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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風陵渡偷令牌

  黃河激流,滾滾濁水,震耳濤聲,遠達十里,尤其在潼關與風陵渡間的河道上,更是驚濤拍岸;水嘯駭人,不少人望之卻步,不敢登上渡船。
  此刻,四更將盡,萬籟寂沉,而黃河的激流水聲,聽來格外驚心怕人!
  就在這時,風陵渡東方數里外的山麓荒草亂石中,突然出現了兩道快速人影,逕向河邊碼頭,飛身馳去。
  這兩道飛身疾馳的身影,正是匆匆離開了『順興甸』的辛不畏與柳效梅。
  由於柳效梅路徑熟悉,專走捷徑,翻嶺繞峰,穿林越谷,加上兩人輕功均達純青火候,是以,五更不到,兩人便巳馳出了西南山中。
  辛不畏見一路行來,十分順利,途中休息時和師妹柳效梅談得也甚投機,心中尤為高興,便覺得於美蘭負氣把『小白』騎走,反而少了一個累贅。
  當然,以『小白』的腳程速度,這時差不多也到了,如果師妹家中沒有馬,兩人勢必共騎,那倒是一件麻煩事。
  辛不畏舉目前看,寬闊的河面上,一片漆黑,但仍看得見驚濤翻起的高濺浪花,隆隆震耳的水聲中,不時響起漩渦帶起的尖銳嘯聲,在此更深夜半聽來,格外刺耳驚心。
  兩人正在加速馳向碼頭,一身綠絨勁衣,背插綠穗劍的柳效梅,突然剎住上身勢,辛不畏心中一驚,也急忙剎住身勢,同時迷惑關切地問:「師妹你……?」
  話剛開口,驀然發現柳效梅神色驚悸,張大了一雙風目,盯望著寬廣河面上的洶湧激流,因而再度輕呼道:「師妹!」
  柳效悔急忙一定心神,緊張地說:
  「師哥,今大的河水,怎麼這麼可怕呀?」
  辛不畏一笑道:
  「我認為沒有什麼兩樣,可能是夜靜更深之故,聽來較為懾人!」
  柳效悔突然關切的問:
  「你怕不怕水?」
  辛不畏失聲一笑道:
  「你忘了我義父是『龍形劍客』,又被稱為『毒龍』,龍的傳人怎怕水?何況我義父的水功原就天下第一!」
  柳效梅聽了,多少有些安心,但她仍不以為然的說:「黃河又不是你在華山練水功的「黑龍潭」,這裡的水不但湍急,且有漩渦,更厲害的是兩岸經常出現流沙……」辛不畏立即寬慰的山笑道:「這你用不著駭怕,就算遇到流沙,船不用撐篙,也會自動隨著河流往下游流下去。」
  柳效梅一聽「船不用撐篙」,立即恍然道:「噢!稍時到達碼頭上,我們要雇一艘大船!」
  辛不畏毫不遲疑的頷首道:
  「那是當然!」
  柳效悔依然有些緊張的說:
  「不知怎的,我在此渡河不下二三十次之多,今夜總覺得河水特別洶湧的厲害!」
  辛不畏再度寬慰的一笑道:
  「上了船你就會得和平常一樣了!」
  柳效梅想了想,只得毅然道:
  於是,兩人展開身法,直向渡口馳去。
  渡口兩邊的河灘上,堆滿了貨物,停滿了車馬,大大小小的船,牢牢的繫在河邊上。
  辛不畏和柳效悔來到距離碼頭尚遠的一排小船之間的大船前,驀見船頭上漆若兩個斗大白字「河旺」。
  柳效悔看得鳳目一亮,脫口興奮的低聲道:「師哥,這艘船上的老當家的我認識!」
  辛不畏也興奮的說:
  「那好呀!正好請他送我們一趟!」
  柳效梅立即愉快的說:
  「好,讓小妹來喊他!」
  他字出口,嬌軀已起,飛身縱上了船頭。
  辛不畏雖然沒有多少江湖經驗,卻有一種本能的保護柳效梅的責任感,是以,也緊跟著柳效梅,飛身而上。
  柳效梅經過船面,直奔在艙後的同艙側窗前,就在窗板上屈指敲了兩下。
  響聲甫落,裡面立時傳出一個機警蒼勁的聲音,低聲問:「外面是哪一位?」
  柳效梅趕緊謙聲道:
  「林老英雄,晚輩是神醫柳一針的女兒柳效梅……」話未說完,裡面已傳出林姓老人的愉快聲音道:「原來是柳姑娘,快請艙裡坐!
