,準備假如此盒內正是「陰陽秘文」的話就要動手搶奪了。
  公孫惠龍老於江湖,一眼便察出上官清意欲何為,朗朗一笑道:「原來上官姑娘也是為著『陰陽秘笈』而來。不錯,此盒內正是此秘笈和天地黑白二寶衫,姑娘預備怎樣?是動手劫奪?」
  上官清雖出道已有三年餘,然而再大也不過二十出頭,聞對方一言點破私心,不禁赧然吶吶不知何言,還算她人甚機敏,立刻裝出一副笑臉說道:「原來公孫大俠已得到此一秘文,可喜可賀,只是公孫大俠海量可能借與小妹一覽,讓小妹也見識這天下第一奇書,到底如何奇法。」
  這公孫惠龍正是傳言中的「武神」,早已得知這面前如花似玉美人兒,即是與自己如出一師之神行無蹤傳人,有心要拿出此本師門秘笈共同分享,然而自私心使他斷然棄絕此念頭。
  立刻他仍冷漠地答道:「姑娘有借,我公孫某敢不從青,然而敝人尚有要事,須即離去,容在下改日再奉上姑娘過目如何?」
  上官清一聽,這不是故意搪塞,改日!改日不知你躲到那去了。馬上又臉罩寒霜道:
  「公孫大俠是故意小覷我上官清否?要走不難,贏得我雙掌一鞭自然放你下去。」原來她也動了小性子。
  公孫惠龍暗思,本來在此打鬥一番也無甚要緊,然而此「陰陽秘笈」出世的風聲不知何時傳入江湖,現今四下高手如雲,尤其許多海內外隱居已久的魔頭也聞風而至,雖然自己未必鬥不過他們,然而今後無窮追蹤血鬥在所難免,心中飛快打個圈說道:「姑娘既有比武奪秘笈之意,俗語日:『見者有份』,我公孫惠龍,別無他法,說不得只好要領教『武仙』高招了。」
  「然而當今魔蹤四處,待機而動,實不宜在此打鬥,還是由姑娘另決定地處,作為決勝之場吧!」
  上官清見他竟要以比武奪此本科文,不禁大喜,對他所說也點贊同。
  她想到,現今武林人士都聚在江南,不如回至北方去決鬥,這樣神不知鬼不覺,不是更為佳妙。
  「公孫大俠既然如此大度,小妹只好奉陪了,那麼小妹不客氣就決定在狼山掛月峰上。」
  於是兩人約好日子待期比鬥。
  狼山涉臨瀚海,此地正適盛夏,平地上暑氣騰騰,只有山嶺,尚有稍微涼爽些。此日在峰頂突然出現了一男一女,當然即是公孫惠龍與上官清了。
  真的公孫感惠龍願意將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得來的秘笈,隨就給與別人一半的機會獲得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當時情況又不容許他不如此作,如果他是一個言而無信之小人,那也好辦,只要騙走上官清一時,尋個隱僻地方躲起來,就一切都無事故發生。
  就因為公孫惠龍是個堂堂大丈夫,所以一言九鼎,雖是不得已說出口之諾言,也要至死守約。
  兩人來至一塊奇險之處,也即是此書開頭所敘,憶君目睹黑白二人搏鬥地方。
  公孫惠龍朗聲道:「我公孫某指天發誓,在此期中絕未曾翻閱『陰陽秘老』一下,如言有虛假,必遭天遣,姑娘信得過否?」
  上官清連忙道:「公孫大俠神威震撼大江南北,言行如一,我上官清怎敢對大俠心生懷疑。」
  敢情她已得知公孫惠龍即是傳言之武神,並已還是與她同屬一脈的「只手伏魔」傳人。
  「如此甚好。」公孫惠龍說著從懷內摸出白玉盒子,小心地捧在手中。
  上官清心猛一跳,雙眼緊張地瞧著他,看他慢慢將盒蓋打開。
  「這是兩件天池寶衫,既然見者有份姑娘任選一件吧!」公孫惠龍從盒中提出兩襲似錦非錦的長衫,握在拳中尚覺得不足盈握。
  上官清清看那天地寶衫,晶光浮動,輕柔滑軟,不禁喜愛得緊,微笑一聲:「不敢當。」手仍伸出選了件白色的。
