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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暗箭難防

  岳騰莞爾一笑,又道:
  「怎麼?老英雄是想打架麼?」
  鐵指仙翁面露不肖之色,冷冷說道:
  「你並非老夫對手……」
  「那可不一定。」岳騰接口說道:「待再下與此間之人事完了以後,再來奉陪,包教老英雄心滿意足。」
  「好!既是如此,」鐵指仙翁濮瀛洲道:「老夫也不佔你小子便宜,這兩個老怪,就算是老夫的好啦。」
  轉向華山二怪大步走去,並暗中提聚功力。
  洩機禪師見對方來意不善,厲聲喝道:
  「濮老二,你想怎地?別人怕你們濮家堡,洒家華山派可不信邪。」
  鐵指仙翁冷冷說道:「不信你就試試……」
  揚手一掌,遙空劈出。
  洩機禪師向師弟一使眼色,雙臂一抬,硬封來勢。
  眨眼,雙方掌力中途接實,碰的一聲,勁風疾捲,力浪四溢,直同拍岸驚濤,威勢端的不弱。
  但聞兩人悶哼聲起,鐵指仙翁被震得幌了兩幌,洩機禪師則不禁連退兩步。
  老怪雖是稍遜一籌,但仍發出一聲冷笑。
  濮瀛洲左右回顧,見被二怪前後夾襲,雖是暗是心驚,但面上神色,仍是一副冷漠之態,毫不動容。雙方正要再度出手,驀聞一聲:「且慢!」
  一條人影閃在兩人中間,原來是岳騰,並道:
  「物有本末,事有始終,待在下與太原分堂事了以後,你們再打不遲,如果像這般亂來,那還像話?」
  他本就拙於語詞,對雙方之人又看得不慣,所以一出口就含有責備與教訓的意思。
  洩機禪師嘿嘿笑道:
  「本來咱們與濮家堡素無過節,今夜濮老二定要開這個玩笑,叫洒家有啥辦法?」
  這老怪當真是老於世故,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將敵對形勢,減到最低程度,若非經驗甚豐之人,實難臻此。
  岳騰回過頭來,又向鐵指仙翁問道:
  「老英雄的意思呢?」
  濮瀛洲細審利害,覺得如果先將二怪制伏以後,再去對付岳騰,恐怕很難有把握,何況西谷,南莊以及天龍教人,亦都在虎視眈眈。
  思忖之下,方微微點頭,但面上仍是毫無表情。
  此時夜空渺渺,四野寂寂,似乎一切都在漸漸凝案,靜止,連每個人有呼吸,和跳動的脈搏,都似隱隱可聞。
  只有無數火炬,任熊熊燃燒,更顯得寂靜與莊嚴。
  但在這寂靜與莊嚴的後面,卻隱藏著無窮的殺機。
  就在此時,岳騰身形微幌,已輕輕飄落院中。
  因為他是驀然而來,故使群賊全都驚得一跳,氣氛頓顯緊張,迫得使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但群賊也只是一驚而定,隨即個個凝神戒備起來。
  雙掌追魂唐坤,越眾而出,喝道:
  「小娃娃,你真要找死麼?不知你是想如何死法?」
  岳騰朗聲笑道:
  「不是強龍不過江,本爺是客隨主便,不論你們是單打獨鬥,或是群起圍攻,總之,都由本爺一人接下。」
  笑聲朗朗,語音鏗鏘,僅憑這種毫氣膽識,已使屋下所有之人,無不是暗心折,欽佩不已。
  鐵臂金剛熊飛,向前疾跨二步,喝道:
  「小子別狂,老夫先來教訓教訓你再說。」
  岳騰撇撇嘴,道:
  「憑你也配?哼!站一邊去。」
  輕描淡寫的揚手之間,熊飛已被一股無形巨力,推得向後連退二步。
  鐵臂金剛熊飛,一時輕敵大意,吃了個悶虧。
  這當兒,一向狡猾的洩機禪師,故意哈哈一笑。
  他這一笑,不啻是對熊飛火上加油,頓起拚命之心,立刻暴喝一聲,雙臂猛揚,呼呼兩掌,同時劈出。
  頓時風流如雲,勁力似柱,威勢端的不凡。
  岳騰清叱一聲:「你真要找死喲!?」
  右臂一圈,突然揮出,應手生成,湧起一股風暴,強勁有力,直如恕海急潮。
  雙方掌力中途接實,巨響聲中,勁風呼嘯,激盪滿院,濺起塵埃如霧。
  猝聞一聲慘嚎,一條人影疾而出,直落階前。
  直待塵埃斂盡,大家方才看清,岳騰仍是含笑自若,沖色如故,站立原地未動,宛如無事一般。
  鐵臂金剛熊飛,卻被震得飛了起來,飛在一塊青石上,撞得腦漿迸裂。
  屋上屋下之人,全都被他這一掌驚呆了,就連他自己,亦不禁微微一怔,想不到鐵臂金剛,竟這麼不濟。
  不過,這是他初次致人於死,內心不免有些歉疚。
  岳騰楞怔,眾人癡呆,場中氣氛如死樣的寂靜。
  許久,才聽到玉蜻蜓冷翠薇,豎起大拇指,笑道:
  「嗨!好厲害的功力,我們算是大開眼界了。」
  她的聲音,本就清脆耳,這一讚美,如同一道彩虹,閃過夜空,致使所有人驀然驚醒,側頭看她一眼。
  皓首蒼猿見師弟已死,同門情深,厲聲喝道:
  「小子,你竟敢……」許是氣極攻心,致話不成句。
  但聞嶗山七煞等人,身形連閃,已布好了七煞陣勢,將岳騰團團圍住。
  接著,個個兵刃齊出,陣勢範圍說漸漸縮小。
  突聞沉喝聲起,七煞陣勢,業已徐徐轉動起來,繼而愈轉愈快,一陣強攻猛打,亦復跟著展開。
  乍看之下,七煞身形是零亂不堪,實則,卻是個個步踏星陣,章法緊嚴,有條不紊。
  而且攻拒進退之間,亦是秩序井然,天衣無隙。
  在場之人看了,誰都覺得若是換了自己,早已落敗。
  再看岳騰,只見他在七煞陣中,前挪後移,左閃右避,但不知他所使什麼身法,不僅美妙絕倫,而且每次都從容避過。
  原來岳騰一見陣勢威猛,就連忙施展出師付的遁影九式身法,一面閃避銳鋒,一面籌思破陣之策。
  只因他這遁影九式身法,近數十年來,已經絕跡江湖,故在場人之人都無法看得出來。
