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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柳羨香機警的說:「可能是為了那顆寶珠!」
  話聲甫落,拉馬奔來的「大漠四仙子」,其中一個突然驚異的說:「啊,大姊快看,不是
  他呀,這個人有兩撤小鬍子!」
  如此一說,其餘三人的臉上,歡笑立失,同時,神色迷惑的也停止了腳步。
  黃劍雲深覺良機難再,立即低聲催促說:「香妹,她們認錯人了,我們走吧。」
  柳羨香自然也聽到了,知道是場誤會,是以,轉身向岸上走去。
  黃劍雲表面鎮定,但心裡卻十分焦急,他非常希望「大漠四仙子」盡快離去,但是,他
  不必回頭看,已聽出了這四個異域少女,一面低聲談論,一面拉馬跟在身後。
  只聽其中一人,迷惑的說:「看那條金絲劍穗和那顆光彩奪目的寶珠,的確像他的,但
  不知怎的會懸在這個人的寶劍上?」
  另一人則以揣測的口吻,提示說:「大姊,那人的劍為什麼要罩上劍套?很可能就是他
  的金劍也未可知!」
  另外一人,突然以贊同的口吻,沉聲說:「大姊,三妹說的極有可能,果真如此,他恐
  怕已經遇險了!」
  方纔第一個聲音的,則不以為然的沉聲說:「胡說,他那等高絕的武功,怎會遇險?」
  另一人則譬喻說:「也許是遭了暗算……」
  話未說完,另一人則贊同的急聲說:「大姊,這是有可能的呀,貪婪他寶珠的人,什麼
  惡毒的事都作得出來。」
  另外一個人慫恿說:「大姊,不管怎樣我們得過去盤問他一下,必要的時候硬逼他將劍
  套取下來給我們看。」
  黃劍雲一聽,大吃一驚,心中恨透了方才發話的少女,他本想回頭看看發話的是誰,以
  便回頭給她一個教訓,但又怕柳羨香見疑而發生誤會,只得忍了下去。
  心念間,又聽另兩個少女,慫恿說:「大姊,四妹說的對,說不定在這個人的口中還可
  以得到一些他的消息!」
  黃劍雲一聽,心知要糟,知道她們決定要來盤詰了。
  果然,數聲嬌叱,接著傳來一陣蹄奔聲,顯然是縱馬追來。
  到了這時候,黃劍雲只有硬著頭皮佯裝不知,依然和柳羨香鎮定前進。
  一陣如雷蹄聲,挾著滾滾江灘黃沙,四匹棗紅健馬,擦著黃劍雲和柳羨香的左右,如飛
  馳過,驚得黃驃昂首發出一聲怒嘶。
  走向江灘和岸上的商旅行人一見,知道是武林人物挑釁尋事,驚得紛紛走避,同時加快
  了腳步。但是,那些一直注意「大漠四仙子」的江湖無聊人物,卻吆喝一聲紛紛奔了過來。
  黃劍雲一見「大漠四仙子」擋住了去路,由於心中有虛,不敢鬧事,首先停身止步,望
  著中央年齡較長的一人,沉聲問:「四位姑娘,為何攔阻愚下兩人的去路?」
  「大漠四仙子」為首一人,就在馬上欠身施禮,歉聲說:「非常抱歉,我們姊妹四人因
  有難言之苦,不得不攔阻大俠和女俠的去路,我們絕無惡意,只是向大俠詢問一件事情……」
  黃劍雲早已看到柳羨香嬌靨凝霜,目閃冷輝,只要黃劍雲的態度一變,柳羨香勢必不會
  放過這四個異域少女。這時見對方欠身施禮,只得趁機拱手含笑,謙和的說:「四位姑娘果
  真有話相詢,就請盡快詢問,愚下還有急事在身……」
  話未說完,四仙子的中央大姊姊,已望著那顆閃輝寶珠,鎮定的問:「敢問大俠劍穗上
  的寶珠,可是大俠原有之物?」
  黃劍雲自然不能說是自己的,因而含笑自然的說:「不是,是一位友人贈送的!」
  「大漠四仙子」一聽,目光同時一亮,俱都面現驚喜,其中最左邊的一人,突然以興奮
  的口吻,脫口急聲問:「你說的那位友人,可是一位年約二十歲,身穿黃緞公子衫……」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深怕她形容的過分詳盡,而令柳羨香懷疑她們要找的人,正是「二
  仙會」懸影要拿的「黃劍雲」,因而趕緊搖頭插言說:「我那位友人和姑娘說的恰好相反,他
  卻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
  「大漠四仙子」聽得一愣,其中一人,突然似有所悟的望著中央大姊姊,急聲說:「大
  姊,小妹想起來了!」
  說著,策馬向中央年齡較大的一人馬側靠近,其餘兩人一見,也撥馬向中央攏去。
  一直靜觀變動的柳羨香,立即以「蟻語傳音」沉聲說:「玉哥哥,小妹早就想到這顆寶
  珠是那個任館主由別人的身上盜來的,否則,這等價值連城的寶珠,怎會捨得輕易送入!」
  黃劍雲一面凝神靜聽「大漠四仙子」談些什麼,一面含糊的回答說:「聽這四個奇裝女
  子的盤詰,這顆寶珠極可能是盜來的!」
  說話之間,已聽那個湊近中央大姊姊的少女,隨低聲音說:「大姊還記得嗎,『青風觀』
  在白沙關街上放線的老道們不是說,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四個老頭子嗎?」
  其餘三人一聽,立即齊聲說:「不錯,只要問出那個老頭子的所在,不怕找不到他……」
  柳羨香覺得奇怪,這四個奇裝異服的紅衣少女,像貌酷肖,年齡相若,如果不特別細看,
  還真無法分辨不出彼此是誰。但是,她們方才明明呼「相公」,這時卻一口一個「他」,看來
  這四個美麗異域女子,明是她們相公的女婢,暗裡卻是她們相公的小妾。
  同時,她還斷定這四個異域女子所找的相公,必然是個異域高手或武士,如果將她們的
  相公攬在「二仙會」的旗下,必然大得助力!
  心念未畢,中央大姊姊已望著黃劍雲,急切的問:「請問大俠,你共有幾位老友?現在
  何處?可否告訴我們?……」
  柳羨香未待對方話完,已搶先沉聲回答說:「一共有四人,現在都在舍下居住……」
  「大漠四仙子」一聽,精神同時一振,左右兩人立即興奮的說:「大姊,不會錯了,他
  一定也在那裡!」
  黃劍雲一見柳羨香插嘴,知道糟了,心中更加焦急,但是他卻不能阻止,因為只要他開
  口阻止,便立刻露出馬腳。
  心念未完,柳羨香已望著「大漠四仙子」,冷冷的問:「但不知你們說的『他』,指你們
  的什麼人?」
  其中兩人齊聲興奮的說:「就是我家相公!」
  黃劍雲一聽,知道無法再收拾殘局,因為只要「大漠四仙子」中的任何一人說出他們要
  找的「相公」就是他黃劍雲,以柳羨香的精靈智慧,不難揭穿這幕自稱天衣無縫的把戲。
  心念間,柳羨香早已沉聲問:「你們相公的大名是什麼,仙居何處?只要你們說對了,
  我馬上派人煩你們前去。」
  到了這時候,黃劍雲迫於無奈,不得不出聲阻止了,但是,正待開口,卻發現「大漠四
  仙子」紛紛蹙眉互看,俱都面有難色。
  黃劍雲看了這種情形,恍然似有所悟,斷定「大漠四仙子」,只認識他本人,卻不知道
  他的名字叫黃劍雲。
  恰在這時,身後江邊沙灘上,突然傳來一個婦人的呼喊聲音道:「四仙位子請這裡來,
  四位仙子請這裡來!」
  黃劍雲心中急忙回頭,只見一個土布衣褲的中年婦人,手中揮動著一張白紙,正艱困的
  踏著江沙,向這面走來。
  循著中年婦人向後看,發現他和柳羨香乘來的大江船的不遠,又多了一艘大江船,知道
  「追風虎」四人也到了。
  心中一喜,急忙望著「大漠四仙子」急聲說:「四位仙子,有人招呼你們了!」
  這時「大漠四仙子」也發現了中年婦人,其中一人急聲說:「小妹過去看看!」看字出口,
  急抖絲韁,縱馬向中年婦人迎去。
  柳羨香一見,立即以「蟻語傳音」嗔聲問:「你怎的知道她們是仙子?」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驚,趕緊含笑回答說:「因為那個中年婦人向她們招呼時,喊她們『四
  位仙子』嘛!」
  恰在這時,江灘上的中年婦人,又高聲喊了一聲「四位仙子請這邊來」。
  柳羨香一聽,自然無話可說,回頭一看,縱馬迎去的紅衣奇裝少女,正飛身下馬,伸手
  將中年婦人揮動的紙箋搶過來。
