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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宇內三妖

  岳文琴與東方大鵬兩人,到處在找一滌生,與洩機禪師兩人,那知這一對活寶,如今卻正在銷魂蝕骨。
  不但銷魂蝕骨,簡直是樂不可支,不再思蜀矣。
  莫道不思蜀,只因思蜀無路,望鄉乏力。
  最使人耽心的,就是怕兩人出事。
  可是,無巧不成書,果然偏偏出事,而且還是大事。
  ※※※
  原來,神州二老、華山雙怪、鄂東雙傑、魯南三狼,以及無憂大師、十葉道長等人,自昨日傍晚接到天龍教人,要大舉來犯的消息以後,各人都大為緊張,最後商議結果,就是叫兩人出來尋找岳騰兄妹。
  但是這座山區,範圍極廣,要到那裡去找。
  老實說,岳騰兄妹要找他們,比較容易,一則目標顯著,二則兄妹的身法甚高,只要用力跑上一個時辰,就能找遍幾個山頭;而他們若要找岳騰兄妹,卻就不啻是大海撈針,何處去尋。
  所以,兩人昨夜找了一整夜,半點影兒也沒有。
  說他兩人是對寶,那真是一點也沒錯,兩人身形相似,功力相等,而機智又復相若,偏偏兩人連觀念、思想,都相近似,各人都是心存正義,外露滑稽,驕世傲物,有點遊戲風塵的味道。
  尤其兩人談話,更是互相戲謔、挖苦、刻薄、針鋒相對,各耍心機,總希將對方弄得臉紅難堪為止。
  不論是鬥心眼、耍嘴皮,兩人都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許是兩人都珍惜這難得一遇的對手,所以不論彼此如柯挖苦、刻薄,都無傷於兩人的感情,而且愈交愈篤。
  不過,認真比較起來,在小聰明方面,一滌生似乎要稍佔上風;但以轉彎抹角,兜大的圈子來講,洩機禪師卻又似乎略勝半分。總之:兩人正好扯平,方才能成為勢均力敵的真正對手。
  兩人昨夜走了一夜,也互相刻薄,挖苦了一夜,所以兩人真是一對寶,而且還是一對活寶。
  但聞洩機禪師在前面歎了口氣,道:「唉,真不知兩個娃兒跑到那裡去了,再有兩個時辰,中午就要到啦,老鬼,你說實在找不到怎麼辦?」
  一滌生在後嘻嘻笑道:「實在找不到,我帶你老怪去一個地方。」
  洩機禪師問道:「去那裡?」
  一滌生笑道:「那地方好得很啊!我包你老怪去了還想再去。」
  洩機禪師停步轉身,追問道:「到底是那裡嘛?你老鬼別吊胃口。」
  一滌生望著他瞇眼一笑,道:「是蘇州的滿春園啊,那裡的姑娘真是一個比一個漂亮,包你老怪去到那裡以後,就樂不思蜀啦。」
  「去你個頭喲,老都老了……」洩機禪師隨又改口說道:「咦!那些地方可能你老鬼經常去,要不然,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是聽別人說的啊。」一滌生笑道:「其實,我一次也沒去過,不過,有時候心血來潮,真還有點想去。怎麼樣?老怪,我倆就去一次看。」
  說到這裡,取下背上葫蘆,對嘴連喝了兩口。
  但聞洩機禪師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真是罪過罪過,老鬼,你雖然沒有正式出家,但也算是位居士,有時候也吃齋念佛,怎麼說出這種話,難道就不怕死了以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一滌生又接連喝了兩口,方道:「你這老怪別在我面前來這一套,裝模作樣,我就不相信有時候你難免不心動,食色性也嘛,連聖人都好那玩藝兒,何況你這六根未盡的老禿驢。」
  洩機禪師心知他是在開玩笑,故意說這些話,來刻薄自己,來作賤自己。可是,老退,老保守也不是辦法,反不如改退為進,看看這老鬼還有什麼花樣。
  於是,冷笑一聲道:「只要你老鬼敢去,洒家一定奉陪。」
  一滌生心頭一青,笑道:「真的!老怪,不去的是這個,是地上爬的。」
  一面說話,一面還用左手比了個烏龜樣子。
  洩機禪師看了又好氣又好笑,心想:我就不相信你老鬼還會來真的,還不是只想試試我,只有硬著頭皮說道:
  「好!去就去,只要你老鬼敢去,洒家也就去,你如果不信,我們就不妨來勾勾手指,哼!誰怕啦。」
  話!說得斬釘截鐵,落地有聲,而且還伸出手指,行動也表現得甚是堅決。他這一不退反進,真把一滌生搞得一呆,不知他的話是真是假?
  可是,就在他倆說話剛剛進入妙境的之際,忽聽身側不遠,有人嘻嘻笑道:「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正在老奶奶饞得要命的時候,居然竟有人送上門來,哈哈,奶奶今天可要過頓足癮。」
  兩人側頭望去,卻見左側林邊站著一位瘦高老人。
  說他是老人,那的確不錯;因為,憑一滌生和洩機禪師這種老成了精的人物,也無法看出對方是男是女?
  只見他長髮披肩,身穿花衣,腳著花鞋,臉上並擦有胭脂、口紅,從薄衫中望去,胸前還有一對大奶。
  說他是女的吧,不論身形、長像、舉止,卻像男人,而且還有一雙蒲扇大的手掌,和尺餘長的一雙大腳,尤其他那身材之高,縱然一滌生和洩機禪師四人接起來,也未必有他一個人高。
  說他是男人吧,卻又的確有些不像。
  雙方這一照面,固然把一滌生和洩機禪師兩人,嚇了一大跳,而對方也似乎倒了些胃口。
  但聞對方歎了口氣,道:「唉!這兩個小子,看來又老又小,真是不夠味兒,可是在沒有其他人的情形之下,唉!也只有將就將就了。」
  一滌生與洩機禪帥兩人,聽他話中之意,都皺了皺眉,兩人心中雖然都有些嘀咕,但未必就是真怕,何況兩人亦是江湖中有數的高手,不論鬥智鬥力,都自覺可與對方一相頡頏,所以兩人膽氣一壯,跨前一步喝道:
  「你這人是誰?又是從那裡來的?」
  忽聽那人突然變了聲音,嬌聲嬌氣的笑道:「奴家麼?就是剛由蘇州滿春園裡,跑出來的大姑娘啊,怎麼兩位大官人,這麼快就不認識奴家啦。」
  這人不但聲音變很嬌滴滴的,而且說起話來扭腰擺臀,雙肩連聳,真還有點女人味兒。
  這倒好,兩人一向遊戲風塵,作弄別人,今天也居然被人戲弄,彼此互望一眼,都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一滌生接連喝了兩口酒後,嘻嘻笑道:「我老人家是滿春園的常客,怎麼從未見你這位大姑娘,你,你大概是新來的吧。」