  公孫惠龍自己拿了那件黑色的,又「嗑!」地關上玉盒,步行到場中一巨石旁。
  「咱們先將此秘灰埋藏於此石下,勝者能得之,敗者須即刻離去,永不再覬覦,姑娘同意否?」
  上官清連點頭同意,公孫惠龍朗朗一笑,兩臂持著巨石一側,運氣行動,「嘿!」一聲,萬千大石竟被他抬得高高豎起,只見他腳尖輕輕一撥,白色玉盒就滑入石下,公孫惠龍緩緩放下巨石,轉過身來,面不紅氣不喘,仍是一派從容不迫。
  上官清此時心中惶惶不安,以公孫惠龍舉萬千巨石來說,自己內力實在遜其一籌,然而現在勢成騎虎,不鬥不行,只好要隨機應變利用恩師所傳奇妙的輕功身法與之周旋了。
  且說上官清面上慷容一閃即逝,仍帶笑讚道:「公孫大快好深內力,不愧為雄踞大江南北之第一高手,我上官清只能自歎不加了。」
  上官清本來極其厭惡公孫惠龍的狂妄態度,但自從得知他是南派傳人後,反而對他心生好感,談話間也減少了許多火藥氣。
  公孫惠龍一聽上官清讚他,哈哈一笑道:「姑娘過獎,這點微末技巧在『武仙』眼中還不是彫蟲小技嗎?」想是他仍對上官清存著敵機心理,出言甚是不恭。
  上官清雖然對他有些愧疚心理,然而高傲個性仍不容別人惡意中傷,聞言也自怒火漸升,冷笑道:「想不到我上官清一片好意,卻換來一連串惡言,早知如此我上官清也不會輕易出言誇一個不設格舉之人。」
  公孫惠龍哈哈狂笑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說完大笑不止。不知他這話是指上官清呢?還是他自己?上官清看他愈來愈狂,大喝一聲:「少說廢話,看招!」右手一揮當先出手。
  清朗的山巔上,兩條人影,閃電突擊著,這情形不是四十年後凌雲跟鳳霞的情形一般嗎?公孫惠龍勝在內力深厚,招式威猛,舉手投足俱如出檻猛虎,銳不可擋。
  上官清憑其絕世輕功,合身如蝶影翩翩繞著惠龍輕翩曼舞,揮手蹴足間一股陰柔掌力奇妙地化解了惠龍凌厲的攻勢。
  兩人由拳腳打至兵刃仍不分勝負,上官清八尺金鞭使得出神火化,盡得乃師玄冰老人絕技,再加上自己多年鑽研厲練更得心應手,如玄冰老人仍在世,可能已被她青出於藍了。
  公孫惠龍手中創名「青霞」,雖然刻刃連柄尚不足三尺。「青霞」刻是「玄機子」所練,傳給了「只手伏魔」,不但劍身鋒利,不下「龍泉」,「太阿」,而且尺許劍芒,更會隨著用人,本身內力而伸長縮短,尋常兵器,只要捺著芒尾一點邊兒,也得折斷。
  公孫惠龍的「伏魔二十四」與上官清的「靈蛇鞭法」相互克制。兩人使出這天下罕見的劍式與鞭法,俱兢兢業業,不敢絲毫大意。
  且說他倆劍來始往,飛快地交擊著。
  惠龍雄渾的內力已由劍身發出,劍芒暴漲兩尺,加上原來二尺餘,幾乎長了一倍,只見他左揮右砍,看似凌亂無章,然而卻包含著絕大凶險。每出一招即呼喝一聲,附近山石被他如電般劍式,括得碎石籟籟,漫天飛審。
  上官清在他凌厲的劍招中,出手絲毫不減先前速度,仍是輕靈快捷,指東打西閃閃金鞭,猶如金蛇亂抖,突破對方嚴密劍陣,飛晃的鞭梢,時刻不離公孫惠龍身體要穴友近。
  兩人在掛月峰頂劇戰三日三夜,仍分不出勝負,經過長期不眠不休的打鬥,就是金剛不壞之身也禁受不了。
  上官清與公孫惠龍僅手足酸軟相對坐著運氣調神,長久的消耗內力使他們在短期內功力全失。
  又過了一個時辰公孫惠龍睜開巨目,冷聲說道:「姑娘,還要打嗎?」
  上官清上官清也緩緩睜開豎閉的雙目,在她清澈如潭的眼光中露出憤怒,悲傷,還有稍許的讚佩。
  因為從沒有人敢像公孫惠龍般如此冷言冷語對待她,並且還能跟她戰成平手。