  柳效悔應了一聲,即和辛不畏逕向船頭的前艙在走去。
  到達艙廳門前不久,裡面門閂聲響,「呀」的一聲門開了,一個白髮蒼蒼的布衣老人,立時出現在艙門內。
  柳效梅趕緊抱拳歉聲道:
  「非常對不起,打擾你老英雄的睡眠!」
  林姓老人也急忙抱拳還禮,謙聲道:
  「不敢當,柳姑娘找我小老兒……?」
  柳效梅立即道:
  「晚輩和我師哥有要事赴回長安去,想請老英雄……」話未說完,林姓老人已面現難色的說:「柳姑娘,非常抱歉,不是小老兒不肯,是昨夜二更過半……」
  說著,抬頭看了一眼滿天繁星的夜空,繼續說:「也就是個把時辰之前,幫上總分舵派人來通知說,有個叫什麼辛不畏的歹徒,一連殺了幫上好多弟兄和高手,要所確的船隻,未得許可,不准私載乘客過河!」
  辛不畏淡然「噢」了一聲問:
  「怎麼樣才准你們載客過河呢?。
  林姓老人見問,先刻意看了辛不畏一眼,不答反而問道:「少俠是……」辛不畏搶先回答道:「在下姓宮,名義之!」
  林姓老人寬心一笑道:
  「原來是宮少俠,如果宮少俠和柳姑娘決定馬上渡河,可他們支舵上請一面『渡河許可牌』來,小老兒馬上就可開船!」
  柳效梅立即頷首道:
  「好,我爹和他們的總分舵主交情還不錯,我們這就去向他們要一面渡河許可牌子來。」
  說罷,即和辛不畏同時抱拳行禮,轉身逕向船頭走去。
  身後的林姓老人特別提醒道:
  「他們的舵主姓魏,是渡口上二十多年的老水鬼,什麼事都能辦得通,只要有銀子!」
  柳效梅再側身說了聲「多謝」,才和辛不畏飛身縱上了河灘,逕向風陵渡口走去。
  辛不畏首先低聲問:
  「師妹,咱們真的去找他們的支舵主呀?」
  柳效梅立即沉聲道:
  「你還沒有聽出來?『順興甸』的分舵上已經給了『金眼色』朱七消息了,處處在防止你渡河,現在已經不是銀子能夠辦得通的事了。」
  辛不畏卻不以為然他說:
  「可是,那個姓林的船老大,並沒有認出我是誰來呀!可見通報上沒有寫明我的衣著相貌………」話未說完,柳效梅已無可奈他說:「唉呀!你怎的這麼死腦筋,你的衣著相貌當然都寫在通報上,只是他們用不著通知所有的船家,沒有他們的許可不准開船。」
  辛不畏立即道:
  「這麼說來,只好你一個人去要渡河牌子了……」柳效梅不由嗔聲道:「你還真的以為我們人要哇?……」辛不畏聽得一愣,問:「那我們……?」
  柳效梅立即道:
  「我們暗中偷呀!只要有了牌子,林老頭就可以渡我們過河,林老頭既沒有責任,那個姓魏的老水鬼也沒有話說!」
  辛不畏毅然頒首道:
  「好,那咱們就去偷吧!可是,他們的支舵在什麼地方呢?」
  柳效梅舉手一指碼頭方向道:
  「咯,看到了沒有,那點燈光處就是!」
  辛不畏循著指向一看,只見數百丈外的一片黑暗房屋中,靠近碼頭的一端,果然亮著一點燈光,因而催促道:「那咱們快去中,已經五更天了,最好在天亮前能渡過黃河!」
  柳效梅贊同的一頷首,展開身法,當先向前馳去。
  辛不畏一面跟進,一面關切的說:
  「不知這個支舵上有多少人?防守的可嚴密?」
  柳效梅立即輕蔑的說:
  「一個小小的支舵,最多十多個嘍囉,高手大都在潼關街上的總分舵上。」
  數百丈距離,瞬間已到,只見那點燈光,競是一個西瓜大的油紙防風燈,高高的懸在一座面向著渡口的高大院上口,僅門級就有十二三層。
  柳效梅則一指高宅東側道:
  「我們由院側進去!」
  由於院建在河堤土堆上,側院用石塊由河灘堆起,院牆看來特別高,至少兩丈五尺。
  兩人來至側院牆下,一長身形,雙雙飛上了牆頭。
  牆內沒有任何警戒,不遠處的長房內,正傳出了陣陣沉睡鼾聲,正中上房內尚亮著燈光,且有人聲傳出。
  辛不畏向著柳效梅一打手勢,雙雙縱落院內。由於黃河激流澎湃,水聲震耳,即使有警衛也聽不到兩人帶起的衣袂破風聲。
  兩人一繞過長房牆角,即見上房門內燈光照到的牆壁上,懸掛著一排四寸見方的桐油木牌,每個木牌上分別以天地日月等字編有番號。
  柳效梅一見,首先碰了辛不畏一下並舉起玉手指了指那些木牌。
  辛不畏會意提點點頭,轉首又看了前面院門一眼,以快閃疾避的輕靈小巧功夫,捷如狸狐般已到了房門外。
  柳效柳仍隱身在牆角處沒有過去,她一方面要為辛不畏把風,一方面也知道,跟過去也插不上手,因為這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不是交手打鬥。
  辛不畏貼牆站在門外,只聽裡面不時有人報出:「七索」、「老千」、「八萬」。
  悄悄探首一看,只見房中共有六個黃衣背刀大漢,四個在打紙牌,兩個站在一旁觀看,顯然,站在一旁觀看的兩人,很可能就是大門口或院中的警衛。
  辛不畏一看房中有這麼多人,心中十分焦急,因為,即使他的身手再快,也不可能一下子將六人制服。
  看看牆上掛著那排木牌,雖然就在跟前不遠,可是,必須進入門內才能拿到。
  根據當前的情勢看,兩個觀牌的背刀大漢,俱都面向門口站著,只要他們一抬頭,立可發現他辛不畏在偷木牌。
  辛不畏一直在心裡盤算,如何一舉將六個人制服,而不發出驚呼喝叫或其他聲音。
  繼而一想,心中大喜,目光倏然一亮,頓時想起了懷中尚保留著在『九曲谷』撿起的『白狐仙娘』的述魂帕。
  是以,他再不遲疑,即在懷裡將那方大紅綢帕取出來,暗運功力,勁透掌心,悄悄向著房內六人拋抖。
  先是最外面的三人各自打了一個噴嚏。接著,裡面的人也跟著打了一個。
  站在兩邊看紙牌的人兩人突然驚覺有異,急忙抬頭外看,並聳起鼻聞了聞。
  一抬頭,立時發現了門旁抖動的紅綢,大吃一驚,正待喝問,「啊涕」一個噴嚏,發現四個同夥己伏在桌上,兩人也跟著旋身栽在地上。
  辛不畏一看,哪敢怠慢,收起述魂帕,飛身縱進房內,伸手在牆上取了一面木牌,他此刻內心的高興,絕非筆墨所能形容,立即喜攸攸的急步向柳效梅身前奔去。
  也就在他李出房門走向柳效梅身前的同時,院門口突然響起一聲蒼勁喝問:
  「那是什麼人?」
  辛不畏暗呼一聲「不好」,一個箭步已到了柳效梅身邊,同時低聲催促道:
  「咱們快走!」
  說著,當先飛身縱上了牆頭,
  柳效梅方才見辛不畏在懷中掏出了一塊紅綢向著上房門口內抖,心中既驚且怒,鬧不清辛不畏的身上怎會這種下五門的東西!
