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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廉慕雪伏在馬上,只覺身形急劇下瀉,有如騰雲駕霧,片刻已馳上官道。
  這時,東方天際已現出了一層銀白色,由遠近農村樵捨裡,頻頻傳來了雞啼。
  廉慕雪坐在馬上,風馳狂奔曉風陣陣撲面吹來,空氣顯得格外清新,廉慕雪一夜疲倦頓時全消!
  寶馬!烏龍駒果是一匹寶馬,太陽剛剛爬出山頭的時候,廉慕雪已到了都昌城下。
  廉慕雪在馬上興奮的大聲說:「小龍,我們繞城過去!」
  寶馬果然通靈,一轉馬頭沿著護城河堤,飛弈馳去
  這時,早起下田的農人,上山打柴的樵夫,急於趕路的商賈,多已由城了!
  烏龍駒這時已跑得興起,昂首豎耳,馬鬃矗立,一聲高吭的長嘶,聲震四野。
  田里的農夫,路上的行人,俱都驚得抬頭駐足,四下張望……
  只見遠遠護城河的堤道上,一點黑影,捲起滾滾塵土,如風馳電掣般,飛奔而來
  又是一聲刺耳長嘶,行人數百雙眼睛,只看見一縷黑煙,捲起一道滾滾土龍,掠風飛過。
  駐足觀看的行人,有的高聲叫喝,有的搖頭讚歎,但他們卻沒一人看清楚馬上坐著的是什麼人!
  因為,馬奔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快得令人分不清馬首和馬尾。
  廉慕雪的臉上一直在笑,他怎能不笑呢?跨下騎著千里寶馬烏龍駒,腰藏武林至寶紫虹劍,衫內穿著護身救命的天孫甲。
  近百年來,多少武林高手夢寐想得到天孫甲,多少武林高手為天孫甲喪命!而廉慕雪卻在無意中得到它,這能說不是天意嗎?廉慕雪能忍得住不笑嗎?
  武林中的人都說:「得天孫甲者死」,而天孫甲卻在昨夜救了廉慕雪的一命!
  廉慕雪一想到昨夜山上驚心動魄的一幕,他的心仍餘悸尤存。尤其一想到瓊江釣叟和赤白二怪,三人竟無恥的連番向他攻擊,他就恨得牙癢癢的。
  廉慕雪又想到愛護自己的蘿姊姊,不知她現在怎樣了?
  龍門酒丐這位丐幫上兩代唯一的長老,性如烈火,勢必急急趕路,這時恐早到達了黑龍幫。
  心念及此,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飛到九宮山。
  因此,一路上放馬飛馳,僅在都昌渡口,德安城外,及中途一個大鎮上稍做停留。
  雖然他心急趕路,但他必須讓心愛的寶馬休息進些食料,自己也需要吃些東西。
  追風烏龍駒果是一匹千里寶馬,自昨日,昨夜,以至現在,這中間,寶馬甚少得到充分的休息!
  廉慕雪看看跨下的寶馬神駿依舊,縱蹄如飛,雖然馬身汗水像雨淋一樣,但速度依然絲毫未減。
  申時剛過,九宮山已然在望了!
  廉慕雪放眼西看,紅日已隱沒在九宮山後了。
  漫天彩霞,在起伏連綿的山峰後,直射半空……
  簾慕雪仰首看天,天上只有幾片徐徐飄動的彩雲……
  這時前面已現出一座小鎮,廉慕雪拍拍馬鬃,憐惜的說:「小龍,我們到了,慢慢跑吧!」
  進鎮後,就在鎮口一家客店住了下來。
  廉慕雪餐後,一直看看店伙給寶馬洗刷直到放上食料,他才進屋休息。
  初更時分,廉慕雪已飛馬馳出鎮來
  此刻廉慕雪心裡,更急更亂,如非讓寶馬進料刷洗,這時應該已在黑龍幫總壇的大廳前了。
  二更不到,便已到了九宮山麓,烏龍駒一聲長嘶,直向群峰間縱躍飛去
  廉慕雪一到九宮山,立時掀起一陣情感上難以形容的眷戀!
  雖然兩年前上山與此時上山的方向恰好相反,但他心裡仍有一種舊地重遊之感!
  因為,就在這座山上,他與念念不忘的雲姊姊,相依相偎在一起,就在這座山上,恩師一鶴仙翁,將他收為他老人家唯一的衣缽弟子。
  因此,他特意四下張望著進山的景色,雖然,兩側的景物如飛的向後倒掠著,但廉慕雪的兩眼,仍炯炯的看個不停。
  那鉤濛濛彎月,這時恰好掛在九宮山的主峰上,那座主峰上,就是黑龍幫的總壇,也是他與雲姊姊定情的地方……
  嗤的一聲!
