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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朱果大會

  但聞一滌生,鄂東二傑,三人共同一聲驚啊道:「啊!原來那位大公子還是位女的,真沒想到。」
  岳文琴格格一陣嬌笑道:「我們早就知道了,而且哥還抱過她兩次呢。」
  這妞兒年紀幼小,天真,稚氣,說話本是無心,卻引來大家共同一聲驚啊,全都側頭向岳騰望去。
  岳騰俊臉微紅,將乃妹瞅了一眼,緩緩低下頭去。
  烈火神君連忙為岳騰解發窘,問道:「東方老兒怎麼是隻老狐狸,狂生,你再說下去吧。」
  東嶽狂生笑道:「我知道他的長女東方飛鳳,的確是只人間綵鳳,不僅生得美艷紙絕倫,而且武功、人品、心智、賢淑,均是人間少有,正好與師弟相匹配,所以就探聽他的口氣……」
  烈火神君搶著笑道:「那好啊,他怎麼說?」
  東嶽狂生莞爾一笑,道:「聽他的口氣,叫他的一男一女,前去斗嶺南二尊,叫我的小師弟兄妹,前去斗遼東雙煞,你想想看,憑四個小小娃娃兒,怎麼能與這些成名已久的老魔相拼,所以,我當時一聽,就知道他是在暗中與我一較手勁。」
  烈火神君哈哈笑道:「憑狂生脾氣,哪會示弱,自然是滿口答應羅。」
  東嶽狂生點點頭道:「僅憑這點,還不能證明他是隻老狐狸,哪知……」
  烈火神君又接口問道:「哪知什麼?又何以證明他是隻老狐狸呢?」
  東嶽狂生哼一聲道:「哼!哪知他自己夫婦兩人不出面,卻去請白雲大師,為他的一兒一女護駕,你知道,我素來獨來獨往,這數十年來,恩師和我,以及老化子,可以說三人一體,老化子如果出面,還不是等於我自己出面,他這不是明明在欺負我沒有一個朋友嗎?後來我終於想到了你,正想趕往祁連山去,你們卻已經來了。」
  烈火神君突然哈哈笑道:「這麼說來,白雲大師的運氣真好,平撿了個便宜。」
  東嶽狂生茫然問道:「他撿了個什麼便宜?」
  烈火神君即將前日大戰萬蛇尊者的經過,詳細講了一番,最後並道:「白雲大師少了一個勁敵,僅只神力天尊一人,他自然可以從容應付了,這不是便宜,又是什麼?」
  「這便宜可大哩。」東嶽狂生道:「而且遼東雙煞,與嶺南二尊又自不同,以我想遼東雙煞由於人面廣,關係好,自必請有高人助拳……」
  一句話急起烈火神君滿腔豪情,朗朗笑道:「狂生,你我個性相同愈是頑強的敵人,功力自會增加一成,縱然他請到的是天仙下凡,我也要鬥他一鬥。」
  東嶽狂生搖搖頭道:「不!我的意思是說,暫時請你出面,我與老化子兩人,不久就會趕到,豈能讓你神君老哥獨擋銳鋒。」
  烈火神君端起酒碗,笑道:「從今以後,咱們這個朋友算是交定啦。」
  接著,兩人共一仰頭,各乾了一碗美酒,而又哈哈大笑起來,粗獷、豪邁、蒼勁、誠摯,實在不可多得。
  兩人這一訂交,再加上八荒神丐,成為三角形的連鎖,而以岳騰為中心,今後創出許多驚天動地的事來。
  俄兒,東嶽狂生回頭笑道:「小妹妹,現在該你說啦,你找我幹嗎?」岳文琴撇撇小嘴,瑤鼻兒往上一翹道:
  「哼!我們小孩兒一個,有什麼重要的事,還不是撒嬌耍賴罷了,不說也罷。」
  東嶽狂生莞爾一笑,道:「怎麼!你生氣啦,好,好,大哥哥認罰。」
  說話之間,滿滿飲了一碗。
  岳文琴嘴不屑的絲了兩聲道:「誰罰你喝酒來啦,哼!人家為你快急瘋了,你自己還這麼逍逍遙遙,好像一點也不急,哼!真沒良心。」
  東嶽狂生微微一怔,茫然問道:「為我!為我什麼事?」
  岳文琴望著岳騰道:「哥,還是你講吧,免得別人說我是小孩子,亂說慌。」
  岳騰指著自己,茫然問道:「我!我講什麼啊?」
  眾人哈哈一笑,岳文琴氣得臉色泛青,怒道:「你是真的忘了?還是故意要出我洋相?」
  抬頭一看,見岳騰一臉茫然之色,不是假裝方道:「講長春仙子的事啊,難道你真的忘啦。」
  岳騰方恍然笑道:「唔!原來是那種事,不是你提起,我倒真是忘了。」
  東嶽狂生壽眉微皺,問道:「長春仙子是誰?」
  岳騰側頭笑道:「大師兄,你還記得當你年輕時,由西藏回來同一密友共遊山野林泉,笑傲江湖時的昔日故友麼?」
  「記得,記得。」東嶽狂生點點頭道:「此為愚兄一生中最難忘懷的事,怎麼不記得。」
  岳騰點頭笑道:「她如今仍是容貌如昔,風采依舊,改名為長春仙子。」
  東嶽狂生大為激動,一把握住岳騰的手,追問道:「她如今在哪兒?快告訴我。」
  岳騰道:「在長春谷。」
  「啊!」
  驚啊聲中,東嶽狂生已經起來,就想馬上離去。
  岳騰翻腕一把拉住道:「且慢,大師兄,你知道長春谷在什麼地方嗎?」
  東嶽狂生怔了一怔,問道:「在哪兒?小師弟,你快說。」
  岳文琴看他急得這般樣子,不禁既好氣又好笑,道:「哼!剛才還說人家是小孩子一個,不會有什麼重要大事,怎麼,現在卻又急啦,其實,四十年都過去了,何必又急在這一時哩,別人又不會跑,還在那裡等哩。」
  烈火神君濃眉連皺,問道:「究竟是什麼事?我為何一點也聽不懂啊?」
  東嶽狂生方知自己一時情急,有些失儀,隨又坐了下來,拍著岳騰的肩道:「就將這件事,據實告訴神君老哥,讓他也好知道。」
  於是,岳騰就將東嶽狂生,當年與長春仙子的那一段真情,老老實實的講了出來,同時也告知自己的經過。
  烈火神君聽完,猛喝了一大碗酒後,哈哈笑道:「想不到一向個性如鋼鐵般的東嶽狂生,竟也是兒女情長,有此軟的一面,難得,難得,理當浮一大白。」
  說罷,又捧著一大碗酒,咕嚕咕嚕的痛飲起來。
  東嶽狂生略有靦腆的笑道:「神君老哥不要見笑,我這時的確有些心急如焚。」
  烈火神君笑道:「這是喜事一件,莫讓伊人久等,那你就快去吧。」
  東嶽狂生正要離去,忽聽岳騰高聲喊道:「且慢!」
  東嶽狂生怔了一怔,回頭問道:「又有什麼事?師弟,你快說。」
  岳騰望了乃妹一眼,笑道:「大師兄,你雖然名為東嶽狂生,但如今又出了一位比你更狂的人哩。」
  東嶽狂生驚道:「啊!在哪裡?他怎麼狂法?」
  岳騰又將乃妹望了一眼,方道:
  「她聽長春仙子那番細訴以後,她曾對仙子說:如果再見到你時,押也要把你押到長春谷去哩。」
  岳文琴嬌笑道:「哥!你怎麼在大哥哥面前,告我的狀嘛。」
  岳騰望了望屋外的風雪一眼,道:「妹妹,你看風雪這麼大,此去路途越來越難走,你又是一個小姑娘家,如今有老哥哥幫我,我看你就不要去了,不如帶我大師兄去長春谷暫住,不久我們再回來接你,這樣不是很好嗎,而且你對長春仙子也實踐了諾言。」
  「當真!」錦面狒狒鄭威遠道:「小姐,你就在長春谷等我們好啦,何必要如此跋涉。」
  接著,一滌生,鄭雄飛也都勸她留下。
  烈火神君笑道:「小妹妹,你就把你狂生大哥押去長春谷嗎,同時也幫忙籌劃籌劃,明年開春,我們回來喝他們的喜酒,這是老哥哥我,交給你的一頂任務,你一定要將它辦成。」
  東嶽狂生哈哈一笑道:「老都老了,還結什麼婚?」
  在場之人,誰都心裡明白,這只不過是烈火神君不忍岳文琴也跟著往返跋涉,才故意這麼哄著她,想讓她安心留在長春谷內而已。
  哪知,天真幼稚的岳文琴卻認了真,拍胸脯笑道:
  「好,我一定不讓老哥哥失望,非將這事辦成不可。」
  ※※※
  半月以後——
  岳騰、烈火神君、一滌生、鄂東二傑一行五人,安全抵天津,並找了家「安順」客棧,暫時住了下來。
  天津,位於白河、永定河、大清河、滹沱河、南運河等,五河交流之處,北鄰北平,南貫江淮,東出渤海,交通甚便。黃河流域之貨物多集散於此,亦為外國貨物分銷我國北方之中心,所以市面繁華,商業鼎盛。
  幾人本欲由此乘船,橫渡渤海,直抵遼東的營口上岸,哪知北地酷寒,每到冬季,盡屬冰天雪地,尤其今年,似較往年更冷,渤海已經結冰,於是,五人只有住在客棧中,等冰凍稍解以後,再前乘船而往。
  哪知,一住又是半月,不但冰凍未解,而且愈結愈厚,人,畢竟難以勝天,萬分無奈之下,只有改走陸路了。
  這一改走陸路,就必須繞很大的一圈……
  總之,當幾人抵達魔天嶺,遼東雙煞的大寨時,已經是臘月下旬,年關將近的時候了。
  由於幾人早投貼拜山,禮數已到,所以遼東雙煞也只有以禮相待,大開寨門迎接,但一見到烈火神君帶頭,雙煞又不禁眉頭連皺,憂心忡忡。
  雙方於大廳坐定,先是略為寒暄,後來談到正題了。
  但聞公羊勝道:「常聽人說,英雄出少年,此話誠然不虛,據說這位岳老弟,年紀輕輕,出道未及一年,就已名馳入表了,為中原武林後起一代的傑出精英了。」
  岳騰閃目一瞧,見這位威鎮關外的公羊勝,是一位身形高大,滿臉大胡,前額寬廣,雙目如電,鬚髮盤結的威猛大漢,看樣子年約六十左右,但實際上年齡,可能更大得多,可是卻精神奕奕,毫無半點老態。
  當下抱拳一拱,笑道:「承蒙誇獎,愧不敢當,想尊駕定必知道我等來意。」
  天煞公羊勝微微一笑道:「老夫所收的三個徒兒,一毀一傷,聽說都是拜小友所賜,全都是你的傑作,可是真的麼?」