  只見紅衣奇裝少女,低頭一看紙箋,略微一頓,目光倏然一亮,面現喜色的立即望著這
  面,嬌聲說:「大姊二姊四妹,你們快來!」
  擋在黃劍雲和柳羨香身前的其餘三人一見,立即道了一聲「抱歉」,齊揮馬鞭縱馬向江
  灘上馳去。
  黃劍雲深怕再節外生枝,立即催促說:「香妹,我們也該走啦!」
  柳羨香依然望著「大漠四仙子」和被圍繞在中間的婦人,遲疑的說:「奇怪,我總覺得
  這四個奇裝異域女子與任館主贈給你的這顆寶珠有關係!」
  黃劍雲趕緊不以為然的說:「也許是一種巧合,否則這個中年婦人便不會那麼匆急的將
  她們喚過去!」
  柳羨香一聽,突然以迷惑的口吻問:「不知道這個中年婦人與這四個異域女子有何關聯!」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說:「還不是她們的同路人,見她們好端端的將我們攔住察問,深覺
  不妥,才派中年婦人將她們喚過去!」
  如此一說,柳羨香也發現江邊,又多了一艘大江船,因而心中一動,說:「噫,玉哥哥,
  我們去那艘大江船上藉故和他們理論,也許這四個異域女子要找的『相公』就在他們船上!」
  黃劍雲聽得暗吃一驚,不由正色阻止說:「香妹不可,異域人士,多擅巫法邪術……」
  柳羨香未待黃劍雲話完,立即嬌哼一聲,不服氣的說:「以我們兩人的武功,事先準備,
  諒他們也難以得逞!」
  黃劍雲心中一動,立即改變話題說:「愚兄並非懼怕他們暗施邪術,萬一你我措手不及,
  受苦被辱事小,只怕延誤了到達終南的日期,『二仙』一怒之下,萬一對蘭姑娘有什麼不利,
  恐怕我們都要痛悔今日前去尋事,終生愧悔不及……」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憂鬱不安的低聲說:「好好,我們進城買馬去吧!」說罷,當先向前
  走去,但神色十分憂慮。
  黃劍雲拉著座馬和柳羨香並肩前進,他瞭解柳羨香這時的心情,因而盡量避免與她談話。
  到達南關大街,立即拉馬入店,並選了一處僻靜小院。
  黃劍雲本想飯後借口去街上買馬而去和「追風虎」四人聯絡,由於柳羨香神情鬱悶,不
  時蹙眉沉思,斷定她如果不是關心谷鳳蘭的安危,便是對今天「大漠四仙子」攔路查問寶珠
  的事起了疑慮。
  有了這一警惕,自然是小心為是,只得將購買馬匹的事,委託客棧賬房較有經驗的人去
  辦理。
  現在距離終南,僅餘二百五十里,快馬兩日即可到達,也就是說再有兩三日,他黃劍雲
  與柳羨香之間是恩是仇,為敵為友,就有了明確的定論。
  當然,他苦思多日,自是竭力避免,但總有意想不到的事,會在他無法避免的情況下發
  生出來。
  到了這時候,黃劍雲不得不試探一下柳羨香對「二怪」的恩情究竟到了什麼程度,也好
  見機挽回兩日後即將發生的悲劇。
  酒菜送到,黃劍雲特為柳羨香滿了一杯酒,同時,佯裝寬慰的說:「根據我們改由水路
  來判斷,絕對不會誤了限期,即使晚到一兩日,『二仙』也不會對蘭姑娘為難……」
  豈知,話未說完,柳羨香已憂鬱的正色說:「他們會喲,尤其是銀師父!」
  黃劍雲故意蹙眉,說:「迢迢數千里,誰敢保證途中不發生事故……」
  柳羨香立即插言說:「他們不管那些,天上如果下刀子,你頂著鐵鍋也得趕路!」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動,立即忿聲批評說:「這不是太不講理了嗎?」
  柳羨香沉哼一聲,傷感的說:「不講理的事還多呢……」
  黃劍雲一聽,趕緊趁機問:「可是他們佔據蓬萊島的事?」
  柳羨香緩緩點頭,黯然一歎,說:「說來也算是天意,他們登上蓬萊島的那天,也正是
  小妹等人的授業恩師彌留歸西的前幾天,那時蘭師妹才八九歲,小妹也不過十四五歲。……」
  黃劍雲一聽,覺得時間上有些不符,因而迷惑的插言說:「這就不對了,他們被逐出中
  原,遠在十五年前,現在算來,已是十六個年頭了,為什麼他們在十年前才去蓬萊島?……」
  柳羨香一聽,也不禁迷惑的插言問:「玉哥哥,你說誰被逐出中原呀?」
  黃劍雲一聽,心知失口,只得正色說:「就是現在的『二仙』嘛!」
  柳羨香不解的問:「他們為什麼被逐出中原?」
  黃劍雲只得有些為難的含糊說:「聽說他們行為不檢,禍害武林……」
  話未說完,柳羨香卻似有所悟的問:「奇怪,你不是終年不下終南,怎的知道這件事?」
  黃劍雲佯裝哈哈一笑說:「昔年『天涯三老』,先驅『二妖』,後逐『二怪』的驚人之舉,
  曾經轟動武林多年,傳為美談,這等大事,我雖然不知,但這次愚兄前去投效『二仙會』沿
  途的茶樓酒肆間,仍在討論著『二怪』潛返中原成幫立會的事……」
  柳羨香聽得嬌靨一沉,緊閉櫻唇,未待劍雲話完,已忍不住沉聲問:「你說的『二怪』
  是誰?」
  黃劍雲故意不自然的笑一笑說:「就是我們的『二仙』!」
  柳羨香又沉聲問:「那麼二妖又是誰?」
  黃劍雲立即回答說:「自然是『塞上尊者』和『天南神君』兩人了,據說他們四人昔年
  為了『四霸天』的名次問題,還大打出手,狠拼了幾次呢!」
  柳羨香聽罷,略微沉吟,才迷惑的說:「奇怪,這些事情小妹竟然一些也不知道!」
  黃劍雲立即代為解釋,說:「你們遠居海外小島,幾與外界隔絕,加上你們年幼,令師
  即使知道,也許不願相告,此番潛回中原,設壇點蒼山,人人都知道你們是『二怪』的弟子,
  試問誰還敢在你們面前談論『二怪』昔年的惡跡?」
  柳羨香仍然不以為然的說:「小妹覺得,除了銀師父有一付暴戾脾氣外,看不出他們有
  什麼罪惡劣跡!」
  黃劍雲立即以探問的口吻,問:「我們暫且不談現在,就以十年前『二怪』到達蓬萊島
  時,他們對令師如何,對你們師兄妹如何,想想,可有什麼令你們不滿的事?」
  柳羨香一聽,毫不遲疑的說:「當然有,只是因為他厚葬我們的授業恩師,對遣散其他
  師兄師姊的事,我們也不覺得如何了。」
  黃劍雲淡淡一笑,說:「以前的事我們不去談了,就以現在的事實我們分析一下,看看
  他們的心地是否光明,胸襟是否磊落,對你和蘭姑娘是否真正的作到了愛護,你只要靜下心
  來想一想,無不在暗施威力,威逼利誘中……。」
  話未說完,柳羨香突然瞪大了明目,震駭的望著黃劍雲,吃驚的問:「……玉哥哥,
  你?……你今天為何突然說出這些話來?」
  黃劍雲鎮定的淡淡一笑,安慰的說:「香妹,你不必驚駭,再有兩天就到了終南山了,
  這不但關係著你和我的終生是幸福或是悲慘,也關係著我們永遠相聚與分散!」
  柳羨香一聽,更加惶惶不安,不由焦急的顫聲問:「玉哥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你可不能害我呀!」
  黃劍雲立即肅容說:「正因為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才提出來和你討論,首先我
  問你,後天我們兩人見了『二怪』,你如何向他們解釋讓我也來的原因?」
  柳羨香心情依然有些慌張的解釋說:「我自然說令師的清修洞府,除了瀑布下的入口外,
  還有另一處較容易的入口,不需要經過瀑布了……」
  黃劍雲立即正色反駁說:「可是除了瀑布的洞口外,根本沒有其他入口!」
  柳羨香一聽,花容大變,不由惶聲說:「這該怎麼辦?」
  黃劍雲不答,繼續問:「萬一我們兩人同時出現,『二怪』惱羞成怒,不但制住蘭姑娘的
  穴道向我們要挾,而且一旦進入洞府,還俟機將愚兄置之於死,事後也不會放過你,那時又
  該如何?」
  柳羨香一聽,不自覺的哭了,同時流著淚說:「遇到你之後,我總覺得蒼天有眼,我終
  於熬出頭了,誰知,還是沒有逃出惡劣的命運,我的命實在太苦了。」
  黃劍雲說到此處,仍未見柳羨香說出與「二怪」拼的話,知道柳羨香心地善良,十年相
  處,對「二怪」多少總有了一份感情,但在罪惡纍纍的「二怪」利之所在,也許會笑柳羨香