  眨眼之間,已是半個時辰過去,岳騰雖是有驚無險,但仍未思得破陣之法。
  相反的陣勢愈來愈猛,壓力也越來越強。
  要知任何陣勢,都暗含五行,內蘊玄機,必需以生剋之妙,方能主宰勝敗之機,何況七煞成名,以此陣勢為據,不知多少武林人物,在此陣中失名喪命。
  直到兩年前,天龍教大壇主,虯髯蒼龍鮑金城,以一根赤龍騰要杖,獨上嶗山,惡鬥一百餘合,方破此陣,而七煞收伏,後來並撥歸太原分堂帳下效勞。
  岳騰之師,雖是一代天驕,千古絕才,但因岳騰本人生性倔強,不喜學那奇門陣式,以及河圖,洛書之學,只在一味在功力及掌法上能下功夫。
  是故,他的功力雖是超群絕倫,但對於任何陣勢,卻就一竅不通,唯暗暗後悔,在山學藝之時,不該未曾攝獵盱此,看來今夜還得煞費周章。
  突然喝吼連聲,陣勢運轉如流,逐漸形成一股急旋之勢,將岳騰緊緊裹住。
  岳騰感到壓力倍增,大為駭然,立刻長嘯一聲,直同久蓄悶雷,猝然而發。
  接著衝霄而起,突飛五丈餘高,半空中兩個疾翻,變為頭下腳上,雙掌暴伸,奮力下擊,神功盡發。
  掌影如山,力浪似潮,狂風起處,滿院勁力激盪。
  嶗山七煞個個仰注視,都覺得他這兩掌,是專向自己擊來,所以全都不由閃身後撤,盡力逃竄。
  但聞一聲震天巨響,接著沙飛石濺,慘嚎頻傳。
  再看場中,已被岳騰這兩掌,擊了三丈方圓一個大坑,除了七煞之首,虯髯追魂倖免以外,其餘六人,個個匍匐坑邊,正好傷亡各半。
  照理,任何陣勢,都必需悉,五行生剋之法,方能予以破解,否則受因之人實難逃出陣去。
  誰知,岳騰卻憑他這種絕世神功,一擊而成,這是武林中千古以來,極為罕見之事,怎麼教在場之人誰不驚得目瞪口呆。
  在各人驚愕之中,場中又歸於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驀聞岳騰朗聲笑道:
  「龐堂主,唐香主,現在該輪到二位啦,本爺仍以兩袖清風,一雙肉掌,來會會點蒼名宿,崆峒掌門。」
  皓首蒼猿龐公毅,雙掌追魂唐坤,雙雙撲出,一左一右,將岳騰夾在中間。
  雙掌追魂先哈哈笑道:
  「領教小英雄的神功絕藝,也算是一大幸事,老夫等人,自當全力以赴,但願小英雄也得多多注意才是。」
  此人的確不愧是一派掌門,尚能自重身份。
  這時,洩機禪師卻哈哈大笑道:
  「好啊!看來唐坤與公毅兩人,今夜倒是真的拼上了自己的一世英明,定會豁出性命相拼啦。」
  僅此一句,就已提高岳騰數分警覺,全神戒備。
  其實,這老怪倒不是在幫助岳騰,而是他素來愛說風涼話,難以忍得住口而已。
  猝然,兩個老賊雙雙厲吼一聲,各人奮力劈出兩掌,左右夾擊,既勁且猛,威力無儔。
  朗笑聲中,岳騰身形連閃,施出一步遁影九式身法中的「分光錯影」,閃讓一旁,只因這身法太過玄妙,連兩個老賊這種人物,亦未看出端倪。
  兩人只覺眼前人影頓失,都不由驚得一楞。
  但也只是一楞則罷,隨又厲聲連喝,聯手攻上,岳騰在二賊如山掌影上,一步「玄霧飛花」,悄無聲息,早已飄到雙掌追魂身後,朗聲笑道:
  「唐香主,拿命來。」呼的一掌,遙空劈出。
  雙掌追魂唐坤,聞聲知警,連忙應變,反臂一掌,疾封而出。
  但聞一聲巨響,唐坤接連向前幾蹌,方拿椿站住。
  岳騰正欲躍身追擊,忽聞皓首蒼猿一聲沉喝,從後面攻到,左手一伸,「怒海擒龍」,直向岳騰手腕去。
  右手拼指如截,對岳騰胸前閃電飛出一指。
  兩招齊發,捷愈奔雷,儘是點蒼絕藝。
  岳騰長嘯聲起,右臂握拳猛抬,一則避拿,二則拒點,連避帶封,恰到好處。
  左袖一拂,直向皓首蒼猿上半身,各處大穴掃去。
  而且,右腿一曲,以膝部猛撞對方丹田大穴。
  皓首蒼猿龐公毅,見岳騰應變神速,所攻部位又是己所必救,連忙側身一矮,避過岳騰袖拂膝撞,正要再施殺手,哪知岳騰曲腿暴伸,直向自己下額踢來。
  這一腳來得神奇,大出龐公毅的意外,暗驚之下,趕緊身形一仰,一式「臥看天星」,上身離地僅只二寸,的確算是上乘身手。
  可是,岳騰奇招又出,腳砂前鏟,猛踢對方腳跟。這一下,龐公毅再也瀟灑不起來了,只有就地一翻,連滾帶爬,才算躲過劫難。
  雙方過這幾招,都是快如電光石火,一氣呵成。
  岳騰的一招一式,都不僅乾脆利落,而且勢深力猛,未曾移動半步,致使所有觀戰之人,都不禁看得驚心動魄了,膽顫神怯,個個驚駭不已。
  皓首蒼猿被迫無奈,一式「懶驢打滾」,雖然逃過一劫,但臉上已是無光,適逢別有用心的洩機禪師嘿嘿一笑,更覺羞憤難當,於是惱羞成怒,翻腕一伸,接著龍吟聲起,青虹耀眼,寒氣逼人。
  原來,他已撥出了那柄切金斷玉太阿寶劍。
  正要仗劍而上,忽聞身後一聲沉喝:「脫手!」
  接著一股巨大無比的強勁潛力,震得手腕發麻,寶劍業已脫手飛出,鏘鐺一聲,落在三丈以外。
  原來,岳騰乘他寶劍剛一出鞘之際,一步「門庭千里」,已閃到皓首蒼猿身後;遙空一拳,已將寶劍震飛,左手虛空一抓,又把劍鞘搶在手中。
  跟著縱身一躍,直向落劍之處掠去。
  不論身形、步法、出招、搶鞘,這些動作,雖有先後之分,但快得卻似同時施為,簡直使人雙目不及交睫。
  岳騰正要俯身拾劍,卻聞頭頂上空一聲巨響,並雜著兩聲悶哼。回頭看去,但見鐵指仙翁濮瀛洲、與千手羽士兩人,許是為了搶劍,早已在半空中對了一掌;此時,彼此都在凝神戒備,互相監視。
  這當兒,雙掌追魂與皓首蒼猿兩人,亦已趕到。
  岳騰見此情形,只有暫時拾劍自保,蓄勢連氣,橫掌待發。
  場中局勢,除了唐坤與龐公毅兩人,較合作以外,其餘三人都是各自為敵,彼此監視。
  地上寶劍仍在原地未動,青虹閃閃,耀眼生輝,泛射出誘惑之光,令人頓生貪婪之念,但誰都不敢俯身去拾。