  由於院門傳來了蒼勁喝問,知逍行蹤己被發現,驚急間,只得跟著辛不畏縱上了牆頭。
  兩人僅在牆頭上足尖一點,雙雙縱落在牆外的河灘上。
  但是,身後高牆內的大客院子裡,吆喝連聲,同時響起一片吶喊。
  辛不畏內心十分懊惱,沒想到功敗垂成,木牌己到了手,偏偏在這時被人發現了,是以,向著柳效梅一揮手,兩人加速向遠處的河邊馳去。
  但是,身後的大院子裡,不但吆喝連聲,而且有十數人已吶喊著由宅門的高階上追出來。
  柳效梅回頭一看,脫口急聲道:
  「師哥,我們不能再找林老頭了!」
  辛不畏立即不解的問:「為什麼?」
  柳效梅急聲道:
  「你怎的這麼傻?在這等情形下,林老頭還敢開船嗎?」
  辛不畏不由焦急的問:「那我們該怎麼辦?」
  柳效梅只得道:
  「我們只有先進人山區,等天明後再設法渡河了!」
  辛不畏一聽,立時斷然反對道:
  「不,除了此刻,再沒有機會了……」
  說話之間,兩人恰巧奔至河邊一排漆有黃漆的梭形小船前,是以,辛不畏繼續道:「來,師妹,快上船,我們自己渡河!」
  說罷停身,伸手將繫在石樁上的纜索解焉下來,望著有些遲疑的柳效梅,催促道:「快呀,再遲疑他們追上來了!」
  柳效梅依然遲疑焦急的悅:
  「可是,我不會划船呀!」
  辛不畏急聲道:
  「沒關係,我會劃,你只要抓緊船舷坐穩當就好了!」
  說話之間,已有近二十名黃衣背刀大漢,正沿著河灘,飛身迫來。
  辛不畏一見,再度急催促道:
  柳效梅又看了一眼數十丈外的一群追來大漢,才戰戰兢兢的急忙踏上梭形上船。
  辛不畏一等柳效梅在前座坐下,立時登上船尾,一隻腳猛的一蹬鄰船,小船立時如脫弦之箭,直向下游衝去。
  由於小船驟然加速,剛剛坐下的柳效梅,嬌軀向後一閃,本能的脫口發出一聲嬌呼。
  雖然水聲隆隆,震人耳鼓,但柳效梅的這聲嬌呼,仍被追來的那一群黃衣大漢聽見,立時有人高聲大喝道:「在那邊,在那邊!已經上船了,已經上船了!」
  柳效梅緊緊抓著兩舷,聽了岸上的大喝,不由以慚隗的目光看了辛不畏一眼。
  辛不畏是緊立著船槳,把它當作尾舵來用,船速雖然疾快,但他仍希望保持一些斜度,在順流數里之後,能夠到達對岸,只怕那時早已遠離潼關。
  至於柳效梅方纔的驚呼,他並沒放在心上,因為原就被黃河幫發現了蹤,如今只求盡快脫離他們的勢力範圍。
  今夜的水勢的確特別湍急,在山陝北部及甘肅一帶,可下了一場大雨,而辛不畏的身上也濺了不少河沙。
  正因為柳效梅的驚呼,又給了岸上的『黃河幫』一個目位置,一陣「嘩嘩」
  輕響,一道火焰,劃空射來。
  辛不畏,柳效梅抬頭一看,只見一支火箭,挾著燃燒火焰,逕由當頭掠下,「沙」的一聲輕響,應聲射進了河面,火焰頓時熄火就在小船頭前不遠。
  柳效梅由於不會水功,有通天的本事在水上也無法施展,因而在氣勢膽量上都受到相當的影響,不由望著辛不畏憂急的低呼道:「師哥!」
  辛不畏為了遠離岸上火箭的射程,緊扳著船槳使小船斜行,因而僅回答道:
  不要怕,馬上就可到達對岸了。」
  話聲甫落,「嘩」的一聲輕響,又一支火箭,挾著熊熊火焰射來!