  幼稚。為了不讓柳羨香傷心,他只有凝重的說:「愚兄倒有一個兩全之策,不知你是否贊成?」
  柳羨香以袖拭淚,但卻含笑責備的說:「你可是早想好了上策,這時先來嚇唬我?」
  黃劍雲依然肅容正色說:「絕對不是,這是愚兄見你一直不談必要時與『二怪』動武的
  話,才想了這個辦法,不過,最後仍要視『二怪』的態度來決定我們是否能繼續和他們相處!」
  梆羨香見黃劍雲神情凝重,只得也正色問:「將你的辦法說出來讓小抹聽聽嘛!」
  黃劍雲胸有成竹的說:「我們到達終南山下,不能宿店,應該直接入山,暗中偵察『二
  怪』宿營位置,第一件事是先設計將蘭姑娘誘離『二怪』的掌握,然後我們兩人再現身。」
  柳羨香不安的問:「他們要向我們要蘭師妹怎麼辦?」
  黃劍雲立即正色說:「我們暗中將蘭姑娘引出來,他們憑什麼向我們要人?」
  柳羨香想了想,繼續問:「萬一我們無法將蘭師妹誘出來呢……」
  黃劍雲裝出極有信心的神態,說:「只要愚兄發現了他們的位置,我一定能將蘭姑娘引
  出來,以愚兄在終有的熟悉地形,不出兩日,必能成功!」
  柳羨香對黃劍雲在兩天內能找到「二怪」的事,自然深信不疑,因而繼續問:「之後呢?」
  黃劍雲繼續樂觀的說:「之後,我們兩人即刻前去,『二怪』不見了蘭姑娘固然焦急,但
  見你去了,蘭姑娘便已失去了利用價值,自然就不關重要了!」
  柳羨香不由憂慮的說:「他們見你前去,不但內心羞惱,而且對你的武功也頗顧忌……」
  黃劍雲立即寬聲阻止說:「這一點你放心,愚兄自有安排,屆時我們的態度不但誠懇,
  而且神情也要裝的極為快樂,對蘭姑娘表示極度關懷,那時『二怪』心切家師洞府中的武學,
  見你已到,必然立即催促入洞……」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不以為然的說:「他們早已怒不可抑,怎還會催促去洞裡!」
  黃劍雲鎮定的一笑說:「香妹,你先別慌,愚兄還沒說完,屆時一看到『二怪』,你即以
  『蟻語傳音』的功夫對他們說,洞中尚有一道機關樞紐,十分險惡,這件秘密是在『二怪』
  走後才聽我說出的,而且除我一人之外,任何人無法開啟,在衡情之下,只有和我回來了。
  不過,你可以對他們說,在我的面前,曾說奉『二怪』之命,先他們啟程,沒想到他們先到
  了!」
  柳羨香想了想,依然憂慮的說:「這樣雖然保住了他們的顏面,但他們必然因你的前去
  而諸多懷疑!」
  黃劍雲卻極有信心的說:「這當然極可能,但我們以實際行動來破除他們的疑慮,首先
  我即刻引導他們前去家師仙修洞府前的瀑布處,到達後,愚兄先入水,『二怪』必然緊跟進
  入,洞中形勢,愚兄已可盲目飛馳,即使他們緊跟身後進入,但仍不能先我進入洞府,但等
  他們找到我,愚兄可說樞紐已經解除了。」
  柳羨香見黃劍雲說得按步有序,而且深合情理,自然不會想到這是黃劍雲到達終南山後
  脫身的借口,立即愉快的說:「這樣再好也沒有了,但是他們看到洞壁上的絕世武功,對其
  中的奧秘隱不吐實,含糊應付,吃虧的還是我們,小妹的一番苦心,也就付諸流水了。」
  黃劍雲見柳羨香到了這般時候,尚處處為他著想,心中自然有些慚愧,但他自覺事關大
  局,而又未虧良心,也就內心稍安了,因而寬慰的說:「香妹放心,只要你將壁上的秘笈一
  字不差的讀出來,愚兄自能體會其中的精奧來,況且,每項武功,愚兄都已苦練多年,在時
  間上,愚兄就佔了優勢。」
  柳羨香雙眉一蹙,面現憂急,忽然焦急的問:「若是他們要小妹以『蟻語傳音』讀給他
  們聽怎麼辦?」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說:「那也沒關係呀,反正我也聽到了!」
  柳羨香一聽,立即不以為然的說:「小妹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你堅持我讀出聲音來,而
  且不時向他們兩人請教你不懂的地方,這樣便可阻止他們向你下手的意圖,因為他們學到的,
  你早已學過了,如今又經我出聲讀過,而你又不時向他們請教,這樣便迫使他們不敢下手了!」
  黃劍雲一聽,知道柳羨香仍希望和「二怪」平安相處,共同學到高絕的武功,再一起轉
  回點蒼山,實現她自己預期的理想,由「二怪」出面為她公然舉行婚禮,再由他黃劍雲和她
  柳羨香共同統御「二仙會」。
  由於有了這一發現,他覺得在這兩天的路程中,仍不能讓柳羨香聽到酒樓茶肆間,正在
  熱烈談論著「二仙會」已被各大門派挑掉的事。於是,試探性的問:「假設愚兄要求你出聲
  將秘笈念出來,而『二怪』又不肯怎麼辦?」
  柳羨香毫不遲疑的毅然沉聲說:「到了那個時候,小妹自然拒絕為他們讀,這些年他們
  雖然名譽上是我和蘭師妹的師父,但除了『蟻語傳音』外,他們沒傳授過小妹等人一招半式!」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動,立即迷惑的說:「如果愚兄猜測得不錯,這可能與令師仙逝有關,
  這其中可能另有陰謀,不敢傳授你們武功而怕你們報復!」
  柳羨香贊同的微一頷首說:「這是我和蘭師妹早已懷疑的事,但因沒有真憑實據,誰也
  不敢說出口來。」
  黃劍雲一聽,立即急切的問:「假設『二怪』見你不肯以『蟻語傳音』讀秘笈,突然向
  我們先行下手,那時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柳羨香毫不遲疑的說:「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呀,以你我兩人的功力,自保總該是無問
  題的!」
  黃劍雲胡編了半天故事,目的就是要問出萬一和「二怪」動手時,柳羨香持何種態度,
  同時,他也想藉此機會轉移柳羨香對「大漠四仙子」的注意。
  恰在這時,賬房的辦事人,已前來報告快馬已經購來了。
  柳羨香一心想早到終南,既然午飯用畢,決心立即啟程。
  兩人走出院來,一匹高大神駿,鞍轡齊全的雪蹄紅馬,正拉在一個店伙手中。
  黃劍雲第一眼便看出這匹「雪蹄紅」是「金眼雕」的座騎,因而斷定他們即使沒有住在
  這座客店內,也和賬房有過聯絡。
  柳羨香見是一匹「雪蹄紅」,非常喜愛,尤其是鞍轡十分講究,絲毫不遜玉哥哥的黃驃
  馬。
  黃劍雲趁柳羨香詢問辦事人購馬經過之際,借口結賬,逕向店前走來。
  一進前店賬房,賬房先生趕緊起身相迎,同時,謙恭的說:「大爺來得正好,正有一位
  老英雄在裡面恭候您!」
  黃劍雲知道是「穿雲劍」四人中的一人,因而佯裝驚異的問:「先生可問過那位老英雄
  找在下何事?」
  賬房先生搖頭含笑,歉聲說:「小的不清楚,那位老英雄說等見了面自然會認得,小的
  派人去請您,那位老英雄也不讓去……」
  黃劍雲會意的點點頭,同時問:「那位老英雄現在何處?」
  賬房先生肅手一指深垂布簾的內室,恭聲說:「就在裡面。」
  黃劍雲會意的點點頭,逕向賬房會客找人的內室門前走去。
  到達門前,掀簾向內一看,「百步神彈」早已恭謹的立在椅前,同時躬身呼了聲:「少爺!」
  黃劍雲一見「百步神彈」,立即放簾走進室內,同時急聲說:「謝老伯來得正好,柳姑娘
  對許多事物已經懷疑,所以小侄不便借口出來與四位老伯聯絡……」
  話未說完,「百步神彈」已焦急的說:「老奴那邊的麻煩也來了!」
  黃劍雲驚異的「噢」了一聲,立即直覺的問:「可是『大漠四仙子』四人?」
  「百步神彈」有些懊惱的說:「是呀,她們四人堅決要見少爺,如果少爺不實現您的諾
  言,她們就要大鬧中原。」
  黃劍雲一聽,不由焦急的說:「小侄當時只是一句戲言……」
  話未說完,「百步神彈」已憂急的說:「可是她們卻認真了,她們俱都虔誠信佛,說出口
  的誓言,絕對不能悔過,否則,她們就會受到佛爺的處罰。」