  就連弓一下腰也不敢,恐怕引起他人的誤會,而招來雷霆萬鈞的一擊。
  大家都是屏氣凝神,滿蓄內力,伺機待發。
  這種互相監視,彼此戒備之局,將場中氣氛逼得使人有些窒息之感。
  這像是一種耐心的測驗,誰都不敢疏神大意。
  驀聞玉蜻蜓冷翠薇脆聲說道:
  「岳相公,我來幫你!」纖腰微閃,翩然飄下院來。
  她話聲如鈴聲形若蝶,煞是好聽而又好看已極。
  但場中群賊,個個都是老奸巨滑,而又都是久經陣戰之人,所以,誰都沒有側過頭去,看她一眼。
  各人仍是雙目炯炯地,注視著地上寶劍。
  唯有岳騰聞聲回頭,望著她微微笑道:
  「冷姑娘,請勿走近,兄弟自有取劍之法……」話未說完,忽然單臂一引,地上寶劍應吸而起,倏然飛入手中。
  這一手虛空攝物,罕見罕聞,致將眾人驚得一楞。
  但也只是一楞即醒,接著數聲沉喝,各人都對岳騰奮力劈出兩掌。
  立刻勁風呼呼,掌影重重,力浪橫溢。
  岳騰朗笑聲起,左手捧劍,右手拒敵,身形電轉,一記「夜空八荒」,只聞拍拍連響,已將群賊掌力全都接下。
  跟著身形一閃,頭巾飄揚,一步「虛空設幻」,已經脫圍而出。
  這步「虛空設幻」,乃循影九式身法中的精妙步法,快速玄妙,使人莫測,已經到了人去幻存的神奇之境。
  群賊方自警覺,個個羞愧難當,就連從不動容的鐵指仙翁濮瀛洲,料不禁馬臉微紅,濃眉連皺。
  於是喝聲迭起,呼吼頻傳,又向岳騰圍攻而來。
  就連七煞之首,虯鬚追魂孟全武,最後也加入戰圈。
  岳騰暗暗想道:方今之世,逍消魔長,惡賊遍佈,今夜若將這幾個人都收拾不了,將來如何能擔當大任。
  當下長嘯起處,游身反擊,正式亮出近數十年來失傳的三陽神掌。
  但見他腳踏子午,掌分陰陽,身游八卦,人走四方,一招一式,儘是硬拚猛劈的強剛路子。
  眨眼之間,只見場中鬼起頭落,人影飄搖。
  對掌之聲,宛如連珠炮發,轟轟直響;再加上勁風呼嘯,潛力激盪,暴湧急旋,直同一場滔天狂浪。
  各人生死存亡,只在俄頃之間,誰都是驚險頻頻,凶危互見,就連旁觀之人,也不禁憂目心驚,愕然失色。
  雙方愈鬥愈猛,越戰越烈,五個老賊更是全力相拼。
  岳騰更是神威凜凜,渾宏大野,氣勢磅礡,真有一種頂天立地,力挽狂浪之慨。
  直看得玉蜻蜓冷翠薇又驚又羨、又敬又愛,但她卻分不出,究竟是何種滋味最濃。
  她正自看得出神,忽聽岳騰高聲喊道:
  「冷姑娘,快請助黃兄一臂之力。」
  冷翠薇抬頭望去,只見銀扇書生黃琦,與洩機禪師兩人,在屋上打得風旋雲轉。
  黃琦雖是後起之秀,但洩機老怪畢竟是一派掌門,不論功力、經驗、機智等,自然均比黃琦超出甚多。
  所以,黃琦此時有些捉襟見肘,相形見絀。
  玉蜻蜓暗暗冷笑,但卻嬌聲叱道:
  「老怪,你敢……」皓腕一揚,打出大把柳葉鋼屑,頓時滿空飛舞,呱呱直鳴,奪人心神。
  洩機老怪與黃琦兩人,倏然分開,各人都是面容一肅,注視著那些漫空飛舞的柳葉鋼屑瞬也不瞬。
  要知白柳山莊的柳葉鋼屑,與流雲谷的五毒牛毛刺,近二十年來,在江湖中頗俱威名,均被視為一忌之物。
  是故,洩機禪師與黃琦兩人,都甚緊張的凝神注視。
  只見那些柳葉鋼屑,翩翩飛舞,穿梭遨遊,似是未找到適當目標以前,絕不輕易下落。
  最令人擔心的,不知這些鋼屑是有毒?還是無毒?
  驀地裡,那些柳葉鋼屑由散而聚,最後匯成一股急旋之勢,直向黃琦兜頭罩落。
  黃琦心頭大駭,暗道:糟糕。
  趕緊折扇一展,幻起重重扇影,護住頭頂,接著左腕一伸,又將頭巾拉了下來,一陣迎空猛揮。
  洩機禪師先是甚為得意,嘿嘿一陣奸笑……
  旋又恍然而覺,暗罵一聲,好狡滑的丫頭,她想嫁禍於我,讓洒家來背黑鍋,哼!
  連忙急步而上,向黃琦頭頂上空,接連劈出兩掌。
  兩人如是聯手施為,黃琦方躲過一場劫難。
  黃琦雖未負傷,但以穿的那件青綢長衫,卻已是千瘡百孔,破爛不堪,顯得甚為狼狽。
  玉蜻蜓冷翠薇,手中又握了把柳葉鋼屑,正要振臂拋出,卻聞身後一聲沉喝。
  回頭望雲,見岳騰奮力一掌,把雙掌追魂唐坤,震得飛了起來。
  他這一掌,確然威猛絕倫,並將院中火炬,掃了幾根飛進屋去,頓時引燃木壁,霹霹啪啪,熊熊燃燒起來。
  不過,這時全都在專心對敵,誰也無暇顧及這些。
  雙掌追魂倒也凶悍得很,接連吐了兩口鮮血以後,又得縱身撲上,掌指之間,威力倍增,全是拚命打法。
  此時,五個老賊,全都是鬚髮結珠,喘氣如牛。
  再看岳騰,也是汗出如漿,渾身衣褲濕透。
  但他此時仍是正打得興起,奇招迭出,掌勢尤厲,每出一招,總會將對方震得連連後退,直同猛虎趕羊一般。
  熊熊火聲,呼呼掌鳴,再加上清嘯沉喝之聲,交響成一闋壯闊的樂章,為這仲春之夜,頻添無限生氣。
  少頃,岳騰又是一聲清嘯,左手一記「力拼天南」,硬擋鐵指仙翁與千手羽士聯攻之勢,右手一招「推岳填海」,直向龐、唐二人遙空推出。跟著身形一轉,閃到虯鬚追魂身後,呼的一掌「撥浪斬蛟」,直擊而出。
  驀聞一聲慘嚎,虯鬚追魂孟全武,被震飛兩丈餘高,皓皓首蒼猿龐公毅,提氣一蛟,已將虯鬚追魂凌空接住,回頭厲聲喝道:
  「好小子,青山不改,綠水常流,你小子走著瞧。」
  岳騰正待提氣說話,卻聽洩機老怪在屋上嘿哩笑道:
  「小娃娃,快將寶劍給洒家獻了上來,否則,嘿嘿……」
  岳騰仰首一望,不禁嚇了一跳。
  原來,洩機老怪已將黃琦點穴制住,一雙手掌,正對著黃琦頭頂,作勢欲劈。
  忽聞玉蜻蜓清叱一聲:「老怪,你敢……」
  皓腕一揚,正要將那把柳葉鋼屑打出,卻聽一聲驚叫:「姑娘,且慢……」伸手之間,已將她那雙玉腕握住。