  只見她慢聲說道:「別充大話,你自認還能再鬥下嗎?」語氣中稍微還帶點撒嬌的意味。
  惠龍苦笑道:「那麼姑娘準備怎麼辦呢?一本書總不能分給兩人呀!」
  上官清精神已回復大半,懶懶地站起道:「以我倆目前功力算來,即使再過二、三十年可能仍輜妹並較,不分上下。這樣吧!咱們四十年後,仍在此見面,再決一勝負以定『陰陽秘笈』誰屬。
  公孫惠龍一想也是,只好簽應下來,於是寥寥交待數句,就各自下山,重歸天山與峨嵋苦練師門絕藝而去。
  雖是短短幾句話,然而卻決定了兩人的一生。江湖豪客素重信諾,不能與官場中人相提並論,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絕不輕易失信,這正是他們特色。
  上官清回至天山,重隱於百冰崖,在這悠長的四十年中,不但「天陽正氣」練至極高,並且鑽研出更多新招式,針對著破解「伏魔二十四劍」而設,原先「靈蛇鞭法」只有二十六招,現在被她另創出十三招,真是苦思綿綿,到頭來仍是不分軒輕。
  上官清隱居的四十年中,江湖上也漸漸淡忘這名震武林的「武仙」。而她的秀長黑髮,也因終日苦苦思索,變得銀也似白。偶爾出山靈游一番,管管世下不平,結果被人改稱為「白髮婆婆」,竟沒有人知曉這白髮婆婆老婦就是數十年前,狠辣的「武仙」呢!
  上官清自從被人稱為「白髮婆婆」後,才驚然感覺到自己老了,逝去的青春年華再也不能回來,這不全是公孫惠龍所賜嗎?「哼!公孫惠龍啊!這四十年的青春你要如何賠償我?」上官清暗自呼喊著。她沒有把這些責任任杜在自己頭上,而全背在惠龍身上,這正表現出她的自私和無可理喻。
  雖然上官清再次出山,「白髮婆婆」的大名立刻又響澈了整個武林,較之四十年前「武仙」的名頭,更宏亮百倍,然而她並不歡喜,常年幽居多少還是使她名利之心磨掉了些,地暗自決定,一待她與惠龍的公案了斷後,就從此退出江湖,收一位徒,渡其剩餘無幾的歲月。
  當她再次登臨掛月峰,公孫惠龍早在上等待著。遊目四顧,景物依稀,場中萬千巨石不仍巍巍地壓在玉盒上面?筆直山崖上,傷痕猶在,雖經過四十年的風吹雨浸,還依稀辨別得出,這是劍刻,那是鞭斑。
  唯一不同的是,公孫惠龍也老了,跟她一般雞皮鶴髮,除了雙眼仍神光湛湛猶如往昔外,其餘的一切一切都變化太大了。
  上官清不敢想像自己面貌如何,從前嬌嫩而美艷的花容,不知顛倒許多人?然而紅粉骷髏,正是天經地義,永恆不變的。
  公孫惠龍一見她奔來,仍是哈哈大笑道:「老冤家,咱們不見不散,來!再大戰三千回合。」
  上官清微微一笑,像這種話如果在四十年前有人膽敢對她說出,怕不即刻就賞他一掌,而今火氣消了許多不復當年性情,更何況是說出自惠龍口中。
  上官清默默念道:「老冤家老冤家,如果四十年前我們就是一對冤家該多好。那麼『陰陽秘笈』也不會變成你爭我奪的目標。」
  上官清思至此陡的臉紅不已,想不到自己六十開外人了,還會有這種念頭,簡直要笑掉大牙,抬頭一看公孫惠龍「嘿!」不是正愕愕地看著自己。
  其實與其說上官清現在才生出此種造思,不如說她早在四十年前就對公孫惠龍暗生情意,而公孫惠龍又何嘗不如此,只因兩人平時都是獨行獨往,不易與別人交友相處,並且兩人俱太過高做矜持,再加上利害衝突的關係,以致他倆反而成為敵對形勢。
  驀然上官清又憶起消逝的四十年青春,無端地憤怒起來。
  「老鬼,想不到四十年還未死,算依命長,讓我試試你『開天神功』長進了多少?」