  一枝響箭過去了,那枝響箭在馬後五丈處疾飛而過。
  黑龍幫的暗樁,在發阻止信號令他停馬了!
  廉慕雪心急上山,那管這些,低聲對烏龍駒說:「小龍,跑快些!」
  果然,烏龍駒大發神威,一聲高吭怒嘶,群峰回應,余聲歷久不絕……
  只見一團烏雲,在濛濛的月光下,有如騰空上升,直向群峰間飛去
  嗤的一聲,又是一枝響箭,劃空而過
  緊接著,一陣尖銳刺耳的竹笛聲,在馬後山腰狂吹起來!繼之而起的是各峰間相應的竹笛聲……
  廉慕雪不由愉快的笑了!這遍山響起的竹笛聲,雖然尖銳刺耳,令人聽來毛骨悚然,但是,廉慕雪對這尖銳刺耳的竹笛聲,卻有著無比的親切感,使他的心田里,頓時泛起了兩年前與雲姊姊偎依在一起的甜甜感覺!
  不過,現在只缺少了那震撼山野的巨鐘聲!
  現在,他唯一的希望,是黑龍幫的總壇,能因他的闖山再撞一次巨鐘。
  這時,他幻想著巨鐘響了!
  他沉進往日的回憶裡,想著與雲姊姊在那塊大石上偎依並坐的情形,雲姊姊又慌急的把他推進那個又窄又長的山洞裡……
  數聲長嘯,突然由前面的峰頂上響起……
  接著三條星瀉般的黑影,疾向他這面飛來
  廉慕雪的馬,前進如飛三條黑影,疾-似電………
  眨眼間,雙方相距已不足三十丈了!
  廉慕雪在馬上一看來人,頓時勃然大怒,紅衣侍女因奸致死的影子,突然浮上他的心頭。
  那恬靜的紅衣侍女,是死在黑龍幫巡山三鬼的手裡。
  如今,這三個惡鬼,正向著他們的閻王飛來。
  廉慕雪一聲輕喝,飛身下馬。烏龍駒低嘶一聲,機警的跑到廉慕雪的身後。
  就在這時,巡山三鬼的身影,已突然停在距廉慕雪面前三丈之處。
  三人一見廉慕雪,不由同時一愣。心說:這小子在那兒見過?好面熟!
  當然,他們再也想不起面前的藍衫少年,就是兩年前古福鎮上,曾與他們動過手而夜晚又來探山的廉慕雪了。
  因為,現在廉慕雪的身材高度,已與他們的身高幾乎相等了,而且更為健美。
  雪一見三人,殺機突起,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直射在三鬼的臉上。
  巡山三鬼正待喝問,突見廉慕雪兩眼射出了兩道懾人的冷電一閃而逝,不由同時打了個冷顫!
  他們從沒見過如此懾人的眼神,由此足見對方少年是一個內功已臻化境的武林頂尖人物。
  因此,三人都驚呆了!
  巡山三鬼來勢洶洶,如今卻噤若寒蟬了。
  這時,一陣衣袂飄風聲,周圍風湧般縱過來不少黑龍幫的高手和一些大小頭目模樣的勁裝大漢。
  廉慕雪對這些飛身而來的高手,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追風鬼老大久歷江湖,遇事總比老二老三沉著些。
  這時又見周圍來了不少總壇的高手,和大小頭目,因此,膽氣大壯。
  於是向著廉慕雪一抱拳,沉聲說:「閣下尊姓大名,為何擅闖本幫重地……」
  廉慕雪未待大鬼說完,一陣不耐的冷笑,說:「胡爭先,你們三鬼果真不認識我了嗎?」
  說著,嘴哂冷笑,功貫雙臂,竟先向著三鬼緩步走去!
  巡山三鬼俱都大吃一驚,心說:這看來面熟的藍衫少年,果然知道我們三人的底細。
  性情最暴的霹靂鬼老二,也向著廉慕雪喝問道:「小子別賣關子,把你的萬兒報出來聽聽!」
  廉慕雪一面緩步前進,一面冷冷的說:「貴幫七絕掌秦壇主,沒對你們說,他的耳朵是被誰削掉的嗎?」
  「啊!」巡山三鬼及黑龍幫的高手們,俱都同時驚呼了。
  雖然,他們下面的字沒有呼出來,但他們已涇知道場中的藍衫少年是誰了!