  頓時,兩人都如觸電般的一震,接著四目交融,跌入一個謎樣的境界之中。
  直待洩機老怪又復嘿嘿奸笑,二人方才驚醒。岳騰冷笑一聲道:「禪師以此種手段要劍,不怕被人恥笑麼?」
  洩機老怪仍是嘿嘿笑道:「小娃娃,你不打聽打聽,洒家師兄弟是何等人物,何曾吃過虧的。」
  岳騰心頭忽然一亮,暗想:我也把他的師弟制伏,以人易人,總是可以。那知回頭一看,千手羽士已飄上屋去,與老怪會合。
  他心中雖是氣極,但此時卻又莫可奈何,故不禁黯然一聲輕歎。
  許是他這聲輕歎,打動了冷翠薇的芳心,故向岳騰低低說道:「就依他的好啦。」
  岳騰點了點頭,也悄聲說道:
  「也只有如此,以後再設法為姑娘奪回來就是。」
  這當兒洩機禪師又在高聲說道:
  「小娃娃,你到底給是不給?火勢越來越大,洒家師兄弟,可沒耐心久等了。」
  話聲甫落,掄掌疾而劈下。
  岳騰驚叫一聲:「禪師,且慢!」
  洩機老怪得意的嘿嘿一笑,道:
  「那就快些獻上來吧,否則,別說洒家手下無情。」
  玉蜻蜓冷翠薇,脆聲笑道:
  「洩機老怪,你能嚇唬誰,當真你敢與流雲谷為敵麼?不過一柄寶劍算不了什麼,倘若黃少谷主損了一根汗毛,你師兄弟兩人,也別想活命。」
  略頓,又回頭望了望鐵指仙翁,方對岳騰說道:
  「岳相公,就把寶劍給他好啦。」
  岳騰正要將寶劍振腕拋出,卻又聽洩機老怪道:
  「慢來!慢來!俏丫頭,你別使壞,要拋就好好拋來,別害洒家劍未得到,卻先挨那鐵指老鬼一掌。」
  至此,岳騰方知玉蜻蜓心中之意,但他生情直爽,不善狡詐,當下高聲問道:
  「那麼以禪師之意,當要如何才好?」
  洩機禪師偏頭想了一想,方道:「這樣好啦!嘿嘿,煩你娃娃先將鐵指老鬼點穴制住,然後再行拋劍……」
  鐵指仙翁濮瀛洲,接口喝道:「洩機老怪,老夫和你沒完……」
  本欲作勢欲撲,但見岳騰雙目炯炯,神光湛然,正在注視自己,故又只得作罷。
  但聞岳騰高聲說道:
  「濮老英雄與我無怨無仇,我豈能那樣。禪師,你當知道,今宵你愈是作弄過甚,則後果也愈是難堪。」
  洩機老怪略一沉吟,想了想道:
  「那麼這樣吧,娃娃你暫時將那鐵指老怪擋住,待洒家將劍接入手中以後,就沒你娃娃的事啦。」
  岳騰道:
  「就依你的,不過黃少谷主,亦不能有損一根汗毛。」
  洩機老怪嘿嘿笑道:
  「那是當然,你娃娃儘管放心。」
  岳騰回頭又向鐵指翁翁,含笑說道:
  「老英雄就請委屈一下……」手腕一抖,寶劍脫手飛出。
  鐵指仙翁濮瀛洲,眼見寶劍掠頂而過,雖然心頭微動,但結果還是忍住。
  此人平常最愛逞強鬥狠,強取豪奪,想不到今夜卻是這麼屈伏於人。
  洩機禪師接劍在手,甚為得意的笑道:
  「小娃娃,謝謝你啦,咱們後會有期,洒家去……也。」
  去字聲落,與師弟千手羽士兩人,已倒縱而出,最後那個也字卻是從前院傳來。
  幾聲在同一時間,驀聞兩聲厲吼,岳騰與濮瀛洲兩人,同時長身而起,岳騰身法較快,搶先一步上屋,落在黃琦身邊。
  回頭一看,只聞厲喝連聲,鐵指仙翁濮瀛洲,直向華山二怪尾追而去。
  岳騰將黃琦穴道解開以後,見他那件青綢衫,百孔斑斑,破爛不堪,不由心生閃疚,赫然問道:
  「黃兄可曾負傷?」
  黃琦愧然答道:
  「傷雖未負,不過因兄弟無能,致使那柄寶劍,得而復失,教兄弟好生慚愧。」
  說來也是,先前二怪現身之際,他還幸災樂禍,要看今夜是誰人吃虧,那知,最糟糕的還是自己。
  岳騰本想安慰他幾句,但又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忽然眼前白影一晃,玉蜻蜓冷翠薇已經飄上屋來,在他兩人面前現身,只見她面凝寒霜望著黃琦冷冷說道:
  「就是為了你,到了手的寶劍,又雙手送人啦。」
  黃琦極是尷尬,只有強顏笑道:
  「冷姑娘且請原諒,兄弟的確慚愧得很……」
  話未說完,玉蜻蜓已經接口說道:
  「誰和你稱兄道弟,哼,連一個洩機老怪都打不過,簡直連我們的人都丟了。」
  黃琦本就羞愧難當,一肚子的氣,再經她這一指責,更是惱羞成怒。
  所以,臉色倏變,怒容頓顯。
  岳騰雖知他兩人貌合神離,但想不到冷翠薇竟會這麼直言指責,給黃琦不留半點餘地。
  但自己對她又不便責難,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黃琦畢竟城府甚深,見岳騰對自己有同情之意,當下怒容頓斂,展顏笑道:
  「兄弟雖是無能,想那老怪亦必受傷不輕,兄弟與他鬥了五十合後,正要施展追命三扇的絕招之際,卻因塵煙迷了眼睛,致被老怪所乘。」
  略頓,又道:「就在他點我穴道之際,兄弟那一肘拳,擊在他肋部,也夠這老怪受的,只是連累二位跟著受氣,還要拿到手的寶劍來救在下,實令兄弟汗顏。」
  冷翠薇雖然心裡有氣,但黃琦已如此說了,也令她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冷哼了一聲,將臉扭了過去。
  岳騰道:「黃兄不要介意,只要沒有受傷就好了,寶劍以後再奪回來。」
  三人說完紛紛上馬,直向官道馳去,進入官道未走多遠,走在最後的岳騰突感有人向自馬後掠來,意隨念動,身體微偏,右肘閃電般向後撞去,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一擊,卻擊了個空,自己這一肘早將老兒退路封死。
  可是,當他俯首下視,哪有老兒蹤影。
  不知那老兒究竟是從哪裡逃的?又逃到何處去了呢?