  「不錯!」岳騰伸手一指,昂然說道:「令高足紫面如來萬奎,左臂正是在下扭斷,令三徒——笑面悟空鄧光輝,也是在岳某一肘拳之下,重傷而死。」
  天煞公羊勝,仍然毫不生氣的問道:「那麼老夫與小友之間,究竟有何怨何仇,居然對老夫徒兒,下這種毒手?」
  岳騰侃侃而言道:「尊駕與在下,固然無怨無仇,可是令徒紫面如來,一進入中原,就氣焰萬丈,所向無敵,尤其將神君高足傷了以後,更是不可一世,指名要與岳某一戰;後來在霍山山區,雙方相晤,令徒不問青紅皂白,見面就打,而且出手就是狠招,岳某為了自衛而戰,難道就不可以麼?」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又道:「岳某於三十招內,本可取他的性命,念他遠來是客,所以只斷他一臂,以敬傚尤,當時岳某就曾對他說,今後若是以禮來訪,中原武林自當以禮接待,如果再這麼嗜殺如惡,橫行霸道,蔑視中原英豪,卻痛懲不殆。」
  突然向對面桌上問道:「紫面如來萬奎,其中經過是否如此,岳某可有一字說錯,如今當著二位令師之面,你盡可申辯。」
  紫面如來萬奎,本就拙於言辨,現見岳騰如此侃侃而言,雄辯滔滔,更加自慚形穢,默默的低下頭去。
  突聞一個女人的聲音,道:「這是我們自家的孩子不對,卻怨不得別人。」
  大家循聲望去,原來說話的人,竟是地煞長孫蕙。
  地煞長孫蕙,是一位中等身材,眉目尚可的半老徐娘,只是一身滿人婦女裝束,看樣子倒是很和氣,賢慧。
  天煞公羊勝,點點頭道:「好吧,這事就此揭過,那麼老夫三徒,你又何說?」
  岳騰點點頭道:「至於令三徒,笑面悟空的確是被岳某一肘拳,震成重傷而死,當時情形尊駕可問二徒,冷面閻羅艾青,就知是誰對誰錯了。」
  「不!」天煞公羊勝搖頭笑道:「老夫要聽你說,想來你也不會騙我。」
  岳騰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說了,當時我們在大巴山區,兩位令徒,既是冷面閻羅艾青,與笑面悟空兩人,乘我一人在對付天龍教的幾位壇主之際,卻向舍妹岳文琴夾攻,而且招招狠毒,步步進逼……」
  深深吸了口氣,又道:「舍妹年齡幼小,只有十六,而體質又極纖弱,怎麼會是兩位高足對手,正在捨極危極驚呼聲中,岳某及時趕到,當時如果不下狠手,舍妹定必遭難,敬若以尊駕易地而處,能不當如是乎。」
  未待天煞公羊勝回答,地煞長孫蕙點點了頭道:「理當如此,理當如此,確非岳少俠之過。」
  天煞也點了點頭,莞爾一笑。
  岳騰見他夫婦如此,心中大是不解,暗道:這兩個老魔倒也是沉得氣,不知他倆是本性善良,還是另外有別的用意,也罷,待我再激他一激,逼他生起氣來。
  主意打定,隨又高聲說道:「以年齡身份來說,岳某應該對二位尊稱一聲前輩,但以二位如此教尊弟子而言,卻就太沒前輩風範。」
  公羊勝,精眸電閃,威稜畢露,氣道:「什麼,你這是在教訓老夫……」
  岳騰朗朗一笑,接口說道:「本來就是,為人師者,切忌弟子在外持強凌弱,辱敗門風,為師門招來殺身之禍,以尊駕三位弟子的行為來說,的確是太過份了,尚希尊駕嚴加管束,舀為教誨……」
  「住嘴!」天煞公羊勝,暴喝一聲,本欲立刻發作,但斜眼一睨烈火神君以後,卻又軟了下來,只含笑說道:「年青人說話嘴裡可要多積點德,否則禍從口出,到那時卻就悔之晚矣。」
  岳騰劍眉一挑,威儀頓展,正要反唇相譏,卻聽烈火神君笑道:「好啦!好啦!小兄弟你講的也夠多啦,如今該老哥我說啦。」
  隨即側望著公羊勝道:「公羊大寨主,你我明人面前不說慌,半年多前,令首徒萬奎,將老夫之徒金鼎全,一掌震成重傷,當時老夫本擬將令徒擒獲以後,前來找二位論理,但礙於身份地位,不願意落個以大欺小之嫌,一直拖延至今,才有暇來你們遼東,二位對我將有何交待?」
  公羊勝皺了皺眉,半晌以後,方道:「那全是一場誤會,請神君多多海涵,同時,小徒萬奎回來以後,兄弟也曾狠狠斥責了他一番……」
  「好啦,好啦,」烈火神君搶著說道:「不用再解釋啦,江湖中事,本來說就是弱肉強食,只怪老夫授徒無方,而他自己又學藝不精,才會如此受人欺侮,不過,老夫此次來好是專門為此事討回公道。」
  岳騰、一滌生、鄂東二傑等人,冷眼旁觀,見天煞公羊勝,對烈火神君多少有點心存畏懼,一再的放低姿態,甚至有點委屈求全之意,無奈烈火神君相逼過甚,但為了保持顏面,只有硬著頭皮的氣道:「神君,你這不是故意的令我為難。有些欺人過甚了麼?」
  烈火神君哈哈一笑道:「老夫弟子被令徒打傷,一直療傷三月才好,還說是老夫欺人過甚,公羊勝,天下果有此理麼?」天煞公羊勝畢竟也是十魔中人,氣道:「那你說要怎麼樣?才能善罷甘休。」
  烈火神君道:「老夫是直漢子,不會轉彎抹角,只曉得弟子輸了,為師的出頭,現在老夫不妨說得狂妄一點,就讓賢夫婦兩人齊上,老夫一人承擔,說什麼老夫也不服這口氣。」
  此人剛直耿介,性如烈火,愈說愈氣,說到最後,簡直怒目橫眉,大有立刻就要出手之意。
  天煞公羊勝,見對方指名要向自己夫婦挑戰,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因而桌子一拍,倏然站起來道:「你,你,你簡直太狂了,妄想力敵我夫婦兩人。」烈火神君喝道:「老夫生性如此,如果要說是狂,也狂了一半怎麼樣,公羊勝,難道你不服氣?」雙方話已談僵,立刻勢成水火,劍拔弩張起來。
  地煞長孫蕙連忙從中解危,一面勸阻丈夫少說幾句,一面向烈火神君賠著不是,並含笑說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神君老哥且請息怒……」
  這當兒,忽聞前寨有人高聲喊道:「鳩面魔嫗令狐嬌,老前輩駕到。」
  這聲音由前寨一聲一聲接遞傳來,一直傳到廳外。
  天煞面露喜色,連忙笑道:「歡迎,歡迎,快些有請。」
  少頃,從廳外緩步走進一位白絹藍衫老嫗。
  這老嫗像貌甚是奇特,紅眼尖嘴,真有點鳩面模樣,身形奇矮而瘦小,肌膚黝黑,但卻是白髮皤皤,使人看不出真實年齡,手中握著一根兒臂粗的鐵拐。
  此人一進來以後,環目微掃,露齒一笑道:「啊!黃寨主今夜有客,老婆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哪裡,哪裡。」天煞公羊勝夫婦起身相迎道:「令狐大姊來得正是時候,小弟夫婦甚是歡迎。」
  鳩面魔嫗令狐嬌,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老婆子就不客氣了。」
  隨即在地煞身傍坐了下來,接著——
  但聞前寨又有人高聲喊道:「九指飛魔西門無忌,和千毒人魔淳於善,兩位老前輩,聯袂駕到。」
  同先前一樣,這聲音由前寨一聲一聲傳來。
  烈火神君濃眉微皺,一滌生卻悄悄自語道:「難怪公羊勝先前一直在忍讓,不曾發作,原來他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所邀約的人手趕到哩。」
  岳騰見對方來了這麼多好手,不禁低聲問道:「怎麼辦?大哥。」
  烈火神君搖搖頭道:「別怕,說不得老哥哥我,今夜只得大開殺戒,連這座摩天嶺也把它炸塌,倒是你,小兄弟,等一下你就將你那千年黃精取出,以防淳於善那老小子弄鬼。」
  談話之間,九指飛魔、千毒人魔,兩人已並肩走進廳來,遼東雙煞夫婦二人自然起身相迎。
  九指飛魔一見岳騰,心頭大喜,一面望著岳騰嘿嘿奸笑,一面下意識的搭嘴,舔舔嘴唇。
  千毒人魔淳於善,卻故意靠著烈火神君、岳騰、一滌生、鄂東二傑等人,這一排位子前面走過。
  驀聞烈火神君一聲沉喝:「滾開!」
  呼的一掌,一股火焰,應掌而出,直向淳於善燎去。
  千毒人魔淳於善,身形一飄,斜掠三丈,方才避過,回頭將烈火神君狠狠瞪了一眼,正要發作,卻被公羊勝勸止。
  要知烈火神君,乃是十魔中的佼佼人物,由於太過剛直,性如烈火,而又心狠手辣,行事作人,只憑自己一時這喜厭,因而雖披魔名,卻無魔實,再則,他既不屑與黑道中人為伍,而白道中人,對他又敬鬼神而遠之,所以,他也與東嶽狂生一樣,一生獨來獨往,極少知心朋友,半年前與岳騰笑交,的確是一次大大的例外。
  如今,對方已有五個魔頭,而這方面只烈火神君一人,實力相差懸殊,倘若沒有岳騰、一滌生、鄂東二傑這些人拖著,烈火神君並不怎麼擔心。
  可是現在,他一人難以兼顧,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當兒忽聽廳外又有人喊道:「南海雙凶,邢氏兄弟兩位老前輩,和昆化二老——天童、地叟二位老前輩,四人聯袂駕到。」
  岳騰聽得暗吃一驚,心想:「怎麼南海雙凶又跑到遼東啦,這天童,地叟兩人又是誰呢?」
  思忖之間,從廳外魚貫走進四個人來。