  說著遙遙一掌擊去,公孫惠龍哈哈一笑也單掌相迎,各使出內家真力,在空氣中蕩起大氣渦,雄厚悠長的掌力,震得四壁籟籟著響。
  上官清因天生體質及不上惠龍,身形被激得一晃,雖是些微的一點點,然而像他們般高手,差這點點可就差了許多啦。
  惠龍大喝道:「好個『白髮婆婆』,真是名不虛傳,未來來!先比兵刃還是先比拳腳。」
  上官清不得不讚歎他耳目靈通,「白髮婆婆」的名號剛傳入江湖,他就料到是自己。
  白髮婆婆和笑道:「老鬼別慌,五天五夜可能還打不完呢!先兵刃,先拳腳不是一樣。」
  惠龍再不答話一伸手「毒龍吐焰」,斗大拳頭如山船沉重,像流水般輕靈,向上官清胸膛打來。
  上官清冷笑一聲,振手如爪,四指尖尖對準惠龍拳上四筋攫來。
  這掌如被抓到,惠龍的手就得廢了,只見他口中讚道:「好招!再接我這式『金線鎖骨』。
  惠隴原手不變,五指陡張,避去上官清尖尖長指,叩向她手腕脈胳。
  上官清怎肯讓他擺著,纖掌一縮竟從惠龍指隙中滑出。
  兩人電光火石間交換了兩招,各自驚於對方變式神速,而暗自警惕。
  惠龍喝道:「再來!」隨著又當先動手,變掌連揮,兩足連蹴,施出了混身解數。上官清當然也不甘示弱,一拍手也以快打快起來。
  兩人經過四十年苦練,功力已堪稱舉世無匹,尤其是一上手就盡力而為,那聲勢還小得了。只怕如果有人在旁窺視,即刻就得被兩人內家真力逼下斷崖。
  惠龍仍是以前一般打法,龍騰而虎躍,喝叱之聲不絕於耳,鬥得有聲有色,只是『開天神功』更為精進,已上臻至剛至猛的境界。
  上官清見他內力太過凌厲,一時間只能採取守勢,一個軀體,直如亂絮飄風,搖蕩於層層氣浪中,晃眼看似乎也居於劣勢,然而內行看來似卻大謬不然,這正是她聰明之處。
  要知「開天神功」雖威力絕大,可是卻最費真力,就連公孫惠龍這高功力,也不能連續使用多久。而「天陰正氣」剛巧與之相反,只要適度使出,不但不損真力,反而有助長內力之功。然而此時上官清必須盡力與惠龍周旋,多少也得花費些真力,自然又當別論,不過也比惠龍好得多。
  於是兩人又黑夜戰到天明,天明鬥到黑夜,情況較上回更慘烈百倍。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五天也可能六日,公孫惠龍與上官清都戰至筋疲力竭,尤其是惠龍更是形容樵伴,兩眼深凹,失神而充滿血絲的倦眼,盯著上官兒,好久好久才能蓄氣攻出一招。
  上官清也好不了多少,疲憊不堪地揮動雙手,從她黯然失色目光中,可以覺出她已拚出了最後一口真力,如不是「天陰正氣」的特殊效用支持著她,早已不支敗仗焉。
  兩人無終止的比鬥,大約總不下萬招,真是由兵刃換至拳腳,又由拳腳改至兵刃。
  此時他們都空手著,因為他們連握兵刃之力也沒有了。
  在這漫長的打鬥中,可以用的天下奇妙招式,都被他倆用瞽,而其本派絕技又因用了好幾遍不敢再行使出,生怕對方已悟出破解之法,以他們絕世身手,只須些微縫隙,就能置對方於死地。
  只見上官清和公孫惠龍默默相對坐著沉思,憑其高絕智慧,要隨時悟出新招隨時動手。
  這正是最危險之時,因為只要一方稍聰慧些,先悟出一招,那麼在對方尚未想出前動手的話則後果不堪設想。
  還好連兩人天賦資質都不分軒輕,每次不分先後地各自攻守一招。隨即又陷入冥冥苦思中。
  又經過一大段時間,兩人同時攻出一招又回復靜坐,然後又同時攻出一招,又回復靜坐。
  在這段時期中,他們所悟出的招式,可說精妙絕倫,變化萬千。因為人們往往在生死關頭時機智特別超然,平時想不出的難題,忽然間豁而融會貫通。公孫惠龍與上官清正是此種情形。