  「是啊!」那人又嬌聲嬌氣的笑道:「既然大官人是滿春園的常客,那我們今天更要多親近親近,以免別人說奴家待客不周,得罪了貴客……」
  一滌生連連搖手道:「不!不!大姑娘既是新來的,那麼我也為你介紹一位新朋友,一回生二回熟,你們且先談談吧。」
  說話之間,順手將洩機禪師一指,自己就想開溜。
  忽聽那聲音又變,變得較為沙啞的道:「扯你娘的蛋,現在老奶奶已經饞到極點,等不及啦。」
  洩機禪師暴喝一聲,道:「你到底是誰?如果再不說,洒家等人可不客氣啦。」
  那人大嘴一裂,露出滿嘴黃牙,笑道:「老奶奶沒有閒功夫和你們多扯,我就是——星宿人妖夾谷妙,兩位自覺一點吧……
  哼!想跑,可沒那麼容易。」
  左手屈指一彈,已將跑出兩步的洩機禪師點穴制住。
  左腕一伸,直向一滌生的後領抓去。
  一滌生腳下一個踉蹌,施展出醉八仙的純陽妙步,業已滑脫魔掌,倘若他只顧自己逃走,再接連兩個踉蹌,藉著這些林深草茂,也許能逃過此一大劫;偏偏他想伺機將老怪救走,這一略慢之下,自己也跟著吃了大虧。
  星宿人妖夾谷妙,連施兩手擒拿,均未將老兒擒到,不禁驚咦一聲,道:
  「咦!看不出你這老小子還會這種步法,好!老奶奶今天就施展一下神功絕藝,看你還能跑得了麼。」
  說話間,神功一凝,一股巨大無朋的潛力,將五丈遠處的一滌生深身裹住,硬生生的吸入懷中,再點穴制住。
  兩人都被點穴制住,既不能動,又不能說話,只有相對的愁眉苦笑。
  二人的確不愧是風塵奇俠,在這種情形之下,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少頃,忽聽星宿人妖夾谷妙笑道:「這兒沒有情調,我們還是去找個山洞,痛痛快快的樂一下子,讓老奶奶也清清火,解解饞。」
  接著,一手提著一人,展開身法,如飛而去。
  ※※※
  岳騰與龐澤兩人,久等乃妹岳文琴不歸,只得悵然離去,一同去尋找,一路上兩人雖然各有心事,但仍是邊走邊自談笑。
  兩人經過一座崖下,忽覺有異聲從那崖的半腰傳來。
  仰首一望,這崖本就不高,而半崖上卻有一個山洞,那聲音即是從那洞中傳來,先前只是隱隱約約,這一停下身來靜聽,卻就更加清楚。
  岳騰雖然武功特高,但畢竟還只是一位大孩子而已,對於有些事情,不但毫無經驗,簡直連聽都沒聽過。
  但見他微微皺眉,回頭問道:「龐兄,你聽,這是什麼聲音?既像女人笑聲,卻又相當奇異,莫非是什麼山魈野獸,或是蟲蛇之類的怪物。」
  東海一鉤寵澤,已年近四十,自然經驗較多,也很世故,什麼事情都難瞞過他的耳目;可是,經岳騰這麼一問,不禁臉上一紅,有點羞怯的難以啟齒。
  他這種表情,自然會引起岳騰好奇,因而又道:「怎麼啦?龐兄,你怎麼忽然臉紅,有些怕羞的樣子?」
  龐澤又是臉紅,又是強自忍笑,道:「岳兄弟,這,這,這你叫我怎麼好講呢?」
  岳騰更加好奇,驚道:「這有什麼不好講的,你照實說就是啦。」
  龐澤下意識的四周看看,才低聲笑道:
  「這是浪女人的淫笑之聲,可能有什麼狗男女,在那上面洞中野合,如今雙方正在興頭,才發出這種聲音。」
  岳騰皺皺眉道:「那我們快去看看。」
  話一說完,就轉身大步而去。
  「且慢!」龐澤先是一驚,接著卻是甚為靦腆的笑道:
  「別人做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看的,難道你不怕污了你那雙眼睛,我看不要管他,我們還是走吧。」
  岳騰早已停步轉身,含笑道:「龐兄,你誤會啦,我的意思,是覺得這大巴山區,如今已是龍蛇雜處,莨莠不齊,難免有些什麼蕩婦淫娃,乘機殺害我俠義中人,我們且去看看,倘若有此事,我們就正好把她除去。」
  龐澤聽後暗道一聲慚愧,心說:我還以為他是為了好奇,而要去偷窺別人行樂之事,那知他處處都是以俠義為懷。唉!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確是太誤會他了,實在是不應該。
  想到這裡,心中立即坦然,點點頭道:「你說得也是,那我們就上去看看吧。」
  兩人不願立刻飛身而上,恐怕真的看到那幕醜惡之劇,幸喜左側有條小路,蜿蜒曲折,通往那個山洞,兩人還故意加重腳步,以俾洞中之人警覺。
  這裡視線開闊,只要有人從洞中逃出,就難以躲過兩人眼絨,岳騰更是深懼信心,定會把對方截住。
  雖然兩人一再向對方示警,但洞中卻仍是淫笑如故,所以兩人只有走到洞口,向洞中抬眼望去。
  這一看,直看得岳騰怒火高燒,全身血脈膨脹。
  只見一滌生與洩機禪師兩人,渾身赤裸,一絲不掛,並排仰臥地上,只有眼珠轉動,面現痛苦、羞愧,與祈求之色,顯然是被人點了穴道。
  這時,星宿人妖夾谷妙,似方警覺,連忙抓起褲子就欲穿上,那知剛只伸進一隻腳,岳騰已經吼道:「老妖婆,敢爾!」人隨聲起,閃身撲進,左手一記「霧鎖群峰」,向夾谷妙兜頭罩去;右手一掌「該彌藏芥」,想給對方一次重擊。
  這兩掌都是須彌十三式中的招法,乃是東嶽狂生東方傑,於中條古洞裡靜坐三十年,精心所創,剛猛、雄烈、渾厚,正適於較遠距離戰鬥。岳騰心知這老妖武功,甚是了得,所以不願與她近身相搏。
  星宿人妖夾谷妙,由於只穿了一隻褲腳,另外還有一條白嫩光滑的大腿,露在外面,所以左手必需提著褲腰,另外一隻右手可以對敵。
  連忙側身一閃,正好將岳騰那記「霧鎖群峰」閃過。
  可是,岳騰右手這掌「須彌藏芥」跟著又到,迫得星宿人妖夾谷妙,右腕一翻,非硬接一掌不可。
  雙方掌力中途接實,裴然一聲巨響,空氣急蕩,旋回成風,力浪洶湧,致使洞中遍處呼嘯,尖霧蔽空。星宿人妖夾谷妙,一則剛才做樂過甚,體力消耗不少,二則又是匆促出招,功力尚未完全凝聚,三則又將岳騰估計過低,所以這場力拼,被震得連退數步,直到身後靠壁,方始立椿站穩,並差點受傷。
  一掌較過,岳騰膽氣一壯,跟著排山運掌,雙臂在胸前一錯,一記「雷過雲山」兩掌平胸蓄力推出。
  這一掌更為剛猛,力浪如柱,排空暴湧,閃電即到。
  星宿人妖揚眉一驚,不敢硬接,匆急之間,趕緊斜身電閃,真是好險好險,僅只毫釐之差,堪堪閃過。
  嘩啦一聲,直同一個巨大的鐵錘擊在山石之上,打得火星飛濺,碎石紛射。
  夾谷妙雖是閃過這招重擊,但飛射的碎石,有的打在她的肩背之上,有的擦耳而過,那只白嫩光滑的大腿上,以及修長渾圓的小腿上,也被擦傷幾度淺淺的紅痕,並隱隱有血跡滲出。
  當然這只是一點小小的皮肉之傷,也算不得什麼。
  可是,岳騰卻放出他的那股反震之力,震得雙臂一麻,蹬蹬地,一連退了五步,方立身站穩,接連喘氣。