  此刻,巡山三鬼俱都驚得面無人色,冷汗直流,三人隨著廉慕雪緩緩逼進的步子,同時緩緩的向後退著……
  立在三鬼身後黑龍幫的高手們,俱都向著兩邊閃身縱開。
  巡山三鬼,完全被廉慕雪的綽號藍衫書生四字,震懾住了!
  周圍的高手們,俱用驚恐的眼光望著廉慕雪,無一人吭聲,也無一人上前。
  這時,人群中已有幾人向著總壇方向溜走……
  現在,他們唯一的希望,是幫主鐵掌金鏢劉棋-,能夠早點趕來。
  但,他們的幫主能趕來嗎?他們又那裡知道,他們的幫主正在總壇的大廳上,與丐幫長上兩代的老龍門酒丐,打得難分難解自顧不暇呢?
  廉慕雪這時,緩步向著三鬼逼去。他緩緩逼進的目的,就是要三鬼自己承認誰是姦殺紅衣侍女的人。
  廉慕雪突然聲色俱厲的問:「說,你們三人是誰姦殺了浙江分舵,嚴舵主的侍女小紅?」
  巡山三鬼只是茫然的向後退著。這時,豆大的汗珠,已由他們的臉上滾下來!
  廉慕雪見三鬼不理,心中更加憤怒,正待掌斃三人燕姊姊的-息:朝思暮想盼君歸,原是心狠手辣人的兩句話,又在他的心靈深處響起!
  因此,他必須問清楚誰是姦殺紅衣侍女的淫徒。
  廉慕雪對著大鬼冷冷的問:「胡爭先,是你嗎?」
  大鬼胡爭先,連忙搖搖頭。
  廉慕雪又望著性情最暴烈的二鬼怒聲問:「你?」
  霹靂鬼蹬著一雙大眼,一-不響,也連連搖頭。
  廉慕雪這時心裡已然明白了,對著機伶鬼一聲厲喝:「夏斌」詭計多端的機伶鬼,這時也無計可施了,只嚇得渾身顫抖,連連後退……
  雪一看突然仰天一陣哈哈大笑,聲震山野,久久不歇………
  巡山三鬼被震得心神恍惚……
  黑龍幫的高手,被震得氣血翻騰……
  跟著廉慕雪悄悄前進的寶馬烏龍駒,也被震得發出不耐的嘶聲。
  所有在場的高手都看得清楚,緊跟著這聲大笑而來的是什麼!
  同時,他們也看到巡山三鬼的臉色,在濛濛的月光下,更顯得蒼白得怕人!一滴滴晶瑩的汗珠,由他們蒼白的臉上簌簌的滾下來!
  尤其機伶鬼夏斌的臉上,已經是汗水如洗了!
  因為,他已嗅到了死的氣息,他已感覺到,死神就要光顧到他了!
  巡山三鬼想作臨死前的拚鬥,想作最後的掙扎,他們不是不想拚……
  但是,當他們想到「天山四惡」。「蒼龍客」等人時,他們俱已力不從心了!
  廉慕雪突斂大笑,望著機伶鬼恨聲道:「夏斌,既然你喜歡小紅,我就成全你們的好事吧!」
  吧字方畢,突將蓄滿功力的右掌,振腕一翻……
  也就在廉慕雪右腕一翻的同時,一聲悠長的慘厲叫聲,機伶鬼的身形像斷線的風箏般,被一股毫無聲息的絕大潛力推動著,直向數丈外一堆野草亂石中,-飛而去
  叭的一聲,機伶鬼的身驅,著著實實的撞在一塊大石上,接著一滾,又落在石下的野草中!
  姦殺紅衣侍女的機伶鬼夏斌,再也沒有發聲,再也沒有起來。
  在場的高手看了,俱都驚得臉色一變!
  驀地一墼嗥叫,大鬼胡爭先,二鬼劉明新,兩人的身形同時暴起,疾向廉慕雪撲來
  廉慕雪冷冷一笑,身形電閃
  悶哼聲中,通通兩聲,大鬼和二鬼俱都栽倒在地上。
  廉慕雪在閃身間,以絕快的手法,已點了兩鬼的黑憩穴。
  在場的高手,全呆了!如非他們親眼目擊,有誰相信呢?大家一眨眼,只見藍影一閃,兇猛撲來的大鬼和二鬼俱都栽倒在地上了!