  當他坐回馬鞍,不禁怔怔出神,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他那裡想得到,此時在那馬肚之下,正附貼著那位滑稽突梯的瘦小老兒。
  玉蜻蜓冷翠薇,勒韁停馬,回頭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嗎?」
  岳騰好生尷尬,赧然一笑道:
  「我總覺得後面好像有人,哪知什麼也沒有。」
  玉蜻蜓向四周看了一眼,道:
  「也許是蟲鳥之類。」旋又改口說道:「那你走前面好啦。」
  這雖是短短的一句話,卻含著無限的關懷與情感。
  岳騰搖頭笑道:「不要緊,我們還是走吧。」
  於是,兩人又繼續策馬向前走去。
  岳騰心知那老兒,決不會就此而罷,一定還會再出花樣,來戲弄自己,因此,他也打算好好來鬥一鬥那瘦小老兒,故始終提高警覺,引功待發。
  那知他這一提高警覺,那老兒卻半點動靜也沒有,一直到夕陽西下,已走出叢林山路,來到較為平坦地帶,仍不見那老兒有任何動靜。
  他暗暗想著,也許那老兒早已於中途離去,自己空緊張一陣,我還防著他幹嗎?想到這裡,不由精神一鬆,暗自洒然一笑。
  誰料,就在他精神一鬆之際,耳邊又響笑聲道:
  「小娃娃,謝謝你啦。」
  話聲剛了,輕風颼然,即從自己身後飄下一個人來。
  岳騰側頭望去,不知那老兒是誰,仍是手捧大紅葫蘆,只是不過背上多了一個細細長長的黃色包袱。
  此時,那老兒正在望著自己嘻嘻傻笑,隨又擺了擺手,算是道謝。
  岳騰一見是他,立刻怒火高燒,沉喝一聲:「你還想跑麼?」
  彈身而起,直向那老兒掠空撲去。
  他立意要將老兒一招制伏,所以身在半空,掌內蓄勁已發,一股龐大無比勁氣,直向老兒兜頭罩落。
  那老兒仰空注視,鼠目凝光,心知厲害,趕緊腳下一個踉蹌,閃出兩丈開外,又得一踉,已沒入草叢中去。
  岳騰深信兩掌齊發,定能將老兒制仗,那知老兒一踉之際,不由使他暗吃一驚,並脫口「咦」了一聲。
  玉蜻蜓冷翠薇,聽到岳騰喝聲,回頭一看,正好見到那老兒竄出岳騰掌力之外,也不禁驚啊一聲,道:「啊!原來是他!」
  再一回頭,但見岳騰在偏頭沉思,似乎是在想一件極為困難之事,因而隨口問道:「騰弟弟,你在想些什麼?」
  因為她比岳騰年長一歲,所以近些天來,兩人都是以冷姊姊、或騰弟弟呼之。
  但聞岳騰自言自語道:「怪呀!看這老兒身形、步法,似是傳言中的『醉八仙』中的純陽妙步,他怎麼會呢?」
  冷翠薇咯咯一陣嬌聲,道:「騰弟弟,那老兒是出了名的鬼精靈,千萬沾惹不得,你若是惹上他呀!包你今後沒完沒了,夠你受的啦。」
  岳騰問道:「那老兒是誰?冷姊姊,聽你口氣,你好像認識他。」
  冷翠薇道:「嗨!你連那老兒也不認識,可見你當是初走江湖。」
  岳騰接口問道:「他究竟是誰嘛?」
  「他就是一滌生嘛。」冷翠薇道:「神州二老,你應該聽人說過啊。」
  岳騰倏然猛震,驚道:「什麼?他就是神州二老中的一滌生老前輩!」
  冷翠薇點點頭,笑道:「是啊!他討厭死啦,最愛開後生小輩的玩笑,弄得人哭笑不得,騰弟弟,你現在惹上了他,看你今後怎麼得了,他會與你永遠沒完哩。」
  岳騰淡然一笑,連聲歎道:「唉!可惜!可惜!」
  冷翠薇蛾眉微皺,問道:「可惜什麼?值得這樣唉聲歎氣。」
  岳騰即將奉師命下山,扶助二老鋤奸伐惡,維護江湖正義之事,大約講了一番。
  冷翠薇含笑安慰道:「你放心,以後還愁遇不到他,也許他還會來找你哩。」
  略頓,又道:「你看,天快黑啦,我們還是快走吧。」
  於是兩人又繼續前進。
  在馬上,岳騰回想這兩天來,與一滌生所發生之事,不禁暗暗好笑,這老兒當真滑稽得可以,而且也的確精得要命。不過幸喜是他,否則,自己早已吃了大虧。
  人們即稱神州二老,想來定是道貌岸然,德高望眾的仁慈長者,想不到竟是這麼一位,滑稽突梯,邋遢透頂的瘦小老兒。
  這老兒雖是貌不驚人,才不出眾,但在那種玩世不恭的嘻笑之中,卻另有幾分親切之感,想到這裡,岳騰對一滌生,又興起無限依念之情。
  不知怎麼,岳騰劍眉微皺,復又暗暗想道:現在那老兒背上多了一個又細又長的黃色包袱,不知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那老兒本就又矮又小,而那個黃色包袱背在背上,更加不稱,愈顯得滑稽可笑。
  這當兒,突聞冷翠薇道:
  「騰弟弟,我們就在前面小鎮上住店吧。」
  岳騰抬頭一望,見前面一座小鎮,此時天色已晚,只得順口答道:
  「好吧,兄弟任憑姊姊決定就是。」
  兩人進店以後,即找了家客棧住下。
  飯後,兩人上街走走,並在每家客棧查詢,但均未查出一滌生下落。最後,兩人只得悵然而返。
  ※※※
  兩人愈走,愈是接近中條山脈的腹地,而玉蜻蜓冷翠薇,也愈是蛾眉深鎖,不太開心,而顯得心事重重,每當岳騰問她時,她卻只是淡淡一笑而罷。
  因此,岳騰也跟著心煩意亂,急燥不安起來。
  一日,兩人正行之間,忽聞後面蹄聲叱叱,接著奔來四匹快馬,由兩人身側一越而過,瘋奔疾馳而去。
  當四騎一越而過之際,岳騰業已看清,馬上四人都是清一色黑色勁裝,而且,身軀甚是碩大魁偉。
  冷翠薇微微一愣,驚道:
  「咦!看這人身形、裝束,像是天龍教烏龍壇下的香主,關東四惡等人,如果真是四惡,那麼該教烏龍壇壇主,黑水惡龍董武,亦必在附近。」
  岳騰心神一震,急道:
  「糟糕!莫非他們已發現了一滌生老前輩的行蹤,冷姊姊,那我們快些前去接應。」
  策馬一鞭,越上前去,瘋奔疾馳起來。
  冷翠薇一面催馬緊追,一面說道:
  「難道你還想鬥那黑水惡龍麼?天龍教下的壇主,決非一般香主可比,尤其是這黑水惡龍,一身是毒……。」
  岳騰接口朗聲笑道:
  「冷姊姊,不是小弟誇口,量他一個黑水惡龍,還沒放在小弟心上。」
  冷翠薇輕歎一聲,道:
  「唉!你這個人,怎麼的嘛?江湖險詐,處處陷阱,一定要吃過一次虧後,你才……」
  抬頭一看,岳騰已經去了很遠,連忙急追而去。
  當晚,兩人又在一個小鎮上住店,飯後,仍然去四處打聽一滌生的下落。
  此時,正值四月份初旬,落落疏星,彎彎新月,晚風習習,流塋閃閃,好一個初夏之夜。
  兩人正在街口閒眺,忽見兩條人影,由左側十餘丈遠,一掠而過,直向一座小小土山奔去,身法快得驚人。
  岳騰輕歎一聲道:
  「咱們快追!」
  拉著冷翠薇彈身而起,幾個起落,已上了山上,但那兩條人影已經不知去向。
  凝目望去,見前面半里之地,有片密林,於是兩人只得向那片密林奔去。
  一來到林外,就隱隱傳來喝叱之聲,兩人異常小心的循聲而去。
  喝叱之聲,愈來愈是清楚,越過密林,是一座破舊的小小廟宇,那打鬥之聲,即是由那廟內傳來。
  岳騰不欲立刻現身,故帶著玉蜻蜓長身而起,輕輕飄落屋面,並伏臥於瓦面之上,向屋下院中望去。
  但見四個黑衣大漢,正在回攻一滌生那老兒,此時已打得兔起鶻落,風旋雲轉,甚是凶險激烈。
  這四個黑衣大漢,也就是先前在途中所遇的四人,亦即是冷翠薇所說的關東四惡。
  岳騰注目一瞧,關東四惡,倒也功力不弱,約與皓首蒼猿龐公毅,雙掌追魂唐坤等人,伯仲之間。
  至於一滌生那老兒,的確不愧為神州二老之一,雖然以一敵四,目前仍打了個銖錙弄交,無分軒輊。
  不過,那老兒是已經鬚髮結束,喘氣連連,看樣子最多只能再支持五十餘合,若無奇跡,定會落敗。
  萬一落敗,不只是一世英名,並包括著一滌生性命。
  這是一場極為不公平的戰鬥,僅以個兒來說,一滌生就已吃虧甚大,再以人數來講,那更是差別極遠。
  岳騰再向前面大堂望去,只見堂中置有一張方桌,桌上酒餚雜陳,上首高據一人,身軀特別高大,似鐵指仙翁濮瀛洲,還要高出甚多。
  此人渾身黝黑,唯有兩隻大眼,灼灼如電,倍見英武,這時正在一手抓肉,一手執杯,血盆大嘴,嚼咀得嗤嗤有聲,並時而望著院中,發出陣陣猙笑。
  岳騰暗道:大概此人就是天龍教中,烏龍壇壇主,黑水惡龍董武。
  在黑水惡龍董武的左右側,侍立著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也是一身青衣,一個執壺,一個揮扇,對黑水惡龍董武,甚為恭謹、畏懼。
  這當兒,忽聽玉蜻蜓悄聲說道:「糟糕!看來一滌生那老兒,今夜要吃大虧。」
  岳騰回頭一看,只見一滌生已被關東四惡,逼得捉襟見肘,險象環生。
  忽聞一聲巨響,一滌生接了四惡之首,黑獅子鄒遠一掌以後,身形接連幾個踉蹌,接著四惡中的老二,白額虎覃大器,乘機追進,奮力一掌,向老兒背後擊去。
  此時,一滌生正在身形未穩之際,眼看會糟。
  岳騰連忙嘴角微動,以一種傳音入秘之法,說道:
  「左出祁山,右斬蛟龍。」
  一滌生正在情急之間,耳中忽傳來一個細小如蚊的聲音,心知必有高人在暗中指導自己對敵,連忙照那聲音所示,左閃數尺,右掌一掄,猛劈而出。
  他這閃身出掌,同時而為,真是恰到好處。
  不但閃過身後之敵,而且右手那一掌,正好擊在撲來的金錢豹孔亮身上,致使四惡中的老三,被打得悶哼一聲,踉蹌連連。
  但這時老兒已來不及高興,耳邊蚊聲又起:「快!以微風擺柳之勢,旋回原位,上摘天星,下踢五嶽,要狠、要猛,尤其是要快……」
  一滌生身形一旋,回到原來位置,伸手向上一抓,但聞一聲布裂巨響,將飛彪曹火生的胸襟撕下一塊。
  原來四惡中的老四,飛彪曹火生,見一滌生左閃右劈,連忙彈身而起,意欲掠空撲去,那知剛一騰身,老兒又旋了回來,而且伸手就抓,致使他措手不及,總算不幸中之大幸,僅被撕掉一塊衣袍。
  就這樣已嚇他一身冷汗,落地以後,猶自怔怔出神。
  可是,一滌生根本沒有顧及這些,向上一抓以後,接著身形一矮,兩腳交互踢出,正逢四惡之首,黑獅子鄒遠貼地而來,意欲向一滌生下三路偷襲。
  但被老兒這兩腳踢了個連滾帶爬,低吼連連。
  老兒正要笑聲出來,耳際間聲音仍未停止:「快!快!趕緊由南轉東,引火燒木,然後再搶中宮,翻身兩掌,平腹推出……」
  一滌生早已食髓知味,那肯放過機會,嘻笑聲中照樣施為,當他剛剛搶回中宮,忽聞左側一聲巨響,還夾著兩聲悶哼,原來是白額虎覃大器、與金錢豹孔亮兩人,因欲夾擊老兒,而誤對一掌。
  自然,一滌生無暇去看二惡對掌情形,當他搶回中宮以後,就立刻翻身,奮力兩掌,平胸推出,
  倒是真巧,飛彪曹火生與黑獅子鄒遠兩人,下大向老兒背後偷襲,尚未出手發招,就被老兒這翻身兩掌,震得連退四步。
  一滌生哈哈一笑,但耳際間聲音猶在連連摧促:「立即腳踏午,馬步如椿,一記『力戰八荒』,厄難自解,您老人家再笑不遲。」老兒笑音突斂,照方抓藥,適逢四惡凶性大發,聯袂撲到,但老兒已經佔有先機,這記「力戰八荒」,正好派上用場,但聞轟轟連響,關東四惡全被震退老遠。
  說來雖慢,但自岳騰暗中指導老兒拒敵時起,直到現在,均只瞬間兒事,而且一氣可成,每招每式,都是恰到好處,天衣無縫,尤其最後這招「力戰八荒」,雖屬平常招式,但用於此時此地,卻有水到渠成之妙。
  不過,一滌生這時卻是汗如雨下,渾身衣褲濕透,氣喘如牛,最後只得取下紅葫蘆,對嘴連傾起來。
  要知岳騰所教他的這幾記招法,乃是三陽神掌中,專門以一敵眾的精妙招術。
  這種招法,的確是博大精深,奧妙無窮,每招每式之中,都富有誘敵,而又制敵的無窮玄機。
  因其誘敵,就得自露空門,給敵以可乘之機;但為制敵,則必需搶佔先機。是敵,使用這種招式的絕竅,就是要快、要猛,最講究一氣可成,否則,弄巧成拙,自己反受其害了。
  尤其,使用這種招式,倍耗功力,幸喜是一滌生,要是換了別人,豈不早已累得精疲力盡。
  可是,話說回來,也幸好是一滌生,若是岳騰親手使出,那麼關東四惡,豈不早已傷亡殆盡。
  一滌生喝了幾大口酒後,環顧夜空,四野寥寥,萬籟俱寂,哪裡有一個人影。