  星宿人妖先是一聲驚啊,惶於自己腿上出血,但見岳騰正在踉蹌後退之際,心頭一喜,幌身而上,掌指翻飛,接連攻出五招。
  而且他一面出手,一面笑道:
  「小哥哥,奴家到處找你,難得你自己送上門來啦,那真好啊!今天,奴家非要和你樂一樂不可。」
  她嘴裡雖然說得情意綿綿,但手上卻毫不留情,這五招快攻,真把岳騰攻擊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
  兩人於二月以前,於九嶺山的途中,就曾鬥過一次,她心知這位小哥哥甚是倔強很很,明知非自己對手,但仍要捨命硬拚到底。
  她存心要把岳騰制伏,所以五招過後,又連攻五招。
  岳騰師傅的三陽神掌,真是千變萬化,詭異莫測,而且最適於近身力搏,但由於對方乃是蓋世的巨魔大邪,功力高過他太多,這種近身搏鬥,他自然吃虧甚大,他最希望的就是與對方距離拉大,再以師兄所教的須彌十三式來對付她;何況距離拉大以後,遁影九式身法,也比較易於施展。
  他心中想得雖然甚好,但星宿人妖夾谷妙,該是何等人物,那會不知岳騰心意,如今她既已近身,而且又佔上風,豈能輕易把岳騰放過。
  只聽她邊鬥邊自笑道:「小哥哥,你就別使性子了嘛,看你滿頭大汗,喘氣連連,奴家見了會心疼的,我勸你還是依了奴家……」
  激鬥之中,岳騰咬牙奮力一掌劈出,並暴聲喝道:「依你個頭喲,老妖婆拿命來。」
  星宿人妖夾谷妖,身形一轉,嬌笑連聲道:「哎喲!小哥哥這一掌來得好凶,可是要命還不至於。」
  這老妖婆果有過人之能,她這一轉,是順著岳騰這掌的力道而轉,而且幾乎是貼著岳騰身子而過,對於卸勁脫力,自有一種以四兩撥千斤之效。
  尤其,最妙的她這輕輕一轉,看似緩慢,而實則卻快得驚人,宛如電光石火,早已轉到岳騰身後,翻腕之間,就向岳騰領子抓去。
  岳騰滿以為這奮力一掌,定能把對方逼退數步,到自己所認為滿意的適當距離;那知掌勢剛出,眼前人影頓失,立到心知不妙,連忙身形乍展,一式「慧星殞步」,反而超到夾谷妙的身後。
  正要出手直擊對方背心,卻見星宿人妖猝然回身,至此兩人又是相對而立,各人一聲不吭,重又交起手來。
  原來,岳騰剛才那一式「慧星殞步」,乃是遁影九式中的精妙步法。同樣,夾谷妙翻腕一抓之際,也是眼前人影頓失,心神微震之下,立刻轉身迎戰。
  兩人這次動手,較先更加快速、激烈、凶險……
  岳騰畢竟因功力較遜,而且拚鬥經驗,比星宿人妖差得更遠,所以鬥得相當吃力,真是險象環生,危機時現。
  其實,這還是得力於兩個條件,否則,將會更糟。
  第一,星宿人妖夾谷妙,左手一定要提著褲腰,始終只能以一隻手對敵,這樣一來,自然吃虧甚大。
  第二,老妖婆總是希望把岳騰生擒活捉,或是點穴制住,以遂她的淫慾心願,而不忍將岳騰擊傷。
  如果這兩個條件任去其一,岳騰將會鬥得倍加艱苦。
  不過,他的遁影九式身法,的確神妙無比,每於千鈞一髮之際,都能逃過一劫,夾谷妙若真想把他制伏,還得煞費周章。
  東海一鉤龐澤,一直守在洞口,看得驚心動魄,他很想上前幫助岳騰,但洞中力浪翻滾,宛如怒海急潮,他根本無法進身,更無法插得上手,只有凝功蓄勁,緊守洞口,以防萬一夾谷妙逃跑,就與之捨命一拼。
  其實,龐澤功力雖較一般江湖人高,但最多也只能與一滌生相等,甚至還會稍遜一著;以他這點功力,對付江湖上一般人物,自然綽綽就余,但若要用來對付世外高人,和一些奇人異能之士,卻就差得太遠太遠。
  不過,能有這種豪氣膽識,也算是很不錯的了。
  激鬥之中,星宿人妖斜眼一睨,笑道:「小哥哥,也許你的確還小,不解風情,奴家也覺不夠味兒,倒還不如這個,也許更有意思。」
  當她說到不如這個時候,突然斜身電閃,而話剛一說完,東海一鉤龐澤,已經被他點穴制住,而且身子一輕,又被她攔腰抱了起來。
  這當兒,驀然洞外人影一閃,並有人哈哈狂笑道:「老妖婆,原來你跑到這裡來啦,害我化子好找……」
  接著杖影縱橫,掌風呼呼,掀起滔天狂浪。
  星宿人妖夾谷妙,眼看不能得逞,只有退回洞中,由於她左手還提著褲腰,右手卻抱著龐澤,無法還手,就只有挨打的份兒,一連退了七步以後,只得把龐澤往地上一丟,接連兩掌,硬阻來勢。
  但由於她剛才連退數步,不但又退入洞中,而且正好退到岳騰面前,岳騰揚手一掌,但卻停在空中,喊道:「洪叔叔,您老人家也追來啦。」
  原來剛才來人,竟是四奇之一的——八荒神丐洪九公。
  八荒神丐洪九公喝道:「騰兒,打啊!這一掌為何不劈下去?」
  岳騰劍眉微皺道:「我看老妖婆已經與您老人家交上了手,一則恐怕於您老人家的威名有損,二則小侄這種做法,有點乘人於危,偷襲之嫌。」
  洪九公歎了口氣道:「唉!你小子還是這麼老實,對付這種蓋世妖魔,還顧慮這些幹嗎,今天我們叔侄兩人,就在這洞中把這老妖婆擺平,將為武林造福不少。」
  突聞星宿人妖夾谷妙暴聲喝道:「你這化子真是可惡,每次都是你來擾局,處處都與老娘作對,你以為老娘真的怕你呀……」
  話未說完,幌身而上,左拿右指,接連攻出九招。
  八荒神丐洪公九,名列宇內四奇之一,身懼兩種絕世奇學,一是自創的降龍十八掌,二是丐幫歷代相傳的二十四路伏獅棒,尤其是自己所練的又是——先天混元一氣童子功,真是名勝四海,威震武林,身經百戰,鮮遇對手,無論黑白兩道,莫不敬畏三分。
  雖然,凌霄劍客東嶽狂生東方傑,被人們稱尊宇內四奇之首,但多半是就他的膽識、豪氣、神勇而言,嚴格說來,四十年前,八荒神丐與東嶽狂生兩人,在衡山絕頂那一仗,打三天三夜,過了七千餘招,都是不分勝負,後來惺惺相惜,才彼此言和。
  所以認真講來,兩人應是半斤八兩,無之軒輊。
  這時,八荒神丐洪九公閃目一瞧,見星宿人妖夾谷妙,左掌右指,向自己搶攻而來,自是不敢疏神大意,連忙雙臂凝功,氣勁如珠,也是左掌右杖,迎擊而上。
  原來,星宿人妖夾谷妙,剛才乘八荒神丐與岳騰兩人談話之時,已將右面那只未穿的褲管,拉起來纏在腰間,恰似條帶子,將腰身緊緊裹住,如此,方將左手替換出來,因而兩手均可用之對敵。
  她雖然雙手都可迎戰,但下面卻是左腿有褲,右面則仍是光著一條大腿,愈發顯得不倫不類,滑稽可笑。
  尤其在她進退閃動之間,更是活色生香,別俱一番情調。
  在武林中一般人的觀念想法而言,以武林來說,首先應推二聖,二聖以下即是三妖,然後再是四奇、十魔;雖有等級之分,但彼此差距,有的固然很大,但有的卻微乎其微,甚而不分上下。
  至於岳騰之師——乾坤一絕海天遺叟,早已被人遺忘,極少有人知道此老和尚在世上,所以未被排入十九大高手之列。