  這一次射程更遠,「沙」的一聲,火箭竟射進船前一丈以外的滾滾河水裡。
  柳效梅一見,不由憂急的說:
  「師哥,他們的火箭好像一直在標示著我們小船的位置。」
  辛不畏見柳效梅渾身濕透,秀髮和如花的嬌靨上仍在滾動著水珠,再度寬慰的說:「不礙事,他們終有射不到的時候!」
  果然,火箭雖然仍一支接一支的射來,卻逐漸落在船後,而且愈落愈遠,但是,落箭點,卻和小船在同一平行線上。
  這時東天已經泛白,兩岸景物,均能隱約可見,同時也發現,小船早巳過了河中心,正在加速向對岸斜斜衝去。
  辛不畏見已經到了對岸,不山望著神情緊張的柳效梅寬心的笑了。
  柳效梅雖然安心了不少,但看了落湯雞般的自己,不由蹩眉埋怨道:「師哥,你看怎樣麼辦?原本過兩天就可到長安了,小妹的衣服都放在『回春堂』!」
  如此一說,辛不畏才發現柳效梅的綠絨勁衣完全濕透了,衣布緊緊的貼在她玲攏剔透的嬌軀上,高聳的酥胸,柔細白纖腰,和一雙圓潤的玉腿,完全畢露的呈現在他的眼前。
  這時,他才發覺,看來嬌小的師妹柳效梅,嬌軀之健美,絕不輸胴體豐滿的於美蘭。
  一想到於美蘭,心頭便立時升起一絲落寞悵然之感,他和於美蘭自途中相遇,一直到托抱著她進入小店的客房療傷,以致她負氣離去,一幕一幕的經過,像閃電般滑過他的心頭和腦海!
  他在想,師妹為什麼就容納不下一個於美蘭呢?
  想到義父老人家的嚴厲叮囑,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戰,因而也驚悟到,魚與熊掌,他辛不畏是絕對不能兼得的。
  根據義父的嚴厲叮囑,以及師妹柳效梅對他的不能諒解,他知道,他必須放棄於美蘭。
  就在他心念間,驀聞柳效梅強抑興奮的咳聲嬌呼道:「師哥」辛不畏心中一驚,急定心神,發現師妹柳效梅,正羞紅著嬌靨含笑望著他。
  柳效悔繼續忍笑噴聲問:
  「師哥,你到底為什麼不答人家的問話嘛!」
  辛不畏俊面一紅,故裝恍然道:
  「噢!我在想……」
  柳效梅立即追問了句:
  「你在想什麼?」
  辛不畏正在急著想詞,這時見問,只得道:「我在想,稍時登岸後,應走哪條路前去崤山!」
  柳效梅一聽,立時撇著小嘴哼了一聲道:「鬼話,鬼才相信!」
  辛不畏一整顏色,正待分辨,「嘩」的一聲水響,就在船側不遠的水面上,突然冒出一個人頭來,接著伸出一雙手扳住了船舷。
  一看有人衝出水面,辛不畏大吃一驚,脫口驚呼道:「抓緊船舷!」
  驚呼聲中,疾掄船槳,「霍」的一聲,逕向扳船那人的頭頂砸去。
  「咚」的脆響,腦漿激射,蓋骨橫飛,河水立時紅了。那人也立時沉入水內。
  也就在一槳砸中那人頭顱的同時,船尾突然下沉,船頭凌空翹了起來,柳效梅驚得脫口失呼道:「師哥一-」辛不畏無暇去看身後:抓起身旁的『天雷劍』,身形騰空躍了起來,同時急呼道:「兩手不要鬆開船!」