  四周雖站著不少人,但靜得無一人吭聲,靜得可以聽到每個人激烈的心跳聲……
  突然一聲音質渾厚的長嘯,逕由總壇的主峰上響起
  廉慕雪的四周立即掀起一陣騷動,有不少人在低聲興奮的說:「幫主來了!」
  只見由商聳的主峰上,一道黑影,背向著那鉤彎月,宛如流星墜地般,逕由峰頂上瀉下來
  快!那條身影快得簡直像一道黑煙,砭眼之間已飛下峰來!
  只見那人影恰如一隻巨鵬,帶著極速的衣袂破風聲,向著眾人立身之處,閃電飛來
  顯然,向著眾人飛來的這道人影,是一個輕功造詣極高的人。
  廉慕雪笑了!
  所有黑龍幫在場的高手也都笑了!
  廉慕雪的笑,因為已看清了來人是誰。
  黑龍幫高手們的笑,是笑迎他們的幫主?
  來人的眼力好厲害,遠在數十丈外,即發現了人群中的廉慕雪。
  廉慕雪舉手高聲問:「來人可是朱老前輩嗎?」
  話聲未落,一陣豪放的哈哈大笑已破空傳來
  大笑聲中,眾人眼前一花,來人已到了近前。
  黑龍幫的高手不笑了,相反的,兩眼瞪得大大的。
  因為,來人不是他們的幫主,而是一個滿臉油泥,一頭白髮,身穿破衣,背繫一個大酒葫蘆的老化子。
  來人正是丐幫上兩代的唯一長老,龍門酒丐朱啟明。
  龍門酒丐一見廉慕雪,立時怪聲高叫道:「小俠,你為何不早來一步呢?早來也好看看我多年沒活動的這把老骨頭,是否硬得不管用了?須知我的威風,豪氣依然不減當年,方才一場大戰,越戰越勇,只打得劉棋-那小子,東閃西躲,臭汗直流……」
  自己說到高興處,忍不住又是一陣快意的哈哈大笑!
  笑聲中,白髮蒼蒼的腦袋一連晃了幾晃,繼續道:「雖然我今年已一百多歲了,但我還不覺得老呢!……」
  說著,又是一陣大笑,看來高興至極。
  廉慕雪站在那兒,只有聽他說,聽他笑的份兒。他來了半天,廉慕雪一句話也插不上嘴。
  看他滿高興的樣子,想是蘿姊姊已脫險了!
  廉慕雪一直等龍門酒丐笑聲停止了,才笑著問:「朱老前輩,我蘿姊姊為何沒跟你來?」
  龍門酒丐見問,怪眼向著四週一翻,對著廉慕雪似乎有些神密的說:「走,我們到山下談,這裡的猴兒崽子太多了。」
  於是不由分說,拉著廉慕雪右手,縱身向前飛去
  就在兩人縱身飛走的同時,一聲烈馬長嘶,烏龍駒緊隨二人身後,飛馳追來
  龍門酒丐聞聲回頭,見身後一匹高大神駿的黑馬緊跟而來,不由急聲問:「誰的馬?」
  廉慕雪一笑道:「我的。」
  龍門酒丐一聽,突然停身,立即正色道:「有馬何必累腿?小俠上來」說著一長身,騰空而起,當先向馬背上落去
  烏龍駒正在飛馳前奔中,突見半空落下一個滿身油臭的人,那肯讓他騎上?一個閃電轉身,後蹄猛向老化子踢去
  龍門酒丐一看寶馬後蹄閃電踢來,嚇的一聲怪叫,大破袖子一抖,身在空中一式「雲裡翻身」疾向兩丈以外落去
  老花子落地之後,只氣得眥牙裂嘴直翻怪眼。
  廉慕雪看了這位年已百歲的老俠丐的滑稽像,差點沒笑出聲來。只得佯怒大喝寶馬,給這位整天喝得醉醺醺的酒丐出出氣。
  烏龍駒被廉慕雪一聲怒喝,雖已服貼的站在那兒,但兩眼仍神光炯炯,低嘶連聲。看來似乎仍不歡迎這位被丐幫敬為活佛的老化子。
  廉慕雪見寶馬差點兒-中酒丐,內心甚覺過意不去。
  於是立即飛身上馬,向著酒丐一招手,道:「老前輩,請上來吧!」
  龍門酒丐把頭極緩慢的搖了搖,伸出滿是油垢的手輕輕一擺,滿不高興的說:「算啦!