  此時洞中已打得狂浪急捲,力勁奔騰,雙方每對一掌,都是力愈萬斤,直震得洞中銳嘯迭起,轟轟連嗚,聲威氣勢,好不驚人。
  兩個多月以來,自九嶺山起,雙方纏鬥,不下二十餘次,八荒神丐洪九公,為了保持體力,每次都不曾真打,均是稍戰即逃,由湘入黔,然後再轉往青海方向,總希望將這個人妖引回星宿海去。
  可是,每當星宿人妖夾谷妙,自覺追趕不上,而欲他往之時,八荒神丐卻又反過身來追她,並與之纏鬥,使其不能繼續為惡。由於彼此功力相等,縱有差距,也是甚微,所以誰想把誰擺平,都是件極為困難之事。
  如此打打跑跑,追追逃逃,兩人真像捉迷藏一般。
  但如今卻不一樣——
  如今有岳騰在此,八荒神丐卻是不能再逃,他若一走,岳騰就勢必糟殃,所以他只有打起精神,奮力一戰。
  兩人功力本就相差無幾,如今再加上一個岳騰,星宿人妖夾谷妙,自然難敵兩人聯手,何況那只褲腳畢竟不是腰帶,感到在漸漸鬆脫,心知不妙,忙用左手去扶褲腰,這一下給岳騰一個大好時機,狠狠一掌,擊在她的左臂之上,打得她接連幾個踉蹌,一隻左臂頓時舉不起來。
  最糟糕的,八荒神丐就在她踉蹌之際,呼的一杖,攔腰掃來,疾逾飆風,迅若閃電,簡直快得不能再快。
  幸喜她身材較一般常人高出許多,只得避重就輕,微一扭腰,拍的一聲,正打在她那光潔滑膩的屁股上面,立該現出一條很深的血漕。
  不過,她借那受擊一震之力,腳下迅快一個踉蹌,已蹌至洞口,再一幌身,業已去了好遠。
  然挨了兩下重擊,能夠跑脫,也還算是值得。
  當一滌生與洩機禪師兩人,極為羞愧的匆匆將衣褲穿好以後,彼此互望一眼,二人似是心意相通,雙雙向洞壁猛力撞去,竟欲撞石而死。
  忽聞八荒神丐在身後一聲大喝:「幹嗎?你兩人想死嗎?」
  同時,兩人感到有一股巨大吸力,將自己拉住,雖然洞壁就在面前咫尺,可是就是撞不上去。
  兩人只得回頭歎口氣,苦笑說道:「唉!如今我倆一身清白毀於一旦,簡直連人都不能見,還念什麼佛,吃什麼齋,倒不如死了的好……」
  八荒神丐洪九公接口笑道:「好死不如賴活,何況這種事兒,只要是一個正常的人,誰都曾經驗過,這又有什麼不能見人的,至於吃齋念佛,那更可以免啦,大不了還俗嘛,世上之人千千萬萬,形形色色,就一定要當和尚的呀。」
  兩人互看一眼,彼此都有些心動。
  卻聽八荒神丐繼續又道:「何況,聽說你二人最喜歡作弄別人,經常把別人整得啼笑皆非,如今你兩人被別人戲弄一次,就如此不想活啦,哼!虧得你兩人還自命為遊戲風塵,妄想當奇人異士,原來也就只這點度量。」
  這幾句話,雖然淺顯易懂,但含意卻是很深,宛如暮鼓晨鐘,發人深省,尤其兩人個性,素來就很樂觀,自然很容易接受八荒神丐這種理論。
  所以兩人略經考慮,雙雙向洪九公拱手一揖,道:「多謝前輩指點,我二人今天受益不淺矣。」
  由兩人拱手的樣子看來,就知二人決心打算還俗。
  果然,但見洩機禪師側頭望著一滌生笑道:「老鬼,這次真被你拖下水啦,從此以後,不論你是去蘇州嫖妓,或是去西湖獵艷,都有人作伴啦。」
  一滌生嘻嘻笑道:「好說好說,下次若有機會,還是讓你老怪先上。」
  這兩人轉變好快,剎那之間,就由佛還俗,而且這麼灑脫,這麼自然,今後兩人更加遊戲人間,頻添笑料。
  儘管兩人生性灑脫,似乎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但說這話時,兩人臉上仍然有點微紅,略帶羞澀之意。
  岳騰兩眼盯著一滌生,望了許久,心說:這種事幸好是發生在這老兒身上,若是換了純陽子老前輩,那他是再怎麼勸,也一定不願再活下去。
  只有東海一鉤龐澤,卻在微微皺眉,暗想:好險好險,今天差點被老妖婆擄走,若是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其還不知是如何結果哩。
  接著,彼此寒暄一番,各人互訴經過。
  岳騰聽說天龍教,要大舉來犯群俠,心頭大急,回首一看洞外天色,已經是黃昏時分,以此推算,距天龍教來犯的時間早過。心想:糟糕!群俠方面,這一下可能已經完啦,不禁驚出一聲冷汗,連忙說道:「我們快去看看,究竟情況如何,也好使人放心咧。」
  八荒神丐洪九公道:「老化子聽說聖尼、狂生,以及醉和尚三人,都已來此山區,有他們三個人在,我相信不會有什麼要緊,不過,我老化子剛才從一個洞外經過,見洞口竹竿林立,並有亂石數堆,好像是一個陣勢,莫非是南莊之人也趕來了,因為,在江湖上一般人物中,只有袖裡乾坤冷孟雄,才精於土木機關,奇門陣勢之學,你們四人不妨趕去看看。」岳騰問道:「那叔叔您老人家呢?」八荒神丐洪九公笑道:「我還是去追那妖婆,一定要把她追回星宿海去。」岳騰道:「那為什麼不多找幾個人,乾脆把她幹掉,以絕後患。」
  洪九公冷笑一聲道:「哼!你小子說得好輕鬆,三四十年前,她與聖尼兩人,纏戰幾近百次,雖然她每次落敗,但也只是對聖尼畏懼,而聖尼也無法殺了她,何況據老神仙的卦理推算,這老妖婆還有得活,壽命還長得很哩。」
  經過解釋,一滌生、洩機禪師,以及龐澤三人,才知他口中所說的老神仙,就是岳騰之師——海天遺叟。
  不久,八荒神丐洪九公,與四人別後,離洞而去。
  岳騰、一滌生、洩機禪師、東海一鉤龐澤,也候後跟著離去,四人依照洪九公所說方向,約只半個時辰,就已找到了那個布有竹陣的山洞。
  由於此時是八月中旬,而且又是起更時分,藍空如洗,皓月皎皎,即將形圓,明鏡光潔,照澈環宇,一切景物清晰,整個世界都像溶入在一個透明的夢裡。
  四人正在洞外張望、徘徊,忽聽有人歡呼道:「啊!原來是三叔,您老人家終於找來啦。」
  那人隨又回頭向洞中喊道:「爹、大哥、表姐,你們快出來看呀,三叔已經回來啦,並帶來許多朋友。」
  原來這人就是鬧海蛟龍龐天麟。
  接著由洞中走出釣鯨客龐淵,翠笛書生龐天龍、龍女江音,以及無極四豪等人,全都雀躍不已。
  東海一鉤龐澤,又為雙方一一介紹一番。
  釣鯨客龐淵對一滌生、岳騰,以及洩機禪師之名,甚是久仰,尤其是岳騰小小年紀,就有這麼高的武功、俠譽,自是更為尊敬,於是便邀三人入洞小坐。
  這時,洞中的火堆邊,正烤著火雞、野兔、斑鳩等類之肉,龐天麟立即分給三人,當他分到洩機禪師時,只見是個和尚,所以皺眉問道:「這是山雞、斑鳩等類,不知大師吃不吃肉啊?」
  「吃啊!」洩機禪師笑道:「連狗肉我老人家都吃,何況是這種山珍,如果不吃,豈不是太辜負我這一生啦!」