  可是像這樣一時間絞盡腦汁,卻最花力心不過,不一會兩人俱滿頭大汗,靜坐的時間愈來愈長,出手的把式愈來愈少,就像跑馬拉松般越至最後速度越慢。
  漸漸地高下分出來,原來公孫惠龍的智力尚較上官清高出一線,出手間,已比上官清快了一步。
  上官清心中大急,那知不急還好,一急之下更形不敵,墓然公孫惠龍啞哼一聲,雙掌揚起巨目陡睜,久已不見的神光又暴射而出。
  這招「雲龍探爪」可大異江湖上一般招式,兩掌一上一下,一抓頂,一搗胸。
  上官清閉目一歎,腦中可木訥訥再也想不出任何招式來破解這惠龍盡力而為的攻勢。
  眼見惠龍手掌瀕隔上官清不足一尺,一場決鬥就要雲消兩散,而且「神行無蹤」這一脈也要從此斷絕了傳人,驀然上官清變掌合胸,本能地使出由「靈蛇鞭法」化出掌法的起手式「玉女分錦。」
  這下兩人僅使出了全部真力,連護住丹元的一口氣,也用上了。只見兩人左掌對右掌,右掌對左掌,「拍」一聲各自倒地不起人類無邊的慾望,往往使一生幸福決定在一些念頭上,上官清和惠龍不正是一個絕佳例。赤炎太陽照著他們俯臥軀體,不知是憐惜他們呢?還是譴責他們。
  良久良久兩人癱在嶺上,世上一切在他們心中僅已不復存在了,那「陰陽秘笈」就是現在能得到又有何用呢!因為他們武功已失,終其身再也不能練功,身體內機構已壞,在以後,就如一柱腐木,受著歲月腐蝕,慢慢毀去,最後長眠地下,一堆黃土……也不過一堆黃土罷了。
  惠龍撐起身體,顫抖地坐起來,望著也費力苦撐的上官清淒然笑道:「上官姑娘,還要打嗎?」
  上官清見他已脫力至如此,仍打趣著自己,對他的豁達也由衷佩服,然而爭鬥的雄心又被激起。
  「老鬼,你我肚裡明白,誰也活不過五年,這樣吧!你我各自回去,收徒傳藝,命他們十年後再至此決一勝負,贏得獲得此本『陰陽秘發』如何!」
  公孫惠龍哈哈大笑道:「老婆子貪心仍如此大,也罷!且看十年後到底鹿死誰手。」
  兩人調息一陣,眼下一些仙丹靈藥,總算恢復了不到半成功力,不然連下此控月峰都要困難了。然而以他們現在身手,恐連江湖上普通二流者也不如,怎能再邀游爭雄?公孫惠龍下山後,以其易容技倆,化裝成一個落魄老丐,飄零江湖,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被他尋得一個極佳弟子。
  這個弟子就是……老丐說到這裡,歎息一聲停頓焉,散渙的目光從遙遠處收回,最後又凝注於凌雲股上,在這英俊、年青、剛毅的面龐上,他發現了他很久以前的影子,是的久得不能再久了。
  「徒兒!你瞭解我告訴你的故事嗎?」
  「是的我一切都明白,師父,那『白髮婆婆』後來怎樣了?可也收了徒兒?」凌雲問道。
  「這點為師也沒有聽過,想來她也一定正在天山痛苦地渡過殘生。」
  老丐蒼老的蟠首上閃過一絲淒涼意味,在他多彩多姿也可說是平淡無奇的生涯中,最親近的是上官清,最仇恨者仍是上官清,在所有遇見的女子中也只有上官清足以與他匹配。
  凌雲雖尚不能瞭解老丐,不!該是當年之「武神」公孫惠龍的心情,然而從他變化萬千的表情上,多少仍能獲得一些人生經驗。
  「雲兒!為師當年本是個棄嬰,被汝師祖『千面人』救起撫養後,一直幽居在此峨嵋山絕壑,後來思師仙逝,我也有三十餘歲,於是我出山行道江湖。」
  「起先我抱著雄心壯志,行快仗義總算闖出個『武神』名號。後來我得知原來這正是那些受了上官清懲戒之匪類嫁禍江東之計,並且我由上官清使用金鞭的線索上,料到那所謂『武仙』必是『神行無蹤』一脈傳人。」