  我這把老骨頭還想多活幾天呢!」
  廉慕雪在馬上又招手笑著說:「老前輩,方才小龍不認識你,現在可以上來了。」
  老化子有十幾年沒摸馬毛了,當然想過過馬癮,於是緩步又向著廉慕雪馬前走去……
  龍門酒丐剛一舉步,一看烏龍駒昂首打轉,低嘶連聲的急像,他又停止了。
  於是,望著廉慕雪一搖頭,再度無可奈何的說:「我看還是跑腿保險!」
  說著,身形橫飄,疾向山下瀉去。
  廉慕雪以為酒丐還在生氣,也離馬飛身追了過去,同時歉意的說:「老前輩,這匹馬的性子太壞了!」
  龍門酒丐一指身後緊跟馳來的烏龍駒,說:「不是它性子壞,是我這付油泥像太不敢恭維了!」
  說罷,竟爽朗的笑了,方才不愉快的事,似乎早忘了。
  廉慕雪輕輕搖搖頭,心說:怪不得他能活一百多歲!
  飛行中,龍門酒丐突然有些奇怪的問:「小俠,你為何不騎馬?」
  廉慕雪一笑道:「同老前輩並肩飛馳,不更有趣嗎?」
  酒丐怪眼一翻,看來有些生氣的說:「好哇,成心跟我老化子比腳程來啦?」
  說罷,不待廉慕雪分說,大破袖子一拂,身形疾向山下瀉去
  廉慕雪心知這位性情怪誕的老丐俠又誤會了。
  無奈,只得緊緊跟在酒丐身後不敢超前一步,因為廉慕雪實在不願再惹他生氣了!
  眨眼間,兩人已到了山下。
  龍門酒丐身形還未站穩,又哈哈大笑起來!
  廉慕雪立穩身形,不覺一愕。心說:又是為了什麼如此高興?
  豈知,老化子竟一晃腦袋,說:「小俠,你看我還不老吧?」
  廉慕雪一聽,氣也不是,笑也不矩,只得連忙說:「當然不老。」
  龍門酒丐神氣的笑了!
  廉慕雪也跟著笑了!
  龍門酒丐微斂笑容,有些嚴肅,也有些神秘的問:「小俠,可認識這幾個姑娘?」
  說著,由懷裡掏出一方鵝黃色的絲質香帕來。
  一絲淡淡的幽香,立時飄進了廉慕雪的鼻孔裡。
  這絲淡淡的幽香,對廉慕雪太熟悉了,這是一種富有桃花芬芳氣息的香味。
  同時,嬌小秀麗的秋菊姑娘的影子,也隨著那方鵝黃色的絲帕,那絲特有的淡淡幽香,浮上了廉慕雪的腦海………
  廉慕雪急忙接過那方鵝黃色的絲帕,展開一看,果然在絲帕的下角,用金黃絲線繡著一個「菊」字。
  廉慕雪拿著絲帕的手有些顫抖了。他不解的問:「這方絲帕,如何落入老前輩的手裡?」
  龍門酒丐哈哈一笑,道:「我先問你,這幾個厲害姑娘,你可認識她們?」
  廉慕雪一聽,不覺一愕,問:「她們?」
  「不錯,她們五人。」
  「她們五人?」
  「怎麼,你不認識她們?」
  廉慕雪略一沉思,說:「嗯我只認識持有這個手帕的姑娘。」
  龍門酒丐又爽朗的笑了。他說:「既然是小俠認識的姑娘,我老化子也放心啦,我想她們也不會虧待蘿兒。」
  說著,眨了眨一雙怪眼,搖著頭打趣的問:「小俠,該不會是為了爭風吃醋吧?」
  廉慕雪的俊臉一紅,這時已聽出一些端倪來,急問:「莫非她們把蘿姊姊……」
  「不錯,正是她們把蘿兒救走了。她們走時留言,要你去桃花江畔,益陽山的紅雲仙莊把蘿兒接回來。」
  廉慕雪知道這是紅雲仙子的主意,但他卻想不通,她為什麼要把蘿姊姊擄走?如果是為報一掌之仇,盡可約他前去決鬥。
  是以,心念間不覺喃喃的說:「她這是為什麼呢?」
  龍門酒丐誤會了。他認為廉慕雪說的她,是指持有那方絲帕的少女。
  是以,也一本正經的問:「你認識的這個小姑娘,可是個醋罈子?」
  廉慕雪被酒丐問得俊而通紅,立即正色道:「老前輩你誤會了。」
  龍門酒丐聽了,滿不高興的一翻手,拉過背後的酒葫蘆,咚咚咚,一氣喝了十幾大口,最少也有半斤酒。
  是的,他有老半天沒喝酒了。
  他把酒葫蘆背好,用破袖子一抹嘴,又老氣橫秋的說:「你也別害臊,老化子年青的時候,比你更喜歡小姑娘,不過我要告訴你,愛吃醋的小姑娘,可千萬別招惹。凡是抱著個醋罈子不撒手的小姑娘最好離她遠一些。」
  廉慕雪見一百多歲的老化子同他談兒女經,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龍門酒丐的老酒一下肚,立時話匣子打開,他看來對兒女經似乎頗有心得。
  他不管廉慕雪愛聽不愛聽,他不管廉慕雪的臉色表現的是如何的不耐,他仍是一本正經,慢條斯理的說:「現在老化子要再勸你一句。今後千萬不可對每個少女都留情,那後果是悲慘的,最後她們都會離你而去,留給你的是無邊的痛苦,和無窮盡的辛酸回憶!」
  廉慕雪一聽,不由一連打了幾個寒顫!