  接過一隻烤好的山雞,就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
  雖然,他是在邊吃邊笑,但知道內情的人,自然看得出來,他那種笑,卻是一種苦笑,一種極為痛心的笑。
  一滌生、岳騰、龐澤,三人互望一眼,心照不宣。
  經過一番談話,岳騰等人,才知群俠方面,幸得東方兩兄弟,及乃妹岳文琴趕到,三人聯手才解了群俠危難,僅只死了魯南三狼,其餘之人,卻都毫髮無損,自然寬心大放,甚為高興。
  尤其鰲兒的消息更好,岳騰即向龐澤拱拱手道:「龐兄,恭喜啊,鰲兒竟有這好福澤,比小兄以前所言更好,是可喜可賀,小弟也算是鬆了口氣。」
  東海一鉤龐澤,也拱手笑道:「那裡,那裡,這以後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更要請貴師兄弟,及八荒神丐洪老前輩,多多栽培提愛哩。」
  岳騰揚眉一瞧翠笛書生龐天龍,突道:「龐大哥好風采,真令小弟羨慕得緊。」
  龐天龍笑道:「岳少俠請勿過謙,其實,在下別無所長,與朋交友,僅只一個誠字而已,如蒙少俠不樂,今後希多往來,並祈勿吝賜教。」
  但見一滌生望著岳騰嘻嘻笑道,「小子,你看清楚了沒有,這位龐大少也是俊秀飄逸,風度翩翩,乍看起來,與黃琦那小免崽子相似,可是,認真分析起來,卻就有大大的不同。」
  一滌生說到這裡,接連喝了幾大口酒後,又道:「黃琦是外顯精明,但眼梢微斜,心存狡詐,這位龐大少則是目正口方,滿腔俠義,乃是大智若愚之像。」
  經一滌生這麼一提,岳騰方覺得他與黃琦的確不同。
  翠笛書生龐天龍,對著老兒抱拳一揖道:「老前輩過獎了,晚輩愧不敢當。」
  突聞洩機禪師道:「洞口這竹陣可是二島主布的麼?」
  釣鯨客龐淵搖頭笑道:「這是小侄天龍所布,不登大雅,倒令大師見笑了。」
  「那裡,那裡」洩機禪師笑道:「想不到龐大少還胸羅這種奇才,真是難得很啊。」
  龐天龍拱手說道:「於兩個時辰以前,晚輩與黃琦在此交手,晚輩中了他的牛毛毒刺,幸得岳姑娘與東方二公子現身相救,後來並約於近期內,雙方一決勝負,因恐他們暗中偷襲,所以晚輩才布此六甲奇陣於洞口,稍作摒障,晚輩算是初通皮毛,不值識者一笑。」
  岳騰微微一驚道:「啊!龐大哥己與黃琦交過手啦!」龐天龍微笑點頭,即將今日所發生之事,細述一番。
  「一則是黃琦那小子存心找碴,二則那小子輸不起,我大哥一直不忍傷他,幾次向他示警,希望他能知難而退,那曉得那小子死皮賴臉的硬纏,最後還偷偷摸摸,以牛毛毒刺傷了大哥,興得岳姑娘與東方二公子現身相救,否則,還不知怎麼得了哩。」
  講到這裡,卻聽他天真一笑,又道:「不過,那小子今天也被岳姑娘罵慘了,如非我大哥替他求情,岳姑娘於氣憤之下,一定會整他個半死。」
  東海一鉤龐澤,忽然說道:「天龍教這樣處理得對,就令他們西谷,北堡兩派聯手,我東嶼也要鬥一鬥,否則,他們還以為我們東嶼無人,甚好欺侮。」
  由他話中之意聽來,就知他最近的確也受不少委屈。
  接著,雙方又閒聊一陣,不外是東嶼一派,願與神州二老,以及中原俠義道上人物,建立良好關係等語。
  岳騰因心懸乃妹,及群俠安危、即與一滌生、洩機禪師三人,向龐淵、龐澤、龐天龍等人告別而去。
  三人走出洞外,仰首一望,月已偏西,三更將盡。
  這時,最為危險的倒不是群俠,也不是岳文琴與東方大鵬兩人,而是——
  翠雲谷的東方大公子——俊書生東方飛鳳。
  原來,他照看岳文琴所說的地點,去找岳騰與龐澤兩人,那知他到達目的地時,岳騰與龐澤兩人都已經離去。
  於是他只得回身去找乃弟,與岳文琴兩人,當然也順便找找一滌生、洩機禪師,以及岳騰和龐澤等人。
  他身法奇快,而又藝高膽大,約只兩個時辰,他已找遍了好幾個山頭,可是,卻毫無半點影兒。
  如今正是初更時分,他所走的這一帶,也正是祟山峻嶺,古木蒼天,濃蔭濕地,天空且是皓月皎皎,繁星滿天,但他目前卻正穿行於一大片叢林之中,月光星火,全被密茂曲枝葉遮掩,而顯得一片渾濁、幽黯。
  尤其,這種大森林中,平常罕有行人,縱然是在白天,一些獵夫樵子,也不敢獨自一人深入這些地方,而他卻獨自一人,行走其間,何況又是夜晚。
  遊目所視,儘是鬼影幢幢,冷氣森森,尤其時而傳來一聲怪嘯,或是勁風拂梢而過,也都會使人毛髮直豎。
  幸喜,他膽量夠大,獨行其間,仍顯得若無其事。
  說他膽量很大,也許是事實,但如果說他一點都不怕,卻就未免過於誇張,只是既已如此,也只有硬著頭皮前進,就是害怕,又有什麼辦法。
  原來,他那種若無其事,竟是鼓足勇氣,裝出來的。
  他正走之間,彷彿有人在向自己後腦吹著冷氣。
  這突然的感覺,使他暗吃一驚,連忙回頭轉身,遊目四顧,卻什麼也沒有,不禁皺眉一陣沉思。
  也許只是自己一時的感覺。他正如此安慰自己,忽然,腦後又似有人吹出一股冷風,並不太強,也並不使人感到難受,只是一遇這股冷風吹襲,就感到渾身肌膚起栗,毛髮直豎,令人不自禁的打一寒顫,而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與驚惶。
  他迅速的重又轉過身來,四周看看,仍然沒有什麼。
  再抬眼向遠處望去,只見前面十餘丈的樹蔭下,彷彿站著一個人影,凝目細看,那人身材似乎甚為高大,長髮披肩,濃須齊腹,由於樹蔭太濃,無法看清那人臉型、容貌,可是兩隻大眼卻炯炯有神,灼灼生威。
  老實說,他根本無法斷定那究竟是人?是獸?抑是其他什麼怪物?只能看見兩隻大眼,儼若冷電,毫芒逼人,於是他大著膽子喝道:「誰?」
  但聞那人笑道:「你是問老夫麼?」
  對方既然能夠說話,就證明是人無疑,只要是人,他就不怕,縱然是個敵人,總算也有個人談話,因而又道:「這裡就只你我兩人,不是問你問誰?」
  忽聽那人又大聲笑道:「老夫乃是——虯髯蒼龍鮑金城,你小子是否有過耳聞?」
  此人原來竟是天龍教的大壇主,赤龍壇壇主,虯髯蒼龍鮑金城,他雖未曾與鮑金城碰過面,更不曾鬥過,但他曾聽說無影童子岳文琴的功力,與此人約在伯仲之間,相信自己最低限度不會輸於對方。
  所以膽氣一壯,大聲叱道:「原來是你在這裡裝神弄鬼,快給本爺滾開,否則,就別怪本爺不客氣啦。」
  虯髯蒼龍鮑金城,冷笑一聲道:「你小子好大的口氣,馬上你小子連命都沒有了,還敢如此大言不慚,哼!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娃兒。」