  「我也曾聽過思師述說師門淵源,知道自己如要勝過『武仙』必須要得到那本『陰陽秘笈』才行。」
  「於是我連忙趕至巫山勘察地勢,經過半年搜索,終於在絕壁一個洞穴中找到這本天下第一奇書……以後的事我已告訴你了,無須多再講。」
  老丐講完他坎坷往事,說道:「雲兒!你仍去練功吧!明日起我就將『開天神功』與『伏魔三十六劍式』傳你。」
  凌雲扶著老丐蹣跚步入內室,眼看師父老幕垂垂,還得背著這大段傷痛往事,不由得憫惜萬分。
  從此後凌雲潛心學藝,在他上山的第三年,公孫惠龍即做手西歸。凌雲沒有哭,他親將師父屍體埋藏在那大石下後,默默祝禱,有朝一日,遇到白髮婆婆傳人,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為師父出口怨氣。
  六易寒暑,凌雲終於將「開天神功」「伏魔三十六劍式」練成,於是他收拾起行裝,掛好「青霞」寶劍,拜別公孫惠龍陵墓,出山尋蹤石鳳霞去,從此萍蹤無定,爭雄江湖。
  說到這裡,似乎該交待一番鳳霞的遭遇。
  原來那天鳳霞坐騎被狼一爪撲在臀部後,立刻負痛狂奔,鳳霞死命抓住馬韁但是卻停不住狂馬奔勢。
  一人一騎追風掣電般跑著,足足有兩上時辰,那瘋馬才口吐白沫安靜下來。
  剛才鳳霞驚慌中根本沒有辨清方向,這一下處身大漠如何是好。只見四野茫茫,何處是東?何處是西?鳳霞只好任憑坐騎瞎走。
  鳳霞單騎盲目而行,原先有凌雲在旁她還能壯起膽量,如今四顧無人,只有炎炎赤日,浩浩黃沙陪伴著她。如此環境對一個少女來說,實在是太可怕,太殘酷了。
  鳳霞企望著,在無邊海上能發現一個或者更多族人們,能帶她到凌雲身旁,能帶她回到烏拉族。
  她暗忖道:「雲哥不知怎麼了?希望那大公狼,還有那該死的母狼不要咬了他才好。」
  鳳霞騎著騎著,驚惶悲傷的眼淚奪眶而出,嬌美頰上帶著驚悸之神色。
  驀然地發規模海連天之處出現了十數粒小黑點,在黃色沙陵之中緩緩蠕動,如非她眼力特好,真不易察覺。
  鳳霞大喜拍馬向他們衝去。漸漸地人騎駱駝,顯露出來,每個駱駝上都有一位滿臉橫肉的大漢坐著,濃濃鬍鬚,加上陰沉沉目光,令人見他而生畏。
  原來這批駝隊正是關外有名的馬隊,其首領「沙漠之駝」裴傑,武功雖不能出類拔革,然而因他生性狡猾陰險,不但打劫商旅從沒失手,並且許多次正道各想剿滅他都被他機警逃脫。
  於是「沙漠之駝」大名更是駕御請馬賊之上,今日剛巧買賣完畢從南方回歸北方老巢。
  且說內中有一名叫「鷹眼金白施」的,平時計謀出眾,裴傑得到他幫助不少,因此成為裴傑麾下最得力助手。這時一眼看見狂奔而來的石鳳霞。
  由金白施匪號上可看出他眼力不比尋常,悄悄地對裴傑道:「首領!對面奔來的妞兒真不錯,賣給『萬狼山山主白康』,至少能獲利千餘。」
  沙漠之駐裴傑隨著金白施所指,注目一看,不禁暗驚,想不到在此地尚能有這樣美麗姑娘,好笑道:「真不愧鷹眼,這樣好貨色差點失之交臂,白施記你第一功。」雙手一揮,十餘人迎頭向鳳霞包抄而去。
  鳳霞一片天真爛漫,絲毫不覺沙漠之駝等來意不善,微笑道:「各位大叔好啊!我是烏拉族鳳霞格格,迷失了路,你們能送我回去嗎廠「還有雲哥被野狼咬傷了,你們快去救他。」聲音如黃鷹出促谷,清脆悅耳,就是這些喪心病狂的紅鬍子,聽了也不禁相視而笑。
  裴傑一領坐騎擋在鳳霞面前,輕喝道:「你從那裡來的,怎麼一個單獨遊玩?不怕野狼咬你嗎?」
  鳳霞只好告訴他一切經過,還請求他們趕快去救受傷的凌雲。