  黃劍雲緊蹙眉頭,略微沉吟,突然正色問:「她們果真甘做僕婢伺候小侄一輩子?」
  「百步神彈」點點頭,但卻毫無把握的說:「她們的確是這麼說的,將來誰敢擔保她們
  不節外生枝呢!」
  黃劍雲為難的想了想,關切的問:「任老伯怎麼說?」
  「百步神彈」為難的說:「任大哥當然希望將她們擺脫……」
  黃劍雲一聽,立即揮手說:「既然這樣,你們四位老伯合力將她們趕走算了!」
  「百步神彈」一聽,立即正色說:「少爺,老奴四人對付她們其中的兩人也許無問題,
  四人對四人,老奴四人誰也沒把握!」
  黃劍雲一聽,只得懊惱的說:「那就先安定住她們,等我自己來處置……」
  話未說完,店內已傳來柳羨香的問話和蹄聲。
  黃劍雲心中一驚,知道柳羨香拉馬走出來了,趕緊望著「百步神彈」,急聲說:「小侄即
  刻啟程,一切按照既定的計劃行事,店賬由你付!」說罷,匆匆掀簾,走出室來。
  賬房店伙一見黃劍雲匆匆的走出來,滿面堆笑,趕緊起身,正待相送,隱身門簾後的「百
  步神彈」,已厲色低聲阻止說:「坐在那裡不要動!」
  賬房聞聲回頭一看,不由嚇得一哆嗦,只見「百步神彈」,霜眉飛剔,虎如目電,以嚴
  厲的神色望著他,顯然是命令他坐回原地。
  奔出賬房門的黃劍雲,恰見柳羨香由店後走來,辦事人跟在柳羨香身後,正回答柳羨香
  的問話,「雪蹄紅」仍拉在店伙的手裡,在柳羨香的身後跟進。
  柳羨香一見黃劍雲,立即愉快的問:「賬結完了嗎?」
  黃劍雲趕緊含笑說:「結完了……我的黃驃呢?」
  拉馬的店伙,搶先回答說:「已在放鞍,這就拉來。」
  於是,柳羨香和黃劍雲並肩走出店來。
  黃劍雲在店門下等馬之際,細看「雪蹄紅」,體毛油亮光滑,除了四個如雪白蹄外,通
  體赤紅,腰平股圓,銀鐙檀鞍,果然神駿不凡,難怪柳羨香喜歡。同時,他也暗讚「追風虎」
  等人用心良苦,特別將「金眼雕」的雪蹄紅送來。
  黃劍雲見柳羨香撫摸著「雪蹄紅」油光發亮的長鬃,依然讚不絕口,因而也由衷的讚聲
  說:「這匹馬的確討人喜歡!」
  為了知道辦事人對柳羨香如何報告的購買經過,因而繼續說:「香妹,這等駿馬能在騾
  馬市場上買到,你的運氣的確不錯!」
  柳羨香一聽,立即傷感的說:「聽說是一個潦倒市井的武師出賣的!」
  黃劍雲對柳羨香的心地早已深知,因而「噢」了一聲,正色說:「早知如此,應該多給
  他一些銀子!」
  購馬的辦事人,立即含笑恭聲說:「夫人方才又給了小的一錠銀子,稍時小的一定送去!」
  黃劍雲會意的點點頭,正待說什麼,一個店伙已拉著黃驃,逕由後店連奔帶跑的急急趕
  來。
  有時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事發生,黃驃一見「雪蹄紅」,宛如闊別好友,歡嘶一聲,竟
  拖著店伙向前奔來。
  黃劍雲一見,恍然想起兩馬同槽而飼,心中一驚,立即沉聲吆喝。
  喝聲雖然止住了黃驃的奔馳,但它奔至「雪蹄紅」身前難以抑制的興奮,卻依然如故,
  當然,多日未見黃驃的「雪蹄紅」,自然也有相同的反應。
  黃劍雲心中大是焦急,趕緊過去接過黃驃,勒了兩下韁繩。
  柳羨香看了這情形,不由疑惑的說:「奇怪,這兩匹馬好似以前同槽似的?」
  恰在這時,黃驃突然伸頸聞了一下「雪蹄紅」的尾下!
  黃劍雲看得心中一動,立即哈哈一笑,揮手笑著說:「上馬上馬,回頭愚兄再告訴你原
  因。」說罷,當先認鐙上馬,放馬向前馳去。
  柳羨香雖然迷惑不解,但仍依言縱上馬鞍。
  兩人離開南關大街,沿著護城河,繞城而過,如飛疾馳!
  柳羨香對黃驃突然發歡,久久不能忘懷,因而,一俟官道上行人稀少,立即縱馬靠近黃
  劍雲,同時含嗔大聲問:「玉哥哥,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到底是什麼原因嘛?」
  黃劍雲見問,佯裝愉快的哈哈一笑,說:「因為『雪蹄紅』是一匹母馬嘛!」說罷,又是
  一陣哈哈大笑,猛的一催馬腹,黃驃加速向前馳去。
  柳羨香一聽,也恍然似有所悟,想到方才黃驃聞了一下「雪蹄紅」的馬尾巴,不由羞得
  嬌靨通紅,於是含嗔嬌叱一聲:「玉哥哥,你壞死啦!」嬌叱聲中,也急催絲韁,縱馬向劍雲
  追去。
  黃劍雲見一句話騙過了柳羨香,心中一暢,由衷的哈哈笑了,看他神態,十分天真,堪
  稱忘形無邪!
  柳羨香看得柳眉一蹙,不禁十分迷惑,看他這時忘形無邪的神態,好似一個十八九歲的
  大孩子,與他現在的年齡根本不符。想想他初去「二仙會」總壇時,粗豪爽直,不苟言笑,
  如今,談吐不但隨和,而且風趣盎然。有時可稱得上是「老天真」。但是,在兒女私情上,
  有時又好似老僧入定,即使偎睡在他的懷裡,他也無動於中,有時又情深意蜜,好似調情聖
  手,令人受寵若驚。
  柳羨香有了這一發現,覺得黃劍雲的確是個難以捉摸的丈夫,也許是他久居深山,這些
  天經過和她的相處,才漸漸露出了他的本性吧!
  凡事她總是往好的一面去想,因而也就蒙蔽了她的靈智,雖然發現了許多疑點,但最後,
  總被她的愛心掩飾了。尤其,她不敢在黃劍雲的面前表示些微的懷疑,即使有疑問她也深藏
  在心裡,因為一個賢慧而體貼的妻子,絕對不該懷疑夫婿,更不可惹他生氣。
  柳羨香一心要作一個賢德的妻子,是以,對「雪蹄紅」的疑慮,像往常一樣,也極快的
  付諸腦後,繼續和黃劍雲談笑如常。
  黃劍雲見柳羨香又恢復了明媚嬌笑,自然更加愉快,只要到達終南山,大功就算告成了。
  飛馳間,他不時趁談笑之際覷目看看馬後,直到馳出十數里,方見紫陽城方向,塵頭大
  起,至少有快馬七八匹。
  黃劍雲一見,斷定是「穿雲劍」等人,顯然,「大漠四仙子」也和他們在一起。
  由紫陽經漢陰,渡洵河奔柞水,第四天的中午,綿延無垠的終南山,重疊的高峰,濃郁
  的樹木,已經清晰可見了。
  黃劍雲遙望終南,感慨萬千,回憶去年此時,拜別恩師,含忿離開了「仙狐谷」,前來
  求教「千面神嫗」,僅僅一年光陰,好似度過了好幾年,但是,有時想來,又好似事事都發
  生在昨天。
  如今,又來到終南山麓,不知昨夜「追風虎」可曾前去通知了曉燕,又不知曉燕李嫂可
  曾將「千面神嫗」說服。
  心念間,覷目一看,發現身側紅馬上的柳羨香,柳眉深鎖,神情憂鬱,目光呆滯的望著
  終南山,顯然也正在想著心事。
  她想的當然是到達終南山後,如何應付「二怪」的事,但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明日此時,
  卻永遠失去了她癡愛的丈夫田玉雨。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自然也暗自愁苦,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柳羨香在他的心目中,
  不但藝艷雙絕,而且頗具才學,賦性既溫柔,心地又善良,確是一個難得的賢德妻子。
  但是,此番進山,能否挽回這場既定的悲劇命運,非但靠人為的機運,也要憑蒼天的保
  佑!
  心念間,正待和柳羨香搭訕,驀見山前官道上,蹄聲如雨,塵煙大起,兩匹快馬,急如
  奔雷,如飛馳來。
  黃劍雲看得心頭一震,暗呼不妙,他斷定「追風虎」前去聯絡曉燕失敗,前來送信來了!
  繼而一想,又覺不妥,另一人是誰呢?莫非是李嫂?果真「千面神嫗」反對,恣意為敵,
  昨夜為何不轉回客店通知。
  心念間,凝目一看,雖然仍看不清馬上人的面目,但卻約隱辨出馬上人一穿青衣一穿紅,
  顯然不是「追風虎」和曉燕,或者李嫂等人,因而放心不少。
  由於雙方俱是快馬,而且相對飛馳,速度快得尤為驚人。
  黃劍雲深怕滿腹心事的柳羨香閃躲不及,正待警告柳羨香注意,驀見飛馬奔來的兩人竟
  是李鳳仙和湯麗珠。他的腦際「轟」然一響,根本無暇細看湯麗珠滿面焦急,本能的撥馬奔
  下官道,猛催馬腹,越野直奔正西!