  急呼聲中,雙目餘光中發現三五丈外又有一艘黃漆梭形小船,飛似的向他衝來,船上似有個身著深色衣服的人操著雙槳。
  但是,因為自己的小船「嘩」的一聲翻在了水面,而船上的柳效梅僅「氨了一聲頓時不見,他無瞬多看,也一式「潛龍入海」,刷的一聲縱入水內。
  一入水內,迎面即有兩點寒光向他刺來。
  辛不畏知道有人向他攻擊,但他擔心師妹的安然,猛的一個「矯龍回游」,飛魚般閃過了兩點寒光,趕緊大察看落水的柳效梅。
  遊目一看,發現不遠處正有一個人影在水中掙扎,根據體形,正是柳效梅。
  正待飛游過去,頭上了陣「嘩嘩」水響,一道快速黑影逕由頭上如飛而過,同時,前後左右,竟有十數點寒星向他奔來。
  辛不畏雖然知道救助柳效梅要緊,但這些向他攻擊的人如不先除掉,即使救起柳效梅,兩人也都要各中對方三五刺。是以,驚怒之際,急忙橫肘撤劍,驀見金紅光芒一閃,方圓兩丈以內的水域,頓時一亮,周圍攻來的十數人影,也清晰可見。
  於是,一式回游,『天雷劍』疾演一式「巨鯨擺尾」,身形就在游過來的兩個水中敵人之間,飛游通過,金紅匹練過處,鮮血爆射般在水中擴散,兩人四截屍體,翻翻滾滾的沉下了河底。
  辛不畏接著遊目察看,哪裡還有柳效梅的影子?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一式「海鯊捕魚」如飛游向了河底。
  河底水流尤急,光線更為暗黑,他雖仗著手中『天雷劍』的光芒,在混濁的黃水中,視線也不及一丈以外。
  一陣飛游,挺身上升,「嘩」的一聲衝出了水面。
  一出水面,立即睜眼換氣,光線已方才才明亮,急忙呼了聲「師妹」,並遊目察看水面,根本沒有柳效梅的蹤影!
  但是,那艘順流而下,如飛駛過的梭形小船,就這轉瞬之間的工夫,已到了下游的百十丈上,而他和柳效梅共乘的小船,也不知流向了何處。
  辛不畏不見了柳效梅,心中惶恐急怒,以及想到將來見到師伯和義父的後果,不由再度厲聲喊了聲「師妹」。
  也就在他厲呼出口的同時,身後驀然傳來一陣急流水響,回頭一看,只見十數彪形大漢,飛眉瞪限,有的握尖刀,有的持蛾眉刺,分水向他攻來。
  辛不畏知道,如在片刻之內再找不到師妹柳效梅,必被淹死無疑。
  他雖然心急搜找柳效梅,但『黃河幫』的這些水鬼卻糾纏攻擊,令他無法全心全意地去搜尋,這時對柳效梅要他改日再渡河,而他卻堅持要抓住機會的決定,感到非常後悔。
  正由於他內心的惶急懊惱,急切的要去尋找水中的柳效梅是以,一見十數水中大漢攻來,立時心泛殺機。
  於是,一聲大喝,回身飛游過去,看看將到十數大漢近前,身形猛的沉下水面,一陣旋轉飛滾,手中『天雷劍』也跟著旋轉疾揮。
  慘嗥聲中,河水一片殷紅,立有四個大漢的身體,翻滾掙扎著沉下河底。
  辛不畏心中仍惦念著柳效梅,因為柳效梅如果被淹死了,他不但要盡屠所有『黃河幫』的人,而且要在回到「黑龍谷」口時拔劍自絕!