  沙漠之駝本還怕什麼凌雲跟在後面,這一知道凌雲與野狼相博受傷倒地,更是毫無顧忌。像他們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怎還會想到別人的死活。
  只見他一丟眼色,立刻二個賦予領命而上,一人牽馬,另一外一個手中拿了塊小藥餅往鳳霞頂們一貼,立刻她便覺天旅地轉,往後傾倒人事不知了。
  人世間一切事情都有一定因果,像鳳霞被「沙漠之駝」誘拐而去,可說是她福份,因為如此他遇到了曠世明師,學得驚天動地的藝業,然而也可說是她一生的不幸,因為如此她最後竟與凌雲雙雙死亡。
  沙漠之駝裴傑在歸程中獲得了這株千金搖錢樹,怎不欣喜萬分,整日趕路,至傍晚已來到都蘭哈拉巖附近,只要再過兩日經過哈爾瑪山口即可達「都圖龍山」老巢。
  裴傑命眾人搭營生火,然後將鳳霞、弄醒,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只見她生得峨眉風目,在這沙漠窮壤中真難得找到如此標誌姑娘。
  鳳霞茫然張開眼睛,見裴傑猙獰地站在面前,四周景物陌生已極,不禁大驚連忙跳起說道:「這是什麼地方?你是什麼人?」
  裴傑陰笑一聲道:「別怕,我帶你到個好地方去,那裡錦衣玉食,玩樂不盡包你快樂無窮。」
  鳳霞位道:「不要!不要!秋帶我回去,不然父親會派兵打你。」
  沙漠之駝連官兵都不怕,怎會受鳳霞一言所懾,狂笑道:「好的!好的!來先喝上一杯乳茶。」
  鳳霞折騰一天,滴水點食未進,早已飢腸轆轆,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突然她覺得喉嚨一陣奇痛,好像千計萬刺在喉內穿梭,連忙張口想呼喊,可是只能幹哼數聲,平日悅耳甜蜜的聲音,再也不會讓人聽見了。
  原來這茶中正放了沙漠之駝特製迷藥,尋常人喝下終生暗啞,任何人也不能醫復,就是他自己也無解藥,裴傑利用此物不知造了多少孽,現在石鳳霞也成為受害人之一。
  沙漠之駝一把將撲來與他拚命的鳳霞推跌在地,狠聲說道:「小傢伙,招子放亮點.別自討苦吃。」隨即命令部下將其捆了,扔在帳蓬中。
  鳳霞在帳內,手足不能動彈,從黑夜一直哭到黎明,天剛一亮,大隊就預備開拔。
  鳳霞被裝進一個麻布裝,頂門又被貼上藥餅,駝在馬背上任人擺佈。
  一行人長途跋涉,至午後申酉時已來至哈瑪山口前,通過哈瑪山口再行一日就能到達圖龍山。
  哈瑪山口雖不長,然而其中狹徑曲折,有些地方僅容一騎穿過,兩旁絕壁高聳,險峻異常,平時「沙漠之駝」等經過此處最提心吊膽,害怕裡面埋伏敵人,如此則連逃跑都不易。
  哈瑪山遠遠看去,一條羊腸小徑境蜒地通入其中,崎嶇而不平,左右犬牙交錯,群群怪石比比皆是,愈至裡面,愈形陰暗。裴傑當先進入。後面跟著風霞,再後者是金白施等部眾。
  只是他東轉西彎,輕車熟路,然而臉上仍脫不了緊張神色,不時舉頭仰望高插入天的峭壁此谷只有在正午時才能得到一會兒陽光照耀,現在太陽偏斜,裡面陰森森恐怖得緊,一干人都牢牢把持著緩繩,生怕突然的變故會驚得跌下來。
  慢慢行過這一段艱險航程,前面豁谷朗朗。兩旁巖壁也不太陡悄,谷徑也寬至十餘丈,沙漠之駝長呼一口氣,轉身向金白施搖了搖頭,表示終於沒有遇到風險,平安渡過這難關。
  正在此時,攀然裴傑坐下駱駝低嘶一聲陡地連退數步。沙漠之駝大驚連忙向前面一瞧。
  「嘿!」這下不得了,遇到天大的一剋星!沙漠之駐心悸道,原來就在前不足二丈,盤坐著一個白髮婆婆,長長銀絲披在肩上,一雙威凌的目光像利刃般盯著裴傑等。裴傑心中暗自打鼓,由她頭上銀絲看來,不正是傳說中鼎鼎大名的「白髮婆婆」?「裴傑!那馬駝的女孩是誰?從實招來,否則立斃爾等於掌下。」