  同時在他的額角上,也立時滲出了點點汗珠。
  廉慕雪再也不覺酒丐的話又好氣又好笑了,不耐煩的神色也在他的臉上不復存在。
  因為,龍門酒丐正說中他內心痛苦的癥結上!
  他呆呆的立在那兒,在他的幻覺上,幾個他心愛的少女,都忿然離他而去。
  龍門酒丐知道說中了廉慕雪的心事,不覺仰首大笑起來。
  廉慕雪被酒丐的笑聲驚醒,頓時驚覺自己的失態,臉上不禁一陣發燒。
  龍門酒丐微斂笑聲迫:「小俠,勇敢些,去到紅雲仙莊把你的蘿姊姊接回來。這是你們小兒女的事,我老化子也不便去,況且我與長白山鐵面婆婆的約期也近了,小俠就一個人前去吧!」
  廉慕雪這時的心情已恢復平靜,也連忙笑著說:「老前輩盡可放心前去赴約,晚輩即刻趕往紅雲仙莊,接蘿姊姊。」
  龍門酒丐滿意的笑了!
  廉慕雪也跟著笑了!
  正當龍門酒丐搖頭晃腦,要說什麼的時候!
  突然一支響箭,劃空而過
  廉慕雪與酒丐同時一驚。心說:又有人闖山了!
  心念間,一聲嬌叱,逕由半山腰隱約傳來。
  藍影一閃,廉慕雪已向山上撲去
  龍門酒丐看得一愕,大破袖子一拂,也跟著飛身追去。心說:這是為了什麼呢?
  因為,那聲嬌叱,令嫌慕雪聽了不得不去。
  就在這時,一道彩虹,就在半山上一閃而逝……
  接著一聲淒厲慘叫,破空傳來!
  隨著那聲慘叫,無數人影,紛紛向彩虹一閃的半山上飛去
  彩虹又現了!一道,兩道,無數道……
  瞬間,無數道彩虹,幻起漫天彩霞,五光十色,耀眼生輝……
  無數人影,圍著那團彩霞,前縱,後躍,閃來閃去……
  嬌叱,暴喝,慘叫,不斷傳來!
  一聲清嘯響起,廉慕雪的身影像一道藍電,向著那團彩霞射去
  廉慕雪的神功發動了……
  龍門酒丐的身影也落在十丈以後了。
  一聲厲喝:「住手」
  廉慕雪的聲到,人也到
  彩虹不現了!人影不閃了!
  所有的人,俱被廉慕雪喝聲震住了!
  一聲淒惋嬌呼傳來:「慕雪」
  只見憔悴的小萍,已伸張著兩臂,飛身向著廉慕雪撲來
  驀見一條黑影,疾奔飛身撲來的小萍。
  廉慕雪一見大吃一驚,一聲怒喝:「鼠輩找死」死字方自出口,神功的震字訣早已打出。
  一聲悠長慘叫,那條黑影,疾向山下橫飛瀉去
  同時,一聲微哼,小萍也被對方的掌風擊中了!嬌軀、突然向地上倒去!
  藍影一閃,去勢如電,小萍受傷的嬌軀,在幾乎倒地的剎那間,已被廉慕雪抱在懷裡。
  咚的一聲,遠處傳來了,那條被震飛的黑影著地聲!
  嗖的一聲,飛來一條寬大人影。這時龍門酒丐才趕到!
  快!這一連串的動作,這一剎那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快得像電光石火!
  黑龍幫的高手們定神一看,同時驚呼,紛紛暴退,藍衫書生四個字,他們已喊不出來了。
  只見他們數十道慌急的目光,閃爍著,尋找著……
  找誰?找他們的黑旗壇主,七絕掌秦大慚秦大慚不見了!