  前面兩人是兩位清老者,那是南海雙凶,邢氏兄弟,半年前岳騰於九嶺時,已經暗中見過。
  後面兩人,卻就生得大為奇怪——
  一個吊眉長鼻,小嘴削腮,天生一雙白果眼,那樣高個子,臉上卻無四兩淨肉,兩側顴骨翹起很高,卻是瘦巴巴的,簡直似是山魈野鬼。
  另外一人卻就不大相同,一張圓臉紅潤晶瑩,宛如三歲幼童,而且唇紅齒白,眉目清秀,尤其一雙清澈明麗的大眼,黑白分明,並流露出幾許稚氣與天真。
  岳騰心想:看樣子,觀長相,這兩人大概就是天童地叟了,聽說這南海雙凶,雖非十魔中人,但其武功造詣,殘忍凶性,卻較十魔中人並無遜色。
  想這天童、地叟兩人,大概也與南海雙凶一樣。
  這時,卻聽烈火神君揚眉問道:「公羊勝,你所請來助拳的人都到齊了嗎?」
  公羊勝得意的嘿嘿笑道:「神君老哥,並非是我夫婦怕你,實在是欺人太甚,居然遠從中原,跋涉千里,欺上門來,哼!當你們一抵達天津,老夫就已得到消息,老夫也許並沒將你低估,所以邀約好友前來助興,陪你老哥玩玩。」
  烈火神君冷笑一聲道:「你以為這點陣杖,就能夠將老夫嚇倒。」
  公羊勝嘿嘿笑道:「嚇不嚇得倒你,老夫可不知道,但大家都是成名人物,同時你也知道,成名的確不易,若非有幾下子,根本就別妄想成名,一旦拚鬥起來,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烈火神君哈哈狂笑道:「那要看人的說話,公羊勝,在你來說,的確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但在老夫來說,卻就只得舉手之勞了。」
  公羊勝氣得臉色鐵青,喝道:
  「你!你!實在是太狂妄了。」
  烈火神君道:「老夫言行,一向如此,公羊勝,不信你就試試。」
  雙方再一次鬧僵,氣氛立刻又復緊張起來。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鳩面魔嫗令狐嬌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公羊大寨主,不妨說出來,讓老婆子等人,為你們雙方評評理,若能不傷和氣也就算了。」
  於是,天煞公羊勝就將經過講了一番,最後並道:「請各位評評理,他這是不是欺人太甚,關山遠隔,千里迢迢,為這點小事,居然還找上門來。」
  九指飛魔西門無忌,點點頭道:「那的確是不值得,未免有些大題小作了。」
  千毒人魔淳於善,鼻中哼了一聲,雖然沒說什麼,但那種對烈火神君不屑的神情,卻比說了什麼還要難看。
  南海雙凶正要表示意見,卻聽鳩面魔嫗笑道:「不是我老婆子要幫著神君老哥說話,我倒贊成他這種作法,徒弟輸了,師父出頭,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何況我們武林中人,爭的就是一口氣……」
  公羊勝怔了一怔,微吃驚道:「令孤大姊,你……」
  鳩面魔嫗令狐嬌,笑了笑道:「公羊大寨主,別急嘛,聽我老婆子把話說完。」
  但見她抬頭將岳騰望了一眼,又道:「那位岳少俠,聽說我老婆子的徒兒——紅蓮姬范麗,在霍山回馬坡前,是被你一掌震成重傷的,是嗎?」
  「不錯!」岳騰抬頭挺胸,指了一指道:「當時令高足是一下子發出十二朵喂毒紅蓮,立意要了這位一滌生老前輩的性命,在下一時心急,出手是重了些。」
  鳩面魔嫗令狐嬌接口冷笑一聲,道:「這就是羅,所以我老婆子也要學學神君老哥,要為我的徒兒出頭,想不到會在這裡碰上,真是難得。」
  公羊勝恍然而悟,臉上不禁浮泛一絲奸笑。
  岳騰劍眉一挑俊目含威道:「你儘管出頭就是,本爺並不畏懼,任憑劃下道來吧。」
  「且慢!」烈火神君道:「公羊勝,你我既然都是成名人物,要打就打,何必這麼轉彎抹角,囉囉嗦嗦,講上這麼多廢話幹嗎?」
  「好!」公羊勝一拍桌子,倏然站了起來,道:「誰害怕你不成!」群魔個個也跟著站了起來。
  忽聽廳外又有人高聲喊道:「白雲大師老前輩駕到!」
  公羊勝與群魔都茫然互相看了一眼,最後終於說出一個請字,不過,這個請字,卻說得很低,很冷。
  俄頃,白雲大師身佩寶劍,手捧葫蘆挺著大肚子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純陽子、東方飛鳳、東方大鵬以及不恭子等人。
  幾人一來,就在岳騰與烈火神君等人,這一排位子上坐了下來,而且各人就與相近之人交談起來。
  但聞東方大鵬高興笑道:「岳大哥,聽說你們剛到不久,怎麼岳妹妹沒有來?」
  岳騰點了點頭,正要答話,忽聽——
  白雲大師望著烈火神君哈哈笑道:「一則這兩個孩子,急著要趕來與岳騰兄妹相會,二則聽說神君老哥,幫了洒家一個大忙,代為將呼延仁打傷,使其斷了一臂,三則聽說南海雙凶向這裡逃亡,所以,洒家們乘坐海船直達此地,為你老哥哥打場接應哩。」
  烈火神君哈哈一笑,道:「承情,承情,想不到大師雖然看破紅塵,跳出三界,但仍然還是性情中人,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公羊勝卻於旁冷笑一聲,道:「你倆別先得意,睜開眼來看看,如今是九與二之比,老夫老婦、令狐大姊、西門、淳於二兄、南海雙凶、崑崙二老、沒有一個是省油之燈……」
  「住嘴!」烈火神君喝道:「公羊勝,你可知道,老夫是——敵人愈強,功力愈高,多一個敵人,老夫就增一份功力,不信你試試。」
  白雲大師一來,的確增加他不少信心。
  公羊勝氣道:「老夫偏不信邪,倒真要試試,走!到外面院子裡去。」
  「好!」烈火神君暴喝一聲,道:「老夫就先毀掉你的狗窩……」
  話聲未了,就猝然兩掌,朝這大廳屋頂劈去,接連兩股火焰,應手而出,立刻引燃木柱,漸漸燃燒起來。
  接著又見他取下腰間雕羽寶扇,凌空兩扇,暴起一陣狂飆,力浪急捲中嘩啦一聲,大廳到穿了一個大洞,同時整個屋宇木柱,都在左搖右幌,搖搖欲倒。
  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性烈如火,但沒想到他竟是如此暴燥,說幹就幹,沒有絲毫考慮的餘地。
  由於屋頂既已著火,而整個大廳又即將傾倒,所以,頓時一片大亂,都紛紛向廳外院中逃去。
  接著,又是一聲嘩啦巨響,整座大廳終於塌了下來。
  天煞公羊勝,地煞長孫蕙夫婦二人氣得跺腳,在各人一打眼色下,鳩面魔嫗令狐嬌、九指飛魔、千毒人魔、南海雙凶邢氏兄弟、天童、地叟,以及遼東一派的屬下等人,共約一百餘人,將群俠團團圍住。
  「要打的群架嗎?」
  沉喝聲中,白雲大師一拉肩頭長償還,準備應變。
  岳騰束腰緊帶,掏出那顆萬年黃精,捧在懷中,東方飛鳳左手折扇一展,右手扣住錦雲兜,東方大鵬卻將那只文昌大筆,操在手中,純陽子玩世叟(一滌生)、不恭子(洩機禪師)、鄂東二傑等人,都靠背而立,蓄勢以待。
  雙方劍拔弩張,而又勢成騎虎,一場混戰,一觸即發,而且一發即不可收拾,烈火神君環目一掃,見情勢緊張,忙在懷中一摸,高聲喝道:「公羊勝,老夫說過,以老夫一人獨鬥你遼東雙煞,其他的人,只可作為見證,否則老夫就將你整座大寨掀翻,到時候可別後悔。」
  公羊勝喝道:「你敢!」
  烈火神君暴喝道:「老夫為什麼不敢?現在就掀給你老小子看看。」
  將手中雞蛋大的一顆火紅彈丸,朝數十丈遠處的一座高樓,振臂擲去,立刻劃空呼嘯,叟叟連聲……
  接著轟然一聲巨響,突地爆炸開來,宛如天崩地塌一般,不但那座高樓頓時倒塌,就連這院中之人,都覺得地動山搖,個個嚇得啞然失色,咋舌難收。
  同時那聲爆炸以後,即遍地起火,熊熊燃燒起來。
  如今,這座大廳燒得正旺,而那座高樓的四面房舍,又復燃燒起來,一大片熊熊火光,映得滿天通紅,再加上夜風正急,愈發不可收拾。
  火舌高卷,烽煙撩天,並雜著劈劈啪啪的燃燒之聲,甚是熱鬧得緊。
  但聞烈火神君哈哈狂笑道:「這就是老夫的天雷塹,還只是小型的哩,如果老夫使用一顆大的,足可把這座摩天嶺也震垮。」
  接著,隨又在身上一摸,怒道:「如果你們妄想以多勝少,那老夫就讓你們賞賞這流星塹的滋味好啦。」
  抖腕之間,就以四周撒出一把蠶豆大般黑色彈丸。
  那就是——流星塹。
  接著一陣劈劈拍拍,遍地爆炸起來。
  幸喜他這一把流星塹,並沒完全撒在對方人群之中,只有極少數的幾顆,炸傷了人,頓時響起了一陣慘呼呼哀嚎之聲。
  儘管如此,群魔及眾嘍囉,個個連忙暴退不迭,因而頓時一陣紛亂,人人心驚,惶恐不已。
  包括岳騰在內,每人都曾聽聞這烈火神君的難纏,但誰也不曉得他竟有如此厲害,而又是這麼暴燥,凶殘。
  白雲大師與純陽子兩人,也未想到他竟然如此,所以,兩人都不禁壽眉連皺,欲勸又止。
  玩世叟眨眨眼,抱著大紅葫蘆喝起酒來。
  不恭子和鄂東二傑,彼此毫無意義的互望了一眼。
  東方飛鳳香氣逼人的,在岳騰耳邊悄聲問道:「這就是你常說的那位老哥哥麼?」