  正在沉思的柳羨香,突然驚覺,不由嬌呼一聽「玉哥哥」,一撥「雪蹄紅」,也縱馬緊跟
  黃驃身後追去。
  就在柳羨香縱馬馳下官道的同時,李鳳仙和湯麗珠也緊跟馳至。
  湯麗珠機警多智,她早已看到柳羨香和蓄有兩撇清秀小鬍子的黃劍雲,但她卻並未注意,
  這時見那個蓄有小鬍子的中年人,突然奔下官道越野飛馳,令她心中突然疑雲大起,立即勒
  住馬勢,因為她知道黃劍雲曾去「千面神嫗」處求教「變相奇術」,這個中年人突然奔下官
  道,顯然有意躲避。
  但是,聽了柳羨香那聲親熱關切的「玉哥哥」,不禁大失所望,加之黃劍雲在十數丈外,
  迫使黃驃怒嘶人立,團團亂轉,弄得塵煙大起,校本無法看清黃驟身上的鞍鐙錦轡。
  最令湯麗珠絕望釋疑的原因,是在如此強烈的陽光下,沒看到中年人的佩劍和那顆彩毫
  奪目的寶珠發光,顯然不是黃劍雲偽裝的。
  衝前十數丈又撥馬奔回的李鳳仙,立即望著湯麗珠催促說:「紀曉燕不是說他正住在『隆
  安老店』嗎?何必在這裡浪費時間?」
  神情仍有些遲疑的湯麗珠,失望之餘,只得一催銀鬃紅馬,繼續向前馳去。
  手握「七彩麗珠」仍在那裡迫使黃驃騰躍打轉的黃劍雲,雖見湯麗珠催馬馳去,但他仍
  不敢讓黃驃停下來。他深知湯麗珠的個性和機智,如果這時他收馬奔回官道,湯麗珠勢必立
  即撥馬趕回來,而且,讓柳羨香看了,也許認為是有意躲避湯麗珠。
  方纔在驚慌之際,雖然撥馬奔下官道,但他迅即警覺越跑越糟。只要不讓湯麗珠認出黃
  驃和看見寶珠,也許能應付過去。他雖然讓黃驃又蹦又跳,但他對李鳳仙湯麗珠的舉動卻極
  注意,當然,李鳳仙說的那句話,他也聽了個清楚!
  根據李鳳仙向湯麗珠說的那句話,她們兩人顯然剛去過東麓的「千面神嫗」處,當然是
  去找他黃劍雲。但是,紀曉燕為何告訴她們昨夜宿在「隆安老店」呢?這頗令他費解。
  心念間,在柳羨香一旁協助嬌叱下,終於將黃驃穩下來,但是,被黃劍雲撥弄得怒火高
  熾的黃驃,仍不願順從的轉回官道上去。
  起初,柳羨香的確懷疑黃劍雲在躲避迎面馳來的兩個美麗少女,繼而見黃劍雲竭力控制
  馬勢,並沒有繼續奔馳,方始釋疑。因為十數丈的距離,在光天化日之下,坐在馬上,自然
  看得清楚,因而,她也一直在旁幫著嬌叱喝止。當然,在她關心黃劍雲的心情下,對李鳳仙
  的那句話,自然也沒聽清楚,而且,宿店結賬,均是黃劍雲的事,是以她也不知道昨夜宿的
  是什麼老店。
  黃劍雲一面將馬引上官道,一面趁機覷目偷看,發現湯麗珠兩人早已馳至數百丈外,但
  是,「穿雲劍」等人,挾著滾滾揚塵,也到了數里以外。
  看了這情形,黃劍雲斷定他們正好迎個對頭,只怕「穿雲劍」等人,不能闡述厲害,倔
  強任性的湯麗珠,又折馬追來。
  心念間,已至官道上,但黃驃的情緒,仍不能平靜下來。
  柳羨香一見,愈相信黃驃受了驚嚇,因而迷惑的問:「玉哥哥,黃驃怎會發這麼大的脾
  氣?沿途這多天,沒有這樣情形嘛?」
  黃劍雲佯裝迷惑的揣測說:「如果不是昨夜店伙虐待了它,使它情緒不寧,就是方纔那
  兩匹馬迎面奔來的太快了,因而受驚。」
  柳羨香一聽,立即有些不高興的論:「那兩個小姑娘,真像瘋婆子,看她們縱馬如飛的
  樣子,嚇死人!」
  黃劍雲避免柳羨香再談湯麗珠的事,因而望著橫亙眼前的環山大道,似自語又似對柳羨
  香,說:「我記得南山口內的一座橫嶺坡上,好像有幾家樵戶,今夜我們可以宿在那裡,明
  天絕早我們再進入山區……」
  說話之間,集中目力,不停的暗察山麓一帶的小樹亂石後。
  柳羨香並未注意,但卻不以為然的說:「你自幼生長在終南山區,地形熟悉,我們今夜
  前去救蘭師妹,正是難得的大好機會,怎能再等到明天?」
  黃劍雲一面暗中注視著山麓,一面回答說:「要去也只能愚兄一個人去,因為進則順利,
  退也快捷……」
  話未說完,佯裝驚「噫」,舉手指著眼前山道,同時,急聲問:「香妹,你看那是誰?」
  柳羨香聞聲一驚,循著黃劍雲的指向一看,只見前面環山道上,正有一個上穿寶藍錦邊
  羅衫,下著灰綾百折長裙的中年婦人,臂挽竹籃,正由西向東而行。她這一驚非同小可,不
  由驚的脫口急聲說:「玉哥哥,那不是『人文堂』的李嫂嗎?」
  黃劍雲也煞有介事的說:「是呀,她不是陪著『千面神嫗』去治病了嗎?怎會在此地?」
  柳羨香立即不安的說:「當時她們只說到大理縣城治病,怎會擅自跑回她們的故居來?」
  黃劍雲故意揣測的說:「也許她們途中遇到了『二怪』,准許她們回來吧!」
  柳羨香想了想,覺得不合情理,因而沉聲說:「讓我將李嫂喊住問一問!」說罷,催馬加
  速,同時揮手嬌呼道:「李嫂,李嫂!」
  走在山道上的李嫂自然早看到了柳羨香和黃劍雲,否則她也不會現身了,這時一聽柳羨
  香嬌呼,佯裝一驚,同時停身,轉首一看,立即興奮的歡聲說:「啊,柳壇主,田堂主,你
  們怎的也來了?」
  說話之間,柳羨香一馬當先,已到了李嫂身前,和緊跟奔至的黃劍雲,同時縱下馬來,
  仍由柳羨香,急切的問:「李嫂,你們可是遇見了『二仙』?」
  李嫂佯裝一驚,突然以似有所悟的口吻,驚急的問:「怎麼,『二仙』也來啦?可是總壇
  出了什麼事情?」
  柳羨香尚以為李嫂見她和黃劍雲前來瞎揣測,因而微搖螓首,肯定的說:「什麼事也沒
  有,你們為什麼趕回故居?」
  李嫂佯裝面有難色的說:「那天夜晚下山,到達大理賓館,即覓名醫診斷,但是,俱都
  束手無策,後來聽說有一位著名的老師太,可是,不知為何,我家姑娘竟轉回終南來了!」
  黃劍雲故意沉聲插言問:「你家姑娘現在那裡?」
  李嫂舉手一指東北一座高嶺說:「那座高嶺,叫『盤蛇嶺』,橫亙東南麓,由此地繞過去
  有座楓林,林內數間茅舍,就是我家『神嫗』的故居!」
  黃劍雲立即關切的問:「神嫗前輩可在家中?」
  李嫂黯然搖搖頭,說:「我家『神嫗』返回故居後,病情依舊,雖經我家姑娘悉心照顧,
  依然未見起色,現在已去五台山『紫竹庵』休養去了。」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沉,知道曉燕和李嫂沒有說服「千面神嫗」,由此也足證「穿雲劍」
  和「追風虎」等人判斷的極為正確,「千面神嫗」是個睚眥必報之人。想到方才湯麗珠知道
  他昨夜宿在「隆安老店」,八成也是「千面神嫗」假借曉燕名義所為,因而關切的問:「你家
  『神嫗』何時去的五台山?」
  李嫂毫不遲疑的說:「已經六七天了!」
  黃劍雲聽得十分迷惑,而且又有些生氣,他揣不透曉燕為何將店名告訴給湯麗珠,萬一
  被湯麗珠撞上了,豈不前功盡棄?