  裴傑震於「白髮婆婆」威名,吶吶答不上話來,兩隻鼠目骨碌碌直轉,想找機會逃走。
  白髮婆婆何等老經驗,一眼便看出沙漠之駝意欲問為,冷冷說道:「在我面前還敢耍花槍,快將人留下,放爾等過去,下次再遇到你作此傷天害理之事,看我不將爾等碎屍萬段。」
  鷹眼金白施素來精細,一見白髮婆婆竟不似傳言般狠辣,並且毫無要動手搶奪跡象,心中一犯疑,悄悄摸出三個喂毒白虎釘。
  白髮婆婆老江湖,怎會沒有想到這一點?正因為她功力已失不足打敗這十餘人聯手攻擊,才出此下策。
  金白施見白髮婆婆只注意著沙漠之駐,於是向旁人一使眼色,呼哨一聲三支白虎釘作品字形向白髮婆婆射去。
  其餘也趕忙學樣,登時滿天金晏亂竄,各式各樣的暗器,一逢雨般向上官清罩下。
  上官清成竹在胸,僅使出所餘一點功力,護住面門,哈哈一笑,所有暗器擊在身上僅自動跌落,而她毫髮無損。
  裴傑、金白施一見白髮婆婆竟能手不揮,身不動就將全部暗器邊落地下,這份功力簡直匪夷所思。連忙掉轉馬頭,呼哨群眾爭先恐後衝出哈瑪山谷。
  白髮婆婆也不追趕,哈哈笑道:「裴傑聽著,今天我『白髮婆婆』特別開恩,放你生路,下次再遇到可沒有此松活了。」
  說完白髮婆婆黯然低聲道:「下次,還有下次嗎?」
  「總算沾寶衣光,嚇走這群匪徒,啊!上官清,你當年威風何在!如今居然要靠寶衣,面容來逞雄風。」
  且說白髮婆婆感慨一陣,輕輕踱至馬旁,打開麻布袋,抱出石鳳霞。
  鳳霞昏睡一天,此時陡地醒轉,一看週遭景物又變了,凶狠的裴傑,陰險的金白施,都不復存在,一個白髮婆婆老婦站在面前,慈祥地看著自己。
  鳳霞疑心自己是身在夢中連忙一咬舌尖,一陣疼痛,才知這是真實世界,連忙翻身坐起。
  上官清見她醒轉,微笑道:「好孩子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鳳霞流淚滿襟,搖頭螓首張阻啞了數聲。
  上官清大驚鳳霞竟啞了,旋即想起一定是裴傑等的技倆,恨聲問道:「可是那些拐你的人使你啞的?」
  鳳霞點點頭,痛失聲音的悲哀,使她眼淚不停湧出。
  白髮婆婆愛憐地撫慰著鳳霞,慢慢地鳳霞也抑住了飲泣。
  然而鳳霞不會寫字,雖然在幼時楊守德曾令她同凌雲一齊學習漢文,然而不久她就無興趣而放棄了。現在不但她的居處上官清無法得知,就是姓名也無從知曉。
  白髮婆婆問了半天也問不出一個所心然來,只好帶著鳳霞,直上天山,在插天峰上,將一身絕技傳給了她,也將那未完成的事情命她去完成。
  白髮婆婆怎正巧趕上鳳霞出險呢?這又得另述一番。
  原來白髮婆婆自從掛月峰一戰後,一身功力幾乎全失,尤其是身受暗傷,將終身不能再行練武,以一個天之驕子似的她,驟然變成像江湖二、三流般俗人,怎不使她灰心絕望。
  然而掛月峰上的約言猶掛在耳際,於是她取道瀚海,直往庫倫進發,在她想是順道蒙疆尋個賢質較佳的徒兒,然後回歸天山。
  就在她經過「林叨」附近,就發現裴傑一行,看他們鬼鬼祟祟,馬上注意上他們。白髮婆婆雖功力失去大半,但是仍較裴傑等為高.暗暗偵察問,得知那帶頭竟是蒙疆有名之「沙漠之駐」,並且發現石鳳霞根骨絕佳,於是暗自動了救人收徒之念頭。
  然而她功力已失,明搶實在鬥不過這許多人,於是只好尾隨其後,相機而動。果然在前西哈馬山口內正是一個極好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