  岳騰微笑點頭,卻被東方飛鳳的秀色,看得一呆。
  東方大鵬年紀畢竟尚小,而且又性喜熱鬧,高興得拍手笑道:「好!好!老哥哥,竟有這麼厲害,最好把那些王八羔子,通通都炸死才好,免得再來興風作浪。」
  烈火神君回頭望著他一笑,道:「好!小兄弟,你就看我老哥哥的……」
  「且慢!」忽聞公羊勝喝道:「請問神君,我與你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你竟如此既毀我山寨,又傷我屬下,下起了這種毒手。」
  烈火神君哈哈笑道:「公羊勝,這只能怪你自己,如何怨得老夫。」
  公羊勝跌足氣道:「放屁!你把我欺侮到這種地步,還說是怪我自己。」
  烈火神君搶著說道:「老夫先前就曾說過,要力拼你夫婦二人,一分勝負則罷。哪知你卻想以多為勝,竟欲造成一場混戰,老夫就只得先下手為強了,無奈之下,就只有使出老夫拿手火器啦,不怪你自己又能怪誰呢?」
  接著,一指其餘諸魔,巨目一瞪,復又喝道:「你們這幾個魔崽子,別妄想混水摸魚,再不退走,就莫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說話之間,伸手又向懷中摸去,鳩面魔嫗、九指飛魔、千毒人魔、天童、地叟、以及南海雙凶等人,個個都下意識的慢慢向後退去。
  「好!」天煞毅然說道:「老夫夫婦就陪你這位神君過了幾招。」
  地煞長孫蕙望了望遍地火焰一眼,歎口氣道:「唉!數十年心血,毀於一夕,還要這條老命幹嗎?」
  烈火神君跨前兩步,哈哈笑道:「賢夫婦早該如此,如果先前就有這麼爽快,老夫何致使出流星塹,唉!可惜了老夫一粒天雷塹。」
  將別人積數十年的山寨、房舍,全都毀啦,猶言可惜了自己的一枚天雷塹,真是妙論,也只有他這種個性的人,才說得出來。
  岳騰、東方飛鳳、東方大鵬三人互相望了一眼,覺得此人的確有趣,都不禁會心一笑。
  此時,靠山崖的那邊,原本是屋宇連椽,櫛比鱗次,現在卻是一片熊熊大火,夜風呼嘯,火熱正烈。
  而這大院卻是一片人海,只不過群魔及遼東派人,現在都是於西的院邊而站,群俠卻站在東面讓出中間一在塊空地,以俾烈火神君與雙煞動手。
  烈火神君以一人之力,拚鬥遼東雙煞,這必是一場難得一見的好戲,定然是精彩絕倫,所以全都屏息以觀。
  拚鬥尚未正式開始,三人只是象走馬燈般的繞圈盤走,各人都將功力引得滿滿,邊走邊互相凝神注視,橫掌待發。
  各人每跨出一步,地上都有一個深深的足印,但時間一久,腳印增多,致使那地上,現出一道均勻痕印,正好是一個大圓。
  對於均勻的圓圈看來,就知三人功力,的確高不可仰,深不可測,而且都是乍逢勁敵,旗鼓相當。
  誰都知道,除非雙方不擊則已,這一擊之威,定然是石破天驚威力無儔,似乎雙方在一掌之下,就可分出勝負,甚至於立判生死。
  全院圍觀之人,約一百餘人,個個都是心弦滿張,手心流汗,一顆心幾乎由口內跳了出來。
  尤其岳騰,見雙煞功力如此深厚,不禁為老哥哥——烈火神君,有點擔心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而兩人卻仍在繞圈盤走。
  正在大家暗自緊張之際,驀然——
  突地有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公羊勝,長孫蕙,賢夫夫婦不要魯莽,那個小子是個有名的心狠手辣,一旦發作起來,簡直象發瘋了一樣,賢夫婦可能還鬥不過他,且向後退,讓老夫來鬥他一陣試試。」
  這聲音東飄西閃,不知來自何方,既未報名,亦其人影,只感語音生硬,一片冰涼,聞之令人毛骨悚然。
  烈火神君與遼東雙煞,俱都停了下手來,各人都用兩眼向四下望望,雖在熊熊火光照耀下,卻不見人影。
  此時院中眾人,亦都覺得好奇,每人也都向四處張望,卻無一人看到有何異狀。
  驀然——
  一陣微風,起自西面牆腳,風雖甚微,但寒意刺骨,各人都不禁微微要了一寒顫,頓時毛髮直豎。
  烈火神君沉聲喝道:「何方聖人?快給老夫滾出來一會。」
  突聞一個嘿嘿笑聲,於空中飄浮於各人耳際迴盪,這聲音乍聽起來,雖然是笑,可是卻比哭還難聽。
  約有盞茶工夫,那笑聲一歇,響起一個冰涼的音道:
  「老小子,你別得意,這就讓你見識一下老夫手段。」
  話聲一落,半空中突然飛起三朵火花。
  這三朵火花,甚是奇特,每一朵都有海碗般大小,但顏色卻不是一般的紅色,而是深綠色,原來竟是三朵磷火,飄飄閃閃,不急不徐的向烈火神君飛來。
  突聞白雲大師驚啊一聲道:「啊!是北邙鬼妖左丘光。」
  但聽那怪裡怪氣的聲音,又嘿嘿笑道:「你這個老禿驢到不頗有見識,的確不愧是四奇人物,好!也賞你三顆吸血磷火彈吧。」
  突然半空又飛起三朵磷火,向群俠這邊飄來。
  驀聞烈火神君一聲沉喝,右手雕羽寶扇,凌空一扇,左手一揚,朝剛才發話的地方擲出三枚流星塹。
  他右手這一扇,雖是勁風流動,鼓浪成濤,但那三朵磷火,只在半空閃了一閃,似是暫時避開這一扇以後,又復裊裊飄來。
  而那三枚流星塹,拍拍連爆的及後,只是隨地燃起三股鮮紅火焰,但那聲音卻在另外一處響起,又道:「老小子,你這流星塹雖然厲害,但老夫的鬼魅身法,卻是天下無雙,憑你老小子,如何傷得老夫。」
  忽見白雲大師猛喝一大口白酒,直向三朵磷火奮力噴去,那三朵磷火,彷彿是被雨淋一般,頓時一幻而熄。
  但聞那冰冷的聲音又道:「你這老禿驢真還有點門道,不過老夫身上磷火無數,看你老禿驢能夠噴到幾時,只要有一點磷火沾身,頃刻間就會把你們身上的鮮血吸盡。」
  話聲中接連飛出九朵磷火,向群俠這邊飛來。
  這幾朵磷火,雖然大小一樣,但快慢地為盡相等,有的突如閃電,有的則慢若游絲,或疾或徐的在群俠上空飄浮四周遊轉,並隨時伺機進擊。
  而且,這些磷火,彷彿都有靈性,知道白雲大師噴酒的功力厲害,所以對白雲大師盡量避免,卻又時加撩撥、挑逗,致使白雲大師鼓脹著一嘴酒,噴也不是,不噴也不是,那樣兒甚是滑稽可笑。
  烈火神君的搖天八扇,的確威力無儔,經過一番苦戰,總算那三朵磷火熄,但那時他已累得滿頭大汗。
  忽聞那陰陽怪的笑聲,又起道:「好個老小子,你這新創的搖天八扇,威力果然不凡,不過,老夫卻沒把你放在眼中,現在,老夫給你老小子一件東西看看。」
  這聲音時東時西,或遠或近,不是發自同一個地方,有時彷彿是發自天上,有時卻又似發自地底,實在使人難以捉摸。
  烈火神君扣了一把流星塹在手,正在靜心諦聽,認真搜視以俾一有機會就隨時發出,使對方來一個措手不及,忽然碰的一聲,似有一較重之物,不知由何方飛來,卻落在自己腳前。
  映著火光一看,原來是個人頭,於是皺眉問道:「左丘光,這是誰的人頭?」
  北邙鬼妖的聲音道:「這就是,嘿嘿,令徒金鼎全的首級,你自己去認吧!」
  岳騰聽得暗吃一驚,烈火神君卻皺眉問道:「你為何要殺老夫的徒兒?」
  左丘光的聲音又復嘿嘿笑道:
  「只因你的徒兒背叛了我的徒兒,當老夫找上你祁連山的火雲洞,才知你老小子已經來了遼東,於是就殺了你的徒兒洩憤,並一路追蹤來此……」
  烈火神君哈哈一笑道:「原來是這樣的呀,老夫還以為你被請來的哩。」
  左丘光的聲音又道:「令徒已經被老夫宰了,你老小子為何一點不生氣,居然還笑得出來,你老小子也可算一大怪人,怪事。」
  烈火神君仍然朗朗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人都已經死了,生氣有何用,你既然不顧身份,能殺老夫的徒兒,大不了老夫將來也殺了你的徒兒,報仇就是了嘛,又有何氣之有。」
  「你敢!」
  烈火神君笑道:「還有什麼不敢,只要不顧身份,不顧名譽,老夫任何事情都敢作。」
  但聞左丘光的聲音,似是歎了口氣道:「唉!你可算是十魔中最強的一個,不但功力奇高,而且定力也這麼深厚,不為氣惱,不為情動……」
  烈火神君接口哈哈笑道:「左丘光,謝啦,你如此誇獎,老夫受之不起。」
  揚腕之間,一大把流星塹,疾撒而去。
  原來,此人的確不愧是十魔中的佼佼人物,縱然別人殺了他的徒兒,而且還給他送上首級,而他仍然不氣不惱,更不盲目衝動,始終保持一份清醒,一份靈智,盡量細審對方隱身之處,和認真諦聽對方聲音的來源。
  由此可見,一個人若要修為到這種地步,該是何等艱辛的事,所以,他這一所為,不僅令岳騰和東方姊弟,以及遼東雙煞、鳩面魔嫗、九指飛魔、千毒人魔等人,深深佩服,就連白雲大師連連點頭,自歎弗如。
  果然,一陣拍拍爆炸聲中,還雜有一聲悶哼。
  大家凝神注目向爆炸之處望去,只見一條黑影如幻覺般的一閃,又復不見,顯然那陣悶哼,是發自左丘光之口,而且已經負傷,卻無法知道傷得如何。
  半晌,才聽北邙鬼妖左丘光的聲音道:「你老小子果然厲害,不過老夫也不是豆腐渣做的,雖然左臂被你老小子炸掉一塊肉來,但老夫相信,要你老小子全身的血液,來還這筆血帳。