  心念間,柳羨香已望著李嫂,沉聲問:「你家姑娘可在家裡?」
  李嫂毫不遲疑的說:「我去張獵房家取野味時,她仍在家裡,我沒回去前她不會出去。」
  柳羨香一聽立即望著黃劍雲,要求說:「玉哥哥,我想先去見見紀姑娘!」
  這正合黃劍雲心意,因而頷首說:「如果她那裡有宿處更好!」
  李嫂一聽,立即愉快的接口說:「以前被焚的茅舍,昨天才重建起來,正好讓給柳壇主
  住!」
  柳羨香一聽,立即讓李嫂坐在「雪蹄紅」鞍後,三人兩騎,沿著環山大道,直向東麓馳
  去。
  黃劍雲雖然知道紀曉燕的住處,但也佯裝不知,其實,他也無心去注意,因為他一直在
  揣測紀曉燕何以將他的宿處告訴給湯麗珠的原因和居心。
  今天絕早,他忽略了和「追風虎」聯繫,如果能見到「追風虎」,必然知道紀曉燕的態
  度,而提高警惕。
  黃劍雲心中不解,但卻不敢向李嫂發問,因為他必須裝得與李嫂極為陌生,在情理上一
  個新任一天的堂主,與另一個堂的執事,不可能太熟悉。如今,李嫂既然按照預定的計劃前
  來誘導他和柳羨香前去,顯然紀曉燕仍按照他的意思行事。
  心念完畢,舉目前看,三人已到了東南麓,但仍看不見那片茂盛的楓林。
  回頭再看來時的官道上,數里外,果然揚塵已斂,顯然湯麗珠與「穿雲劍」等人碰上了
  面,只是不知他們能否說服這位倔強任性的姑娘。
  繼續飛馳一陣,已到了東麓那片亂石前,柳羨香根據鞍後李嫂的指引,沿著一條山徑,
  直向半嶺上的楓林馳去。
  由於山徑狹窄,只能容一匹馬前進,黃劍雲只得跟在柳羨香馬後,他擔心柳羨香見了紀
  曉燕出口責問,因而用「蟻語傳音」叮囑說:「香妹,須知此地不是點蒼總壇,我們對紀姑
  娘要態度和善,何況我們還要宿在此地辦正經事。」
  柳羨香一面急急催馬,一面以「蟻語傳音」回答說:「小妹知道,我只是問她為何跑回
  故居也未報告總壇?」
  黃劍雲一聽,立即放心不少,但卻不以為然的說:「我們下山只遲她們半天,怎知她們
  沒有報告總壇?」
  柳羨香一聽,深覺有理,頓時無言答對。
  這時己進入紅葉滿地,綠葉滿枝的大楓林,由於尚未入秋,枝葉尚未變色,較之黃劍雲
  去年來時,似乎早了兩月。
  進入楓林不遠,那道枯木籬牆和石階蓬門,已在林隙間清晰可見。
  黃劍雲細看籬牆內,靠近左側果然多了一棟三間茅舍,除此,一切如前。
  打量未完,柳羨香已催馬到了門前。
  李嫂當先躍下馬來,揮了一個愉快手勢,奔上石階,推門進入院內。
  黃劍雲和柳羨香,同時下馬,順手將馬拴在楓樹上。
  進入院門的李嫂,已開始歡聲說:「姑娘,快出來,您看什麼人來了?」
  一連喚了兩聲,才聽到曉燕不耐煩的聲響,問:「什麼事大喊小叫,李嫂,是誰來了?」
  李嫂依然愉快的說:「姑娘,您出門一看就知道了!」
  黃劍雲和柳羨香相互遞了一個眼神,表示紀曉燕就要出來了。
  果然,一陣足踏落葉的「沙沙」聲響,逐漸向院門走來,接著,由半開的門隙中,己看
  見黛眉深鎖,神色不悅的紀曉燕走來。
  黃劍雲一見紀曉燕的神色,心頭立即打了一個悶結,因為她明明知道是他黃劍雲和柳羨
  香前來,何須在未照面之前,便擺出一副不悅神態。
  心念未畢,急行數步的李嫂,「呀」的一聲,搶先將門大開。
  紀曉燕一見黃劍雲和柳羨香並肩立在門外,似乎想裝得大感意外也裝不出來,只得勉強
  驚異的說:「這的確是我沒想到的大喜客,你們怎的會到終南來?」
  柳羨香早已愉快的笑著說:「紀姑娘,你沒有想到吧?若不是玉哥哥在南麓看到李嫂,
  還不知道你和晉堂主已轉回終南來了呢!」
  紀曉燕一聽那聲「玉哥哥」,雖然明知是假,但心裡依然不是滋味,因而淡淡的望著黃
  劍雲,肅手說:「田堂主,請裡面坐!」
  黃劍雲這時才恍然大悟,紀曉燕如此不愉快,及暗中告訴湯麗珠他宿店的住處,完全是
  為了柳羨香的緣故。這時見紀曉燕對他神情冷淡,覺得這樣倒好,免得使精靈的柳羨香懷疑,
  以致露了馬腳,是以、僅淡淡一笑,說:「來到就要打擾!」
  機警的李嫂覺得氣氛不對,趕緊在旁愉快的肅手笑著說:「我們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
  客氣,快請進,快請進!」說罷,特的又向黃劍雲,含意頗深的說:「田堂主,我們雖然僅見
  過一面,但今後相處的日子正多,請您也別那麼拘束!」
  黃劍雲自然聽懂她的話意,因而會意的頷首和聲說:「當然當然,多謝李嫂!」說罷,當
  先舉步走道院門,柳羨香一向都是走在黃劍雲身後或左右,這時自然的讓黃劍雲先走。
  紀曉燕看在眼裡,既氣黃劍雲又恨柳羨香,居然在她的面前,也儼然如一對夫妻般,但
  她對湯麗珠途中沒有碰上黃劍雲卻十分不解。
  進入院門,李嫂立即引導黃劍雲進入新建的茅舍。
  茅舍兩明一暗,並不十分寬敞,桌椅也較粗簡,由於室內沒有門簾,可直接看見室內,
  除了一床一枕一張綿被外,再沒有什麼了。
  黃劍雲自然被請至尊位,柳羨香次之,曉燕在一旁的木凳上相陪,李嫂則忙著為黃劍雲
  和柳羨香送茶水。
  柳羨香一俟李嫂送過茶,首先望著神情黯淡,強自含笑的紀曉燕,謙和的問:「紀姑娘,
  我聽『二仙』說,你陪晉堂主下山醫病,我尚以為你們去了大理縣城,沒想到你們返回了終
  南……」
  話未說完,曉燕已插言解釋說:「在大理沒有名醫可看,只好一面請任館主派人稟報『二
  仙』請假,一面星夜兼程趕回來!」
  柳羨香一聽,暗讚黃劍雲果有先見之明,只得關切的問:「晉堂主的病況現在如何?」
  紀曉燕淡淡一笑,簡單的說:「已經好了!」
  黃劍雲見紀曉燕如此慢待柳羨香,不禁暗泛怒火,這時才斷定李嫂前去南麓相迎,必然
  不是紀曉燕的意思,而是李嫂自己的堅持。心想,莫說他黃劍雲和她紀曉燕只是在時間上認
  識較久,已經呼姊稱弟而已,即使他是她紀曉燕的已婚夫婿,在顧全大局著想,也不該如此。
  心念間,見紀曉燕神情淡漠,不再言語,粉面頓時冷下來,顯得有些尷尬,只得欠身含
  笑,說:「本人和柳姑娘奉『二仙』之命,前來終南記錄家師清修洞府內的各項武功秘笈,
  意欲在貴捨打擾一兩日……」
  話未說完,紀曉燕已自強一笑說:「既是這樣,我去準備晚飯!」說罷,起身就待離去。
  李嫂一見,趕緊笑著說:「姑娘陪田堂主和柳壇主坐,飯我去煮!」
  曉燕立即堅持說:「飯還是我去做,柳壇主一直想知道『變相奇術』的化妝秘密,李嫂,
  你陪柳壇主去東房的化妝室看一看去!」
  柳羨香的確想見識一下譽滿武林的「千面神嫗」,究竟用什麼方法化妝,而至今在武林
  中仍是一個謎。這時一聽紀曉燕要李嫂帶她去看化妝室,立即起身愉快的說:「這樣再好也
  沒有了!」
  黃劍雲怕柳羨香也將他拉去,因而趕緊起身說:「我去把馬拉進來。」
  曉燕看也不看黃劍雲,僅簡單的說:「後院有草蓬,旁邊有側門。」說罷,逕自走了出去。
  黃劍雲也不多說,逕自走出門來,李嫂雖然暗自憂急,但仍裝出一幅極愉快的笑臉,陪
  著柳羨香向東北院角的茅舍走去。
  這時紅日已被高峰遮住,加之院中植滿了楓樹,光線早已暗下來。
  黃劍雲走出院門,將黃驃和「雪蹄紅」由樹上解下,拉著兩匹馬,逕向院側繞去。
  看看不遠處的盤蛇嶺巔,頓時想起紀曉燕偽裝魏鹹銘,暗計中傷湯麗珠的一幕,接著想
  起她事先藏妥儒巾黃衫,化妝去騙謝富安,在「二仙會」總壇,細心描繪他的肖像,以供「二
  仙會」的各地嘍囉按影捉拿!如今,又指使湯麗珠前去「隆安老店」找他,現在,又違反既
  定計劃,故意刁難,只是沒有明言將內幕揭穿而已!