  老奸巨滑心地險惡的秦大慚,已被廉慕雪的神功震飛了。他的屍體,正橫臥在一個山溝中的草叢裡。他,終於死在廉慕雪的掌下!
  片刻之後,半山上只剩龍門酒丐和抱著小萍發呆的雪兒了。
  一聲馬嘶由不遠處傳來,不知什麼時候,寶馬烏龍駒已跑上山來。
  馬嘶驚醒了發呆的廉慕雪,這時他已急得六神無主了。
  他低頭看著抱在懷中的小萍,本來已有些憔悴的粉臉,這時顯得更蒼白,更難看了!
  小萍的櫻唇,微微顫動著,她似乎已知道,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因此,她將僅餘的氣力,都集中在她的兩片櫻唇上。
  廉慕雪伏耳細聽,只聽到斷斷續續,不成句子的幾個單字……
  小萍如蚊鳴似的聲音說:「雪……諒……我……瞑……目……了……」
  廉慕雪的心,痛極了!他只知道,兩臂緊緊的抱著一直癡心愛著他的小萍,淚水,已流到了他緊閉的嘴邊!
  龍門酒丐一看小萍,不禁大吃一驚,因為小萍的鼻息微弱,呼氣多吸氣少了。
  經驗告訴他,這個嬌美如花的紫裝少女,不出兩個時辰,便要香消玉殞,永離人間了!
  他的心很慌亂,也很急。但他知道,這時愈慌,愈急,愈糟糕。
  於是,他竭力抑制著慌亂的心情,故意心平氣和的說:「小俠別發愕啦,快找個地方看看吧!」
  但他聽得出,他這兩句話說的是多麼勉強,多麼不自然。
  廉慕雪這時已把一切希望,寄托在這位一百多歲的老化子身上,他流著淚說:「老前輩,怎麼辦?請快想個辦法吧!」
  龍門酒丐聽了,只緊閉著大嘴眨怪眼,看來他也是一籌莫展。
  廉慕雪失望了!
  龍門酒丐沉默了!
  突然,龍門酒丐的雙手,在他又髒又臭的懷裡,神情慌急的亂摸起來。
  同時,兩眼也射著焦急驚慌的光芒!
  幹什麼?捉虱子?
  捉虱子何必如此緊張呢?背上的大酒葫蘆拿下來了……
  腰間的破麻繩也解開了……
  兩手,拉開補得不能再補得破鶉衣,一陣亂抖……
  一股濃重的油臭氣,只熏得立在那兒,一直以驚疑目光望著他的廉慕雪,連連後退了兩個大步。
  叭的一聲,一個龍眼大小的灰色圓球由老化子的破衣裡,滑落在地上。
  龍門酒丐笑了。急忙由地上把那個圓球撿起來,對著廉慕雪急聲道:「快快,快給她服下去!」
  廉慕雪伸手接過那個圓球,一陣比冰還冷的涼氣,由掌心經手臂,直透他心裡!
  圓球的外殼,是一層白色的臘皮,這時白色的臘皮,已變得又黑又黃仍有一絲絲油臭氣。
  廉慕雪看了半天,知是靈丹,但怎麼吃呢?
  於是抬頭一看,老花子正愕愕的看著他那件唯一的破衣服。
  因為,方纔那一陣心急的抖掙,胸前,背後,有好幾處已裂開了大口子,看來好不心疼!