  話聲剛了,突然接連飛出四十九朵靈火,分別向烈火神君和白雲大師,以群俠之處,凌空飛來。
  朵朵磷火,為數眾多,漫空飛舞,宛如張牙舞瓜的怪魔,似欲擇人而噬,再加上陣陣陰風,遍地鬼哭,儼似陰曹地府一般,令人驚恐不已。
  烈火神君因恐白雲大師一人難以兼顧,雕羽寶劍連揮騰身一躍,即已來到岳騰等人身邊聯手拒敵。
  兩人東西分立,將群俠護在中間,一個噴酒滅火,一個揮扇驅磷,噴酒滅火者,一旦噴上那些火花,即可因而無法及遠,而揮扇驅磷者,罡風過處,即能將那些磷火吹送老遠,可是卻無法將其撲滅。
  看來兩人各人所長,難分軒輊。
  這時,忽聞北邙鬼妖的聲音又道:『好!老夫今夜頗有興致,就鬥一鬥你倆聯手。』
  話聲之中,又飛出數十餘朵磷火,翩翩飛舞而來。
  此時群俠上空及四周,共有百餘朵磷火翔空飛舞,愴綠的光焰,照得每個人的面孔都成了綠色,甚是可怖。
  而烈火神君與白雲大師兩人,也被弄得手忙腳亂,大有應接不暇之勢。
  東方飛鳳在岳騰耳邊悄聲說道:『想不到北邙鬼妖這麼厲害,看來今夜我們真會糟糕,唉!上次在大巴山區我被他抓住,幸得聖尼老……』
  講到這裡,卻聽她突然改口一聲驚呼,花容失色,臉色倏變,岳騰暗自吃驚,順著她的眼光望去——
  原來有一朵磷火,貼地飄來,已到了東方大鵬的腳後跟上,連忙左手將東方大鵬輕輕一推,右手呼的一掌,向那朵磷火拍去,那朵磷火雖有碗大,但哪經得起他一掌之拍,所以被拍得一閃而熄,哪知正在他高興之際,剛才那朵磷火,一熄卻又復燃。而且微微一聲輕響,卻一變為二,化為兩條出來,這由一變二,數目雖然增多,但每朵磷火的體積卻比先前小了一半,每朵磷火只有酒杯大小。
  兩小朵磷火,倒也刁鑽,一朵象小蟲般的飛落在岳騰右手衣袖上,而且正在順著衣袖往上爬,致使岳騰連連亂抖衣服,東方飛鳳又是驚駭,卻又好笑。
  另外一朵,卻在群俠腳跟循隙亂竄,東方大鵬早已警覺,忙用腳跺,但一踩下去,那朵火卻又因風竄起。
  純陽子、一滌生、不恭子,以及鄂東二傑,全都知曉大家都忙著來撲滅這兩朵磷火,可是卻偏偏撲它不著。
  想不到這麼兩朵小小火花,弄得群俠一陣大亂,尤其東方飛鳳與東方大鵬姊弟二人,又驚又叫,而且又跌腳連跳,最後還是白雲大師發現,方用酒澆滅。
  想起剛才情景,真是又驚險又好玩,頗夠刺激。
  三人笑了一陣,仰著四望,只見滿空磷火飛舞,閃閃爍爍,朵朵翔游,既好看而又驚險嚇人。
  烈火神君仍然揮扇不停,扇起罡風陣陣,宛如層層狂浪急湧,但他這時卻已汗流浹背,鬚髮結珠,神色甚是凝重。
  白雲大師頭冒熱氣,揮汗如雨,仍是猛噴不停。
  而滿空飛舞的磷火,雖然時有撲滅,可是新增加的也不少,看來這一仗,不僅別開生面,而且緊張、凶險,危急較一般打鬥猶有過之。
  正在群俠緊張之際,忽聞遙遠傳一陣木魚之聲。
  冬!冬!冬!冬……
  節奏有效,快慢均勻,宛如發自天宇雲宮,清脆亮麗,響遍整個山野,大地,也響徹在每個人的心湖。
  岳騰、東方飛鳳、東方大鵬三人自是大為高興。
  忽聞北邙鬼妖道:『啊!糟糕,那個老尼姑也趕來了,公羊勝,淳於善,西門無忌,你們快帶人先走,讓老夫在此擋一陣。』
  鳩面魔嫗令狐嬌問道:『左岳兄,你說的是誰?那個老尼姑嗎?』
  左丘光促聲說道:『就是無相聖尼嘛!走!走!你們快走。』
  從他的聲音裡,就可知他的心情,該是如何緊張了。
  只聞一陣呼嘯,直同旋風般地,九指飛魔、千毒人魔、鳩面魔嫗、南海雙凶等一些人,個個瘋奔疾馳而去。
  遼東雙煞走在最後,夫婦二人將這片的屬於自己數十年的基業,遊目看了一眼,如今只剩下一片瓦礫,殘梁斷柱,昔的榮華富貴,頓成灰飛,不禁哀聲一歎,方轉過身來。
  轉眼之間,對方走得一個不剩,雖然還有個最大的敵人——北邙鬼妖,但卻隱在暗處,未被發現。
  就是由於這傢伙還在現場,所以,那些朵朵磷火,也未收去仍在同烈火神君和白雲大師兩人猛攻,苦鬥。
  似乎雙方都是同一心意,都要堅持到最後的一刻,以期獲最終的勝利。
  木魚之聲,漸漸近來,而那些磷火亦逐漸增多。
  顯然,北邙鬼妖,竟欲在無相聖尼還未趕到以前,想把烈火神君與白雲大師兩人擺平,並進而將群俠一網打盡。」
  可是,白雲大師的噴酒神力,卻愈來愈厚,反較先前增加了許多,雖然他如今渾身是汗,但卻更為神勇。
  烈火神君也是一樣,所扇出來的罡風,較更加猛烈。
  俄兒——
  忽聽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左丘施主,別來無恙,貧尼無相,前來為……」
  突聞左丘光一陣嘿嘿陰笑,道:「老妖婆,上次在大巴山區,你破壞了老夫好事,如今你又擾局,你以為老夫真的怕了你麼。」
  他這一說,東方飛鳳不禁臉上一紅,一股憤怒之氣直往上衝,忽覺玉腕一緊,被岳騰緊緊握著,一股溫意直透心扉,並聞岳騰在自己耳邊,悄聲安慰道:「我聽說這老鬼素來有斷袖之癖,卻不愛女色,由於你上次是女扮男裝,他不曾察覺,才對你無禮,你就別氣了。」
  東方飛鳳側頭望著岳騰,盈盈一笑,幽幽說道:「本來我認為扮成男人,比較保險,哪知那麼倒霉,偏偏遇上了那種怪癖的人,哼!真是見鬼。」
  岳騰頜首一笑道:「你說對啦,他本來就是鬼嘛……」
  這時忽聞無相聖尼的聲音道:「這次貧尼是受人所托,專程跟蹤施主來此。」
  北邙鬼妖左丘光問道:「是受何人的托?」
  無相聖尼含笑答道:「東嶽狂生因有急事在身,不能來此,所以就托貧尼來為神君施主打個接應,神君可別無恙否?」
  隨又改口輕啊一聲道:「白雲大師也在這裡,還有純陽子道兄哩。」
  烈火神君一面扇起罡風,一面笑道:「謝謝聖尼前來接應,在下尚稱無恙,敬請寬心。」
  白雲大師噴出一大口酒後,笑道:「大巴山一別,倏忽半截,我佛慈悲,聖尼一向可好。」
  突聞左丘光喝道:「老夫今夜就與你們這些自命為俠義道人拼了。」
  無相聖尼道:「阿彌陀佛,左丘施主,縱然今夜貧尼不來,以你一人之力,也很難是神君與白雲大師兩人的對手,如今你敗像已明,無法再支持一個時辰,我佛慈悲,貧尼勸你還是快些去吧,別再苦纏啦。」
  左丘光問道:「老夫哪裡不敵哪?」
  無相聖尼冷笑一聲道:「貧尼承認,施主對修羅神功頗俱火候,已煉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如果以一對二也許你會稍佔上風,但你若要想以一敵二,卻就相差太遠了,要知烈火神君的紫霞神功,和白雲大師的金剛神功,一為道家心法,一為佛門至寶,二都是講究持久耐戰,而且愈斗功力愈增……」
  左丘光搶著問道:「老夫是問你——老夫的敗象何在?你且說來聽聽。」
  無相聖尼笑道:「你別以為你這些磷火,每一朵都可以傷人,不錯,以你的修羅神功來講,確能將這些磷火化為千百餘朵,但其中只有一朵可以傷人,也的確可以將人身血液吸光,而那一朵就是你的本命性符,其餘的都只是幻象而已。」
  稍微停了一停,又道:「如今你本命化的那一朵,光色黯淡,投地無影,顯然你消耗功力甚多,而且已經負了內傷,假如頑強支持,咬牙苦撐,最多再有的一個時辰,你就油盡燈枯了,喪命當場,就以你現在的傷勢來說,最少也要調養三月方可。」
  左丘光似是微微一驚,道:「啊!你能看出老夫的本命性符,那你可知道老夫現在是隱身何處?」
  無相聖尼又冷笑一聲,道:「貧尼所習乃是無相禪功,所謂無相即有相,默察眾生相,無所不聞,無所不視,施主的隱身之處,貧尼自然知道,只恐怕貧尼一說出後,以神君脾氣,還不立刻賞施主一把流星塹,將施主炸個稀爛,而施主的氣數又尚未到盡絕之時,這樣一來,貧尼與神君二人,可就罪過大矣。」
  烈火神君奮力兩扇以後,哈哈笑道:「既然此妖氣數未盡,在下也就不違天命,請聖尼大施法力,指點此妖藏身之地,以俾大家一開眼界。」
  無相聖尼笑道:「好!既然有神君這般承諾,貧尼就指點出他的位置吧。」
  略停,又道:「左丘施主隱身之處,就在諸位前方十餘之處,牆邊的大樹下面的一塊大石之旁,他用一塊黑布蓋著全身,偽裝成與石頭一樣,大概內外都已負傷,渾身還在微微顫抖,強忍痛苦呢?」
  大家抬頭望去,只見前面樹陰下,倏然站起一個人影,不知是沒有腳?抑是他故意飄浮不定,左右搖幌,同時是在濃蔭下面,也無法看清他的面貌尊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是個人影。
  這時忽聽那人氣道:「你這老妖婆,的確是老夫的剋星,老夫和你拼啦。」
  話聲中,突有千百磷火,自一株高樹上疾若飛蝗,勢如群星,沖集而去,由此可見,左丘光確想孤注一擲。
  眾人仰首望去,才見一株高樹的細枝之上,盤膝端坐著一位灰衣老尼,這老尼年約五十餘歲,臉上輪廓甚美,端莊文靜,寶相莊嚴,頸間掛著一串念珠,左手托著一個碗大木魚,右手持錘,那股虛清高雅之,宛如不曾食過人間煙火,望之令人頻生敬仰之心。