  黃劍雲越想越氣,覺得紀曉燕氣量狹窄,心地怨毒,尤愛意氣用事,絕難明大義而摒棄
  己私。
  心念間,不覺已到了側門前,首先將「雪蹄紅」的絲韁掛在黃驃的鞍後,推門魚貫而入。
  門內即是草蓬,裡面昏暗髒亂,既無草料,也無飲水,顯然事先並未準備,好在鞍後備
  有草料袋,黃劍雲卸下鞍墊,放好草料,逕去井上取水。但是,遊目一看,發現紀曉燕正神
  情冷漠的立在廚房後的井邊,冷冷的望著他看。
  黃劍雲深知此刻正是緊急關頭,絕對不容意氣用事,為了顧全大局,立即迎了過去,強
  自一笑,關切的低聲問:「神嫗前輩是否還在記恨小弟?」
  紀曉燕冷漠的一笑說:「恐怕這一輩子也改不了她老人家的心意!」
  黃劍雲無意多扯,立即轉變話題問:「昨晚『追風虎』可曾來過?」
  紀曉燕似乎怪黃劍雲故意扯開話題,因而冷冷一笑說:「他不來李嫂會去接你們?」
  黃劍雲強捺怒火,淡然一笑說:「今夜小弟前去後山,如果一切順利,明天早晨,便可
  功德圓滿了!」
  紀曉燕冷冷一笑,說:「既然一夜之間即可解決,何必再讓她來?」
  黃劍雲立即正色說:「二怪如果逾期不見柳羨香前來,勢必加害谷鳳蘭!」
  紀曉燕立即不屑的說:「二怪殺了谷鳳蘭,柳羨香必不與他們甘休,讓他們自己窩裡反,
  狗咬狗,對我們豈不更有利?」
  黃劍雲一聽,頓時驚呆了,他確沒想到紀曉燕的心腸,竟是如此奸詐狠毒,這確是他做
  夢也沒想到的事!
  紀曉燕繼續說:「其實,你有很多機會可以擺脫柳羨香或另行處置,而你們幾人卻迢迢
  數千里將她帶來終南,哼!這其中當然另具用心!」
  黃劍雲早已氣得緊握雙拳,手心滲汗,但他仍竭力鎮定的說:「小弟帶柳姑娘前來的主
  要原因還是為了救谷鳳蘭……」
  紀曉燕卻剔眉低叱說:「你要救谷鳳蘭作什麼?救出來又將她如何處置?……」
  話未說完,黃劍雲秀目一亮,立即機警的低聲說:「快進廚房,有人來了!」
  但是,紀曉燕好似有恃無恐,毫無所忌,依然忿忿的立在原地。
  黃劍雲一見,只得逕向前院匆匆走去,越過李嫂的宿舍,恰見李嫂一人走來,因而謙和
  的一笑,說:「稍時請李嫂為馬匹取些井水!」
  李嫂眉透隱憂,表面卻愉快的說:「田堂主放心,我這就去準備!」
  黃劍雲一面稱謝,一面謙和的問:「柳壇主呢?」
  李嫂指著院門處的新捨,愉快的說:「柳壇主已回去了!」
  說話之間,兩人已至近前,黃劍雲見四下無人,立即壓低聲音,急聲問:「李嫂,你家
  姑娘怎麼回事?」
  李嫂黯然一歎,憂鬱的低聲說:「招公,您不該帶柳壇主來呀!」
  黃劍雲立即正色低聲說:「二怪明天不見柳姑娘,必殺谷鳳蘭!」
  李嫂一聽,嚇得不由脫口一聲驚;「啊」,吃驚的說:「竟有這等事?您可曾對我家姑娘
  說?」
  黃劍雲點點頭,忿忿的說:「我已對她談過了,她說讓『二怪』殺了谷鳳蘭好了!」
  李嫂一聽,不禁呆了,她似乎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
  黃劍雲繼續低聲說:「山中情形,我也不太清楚,飯後我即去後山尋找他們,稍時請你
  在房中等我,為我除去面具!」
  李嫂定一定神,關切憂急的說:「相公,您自己一個人前去,可要當心呀!我想您還是
  將柳姑娘也帶去吧!」
  黃劍雲聽得心中一動,立即提高了警惕,但是,他絕不能帶柳羨香前去,因而,向李嫂
  要求說:「事關大局,我無法帶柳姑娘同去,李嫂,凡事還得請你多注意。」
  李嫂黯然一歎,只得憂鬱的點點頭。
  黃劍雲感激的看了李嫂一眼,繞過曉燕的臥室左端,逕向新建的茅舍前走去。
  這時院中光線已經完全暗下來,室內更加昏暗,新舍內尚未燃燈。
  黃劍雲一進房門,即見柳羨香剛剛整理完畢綴在秀髮上的那朵「千孔無聲毫芒針」,因
  而心頭一震,但卻改變話題問:「看過晉堂主的化妝處了嗎?」
  柳羨香一面綴著珠花,一面起身相迎,同時愉快的說:「已經看遍了,李嫂這人很不錯!」
  黃劍雲一面落座,一面也讚聲說:「李嫂的確不錯,不過……那位紀姑娘好像……」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代紀曉燕分辯說:「我們來得突然,加之她的師父身體欠安,心情
  當然不佳!」
  黃劍雲見柳羨香對紀曉燕毫未察覺有異,心中不由暗自焦急,他根據紀曉燕的話意,深
  怕他不在時對毫無防備的柳羨香不利,因而改口說:「飯後我即去後山設法救出蘭姑娘,明
  晨我倆再一同前去會見『二怪』進入洞府,不過,家師仙修洞府內,水霧濃重,終年不見天
  日,洞中充滿了霉氣,停留過久,耳鳴頭昏,沉沉欲睡,時間過久也可致死……」
  說話之間,已由懷中將「金髯翁」贈的「解毒補血丹」取出來,接著在翡翠小瓶內,倒
  出兩粒,一面將綠瓶放回懷內,一面繼續說:「明天我怕時間倉促,疏忽忘記,還是現在就
  服一粒『解毒丹』為妥,服用一粒,終生可免中毒!」說著,將「解毒丹」先放進自己口裡
  一粒,另一粒送至柳羨香面前。
  柳羨香在紫旗壇大廳上,已經眼過一粒黃劍雲贈給她的「增氣壯元丸」,而且極具神效,
  對黃劍雲這時給她的「解毒補血丹」自然不會有所懷疑,何況她一直視黃劍雲為她的終身夫
  婿。
  但是,這時聽黃劍雲說:「服用一粒,終身可免中毒」,因而不自覺的望著黃劍雲,蹙眉
  迷惑的問:「奇怪,既然服一粒,終身可免中毒,為何現在你又服?難道你以前沒服過?」
  話雖如此問,但是她仍毫不懷疑的取起「解毒丹」,放進櫻口內。
  黃劍雲原想為防備紀曉燕在茶中施放「彌佛樂睡散」對付柳羨香,因為紀曉燕必然仍有
  未用完的留在身邊,是以讓柳羨香先服一粒解毒丹。由於事出突然,加之沿途已有很多疑點
  令柳羨香發現,只是她未去認真分析而已,如今剛到終南,即要她服一粒「解毒丹」極可能
  促她起疑。
  為了表示「解毒丹」無害,所以他自己也服一粒,豈知,反而令柳羨香迷惑,因而,也
  證實了柳羨香對他多麼的信任。
  所幸他深知「解毒補血丹」的功用,這時見問,立即鎮定的說:「這粒解毒丹的全名叫
  『解毒補血丹』,它不僅可以解毒,當一個人負傷失血過多的時候,它還有補血作用,服後
  尚能增強功力,所以我也服了一粒!」
  把話說完,發現嬌靨已經泛紅的柳羨香,已經在椅上開始合目調息。恰在這時,李嫂拿
  著火種,已來燃燈了。
  黃劍雲怕李嫂不知柳羨香在調息,立即迎出門去,揮了一個「謹慎」手勢。
  李嫂十分機警,立即會意,看了一眼閉目靜坐的柳羨香,即將火種交給黃劍雲,自然的
  笑一笑,轉身離去。
  柳羨香的功力原就深厚,加之連服「壯元丸」,靈石玉乳和「解毒丹」,功力大增,是以
  瞬間已調息了一個周天。調息完畢,睜眼一看,發現對在昏暗茅屋內的辨物目力,又進增了
  一步,因而望著黃劍雲,起身興奮的說:「玉哥哥,我的功力真的又增高了!」說話之間,伸
  臂就要和黃劍雲擁抱!