  俊書生東方飛鳳,正要喝叱出口,忽覺左邊頸間又有冷氣吹到,連忙側頭望去,這一望卻使他大吃一驚,不自主的連退數步。
  原來,左側不遠有個似人非人的怪物……
  說他是人,卻又下面無腳,離地二尺,飄飄閃閃,既無雙臂,自然也就沒有手掌,渾身都被一塊黑布裹著,左搖右幌,像是虛空飄浮一般。
  說他不是人吧,他卻又有頭有臉,可是頭卻只有茶杯大小,臉上點肉無存,凹鼻陷眼,有嘴無唇,露出森森白牙,儼然是個骷髏頭顱。
  但無珠的眼眶中,卻有著磷火綠光閃現,無唇無舌的嘴中,竟能吹出股股冷氣,倒是奇怪得很。
  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的確,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俊書生東方飛鳳,儘管他膽量再大,乍見這麼一個怪物,怎不嚇得一呆,心頭一陣卜卜亂跳。
  少頃,他定了定神,喝道:「這究竟是什麼怪物?這麼難看。」
  陡聞虯髯蒼龍鮑金城,哈哈一笑代為答道:「他老人家麼,就是本座恩師,人稱——北邙鬼妖。」
  東方飛鳳聽得怵然一驚,突地一股冷氣吹入自己嘴中,一陣腐屍之氣,使人欲嘔,頓時昏死過去。
  就在他即將倒地一瞬間,那黑布中忽然伸出兩隻手來,將他抱在懷中,並從黑暗中現出一個人來。
  此人又老又醜,長得實在難看,只見他——
  身材瘦高,一張馬臉,像貌極是陰沉,毫無半點生氣,再則,他本就是張長臉,又加上禿頂很高,兩頰瘦削無肉,更顯得尖頭削嘴,尤其滿臉深深皺紋,而又灰白如紙,更令人無法看出他的年齡。
  這人像貌雖是又老又醜,可是兩隻眼睛,卻是灼灼有神,寒芒生威,顯見此人功力,卻又是高不可測。
  一身黑色長衫,行走時飄飄閃閃,愈增其陰森氣氛。
  只見他一手抱著東方飛鳳,一手很快的將骷髏人頭和竹管這些道具揣入懷中,然後方向鮑金城走去。
  他一面走,還一面發出嘿嘿笑聲。
  「走!」即飄飄閃閃,怪模怪樣,真是說不出來的難看。
  而那笑聲,更是難聽,真是令人起雞皮疙瘩。
  偏偏虯髯蒼龍鮑金城還阿庾笑道:
  「恭喜師父,把那小子弄到手啦。」
  但聞北邙鬼妖喋喋笑道:「老夫一生還從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男孩,今夜居然時來運轉,竟被老夫碰巧遇上,實在難得得很。」
  此人長像既丑,而聲音又極難聽,同時說得含糊不清,只能使人猜其大意,卻無法聽得清楚。
  虯髯蒼龍鮑金城,素知乃師有斷袖之癖,如今遇上這麼英俊漂亮的男孩,豈能輕易放過,於是笑道:「恭喜師父今夜又有得樂的,勢必要好好享受一番。」
  北邙鬼妖笑道:「那是當然,這麼漂亮的男孩,天下那裡去找。」
  原來這宇內三妖之一的北邙鬼妖,一生不喜女色,卻極喜愛以俊秀男孩,來逞其情慾,因而為惡多端,一生糟踏人家男孩無數,簡直令人髮指。
  師徒二人邊走邊談,不久即走出那遍濃蔭地帶,來到皓月清輝之下,仰首一望,大溉已是四更時分。
  北邙鬼妖望了望懷中的東方飛鳳一眼,然後側頭向虯髯蒼龍鮑金城笑道:「如今豹心血魔喬陰,鳩面魔婦令狐嬌,以及烈火神君百里嵩三人,都還在閉關苦煉,再有半年時間,三人方可陸續出關,待三人出關以後,為師自然會為你約來,幫助你們天龍教,稱霸武林,統一江湖。」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又道:「現在已有天殘老邪聞人美,千毒人魔淳於善,九指飛魔西門無忌三人,在江湖上行走,在你們危急的時候,他們三人豈會坐視;只要遇上,自會幫你們出頭,至於你所說的岳騰,和那個什麼無影童子,老夫今後也留意些就是,一旦被為師遇上,還不是與這孩子一樣,手到擒來。」
  虯髯蒼龍鮑金城笑道:「師父,不是徒兒吹牛,那岳騰與無影童子兩人,長得才是英俊漂亮,絕不亞於這小子哩。」
  北邙鬼妖又將懷中的東方飛鳳看了一眼,道:「啊!你說的竟有那麼好,那為師今後真要主動的去找找他們兩個,唉!為師就只這點怪癖,實在難忍。」
  鮑金城又繼續笑道:「徒兒絕未說謊,更不敢騙您老人家,將來當您老人家找到他兩人時,就知道徒兒所說不假了。」
  此人一大把年紀,最低也將近六旬,就以齊腹長鬚來講,已知年齡不小,身價不低,何況還是天龍教的大壇主,可是說起話來,仍是口口聲聲自稱徒兒徒兒,不但不感到臉紅,而且還說得那麼自然,真是好不害臊。
  固然,理應尊師重道,在師父面前自應恭謹,可是,難道就不能換種方式,改變一種稱呼麼?就是自稱小徒,也比徒兒徒兒的好聽得多。
  北邙鬼妖似是有些不耐,道:「聽說各派入山之人,不乏高手,而你們天龍教又增加了實力,五大壇主已來了四位,就只你這位大壇主未到,為師看你還是快些去吧,一則你畢竟是他們的老大,應該領頭干給他們看。二則你所講的那些事,都要等這次奪寶事完以後再說。」
  虯髯蒼龍鮑金城嘻哨笑道:「好,那徒兒這就去啦,恭喜你老人家今夜……」
  北邙鬼妖像是又氣又急,接口喝道:「走!走!你小子快走……」
  鮑金城心知乃師斷袖之癖癮,已經發作,極需設法發洩一番,如今當有俊美少年在懷,自然慾火大熾,更加難忍,所以,虯髯蒼龍鮑金城,也就很識趣的轉身如飛而去,身後卻拖著一串串嘻嘻笑聲。
  鮑金城一走,北邙鬼妖就急著要辦起自己的事來。
  可是遊目四望,這裡只是一片深深草地,雜枝亂葉,塵土碎石,混雜其間,邋遢一地,尤其回頭一望,蒼蒼林海,就在身後,而林中暗影幢幢,冷氣森森,蟲蛇交織,蝙蝠亂飛,使人一看就倒盡胃口。
  於是,只得抱著人事不醒的東方飛鳳,向山下奔去,另覓地點。許是老妖幹這種事兒,也還講究情調。
  約只奔行五里路程,即來到較為平坦之地,左找右找,終於讓他找到一大片平整而光滑的石板地。
  這裡已遠離蠻荒叢林,雖然也有些矮樹花草,間雜其中,但一株株都長得相當秀麗,不像叢林那麼醜惡猙獰,尤其,這些矮樹因風搖曳,多彩多姿,像在微笑,像在祝賀,也像是急著要看看這精彩的一幕。
  前面是一片曠野,舉目一望,無涯無際,使人心胸頓覺一寬,由於視野開闊,似是使人充滿著無窮的希望。
  遙遠的山垠,宛若一黛翠堤,隱藏在白雲的深處。隱隱約約,似真似幻,朦朧、羞澀,份外啟人遐思。
  天上明月如鏡,繁星似火,飄飄白雲,點點流螢,這夜實在太好,真是個良宵美景,的確令人銷魂。
  北邙鬼妖四周望了一塑,心中大為高興,暗道:這裡既有這麼多的好處,那就在這兒好啦,何況這塊石板又平整光滑,正好作為老夫的銷魂雲床。