  尤其那根小枝纖細若絲,竟能承受一人,猶在上下微微彈抖,乍看之下,儼是神仙中人。
  但聞無相聖尼喝道:「孽障,敢爾,貧尼既已答應狂生,為神君打場接應,理應對爾有所小懲,方不失信於人,放爾去吧。」
  右手一敲木魚,冬!的一聲。
  這聲脆響,直同晴空霹靂忽從天降,有些朵朵磷火,立刻應聲而熄。接著響起左丘光一聲淒厲慘嚎,劃空而去,許是又已負傷。
  少頃——
  忽聽無相聖尼歎口氣道:「唉!我佛慈悲,貧尼本無傷人之意,哪知左丘施主頑強如斯,誠氣特重,貧尼嗔心又動了,真是罪過罪過,唉!就任他去吧。」
  方躍下樹枝,與群俠敘禮相見。
  ※※※
  烈火神君、白雲大師、純陽子、玩世叟、不恭子、岳騰、東方飛鳳、東方大鵬以及鄂東二傑鄭氏兄弟等,一共十人,平了遼東雙煞的摩天嶺後,又一路回轉中原。
  由於無相聖尼另有要事,所以在前先行一步,未與眾人同行,不過,在她臨別之時,曾交待眾人,最好取道東嶽泰山,在排雲海天遺叟老神仙處,略作盤桓,然後再向中原進發。
  同時,岳騰也很想念恩師,也欲返山一探。
  於是,幾人就由營口坐船,橫渡渤海,直到山東的龍口岸上,當然,彼此都說些別後的事,尤其岳騰與東方姊弟三個年輕人,整天更是嘰嘰呱呱,彷彿有說不的話講,因而一路上頗不寂寞。
  就是由於有三個可愛的年輕人,從中穿針引線,所以,烈火神君與白雲大師二人,也成了莫逆之交。
  當十人在山東龍口剛一上岸,就遇見了東嶽狂生。
  一見面之下,東嶽狂生就拉著烈火神君的手,笑道:「神君老哥,我已經在這裡等你們三天啦,你們現在才來呀,也好,兄弟正有件重要的必須請老哥幫忙。」
  烈火神君怔了一怔,笑道:「這一次我老哥哥,這身老骨頭,差點埋在遼東……」
  東嶽狂生望了白雲大師一眼,問道:「怎麼?難道聖尼前輩沒有去嗎?」
  烈火神君道:「若不是她老人家去,我們怎麼能夠平安回來。」
  東嶽狂生點頭笑道:「那就好,這次這個忙,老哥哥你是非幫不可。」
  烈火神君道:「好吧!只要老哥哥我能做到……」
  東嶽狂生點了點頭,搶著說道:「能!能!除了你老哥哥,簡直無法找出第二個人來。」
  烈火神君見他說得這麼認真,也點點頭道:「我知道,你這狂生,是絕不輕易求人,縱然天塌下來,你也能一手擎住,一定是遇到了相當大的困難,才來找我這個作哥哥的。」
  「就是嘛!」東嶽狂生笑道:「其實,這件事,說難,那真是太難,但如果說容易,也只能算是小事一宗,不過,一定要你老哥哥幫這次忙。」他這一說,大家都是又驚又奇,茫然不解,但聞烈火神君道:「那你就說嘛,究竟是什麼事?值得你這麼重視。」
  只見東嶽狂生滿面春風,容光煥發的笑道:「我要請老哥哥做我的伴郎!」
  大家共同一聲驚啊!彼此互望一眼,居然忘記了笑。
  「什麼!」烈火神君大吃一驚,問道:「你要結婚?要我作你的男儐相麼?」
  東嶽狂生點點頭道:「正是。」
  烈火神君既好笑,又好笑道:「簡直是胡鬧,我今年是七十五歲,如果我記得不錯,你也應該是六十八歲了,這大的年紀,結你個頭喲,還結婚,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這時,大家才轟然一聲,暴笑起來。
  東嶽狂生卻極為認真的道:「是真的喲,神君老哥,你一定要幫我這次忙。」
  烈火神君也認真的問道:「和誰結婚?是不是那位長春仙子?」
  東嶽狂生點點了頭道:「正是!」
  「她也答應了麼?」
  「當然,如果她不答應,那怎麼能成。」
  烈火神君皺皺眉道:「長春仙子我雖沒見過,可是,照說她的年紀也不小了。」
  東嶽狂生含笑答道:「她小兄弟五歲,今年六十三歲,是應該結婚啦。」
  群俠又是一陣嘩然大笑,東方飛鳳更笑得香肩連抖。
  烈火神君笑道:
  「應該你個頭喲,那麼令師之意呢?」
  東嶽狂生臉上微紅道:「恩師只說臉皮太厚了一點,倒是已經默許了。」
  烈火神君哈哈笑道:「想不到老神仙也有這麼風趣溫和的一面。」
  接著隨又問道:「那是誰作媒呢?」
  東嶽狂生道:「是岳文琴小妹妹,這不是老哥你交她的任務麼。」
  東方飛鳳和乃弟東方大鵬,同時驚啊一聲,道:「岳妹妹真還幹出這麼一番驚天動地的事來,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值得可敬可賀。」
  烈火神君笑道:「那時我見她只是一個小孩子,如此遠去遼東,往返跋涉,太過辛苦,所以隨便說說,那曉得他居然認了真,這倒是我沒有想到的事。」
  「哼!你還說哩。」東嶽狂生笑道:「本來我也認為已經七老八十啦,還結什麼婚,恩師和長春仙子兩人,也不贊成,可是,岳小妹妹說,這是你老哥哥交給她的第一個任務,她非要辦成不可,於是由老化子陪著,東嶽到長春谷,長春谷到東嶽,往返多次,恩師與長春仙子,見她熱心意誠,又經不住她那張甜美的小嘴,終於兩人都答應啦。」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又道:「想起來她的確也夠辛苦,不但要來來去去,而且兩頭都是好話說盡,可是,自從文定以後,哼!她就開始找我出氣啦,如今事已如此,只有讓我自己來收這個爛攤子啦,所以老哥哥,你一定要幫我這次忙。」
  東方大鵬望著岳騰,和乃姊東方飛鳳一笑,覺得岳文琴如此撒手不管,未免有些缺德,只是沒說出聲來。
  烈火神君搖頭笑道:「任何忙,老哥哥我都願幫你,只是這個,一則老哥我毫無經驗,二則也沒有你狂生那麼厚的臉皮,我看你還是另請高明吧,老哥哥我,確難從命。」
  「你叫我去請誰?」東嶽狂生急道:「我們二聖四奇,無相聖尼和翠雲仙子是不能說了,東方老兒,不但已經結婚,而且子女都快成人,當然不能再作這種事;白雲大師又是出家人,我再怎麼糊塗,也不能找個和尚,作我的男儐相呀。」
  烈火神君笑道:「還有八荒神丐洪老兒啊。」
  東嶽狂生急道:「你聽聽這名字能當伴郎麼?如果化子也能當儐相,那真是痢蛤蟆想吃天鵝肉啦,那才真叫人笑掉大牙哩。」
  岳騰與東方姊弟,三人互望了一眼,會心一笑。
  卻聽東嶽狂生繼續說道:「何況我的事,裡裡外外都要靠老化子張羅,他也無法分身呀;恩師也曾為這事苦惱過,後來我就提到你老哥,他老人家說,你是最佳的人選,神君老哥,你就別拿翹了嘛,幫幫忙好啦。」
  邊說邊向岳騰和東方姊弟連施眼色,有些求助之意。
  岳騰在這方面,素來臉嫩,有些說不出口,東方飛鳳又是女孩兒家,只曉得捫住嘴兒輕笑,不願表示意見。
  只有東方大鵬,一則他畢竟年齡最小,天真,稚氣、童性未滅,而又喜歡熱鬧,二則他的個性也極灑脫,直爽,有話就說,所以也跟著笑道:「老哥哥,我看你就答應大哥哥嘛,要不然,他再去找誰,如果你都不幫忙大哥哥,那誰又幫他呢?人生只有這麼一次,何況他又等了六七十年,如今才真正等到,你就幫他一次,讓他完成心願好啦。」
  「是啊!」東嶽狂生接口笑道:「這是我一生最大的心願,既然機會到了,豈可放棄。」
  烈火神君默然無語,似乎有點動心。
  東方大鵬乘機說道:「這種事,在你們老一輩的人來講,似乎有點荒唐,滑稽,可笑,但在我們年輕人的眼中,倒覺得大哥哥和長春仙子兩人,這份情誼,才真正神聖可貴,值得人們深思,傚法,和尊敬的哩。」
  東嶽狂生感慨萬千的歎了口氣道:「唉!小兄弟,你別把我說得太偉大了,值不得尊敬,更不可以傚法,大哥哥我,只是覺得作我應該作的事,絕不計較別人如何看法和批評。」
  「是啊!」東方大鵬道:「結婚,本就是人生應有的一件事情,年紀大一點有什麼關係,只要兩情相願,而緣份又到,縱然滿一百歲,照樣也可以結婚,大哥哥,我先向你致賀,恭喜啊!」
  隨又回頭望著烈火神君道:
  「老哥哥,能夠作人儐相,不只是件好事,而且還是份光榮,也許因此還為你帶來一份喜氣哩。」
  烈火神君皺皺眉道:「小兄弟,你講得似乎頗有道理,可是,老哥哥我,總覺得與世俗不合,怕人笑話。」
  東方大鵬點頭笑道:「只要有道理就行,什麼世俗不世俗!哼!要說世俗,你為什麼不和平常人一樣,為什麼要有那麼好的武功,你要曉得天下能有幾個東嶽狂生和烈火神君……」
  烈火神君精眸一閃,仰首一陣哈哈長笑。
  接著,側頭望著東嶽狂生笑道:「人們都說你狂生難纏,現在看來果然不差。」
  東嶽狂生連連笑道:「彼此,彼此,你也很會拿翹,將我的軍。」
  烈火神君指著東方大鵬道:「看來這位小兄弟,將來長大以後,比你我更加難纏。」
  「可不是!」東嶽狂生苦笑道:「我這次結婚,固然是我所願,但也可以說是被岳小妹妹所逼,你們想想,恩師和長春仙子,與岳小妹妹可說都是初見,她就有本領將這兩人一一說服,這樣看來,這年輕一代比你我還強哩。」
  烈火神君笑道:「本來我是拿定主意,絕對不幹的,那知剛才東方小子一番話,使我茅塞頓開,如此看來,我們的想法和觀念,的確是太陳舊落伍了。」
  東嶽狂生高興笑道:「那你是答應了羅。」