  這老兒倒也稱得上風塵中一大怪傑,幾口老酒下肚以後,又望著關東四惡嘻嘻傻笑,而將先前那種危急之情,忘得乾乾淨淨。
  玉蜻蜓冷翠薇,自然不知是岳騰所助,還以為是一滌生自己絕招退敵,故對岳騰悄聲說道:「騰弟弟,你看神州二老,的確名不虛傳。」
  岳騰微微一笑,悄聲答道:「那是當然!」
  那知,就這眨眼之間,未見黑水惡龍董武有任何起身作勢,早已到了一滌生面前,望著老兒猙笑道:「你這老鬼,當真有些門道……」
  一滌生接口笑道:「好說!好說!黑子,你過獎啦。」
  黑水惡龍喝道:「本座此次前來,就是專門為你這老鬼,還不束手就縛,哼!非要本座動手麼?」
  一滌生嘻嘻傻笑道:「為我!為我什麼?我老人家吃得、喝得、睡得,關你黑小子庇事,動手!你又能把我老人家怎地?」
  黑水惡龍氣極之下,暴喝一聲,道:
  「你在討死喲!」呼的一掌,向老兒直擊過去。
  一滌生腳下一踉蹌,已閃出一丈之外,的確是醉八仙中的純陽妙步,這次岳騰看得甚為清楚。
  黑水惡龍一看老兒身形步法,不禁驚「咦」一聲,隨又嘿嘿一陣猙笑,翻腕一掌,又向老兒劈來。
  這一掌,怪得極點,饒是老兒將純陽妙步展到毫顛,連變了七個方位,仍然擺不脫他這一掌威力範圍。
  要知這黑水惡龍董武,亦是師承有自,乃師天毒人魔,在十大魔頭之中,也算是佼佼人物,並非等閒之輩。
  眼看老兒會糟,岳騰那敢猶豫,身形一閃,已飄落院中,手腕一翻,但聞轟的一聲,已將這掌接下。
  黑水惡龍董武,只覺手臂一麻,面前已多了一位玉貌丰神的少年,不禁微微一怔,問道:「你娃兒是誰?」
  岳騰岸然而立,宛如淵停嶽峙,道:「本爺姓岳名騰,董壇主可曾有過耳聞?」
  一滌生在身後嘻嘻笑道:「我就知道是你娃娃到啦,剛才暗中助我打敗關東四惡,小娃娃謝謝你啦。」
  這當真滑稽得可笑,竟會這麼無隱的話直說。
  玉蜻蜓冷翠薇也飄身下屋,與老兒並肩立於身後,亦在全神戒備。
  黑水惡龍董武,眨了眨眼,濃眉微皺道:「那麼本教的太原分堂,就是你小子挑的羅?」
  岳騰淡淡一笑,道:「那只不過舉手之勞,董壇主何必這麼介意。」
  黑水惡龍氣極之下,嘿嘿猙笑道:「也好,本座正要找你小子算帳,現在就一併解決。」
  岳騰也點點頭,道:「彼此!彼此!……」
  驀聞一聲嬌叱,接著呱呱之聲連鳴,同時也響起關東四惡的喝吼之聲。
  岳騰惻頭一看,但見滿空飛舞著柳葉鋼屑。
  顯然,關東四惡在乘機向一滌生、和玉蜻蜓兩人逼去,而被玉蜻蜒所覺,致打出一把柳葉鋼屑,以阻來勢。
  白柳山莊的柳葉鋼屑,雖被江湖中人視為一忌之物,但用來對付關東四惡這種成名人物,功效卻不太大。
  由於四惡功力深厚,各自劈出兩掌,已把那些柳葉風屑,震得斜空飛出,而四惡等人又向兩人一步一步逼去。
  岳騰見狀,心神猛震,長嘯聲中,身形倒縱而出。
  凌空一番,已來到四惡頭頂上空,跟著嘯聲而起,頭下腳上,兩掌奮力向四惡撒網罩去。
  因他誠心要一掌立威,亦知四惡功力比七煞要高,所以他這兩掌已用出十成功力,立刻勁風呼嘯,力浪暴捲,直同天河倒瀉一般。
  關東四惡,初時還不以為意,但後來卻個個驚心動魄,聳然動容,暗道:「這小子好蠻的打法。」
  人人只得氣沉下盤,馬步如椿,雙掌奮力向上一翻,以便硬擋來勢。
  關東四惡均是凶名久著之人,集四人的力量匯成一股,足可開山裂石,非同小可。
  眨眼,雙方掌力凌空接實,一聲震天巨響,直同山崩地裂,其間並雜著數聲悶哼。而且激盪起的勁波力浪,逼得冷翠薇站立不住,連退數步。
  再看場中,望見四惡腳下個個陷地數寸,同時,因出掌畢竟有先後之分,致二、四兩惡,各人吐了兩口鮮血,顯然負傷不輕。
  而一、三兩惡,則頓時舉臂不起,喘氣如牛。
  岳騰則仍輕輕飄落於地,身形輕靈飄逸已極。
  當他剛剛落下地來,突聞玉蜻蜓一聲驚叫,連忙轉頭望去,這時背上卻結結實實挨了黑水惡龍一掌,被震得向前踉蹌了幾步,並吐了口鮮血,方拿椿站住。
  其實,冷翠薇就是因見黑水惡龍,向岳騰身後閃來,所以才出聲驚叫,意欲警告岳騰;而岳騰則因關心玉蜻蜓的安危,才回頭望去,致被黑水惡龍董武所乘。
  如果玉蜻蜓不出聲驚叫,岳騰自可從容應付。
  說起來兩人都是由於彼此關心太切,而弄得這般情形,這叫一滌生那老兒,怎麼不輕歎一聲,連忙閃身,擋在岳騰面前,全神戒備董武再度出手。
  黑水惡龍一掌偷襲成功,正在得意的嘿嘿猙笑。
  岳騰摸了一把嘴上血漬,將一滌生往後一拉,越前而出,望著黑水惡龍董武,冷笑一聲,道:
  「想不到天龍教下,堂堂一壇之主,竟是這麼偷襲於人的小人,當著你這多屬下之面,難道你不覺得臉紅麼?」
  黑水惡龍董武,倒是臉皮很厚,仍是嘿嘿笑道:「雙方相鬥,勝者為先,誰叫你小子不注意的。」
  岳騰強忍創痛,點頭說道:「好吧!咱們就硬拚幾掌試試,看究竟是誰強誰弱。」
  一面說話,一面向黑水惡龍一步一步逼去。
  玉蜻蜓緊沖幾步,已到岳騰身側,道:「騰弟弟,你已經負傷,不能再打啦……」
  岳騰一掙,接口笑道:「不要緊,這點傷我還忍得住,冷姊姊,你看,我要在重傷之下,也能搏殺此人。」
  說話之間,仍向黑水惡龍漸漸逼去。
  黑水惡龍董武喝道:「你小子真要找死。」
  話雖是這麼說,但他觸目一見岳騰那種狠勁,不禁有些色厲內荏,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岳騰步步進逼,臉上殺機突湧,道:「鹿死誰手,尚不一定,董壇主,你可不能說得太滿。」
  黑水惡龍已退在一株大樹之下,實在不能再退,於是厲聲喝道:
  「不信你小子再進一步試試……」
  岳騰劍眉一挑,星目含威,沉喝聲中,雙掌奮力推出,立刻勁力如柱,直同崩山倒岳,向黑水惡龍搗去。
  黑水惡龍董武,心知岳騰這一掌是久蓄而發,含憤出手,威力自是不凡,連忙運功雙臂,集所有之力,猛然推出,意欲先硬拚一掌,然後再以招式取勝。