  但是,心情沉重的黃劍雲,卻將手中的火折子,迎風一晃,「卜」的一聲燃著了,同時,
  風趣的笑著說:「小心,燒了你的美麗臉蛋?」
  柳羨香嚇得急忙閃開了,但仍芳心甜甜的,羞紅著嬌靨笑著說:「四五十歲的人了,還
  頑皮的像個大孩子!」
  這句話柳羨香說來無心,但黃劍雲卻聽得心頭一震,繼而一想,再有頓飯工夫就走了,
  今後是分離還是永久在一起,尚且不得而知,即使柳羨香對他已經懷疑,只要在他走前尚未
  公然揭破,驅逐「二怪」的大功就算告成了。
  心念間,佯裝愉快的哈哈一笑,一面燃起油燭,一面別具用心的笑著問:「若是愚兄現
  在真的變成一個十八九歲的大孩子,香妹,你是不是還像現在一樣的愛我呢?」
  打情罵俏,本是增進夫妻情感的秘訣之一,柳羨香自然不會懷疑黃劍雲另具用意,但她
  卻深情的笑著說:「若真的那樣,不是我不喜歡你,恐怕是你不喜歡我了!」
  黃劍雲立即不解的問:「為什麼?」
  柳羨香黯然一歎,但仍強展嬌笑說:「你想,我大你七八歲,你還會喜歡我嗎?」
  黃劍雲一聽,立即正色說:「這話怎麼說?我大你十八九歲,你喜歡我,而你大我七八
  歲,我反而不喜歡你了,這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柳羨香一聽,非常感動,不覺有些傷感的笑著說:「天下男士如果都像你就好了……」
  話未說完,院中已有了腳步聲音。黃劍雲起身走至門旁一看,竟是提著菜籃飯盒的李嫂。
  柳羨香見紀曉燕沒來,也未介意,立即幫著李嫂將飯菜擺好。黃劍雲見紀曉燕沒來,卻
  特別提高了警惕。
  李嫂一面擺著飯菜,一面不好意思的說:「山野地區,除了野兔山雞,沒有什麼好吃的
  招待您們兩位。」
  黃劍雲和柳羨香,自然又要說幾句謙和感謝之詞。兩人一俟李嫂走後,立即就座進食,
  雖然清淡無味,但仍勉強吃了一些。
  匆匆飯罷,黃劍雲即至門外看了一眼天色,立即以「蟻語傳音」對室內收拾碗盤的柳羨
  香,說:「香妹,現在正是時候,我該走了!」
  柳羨香一聽,立即放下碗盤,走出門來,仰首一看夜空,僅有三五小星,因而,也用「蟻
  語傳音」,關切的說:「你去時要特別小心,竭力避免和他們照面或動手。」
  黃劍雲立即回答說;「這便是愚兄不讓你同去的原因!」
  柳羨香則繼續關切的叮囑說:「如果找不到蘭妹,就先回來,我們再重新商議,免得小
  妹等得焦急!」
  黃劍雲一聽,心中既慚愧又感動,因為他在柳羨香心目中的份量,已較谷鳳蘭為重,想
  到此番前去,萬一不能按照原計劃趕回來,不知柳羨香該多焦急多傷心,也許就此一蹶不振,
  再也提不起生趣,因而,含意頗深的說:「我想三更以前一定能回來,萬一境況不容我脫身,
  你去時可以九轉清嘯向我聯絡,我自會設法前來會你!」
  以「蟻語傳音」對話之間,黃劍雲已感應到有人在暗中偷窺,當然是心地狹窄的紀曉燕,
  是以,他根本不需再回頭看。
  黃劍雲覺得兩人這樣對面「傳音」交談,但看在暗處的紀曉燕眼裡,卻是含情相對,默
  默無言,更增長她的恨意和妒念。是以,即向柳羨香一揮手,出聲說:「你進屋去吧!三更
  以前,我盡量趕回來!」來字出口,騰空而起,踏著楓樹枝梢,直向院外馳去。
  柳羨香神情依依,也以曼妙的身法,直縱楓樹梢上,同時,嬌聲急呼道:「玉哥哥,如
  不順利,回來我們再商議!」
  逕向群峰方向飛馳的黃劍雲,聞聲僅揮了個手勢,身形兩閃,頓時不見!
  柳羨香癡呆的望了一會,才以極輕靈的身法,飄然而下,距地尚有數尺,懸空微一躬身,
  疾如流失,直射房門內。
  隱在自己臥室窗內偷窺的紀曉燕,看了柳羨香這等身手,又妒又羨又震駭!這時她才驚
  覺到,自己除了一套「變相奇術」和一張清麗絕色的面龐外,沒有一項堪與柳羨香抗衡相匹,
  因而,心中更加懊惱氣恨。
  由於心中的氣惱和暗恨己不如人,因而不停的在室內忿忿的來回踱著步子,同時,她也
  恍然似有所悟,只要有柳羨香在,她紀曉燕永遠也別想得到黃劍雲的喜愛和歡心,遑論「太
  華黃府」的正室少夫人了。
  心情懊惱和嫉憤,自然覺得室內十分躁悶,因而,「呀」的一聲拉開了後窗門。
  但是,就在她拉開後窗門的同時,恰見悄悄潛回的黃劍雲,正閃身進入李嫂的房間內。
  紀曉燕看得目光一亮,接著緊咬櫻唇,毅然取起茶几上的茶壺茶碗,端著茶盤,急急走
  出房來,逕向柳羨香的門前走去。
  尚來到達門前,即見燈光由內室窗上射出來,斷定柳羨香準備就寢,立即加速了步子。
  剛到門前,內室已傳來柳羨香的聲音問:「是李嫂嗎?」
  紀曉燕趕緊笑聲回答說:「是我,還沒睡嗎?」
  柳羨香一聽是紀曉燕,慌得急忙含笑迎出來。
  紀曉燕一見柳羨香,立即笑著說:「我給你和田堂主送茶來了。」
  柳羨香一面感激稱謝,一面請紀曉燕內室坐。
  一進內室,紀曉燕放下茶盤,立即為柳羨香倒了一碗茶,同時笑著說:「這是我特的為
  你和田堂主準備的終南茗茶,味甘清冽,你嘗一嘗!」
  柳羨香驚喜的「噢」了一聲,愉快的說:「真的呀,那一定很好喝!」於是,端起茶碗飲
  了兩口,雖然不如紀曉燕說得那麼甘美可口,但她仍讚了聲「不錯」。
  紀曉燕見柳羨香飲了兩口茶,唇角立即掛上一絲得意冷笑,但她仍一面催柳羨香繼續飲
  茶,一面搭訕說:「這張床太小了,僅有一條被,我想請你到我房裡去睡!」
  柳羨香不知是計,又飲了兩口,自然的拍著床,笑著說:「這張床比船上的那張床大多
  了,我們兩人還不是一樣的擠!」
  紀曉燕一聽,腦際「轟」的一聲,險些昏了過去,這時她才知道她果真失去了「太華黃
  府」的正室少夫人,她不但恨透了柳羨香,也恨透了黃劍雲。於是,心頭一橫,強自振作精
  神,笑著問:「這次你們前來,為何不帶任館主他們四人來?至少途中可由他們照顧?」
  柳羨香聽得十分不解,不由笑著說:「他們有他們的職務,怎能讓他們隨來照顧……」
  紀曉燕故裝不解的正色說:「咦?這就不對了?任館主四人是田堂主的多年老僕,他們
  不來照顧誰來照顧?」
  柳羨香一聽,花容慘變,倏然立起,劇烈顫抖的指著紀曉燕,顫聲問:「你……你……
  你你怎的知道這件事?」
  紀曉燕見柳羨香氣成這副樣子,心中立時湧起一陣報復和洩忿的滿足,這時見問,故意
  以無情的神態,冷冷的譏聲說:「調遷龔洪的命令,是田堂主授意我下達的,我怎的不清楚,
  你還記得嗎?那夜我還親自捧著封套去『天聖堂』用大印呢……。」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渾身顫抖,以手支額,同時,悲痛的流淚顫聲說:「我……我不相
  信……玉……玉哥哥……不是那種人……」
  紀曉燕冷冷一笑,極盡諷譏的聲調,輕蔑的說:「玉哥哥?別再叫得這麼親熱吧,明天
  他就該喊你老大姐了!」
  柳羨香一聽,宛如萬箭穿心,倏然抬起淚痕斑斑的嬌靨,瞠目望著紀曉燕,毫無血色的
  櫻唇,一陣牽動,久久說不出話來!
  紀曉燕見柳羨香飲了放有大量「彌佛樂睡散」的茶水,居然一直未曾昏倒,對柳羨香的
  內力之深,也著實心駭,這時一見柳羨香悲痛激動的神態,依然得意的問:「怎麼?可是不
  相信?不信你盡可自己去問!」
  柳羨香絕望的低下頭,悲痛的流著淚,哭著說:「他已去了後山,他不會再回來了!」
  紀曉燕冷冷一笑,譏聲說:「我方才來時還見他偷偷溜進李嫂的房裡呢……」
  柳羨香一聽,猛然抬頭,伸手扣住紀曉燕的手腕,嗔目叱聲問:「李嫂住在那一間茅屋?」
  紀曉燕的手腕,被柳羨香的纖指扣得痛徹心肝,鬢角頓時滲出冷汗,不由驚得惶聲說:
  「就……就是廚房左端的那一間……」
  話來說完,倩影一閃,面前的柳羨香業已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