  酒丐一抬頭,見廉慕雪手中仍拿著那個圓球,急忙催促道:「怎麼還不給她吃呀?把圓球對正她的嘴,用手指一捏,就可以了嘛!」
  廉慕雪一聽,立即將圓球對正小萍的櫻口,用中食拇三指微微用力一捏
  一道晶亮如水銀的液體,突然流進了小萍的嘴裡。
  一陣清涼異香,直撲廉慕雪的鼻孔
  扎束完畢的龍門酒丐,這時急步走了過來,立即作了兩個深呼吸……
  「啊!我老化子已有十多年沒聞到這清心涼脾的香味了!好舒服,好舒服。」
  說著,由背後拉過大酒葫蘆,咕咕咕,又喝了七八大口。
  大破袖子一抹嘴,怪眼一瞟小萍,有些得意的說:「這丫頭,硬是命不該絕!」
  廉慕雪把圓球外殼的臘皮順手一丟,問:「老前輩,這是什麼靈丹?」
  龍門酒丐一晃腦袋,顯得更神氣的說:「這個小丸子在我懷裡,已不知放了幾年了,當初黑臉老婆子剛煉好時,他小氣的只給我一個,我見機會難得,趁她不注意,又順手偷了一個。」
  說著嘿嘿一笑,一指廉慕雪懷中的小萍,繼續說:「誰知,竟給她偷了條小命回來!」
  廉慕雪心下一驚,問:「老前輩說的,可是長白山鐵面婆老前輩秘製的『冰果瓊漿』嗎?」
  龍門酒丐一愕,問:「你怎麼知道?」
  廉慕雪笑了,說:「這是我恩師告訴我的,據恩師一鶴仙翁說,鐵面婆老前輩,每九年煉一次『冰果瓊漿』,因為長白山的最高峰上,在萬年不溶化的冰雪裡,有一種靈草,每九年結一次果,果熟時,毫光透出雪外,但,半個時辰一過就萎落了,也就無用了。」
  龍門酒丐點點頭,說:「最難的是冰雪太厚,待你挖出一顆靈草果來,半個時辰也就快過了,有時得一粒冰果,費時半年!因此,想得到那老婆子的一丸『冰果瓊漿』實在太不容易了。」
  這時廉慕雪懷中的小萍,一聲輕微呻吟,身軀一動……
  廉慕雪和龍門酒丐同時低頭一看,小萍蒼白的臉上,已有些紅潤了。
  龍門酒丐笑了,他高興的拍拍廉慕雪的肩頭,說:「好啦,死不了啦,快到鎮上給她療傷吧!」
  廉慕雪也笑著說:「老前輩,同我們一起去吧?」
  酒丐怪眼一翻,滿不高興的說:「你們?」
  廉慕雪知道說溜了嘴,俊面一陣緋紅。
  酒丐看了,不禁哈哈一笑,說:「別臉紅,以後說話小心點兒。說『我們一起去』多好,偏偏加個『同』字,這意思就是說老化子,我們要走了,別跟著我們礙眼啦!」
  說完,又是一陣爽朗的哈哈大笑。
  他這一說一笑,廉慕雪更是有苦難說,只得紅著臉,說:「老前輩,我們一起走吧!」
  龍門酒丐聽了,立即含笑道:「我不去了,我們一起下山吧!」
  吧字一落,身形已向山下馳去
  廉慕雪急呼道:「老前輩不騎馬嗎?」
  「算啦,你的馬,我再也不敢領教了!」
  廉慕雪搖頭一笑,正待高喊小龍,通靈的寶馬已來到了身邊。
  抱著小萍一晃肩,飛身縱上馬鞍……
  追風烏龍駒一聲長嘶,跟著酒丐的身影,直向山下馳去
  就在這時,山下一道白煙似的嬌小身影,卻正向著九宮山電掣飛來。
  烏龍駒驟雨般的馬蹄聲,驚得那道嬌小白影立時停住身形。白影一閃,騰身飛上一顆枝葉茂盛的大樹上。
  就在這時,龍門酒丐大破袖子一抖,身形驟起五丈,身在空中哈哈一笑,說:「小俠保重,老化子走了!」
  說著,身形宛如大鵬掠飛般,疾向正北方飛去
  廉慕雪在馬上也愉快的大聲說:「老前輩再見了,祝你一路平安」
  「我也祝你們速成連理,早生麟兒!哈哈……哈哈……」
  遠處黑暗中,又飄來了龍門酒丐的豪放大笑!
  廉慕雪的心,甜極了,也高興極了!
  低頭看看懷中的小萍,仍雙目緊閉,在她美而長的睫毛裡,正緩緩的流著淚水!
  吻!廉慕雪吻她的眼睛,吻她的淚!
  他不斷的吻著!……左眼……左眼……
  他要吻干她粉臉上的淚水!……一次……兩次……無數次……
  突然,在他飛馬經過的一棵大樹上,枝葉微微一動
  廉慕雪聽到了,但他沒有抬頭去看,他仍繼續吻著小萍。因為他的馬奔,時常驚起樹上的宿鳥。
  但他絕沒想到,一個極度傷心的少女,聽到了龍門酒丐的話,看到了他擁吻著小萍的情景,在那棵大樹上,她傷心得幾乎暈跌了下來!
  烏龍駒奔得實在太快了,眨眼之間,廉慕雪抱著小萍的背影,已消失在黑暗裡……
  驟雨般的馬蹄聲,也漸漸聽不見了!
  一切又歸於寂靜!只有九宮山上,隨風飄來的沙啞梆聲!
  那鉤朦朦的彎月,已移到兩座山峰的樹梢上……
  樹上,草上,岩石上,已降滿了晶瑩的露珠。在朦朦的月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