  於是,便將東方飛鳳很平穩的放了下來。
  當他映著月色,向倒地青年一看,卻又不禁呆了。
  原來這老色狼,一生不愛美女,只喜俊男,也算是一大怪癖,他一生不知糟踏了多少男孩,卻就從來沒見過像東方飛鳳,這麼漂亮的男子。
  他既急想消卻渾身慾火,但又覺這麼漂亮少年,僅供自己一次取樂,又未免有些可惜,而太暴殄天物了。
  所以,一時之間,他卻感到矛盾與猶豫起來。
  他抬頭望月,深深吸了口氣,心說:我怎麼想個法子,把他終久留在身旁,整天而且永遠陪我就好……
  這樣一想,心中的慾念,似是消除了許多。
  可是,當他回頭一看東方飛鳳,卻又欲愈頓起,心火更熾,簡直飢渴難挨,一絲兒也不能忍耐。
  最後,但聽他自言自語的道:「管他哩,以後也許還有更好的,還是先玩了再說。」
  當他正要解東方飛鳳的衣扣時,驀然——
  冬的一聲木魚聲響,使他倏然縮手,嚇一大跳。
  北邙鬼妖暗吃一驚,心想:難道這附近有什麼寺廟不成,不然怎會有木魚之聲傳來。
  抬眼向四處瞧瞧,四野方闊,一望無際,簡直連土地廟都沒有一個,那裡有什麼巨寺大廟。
  他微微皺了皺眉,旋伸手去解東方飛鳳的衣扣。
  冬的一下,又是一聲木魚聲響,而且這一聲甚是奇特,像是一下子被人敲中心臟,一陣疼痛,幾難忍耐。
  他心頭雪亮,必是武林高人,舉世好手,在從中作梗,故意將功力溶入木魚聲中。而來陷害自己。
  他既是宇內三妖之一,一身修羅神功,何曾怕過人來,於是四周望望,厲聲喝道:「何方高人,在此戲耍老夫,何妨現身一見。」
  忽聞前面有人緩緩說道:「貧尼無相,來此多時,因見施主滿心惡念,一身罪孽,特來度化,以施主偌大年紀,還作這種人種共憤之事,豈不遭受天譴,貧尼勸施主能及時放下屠刀,一心向善,就不難修成正果,永保真身了。」
  北邙鬼妖聞言微微一怔,凝目望去,可見正前方二十餘丈的大石上,端坐著一位老年女尼。
  那女尼身穿黑色袈裟,背插拂塵,左手拖著一個碗大木魚,右手握著一根小小木槌,雖然月已偏西,而她又是背月而坐,看不到她的臉色容貌,但從那種鎮靜端坐的姿勢看來,就知必是有道高尼,修為有素。
  北邙鬼妖一聽說是無相聖尼,不禁心神一震,大為驚訝,但此人畢章是三妖之一,一生縱橫武林,睥睨人海,享譽甚隆。也只是一驚而罷,隨即喝道:「原來是你這老尼姑,聽說四十年前,你將星宿人妖夾谷妙,追趕得到處逃竄,的確有點斤兩,可是老夫卻不信邪,今夜非要鬥你一鬥。」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無相聖尼合什說道:「施主所說的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貧尼年青好勝,而又嫉惡如仇,的確果有此事,如今貧尼老矣,不復再有當年豪氣了。」
  北邙鬼妖喝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快走,老夫也不難為你就是。」
  無相聖尼仍是不慍不火,緩緩說道:「施主此言差矣,此事既被貧尼遇上,怎能不管,貧尼若是不管,豈不有違我佛旨意,而遭天譴麼。」
  北邙鬼妖氣得倏然站起,喝道:「那你如何管法?就請劃出道來,老夫接著就是。」
  無相聖尼精眸一閃,將對方看了一眼,道:「施主息怒,請施主聽貧尼念誦一通金剛經,以啟施主愚昧,如果一通誦完,施主仍安然無事,貧尼自當立刻回轉雲嶺,再行苦修;否則,施主今夜就難逃一劫了。」
  北邙鬼妖想了一想,笑道:「我本地獄人,神尼定要度我上天堂,好吧,老夫接下就是,看是天堂有路,或是地獄無路,姑且一試再說。」
  「善哉!善哉!」無相聖尼莞爾一笑道;「難得施主有此胸襟,將來不愁亦為我佛中人。」
  北邙鬼妖一面緩緩坐下,一面笑道:「這話很難說,以老夫看來,勿論是佛是鬼,兩者都差不多,何況一些人都常說鬼神、鬼神,以此而論,鬼還是優於神,且在神之上哩。」
  這鬼妖雖然表面故示輕鬆,但他心中可認真得很,他心知這一遍金剛經,一定難聽得很,於是盤騰坐了下來,收懾心神,排除雜念,暗自運起修羅神功,打起精神來應付,準備全力以抗。
  接著,鼕鼕冬……的木魚聲起……
  聲聲梵唱,也跟著響了起來……
  老妖修為,的確不凡,如果是換了十魔中人,很難抵得住無相聖尼的木魚十響,七聲梵唱,可是,這北邙鬼妖卻似乎若無其事,仍是無動於衷。
  顯見這老妖的修羅神功,業已到爐火純青之境。
  別以為只是敲敲木魚,唸唸經,尤其這金剛經,世人都很熟悉,似乎誰都能琅琅上口,念上幾句。其實,自唐代百丈希運禪師,導源此經而創出棒喝說法,即為我國禪學史上的一脈主流。
  如果你行走夜路,經過墳場或地墓,而突然毛髮直豎,感到害怕時,只要你能默念幾句金剛經,就自在消災避邪,頭口為之一清,也自會勇往直前,毫無所懼。
  所以,金剛經本身就有卻妖避邪,並俱有醒醐灌頂,啟昏震微的棒喝之妙;更何況,無相聖尼將無相禪功又溶人木魚聲,和梵唱聲中,同時施為哩。
  不過,聖尼的確是悲天憫人,菩薩心腸,不願濫造殺孽,總希望北邙鬼妖能及時回頭,故未施展全力。
  無相聖尼未展全力,而北邙鬼妖卻以為對方不過如此,雙方心理上的差距,的確很大,所以其結果自然不同。
  鼕鼕冬的木魚聲,仍在繼續……
  聲聲梵唱,高吭入雲……
  似要與藍天妣美,與雲空比潔,與皓月爭輝,更像在泓澄清的溪水,淙淙的流過人們的心田。
  每一句聲音,都是那麼的和諧,那麼的安詳,那麼的明麗與濕潤,像慈母的手臂,也像春日初照的陽光。
  每一個音符,都隨著晨風蕩起,散發著馥郁的芬芳。
  唉!真是可惜,這麼美好的梵唱聲,卻用在這位絕代凶人——北邙鬼妖身上,不啻是對牛彈琴麼。
  約只一盞茶工夫,無相聖尼已將金剛梵唱完畢。
  鬼妖邊自緩緩站起,邊自哈哈狂笑道:「老尼姑,你也不過如此嘛,老夫還以為你有什麼三頭六臂,真是神仙下凡哩。哼!老夫一遍聽完,照樣……」
  無相聖尼接口喝道:「孽障,在貧尼面前,豈敢如此狂妄……」
  話未講完,冬的一下木魚響聲。
  這聲木魚敲得甚怪,儼若一塊萬斤巨石,正打在北邙鬼妖的胸口,頓時一聲慘嚎,接連吐了幾大口鮮血,連忙轉身如風而逃,看樣子似是傷得不輕。
  北邙鬼妖亡命而逃,這裡只剩下無相聖尼,和業已昏死過去的東方飛鳳,但聞無相聖尼歎了口氣道:「唉!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弟子本不願傷人,皆因此人罪孽已深,不知仟悔,弟子就不得不爾了。」