  「不答應行嗎!」烈火神君道:「這位小兄弟說得不錯,天下能有幾個東嶽狂生,和烈火神君,就憑這一句,不答應也不行。」
  東方飛鳳忽然插嘴笑道:「那就不怕別人笑話啦!」
  「怕什麼?」烈火神君道:「他東嶽狂生能當得上新郎,我烈火神君就能當男儐相,別人要笑也一定會先笑他,我有什麼好怕的。」
  大家又復一陣哈哈大笑,覺得這兩人正好一對。
  少頃,東嶽狂生笑道:「為答謝你老哥哥兩次幫忙的盛情,兄弟送老哥一份禮物,不過未帶在身邊,尚留在我們泰山排雲洞外。」
  烈火神君隨口問道:「什麼禮物?你先說說看。」
  東嶽狂生飲了一口酒道:「自你們走後,我就與岳小妹妹去長春谷,和長春仙子會晤,住了兩天,我忽然想起,你這一遠去遼東,恐怕你徒兒受那些魔崽子的欺侮,想去將他接來長春谷,或是送往泰山暫注,等你回來以後再說。」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又道:「那知我去晚了一步,令徒已遭了北邙鬼妖左丘光的毒手,當時我就想追去遼東,正巧遇上無相聖尼,對手左丘光的修羅神功,我雖然並不畏懼,但要制他卻得煞費周章,除非你我兩人聯手。而無相聖尼的無相神功,乃是佛門的至高心法,正好是老妖的剋星,所以就請聖尼代打這場接慶,想不到白雲大師等人,已經從海上去了。」
  忽聽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唉!你能為我師弟,長途跋涉,去找對方拚命;可是我卻一時疏忽,無能照顧你的徒兒,一氣之下,就跑去把左丘光的徒兒,虯髯蒼龍鮑金城的頭顱取了下來……」
  岳騰輕輕一聲驚啊,抬頭將師兄怔怔看了一眼。
  卻聽烈火神君道:「你怎麼能夠這樣,難道你就不顧你狂生的身份麼?」
  「什麼身份?」東嶽狂生氣道:「他左丘光如顧身份的話,就不去殺你的徒兒,他能殺我也就能殺,同時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你處在那種情形,也一定會那麼作,他左丘光有本領就來找我好啦。」
  烈火神君緊握著東嶽狂生的手,眼神中流露出感激,與喜悅的光輝。兩人同是血性漢子,從此以後,兩人才真正肝膽相照,禍福與共,而結為生死刎頸之交。
  這算是兩大偉人,真正的結合,今後的江湖興亡,正邪消長,從現在起,隱隱地,沉甸甸地,落在兩人肩上。
  ※※※
  數日以後,一行十一人,方抵達泰山排雲洞外。
  岳騰最先看到的,是那只在中條古洞,為師兄東嶽狂生護法的青毛大猿,這大猿雖然不會講話,但卻頗有靈性,而且武功奇高,乍見岳騰,似乎先是微微一驚,隨後卻又親熱起來,接著卻又是一聲長嘯。
  嘯聲剛罷,卻聽一個清脆嬌嫩的聲音道:「是大哥哥回來了麼,我哥和老哥哥們呢?」
  話聲之中,從林間轉出一位綠衣小姑娘來,東方大鵬一見,甚是高興,連蹦帶跳的跑上前,而且邊跑邊道:「岳妹妹,你也在這裡,這一向你很好吧。」
  接著岳騰和東方飛鳳兩個人,互相問候。
  但聞岳文琴笑道:「好什麼!最近為大哥哥的婚事,簡直忙死啦,幸好你們現在趕回來,也幫忙張羅張羅,我總算可以鬆口氣啦!」
  東方大鵬笑道:「我們能幫忙什麼?」
  岳文琴望了三人一眼道:「哥幫忙接待客人,鳳姊姊幫忙新娘化妝,你和我幫忙為新娘子牽紗,哼!還有許多事情尚未排定哩。」
  東方飛鳳笑道:「我聽說是你作媒人嘛,你那還有時間為新娘子牽紗。」
  「哼!還說哩!」岳文琴道:「為大哥哥和長春仙子兩人的婚事,我和八荒神丐丐叔叔兩人,東嶽、長春谷、長春谷、東嶽,往返不知跑了多少次,說了多少好話,才將雙方講點了頭,可是,自從下聘訂了以後,哼!他們卻說我是小孩兒家,作不得正式大媒,所以就把這媒人的職位,又讓出去啦。」
  東方飛鳳點頭笑道:「難怪你有些不高興,那又讓給了誰呢?」
  岳文琴苦笑道:「若是別人,我是絕對不讓,偏偏這人是翠雲仙子,她老人家又是你姊弟兩人的媽媽,我那好意不讓呀,唉!平空惹一肚子悶氣,真划不來。」
  東方大鵬拍手笑道:「啊!我娘的命真好,竟作了個現成的媒人。」
  東方飛鳳握著岳文琴的手,笑道:「岳妹妹,我看你也不要氣了,其實,我們的媽媽,你也應該喊媽喲。」
  岳文琴怔了一怔,茫然問道:「我憑什麼喊她老人家為媽?」
  東方飛鳳側頭看了看岳騰及乃弟,岳騰嘴角含笑,乃弟大鵬,卻俊臉微紅。東方飛鳳含笑問道:「岳妹妹,你是真不懂,還是假裝不懂?」
  岳文琴仍是茫然不解道:「真不懂啊,鳳姊姊,你說我為什麼也喊……」
  東方飛鳳格格一陣嬌笑,搶著說道:「不懂就算了,何必多問。」
  東方大鵬笑道:「最好你兄妹兩人,都給我娘喊媽。」
  岳文琴方會過意來,與東方飛鳳兩人,同聲嬌嗔道:「你要死呀!亂講話……」
  接著,兩人都是一陣嬌笑,代替了下面的話。
  這當兒,忽聞一個洪亮的聲音道:「小妹妹,你倒是作得好事。」
  原來,就在四人剛才一陣談話當兒,烈火神君、東嶽狂生、白雲大師、神州二老、不恭子、以及鄂東雙傑等人,已經魚貫的走上山來。
  岳文琴揚眉笑道:「老哥哥,你好啊!總算小妹幸不辱命。」
  烈火神君搶著哈哈笑道:「你還講哩,當時老哥哥我,念你年幼體弱,又是一個小女孩,此去遼東、迢迢千里,怕你跋涉辛苦,所以才說了那麼一句玩笑話,那知你竟認了真。」
  岳文琴假裝氣道:「哼!你才是還講哩,你不知道——你交納我的這項任務,該有多難,不但需要往返跋涉,來去多少趟,而且還要低聲下氣,嘴都快說破啦,好不容易才說得他們雙方點頭,哼!你現在倒說風涼話,原來你是在存心整我。」
  「天哪!誰整你啦。」烈火神君道:「老哥哥我,這把老骨頭,差點埋在遼東,你和狂生兩人,這一老一少暗中商量好了,又想引我入彀,吭我!」
  「冤枉啊!冤枉!」岳文琴道:「你交給我這麼大的任務,我都完成啦,不但得不到獎賞,而且還挨一頓罵,這豈不是天大的冤枉,老哥哥如此不明事明,應該要罰。」
  烈火神君回頭望著群俠笑道:
  「你們聽聽,小妹妹這張嘴兒,簡直比寶劍還利,難怪老神仙和長春仙子兩人,都被她說服了,這次我已經被她坑得夠慘了,她還要我受罰,這是從何說起嘛。」
  岳文琴假裝氣道:「我怎麼坑你?我為什麼坑你?你不願受罰也可以,大不了我再跑一趟長春谷,對長春仙子說你老哥哥耍老大,不答應這門親事,雙方拉倒,退婚就是。」
  烈火神君大吃一驚,道:「啊!乖乖隆的冬,好厲害的丫頭,你這樣一來,狂生和長春仙子兩人,不找我拚命才怪,光一個狂生,我就應對付不了,再加上一個長春仙子,豈不是要我的命麼,小妹妹,你千萬不能這麼做。」
  岳文琴格格一笑,道:「要我不這麼作可以,除非老哥哥你,乖乖受罰。」
  烈火神君斜睨了東方大鵬一眼,歎口氣道:「唉!老哥哥我,縱橫一生,睥睨人海,從未服過一人,惟獨對你兩個娃兒,算是心服口服,但不知小妹妹又要罰我老哥哥做什麼呢?」
  岳文琴笑瞇瞇的說道:「我要罰你作我大哥哥的男儐相。」
  「這簡直是霸王硬上弓嘛。」烈火神君哈哈笑道:「我就知道,這主意一定是小妹妹你出的。」隨又向眾人望了一眼,又道:「你們也未免太厲害了,為了要老哥我作這件情事最先是狂生用情,動之以情,繼而東方老弟用勸,導之以理,最後你這小妹妹就趕鴨子上架,繩之以法,逼我老哥哥非就範不可。唉!交了你們這些兄弟,從今以後可能就會開始倒楣啦。」
  岳騰拱手笑道:「別怕,老哥哥,有我幫你。」
  「有你有個屁用。」烈火神君一指道:「他三人聯合起來整我,你可曾幫我說過一句話,你能夠不幸災樂禍,就算是很好啦,哼!還說幫我哩。」
  大家又復哈哈笑了一陣,才向排雲洞走去。
  這是泰山最高之處,終日雲霧繚繞,嵐煙徘徊。
  排雲洞,雖是在雲霧封鎖的高峰之上,但據說老子昔日曾在此洞煉丹,時有紫氣霞光照出,而能將那些雲霧嵐煙,摒於洞外,故因此而得名。
  近百餘年來,乾坤一絕——海天遺叟,即隱居於此。
  由於此老年齡太大,輩份太高,不論文采武功,俱皆超人一等,並被譽為三百年來,武林中第一奇人,所以,二聖、四奇,對此老都以老神仙呼之,以示崇敬之意。
  此老身邊,另有聾啞兩位老人,以照顧老人之生活,據這聾啞二老,武功亦甚高絕,為老人護法,煉丹,多助有益;只不過他二人從未在江湖中走動過,所以極少有人知道,更不曉得他二人武功,究竟高到什麼程度。
  八荒神丐洪九公,自四十年前,與東嶽狂生結為知己以後,亦多於此處落腳,尤其,當岳騰在山學藝的那十餘年,神丐一直都在這裡度過,直到岳騰下山以後,八荒神丐方又重現江湖。
  後來,東嶽狂生由中條古洞返回泰山,又帶回一隻青毛大猿,而這大猿乃屬異種,且來歷不凡,因而不僅深有靈性,其武功亦甚了得,為老神仙巡山守夜,頗稱其職,更是相得益彰。
  洞外是罡風凜冽,寒氣逼人,但幾人一進入洞內以後,就覺得霞光璀璨,紫氣迎面,溫暖如春。
  這時,海天遺叟正在陪著無相聖尼、和翠雲仙子兩人談天,一見群俠進來,三人都站起相迎。