  雙方掌力接實,直同久鬱悶雷,霍然而鳴,震得在場之人,耳鼓嗡嗡作鳴,勁風力浪,更是波及全院。
  但聞兩聲悶哼,岳騰被震得連退八步,玉蜻蜓伸手一扶,方拿椿站住。黑水惡龍卻依在大樹根上,口中鮮血狂湧,最後仍然不支,倒地昏死過去。
  四惡之首,黑獅子鄒遠,身形一飄,已將黑水惡龍抱了起來,接著一陣吆喝,領著天龍教人,疾竄而去。
  一滌生一直都在戒備著關東四惡,現在四惡已去,方向岳騰身邊走來。
  岳騰一直在強忍創痛,直待天龍教人去後,才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因為玉蜻蜓就站在他的面前,所以這一口鮮血,吐得她滿臉滿身,頓時,雪白的衣裙,弄得星紅點點,血跡斑斑,就連臉上、頭上,亦有血漬。
  岳騰過意不去,歎口氣道:「唉,冷姊姊,對不起……」
  「不要說了。」冷翠薇一手扶著岳騰,一手掏出絲絹在岳騰嘴邊擦拭,泫然欲泣道:
  「傷得這般樣子,還說這些幹嗎?」
  本來,是極愛清潔之人,但這時她不但毫無怨言,而且也不先為自己擦拭,全心全意卻在為岳騰忙亂,這種款款情意,連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是何等滋味。
  她一面為岳騰擦拭嘴角血跡,一面低聲歎道:「唉!都是我不好,不應該……」說到最後,不禁幽幽的嗚咽起來。
  說來也是,這幾天她本就情緒不好,心事重重,如今岳騰又傷得這般樣子,叫她怎麼不芳心欲碎。
  岳騰接連喘了兩口大氣,淒然笑道:「不要緊,冷妹妹,你放心好了。」
  這時,一滌生已來到兩人身前,道:
  「黑水惡龍的五毒掌,最為霸道,你娃娃運氣試試,是否中毒?」
  岳騰苦笑道:「晚輩自有除毒療傷之法,不過要與二位暫時分別幾天,就請兩位在客棧中等我好啦。」
  說罷,強忍創痛,轉身一躍而去。
  玉蜻蜓冷翠薇,頓時若有失,高聲呼道:「騰弟弟,岳弟弟……」
  岳騰已去了十餘丈遠,回頭笑道:「最多三日,小弟當返客棧,冷姊姊請自珍重。」
  話一說完,轉身疾奔而去,眨眼不見。
  冷翠薇只得低聲一歎,兩顆清淚順腮滾落。
  一滌生捧著大紅葫蘆,咕嚕,咕嚕,連喝了幾大口後,嘻嘻笑道:「不要緊,那娃娃並非夭折之像,死不了的,你娃兒放心好啦。」
  冷翠薇蜷首微抬,只見老兒嘴連,酒漬垂涎,邋遢一片,那種髒像,實在看不順眼,氣道:「就是為了你,要不然,他怎麼會受傷……」
  皓腕一揚,一掌直劈過去。
  一滌生身形連閃,仍然滑稽不解的嘻嘻大笑道:「你娃兒當真想將我老兒,這杯喜酒打脫麼?」
  冷翠薇芳心一震,暗道:為了自己與騰弟弟之間的事,這老兒實在得罪不得。當下連忙斂衽一禮,笑道:「晚輩一時糊塗,多有得罪,請老前輩多多原諒。」
  一滌生仍是嘻嘻笑道:「江湖中人,都說你女娃兒厲害,看來果然不錯,馬上就這麼見風轉舵,嘻嘻,看來我老兒這杯喜酒是喝定啦。」
  羞得冷翠薇粉面通紅,半晌不敢抬起頭來。
  一滌生素來玩世不恭,見冷翠薇被自己兩句話,羞得這般模樣,於是更加笑道:「嗨!好標緻的女娃兒,那娃娃的艷福,當真不淺。」
  玉蜻蜓被羞得毫無辦法,她本是心事重重,身負重任之人,而且,暗中一估計,與自己所約的人,不論時間地點,應該已經得去。
  如今,則是要如何擺脫這老兒,所以故意裝著不勝羞怯的,望著一滌生笑道:
  「老前輩別再取笑,晚輩還有要事在身,我與岳相公的行李馬匹,都在鎮上『宏發』客棧裡,就請老前輩代為照顧幾天吧。」
  話聲剛了,人影頓失,早已掠牆而去。
  此時四野沉沉,萬籟俱寂,只留下老兒孤獨一人。
  但見他將大紅葫蘆,對嘴連傾,一陣咕嚕之聲盈耳,不久已是葫蘆朝天,許是已經喝完,接著又見他用順手衣袖擦了一把嘴上酒漬,然後向院外一幌一幌的走去,並自言自語道:「一個要去療傷,一個要去奪寶,偏是我老兒無用,只有回去給他們看馬……」
  大概又喝醉了,不但走起路來蹣跚不穩,踉蹌連連,而且所說之話,亦是含糊其詞,口齒不清。
  但他那矮小的身形,卻逐漸消逝在夜色裡。
  ※※※
  岳騰放腿奔了一程,已漸漸走入山中,此時他必需找個極為隱蔽之處療傷,但這一陣奔行,使他傷勢更形惡化,而且心腑之間,似有無數小蟲,在慢慢爬行,致令他感到又癢、又痛,而又發麻。
  他心知這是黑水惡龍董武,五毒掌的毒力所致,若不即將毒力除去,勢必五毒攻心而死。
  他懷中本有解毒聖藥,但師父說,是他老人家當年以一柄蒼冥神劍,在華山絕頂,力敵天下英雄,連劈六十八位高手,方奪得此寶。
  自己下山時,師父再三交待,此種異寶,千萬不可輕易取出示人,以免他人興起覬覦之心。
  先前,他倒不是怕一滌生和玉蜻蜓兩人,有所覬覦,而是怕招來另外強人,自己在重傷之下,萬一失去此寶,將來對師父實在難以覆命。
  所以,他才獨自跑來山中,意欲找個隱蔽之地。
  但走了許久,仍未找到適當地方,而且傷勢、毒力,也更加惡化起來。
  他只得咬牙忍耐,曾經幾次跌倒,隨又掙扎站起,一步一步的繼續前時。
  最後,終於不支的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他倒臥於地,暗自輕歎一聲,側頭四顧,見自己是倒臥在一塊草叢之中。
  這時,他簡直連思想的力量都沒有了,腦中一片空白,頭上汗出如雨,渾身衣褲均已汗透。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但他也曉得,自己千萬不可就如此死去。
  所以,他不顧一切的向懷中摸去,可是,這時他所有的精神和力量,都用來抵抗傷勢的疼痛,和死亡的威力,致使懷中取物,這本是個極簡單的動作,但現在,連這點動作,他也無能為力了。
  最後,他終於漸漸失去知覺,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