  說著,身形一飄,已來到東方飛鳳身邊,便用手中木槌,在東方飛鳳身上一陣推按,最後,並點了睡穴。
  無相聖尼俯首一看,見石上躺著的人,竟是一位俊美少年,而且還是位男孩,不禁佛眉微皺,面現難色。
  雖然她是偌大年紀,與石上少年相此,不知相差若干倍數,但由於她是真身入佛,至今還是處子之身,一生都不曾接近過男人,怎麼能隨便去抱起別人。
  於是,只有坐下來等候,等那少年從憩唾中甦醒。
  這時月已西下,疏星帶卷,晨風浙起,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時分,四周景物也不似先明亮,而略較昏暗。
  忽然,左側半里之處,有話聲傳來。
  聖尼側頭望去,雖然甚遠,但聖尼神功非凡,一觸眼就知是三條人影,而且還是兩矮一高,立即高聲說道:「貧尼無相在此,三位可是武林同道?快請來此一會。」
  那三人似是已經聽清,一幌之間,就已來到面前。
  原來竟是岳騰、一滌生,洩機禪師三人,岳騰最先跑到,雙膝往下一跪,連連叩頭道:「晚輩岳騰,叩見聖尼老前輩,並謝謝您老人家撫養晚輩胞妹的大恩大德。」
  無相聖尼神情為之一愕,道:「這位少俠請起,不知為何要問貧尼行這等大禮?」
  此時一滌生與洩機禪師兩人,也已趕到。但見岳騰仍然跪在地上,抬起頭來說道:「晚輩岳騰,乃金陵人氏,您老人家的弟子——岳文琴,就是晚輩胞妹,您老人家不但將她撫養成人,而且還教她絕世武功,這種恩德真比天高地厚,晚輩萬分感激。」
  無相聖尼將岳騰仔細打量一陣,點頭笑道:「嗯!你與琴兒有點同像,不過,最近江湖上傳言紛紛,你的名氣也不低啊!孩子,那你又是那位高人門下?」
  岳騰抬頭答道:「啟稟老前輩,實不相瞞,東嶽狂生即是晚輩師兄。」
  無相聖尼兩眼一亮,喜道:「原來你也是老神仙之徒,那就難怪了,孩子,彼此都不是外人,你就快起來吧。」
  岳騰見聖尼眉目清秀,寶相莊嚴,望之若五十左右年紀,甚是慈樣,不由從心底升起一股虔誠的敬意。
  一滌生與洩機禪師兩人,在這種高人面前,除了內心真城的祟敬以外,更是只有俯首的份兒,根本不敢仰視。
  岳騰側目一瞧,驚道:「啊!這是簫聖老前輩的大公子,俊書生東方飛鳳嘛,他,他,怎麼哪?又為何會在這兒?老前輩……」
  無相聖尼接口說道:「他中了北邙鬼妖的腐屍氣,貧尼剛將他救了下來,如今只是在憩睡其間,再有半個時辰,即可自動醒來,貧尼還有要事待辦,孩子,你就抱起他來吧。」
  接著,又將剛才之事情講了一番,然後卻飄然而去。
  岳騰只得將東方飛鳳抱在懷中,與一滌生、洩機禪師三人,在黎明的晨曦裡重又緩緩前進……
  岳騰懷中抱著東方飛鳳,後面跟著一滌生,洩機禪師,一路上踏著朝露,迎著晨風,不急不徐的向前走著。
  東方微現晨曦,豪光萬道,瑞氣千條,將天空映得萬紫千紅,一天瑰麗,早起的鳥兒,在藍空翱翔,在林間嘰嘰喳喳,像是在迎接新生的一天。
  許是這晨風朝露,以及新鮮的空氣,岳騰容光煥發,滿懷高興,在他潛意識中,彷彿有一種新的力量,新的機運,即將因此而誕生。
  但當他靜下心來細想,卻又覺得這股新的力量、新的機運,又實在太過渺茫,既抓不著、看不見,而又似乎毫無憑借所尋,簡直是無稽之談。
  只是,在他內心的深處,又的的確確、隱隱約約,有一份可喜的成份,也許這就是一種所謂的先兆、與預感。
  三人邊走邊談,倒也甚為愜意,頗不寂寞。
  轉過一處山丫,忽見前面風弛電掣,奔來兩條人影。
  這兩人是一男一女,並肩而跑,遠遠望去,還像是手牽著手兒,而且,邊跑邊拋起一串如鈴的笑聲。
  這兩人身法來得快好,眨眼之間,就已來到面前。
  並聞有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哥,你跑到哪裡去了嘛?害我們到處亂找,昨晚上跑了一夜,兩個死老兒也真是,出來兩天也不曉得回去。」
  原來,來人竟是無影童子岳文琴,與俏哪吒東方大鵬兩人,看樣子兩人是經過一陣長途奔跑,現在還在喘氣。
  所要找的人均已找到,雙方一見,自是大為高興。
  可是,當東方大鵬一見岳騰懷中所抱之人,竟是乃兄,頓時傻眼,不禁為之一呆,心說:糟糕!這怎麼辦?
  但聞岳文琴又脆聲問道:「東海一鉤龐澤呢?東方大哥又是怎麼樣哪?」
  岳騰笑道:「龐大哥已經與他二哥和侄兒等人會見了。這位東方大公子,因中了北邙鬼妖的腐屍氣,幸得聖尼老前輩將他救了下來,如今只是在甜睡之中,不久就可醒來。」
  岳文琴一陣高興,笑道:「啊!我師父真的來啦,那她老人家呢?」
  岳騰點點頭道:「嗯!她老人家另外有事,在山那邊就與我們分開啦。」
  岳文琴下意識的向山那邊看看,似是興起無限懷念。
  但聞東方大鵬問道:「我大、大哥,該不會要緊吧,他是如何碰上北邙鬼妖的呢?」
  「不要緊,」岳騰搖搖頭道:「當我們遇見令兄時,他已經被聖尼從北邙鬼妖身邊救了下來,詳細情形等令兄醒來再問,反正現在已經沒事啦。」
  一滌生於旁望著兩個少年男女,嘿嘿笑道:「聽說你們兩個娃兒幫著群俠退敵,使大家又度過一次難關,真是了不起,叫我老兒高興得很。」
  「是啊,」洩機禪機也跟著笑道:「若不是你們幾個年輕人呀!那我們這一趟大巴山之行,可能已經死過幾次啦,真叫人高興得很。」
  岳文琴瞅了一跟,道:「你兩人當然樂呀,哼!卻不知道別人為你兩拚死拚命,還差點吃了大虧。」
  兩個老兒聽得心頭冬的一跳,彼此互望一眼,
  這真叫做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二人心頭暗暗稱奇,心說,那洞中風月之事,她是怎麼知道哩?
  岳騰也是微微皺眉,試著問道:「誰在拚死拚命?誰又差點吃了大虧?」
  岳文琴道:「哥,你還不知道,天龍教的飛天神龍雲中行,乃該教護法,龜背人張天兩人,又帶了些香主、堂主,該教奪寶實力不啻增加一倍,再加上面谷、北堡的人。你想想,僅憑純陽子老前輩、和無憂大師、十葉道長幾個人;怎麼抵擋得住,幸喜東方兩位哥哥和我,及時趕到……」
  岳騰連連點頭,接口說道:「嗯!那的確是很凶險激烈的一戰,不過有你三人趕去,那也沒有問題啦,怎麼又說差點吃了大虧呢?」
  岳文琴格格一笑道:「本來是沒有問題的嘛,那曉得又來了九指飛魔西門無忌,他硬要生食我們三人的腦髓,嗨!好怕人啊。」
  岳騰微微一驚,問道:「那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