  接著,東嶽狂生即為群俠一一引見,乃師甚表歡迎。
  岳騰早已走上前去,往地上一跪,拜道:「徒兒見恩師,叩問您老人家金安。」
  海天遺叟撫鬚笑道:「好!好!你快起來吧,你這次下山,一切都表現得很好,尤其與神君結義,更是你莫大的造化。」
  烈火神君連忙拱手笑道:「那裡,那裡,老神仙太誇獎晚輩了,倒是老前輩光風齊月,如沐春風,而又才博古今,技事擬天人,實令晚輩敬佩哩。」
  兩人隨即握手,哈哈一笑。
  接著,稍微一陣混亂,各人都分長幼尊卑,年歲大小,彼此會晤一番,互相寒暄一陣,才又重新坐了下來。
  聽海天遺叟說,八荒神丐下山購物去了,聾啞二老又在山後有事,岳騰就自動前去燒茶,他這一去,自然,岳文琴、東方飛鳳、東方大鵬三人,也就跟著向後走去,但結果還是鄂東雙傑爭著去張羅,他四人卻在一邊談天。
  白雲大師因與八荒神丐相交甚厚,而與東嶽狂生亦屬好友,所以亦曾來過多次,對於老神仙也很熟絡。
  一滌生和洩機禪師兩人,僅管兩人一向玩世不恭,但此時面對這種人物些有自斂、拘束。
  倒是純陽子,始終都是臉含微笑,神態自若。
  烈火神君因是初見老神仙,不禁對海天遺叟多看幾眼,只因此老身形修長,鬚髮皆白,但面色紅潤,雙目神光如電閃,神采奕奕,毫無半點老態。
  一襲藍衫,三綹長鬚,觸目一瞧,就知是一位文武兼俱、皆有成的健碩老者,尤其那股虛清之氣,宛叵當空皓月威而不怒,慈而不嬉,令人頻生景仰敬佩之心。
  但聞烈火神君拱手笑道:「請問老前輩今年究竟高壽幾何?在此歸隱多久哪?」
  海天遺叟微笑答道:「山中歲月易過,認真算來,老朽今年癡長一百二十八啦,至於在此地隱居嘛,大概已有八十餘載了。」
  眾人全都是一聲驚啊,彼此互望一眼。
  無相聖尼笑道:「老前輩仍然毫無半點老態,看來真要成老神仙了。」
  烈火神君側頭看了東嶽狂生一眼,哈哈笑道:「難怪狂生老弟,若大年紀還要結婚哩。」
  此人一向剛直耿介,毫放不羈,想到就說,的確真誠得可愛。
  海天遺叟撫鬚笑道:「老朽一生習文練武,酷愛山野,喜游林泉,致將一生大事耽誤,不能再讓小徒也跟著老朽如此虛耗,再則,聽說那位長春仙子,也是才貌雙絕,與小徒足堪匹配,所以,岳小姑娘在我面前一提,老朽也就答應這門親事啦。」
  但聞東嶽狂生笑道:「啟稟師父,神君老哥已經答應作徒兒的儐相了。」
  海天遺叟連連點頭道:「那好,那好,那就有勞神君老弟啦。」
  烈火神君側頭狠狠蹬了狂生一眼,道:「怪不得聽說老神仙說你狂生臉皮太厚,看來當真不假,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覺得害臊。」
  眾人不禁哈哈一笑,洞內氣氛,頓時輕鬆起來。
  忽聞翠雲仙子笑道:「其實,以老神仙的高壽來說,狂生現在也只不過剛到了一半,如今還正值盛年,結婚卻是正好。」
  大家又復一陣大笑,空氣更形輕鬆與和諧。
  少頃,見海天遺叟正容說道:「以老朽這多年來的研究所悟,神仙之說,並非子虛。」
  「啊!何以見得呢。」
  這句話,似乎是許多人共同問出口來,只不過,翠雲仙子另外加了一點尾音,道:「請老前輩指點。」
  海天遺叟頷首笑道:「老朽與八荒神丐洪老弟兩人,於今年春天在中條山區,得了一枚赤籐朱果,採回來以後,老朽卻並未食它。」
  眾人又啊了一聲,無相聖尼道:「那以老神仙是將它做藥啦。」
  「也沒有,」海天遺叟笑道:「老朽是把它弄來做種,打開來仔細研究,共得六十枚核仁,剛好是一甲子周天之數,於是老朽就用一百二十種上好靈藥,磨粉以後,再拌以泥土,栽培了六十盆赤籐朱果,以俾將來應用。」
  各人又是一聲驚啊!白雲大師問道:「聽說這種聖品乃是天材地寶,為山川的靈氣所孕,老前輩如此栽培,能夠活麼?」
  海天遺叟笑道:「剛才老朽已經說過,我曾以一百二十味舉世難求的聖藥來餵養它,怎麼會養不活哩,如今株株健壯,欣欣向榮,而又有幾株已經在開花啦。」
  烈火神君微微驚道:「啊!那是些什麼藥呢?居然這麼有效。」
  海天遺叟道:「有千年靈芝,萬年茯苓、十里香蘭、龍膽汁、水蠢液、赤鰻魚、火龜碎肉……總之,這一百二十味藥,算是耗費了老朽大半生的心血,才搜集而成。」
  說到這裡,忽見他將手拍了三拍。
  他所拍的手式和聲音,甚是奇怪,大概是某種暗號。
  果然,三響以後,忽從後洞走出一個人來。
  這人生得甚是雄壯魁梧,一身灰色短褂長褲,但卻頭大如斗,額上卻有許多皺紋,使人看不出多大年齡。
  只見他右手抱著一隻偌大磁壇,莫不有百餘斤重,左手則抱著一隻尺餘高,小碗粗細,形式古樸的玉瓶。
  無論瓶口或是壇口,都聞泥封得很緊。
  岳騰跑上前去,笑道:「啞師叔,您老人家好啊!」
  那人只裂嘴一笑,以示親熱,但又怕岳騰碰壞他懷中的東西,所以身形微側,然後方慢慢走來,小心翼翼地,將那一瓶一壇,輕輕放在海天遺叟面前。
  看他那種小心謹慎的神色,即知是相當寶貴。
  眾人看得大惑不解,烈火神君茫然問道:「請問老前輩,這是什麼?」
  海天遺叟指著那隻玉瓶,笑道:「這裡面是萬年石乳,老朽化了數十年心血,跑遍天下所有的名山大峰,才搜集得了如此四瓶。」
  接著一指那磁壇又道:「這一壇是老朽於每年冬至之日,在崑崙山巔梅嶺,從每瓣梅花上面所採回的積雪,老朽共化了六十年的時間,全部所得,也僅只這麼六壇。」
  群俠各人都大吃一驚,共同啊了一聲,乍舌難收。
  由此可見,此老的恆心毅力和耐性,的確令人敬佩。
  半晌,才聽烈火神君問道:「老神仙采積這些乳石,和冬至梅雪,既不食它,到底作何用處呢?」
  海天遺叟撫鬚笑道:「用來灌溉喲,老朽用二分石乳和八分冰雪調勻,去洗那六十盆赤籐朱果,而且每月澆灑一次,方能成功。」
  烈火神君歎道:「嗨!老前輩為這赤籐朱果,真可說是用心良苦了。」
  海天遺叟點點頭道:「老朽的確是比了一番心血,其實,這兩種靈水,只是平常用之以澆果潤上,而最先與土壤相拌的一百二十味藥物,那才更加難找哩。」
  岳文琴忽然插嘴道:「老神仙,聽說這赤籐朱果,平常之人食了,可以延年益壽,而習武之人食了,更可增加功力,可是真的麼?」
  海天遺叟笑道:「延年益壽,倒是真的,至於是否能增加功力,老朽卻就無法知道了。」
  東方大鵬見老人如此慈祥,也大著膽子問道:
  「何以見得能延年益壽呢?還請老前輩賜教。」
  海天遺叟含笑說道:「人之生死,完全以氣而定,大致說來,氣可分為二者,一為人生本身之元氣,一為充沛於宇宙自然之空氣,此二者,雖有所別,但卻息息相關,尤其以宇宙自然間之空氣,更為重要。」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又道:「自然間之空氣,同時養人,但亦可殺人,也就是說新鮮之空氣可養人之元氣,混濁之空氣,亦足以腐蝕人之生命,人之所以有病、有老、有死,多半是由於人體內濁氣太重,這些濁氣,不但破壞了人體內務部機能的新陳代謝,和均衡發展,而且還在體內到處流竄,腐骨蝕肌,消肝化肺,於是病、老、死,接踵而至,這多是由於吸進自然間不良之空氣而始。」
  岳文琴又問道:「難道食了赤籐朱果以後,就不會病、老、死了麼?」
  海天遺叟不作正面問答,只是笑道:「這很難說,總之:這赤籐朱果有調氣養元,伐毛洗髓之效,任何人只要時時保持兩神情氣爽,自然就可以延年益壽啦。」
  東方大鵬笑道:「難怪您老人家,種那麼多盆赤籐朱果哩。」
  海天遺叟撫鬚笑道:「老朽之所以種這麼多盆,並非只是為了老夫一人。」
  岳文琴畢竟年齡最小,格格笑道:「難道我們將來也有份麼?」
  海天遺叟點點頭道:「老朽之所以用這麼多珍貴藥物,來種它、養它,就是要將它加以改良,經過改良後的赤籐朱果,以老朽計算,每株可結三十到三十六隻朱果。」
  眾人又是大吃一驚,同聲說道:「啊!能有那麼多!」
  海天遺叟又復笑道:「天上有龍華會、王母娘娘處有藩桃會,我們也來附庸風雅,每年的元宵佳節,卻來召開一次朱果大會。」
  岳文琴與東方大鵬兩人,拍手笑道:「那好啊!但不知您老人家邀請那些人參加?」
  海天遺叟正容說道:
  「此山後面是一高崖,深約數百餘丈,下面則是一大片盆地,約有數里方圓,由於四面都是高崖,上空又為白雲所覆蓋,所以直到三十年前,才為老朽所發現,於是老朽就與聾啞二位老弟,鑿石穿洞,整整費了十年功夫,開了九尺高,五尺寬,四里長的一條隧道,直通後面崖邊。」
  但見他略停又道:「至於下面那片平地,終年四季溫度如春,奇花異草,不計其數,而又風景極佳、瀑布、小河、花香、鳥語、極富天然韻致,卻絕無人跡,不啻是一世外桃源。所以,老朽想將該處略加人工修飾,作為神仙別府。」
  東方大鵬和岳文琴兩人,又拍手笑道:「那好得很啊,是您老人家一個人,還是大家都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