  因為,他不但無顏再見師伯,更無顏再見義父,倒不如一死來得乾淨。
  是以,一式「滾龍鬧水」殺了四個大雙之後,立即挺身飛昇,「嘩」的一聲竄出了水面。
  也就在信件出水面尚未察看的剎那間,驀聞有人高聲大呼道:「不錯,他就是那個歹徒辛不畏,快快,用漁網逮他!
  辛不畏聽得心中一驚,循聲一看,只見距離岸邊已經不遠,面河灘上竟來了四五十人之多,分持漁叉單刀,有的肩上果然掛著漁網。
  就在他轉首察看的剎那間,身後河面上驀然響起了兩聲嘿嘿聲!
  辛不畏心中一驚,急忙回頭,只見七八個彪形大漢中的兩人,正以精純的踩水功夫,上身猛的突出水面,兩張大漁網,交叉撤出,當頭向他罩來。
  這種漁網十分厲害,一旦被罩在網中,即使有再高再精絕的水功也無用武之地。
  是以,辛不畏再不遲疑,猛提一口真氣,不閃不避,反而堅劍向兩個撒網大漢的身前撲去。
  因為,兩張大網的面積十分廣大,而最窄小最易逃出的一面,就是撒網人的這邊,何況辛不畏的『天雷劍』,削鐵如泥,割網有如利刃割線。
  辛不畏猛撲之際,「嘩」的一聲水響,漁網已當頭罩下來。也就在罩住辛不畏的同時,岸上立時暴起一陣如雷歡呼:「逮往了!逮住了!老奶奶說要捉活的!」
  呼聲未完,水中的情勢已變,辛不畏默然運真氣,力透劍身,光芒頓時暴漲盈尺,他飛撲的身形,絲毫沒有遲滯,就在劍光光一閃之際,漁網已被,他已撲到了左邊一個大漢的身前。
  緊接著,『天雷劍』向前一指,順勢下切,一聲慘叫鮮血激濺,那人正待收網將辛不畏活捕,沒想到,劍光一閃,他的人已被劈為兩片。
  辛不畏殺得興起,一式回游橫劍,再向另一個撒網大漢殺去。
  但是,另一個撒網大漢早已沉下水底,而其餘六七個大漢已如飛魚般急急的向岸由游去。
  辛不畏由於搜救柳效梅已經絕望,而且經過一陣纏鬥,又順流而下,離開原來翻船的位置,至少已三四里地,柳效梅絕無生還之理。
  一陣錐心悲痛,星目中立時湧滿了淚水,更增加了他追殺逃向岸邊的六七個大漢的心意。
  是以,大喝一聲:「不留下命來想逃走嗎?」
  一揮手中『天雷劍』,快如浪裡飛魚般,逕向六七個大漢追去。
  六七個彪形大漢,早已領教過辛不畏的厲害,這時一聽辛不畏的大喝,嚇得紛紛回頭察看,身形回速疾游,有的人驚得呼出聲來。
  看看辛不畏即將追及最後的兩名大漢,驀聞河灘上有人大喝道:「不要怕,老奶奶過來了!」
  辛不畏聞聲察看,一抬頭,尚未看清河灘上情形,兩柄漁叉已凌空飛至,當頭向他叉下。
  他心中一驚,猛的一個逆流疾游,手中『天雷劍』振腕撥向最具危險性的一支漁叉,「噹」的一聲撥進了河水內。
  由於腳下已踏到河底,距離河灘己不足兩丈,立即大喝一聲,身形猛的竄出河面,直向河灘上飛身縱去。
  剛待離水奔上河灘的六七個大漢,一見辛不畏凌空越過他們頭上,身形直落他們面前河灘,幾個嚇得嗥叫一聲,又回身撲進了水內,直向下游亡命游去。
  辛不畏身形落地,立有四人分別持尖刀和漁叉向他攻來,他已無暇多看,順勢揮出一劍,逕斬向四人的頸肩。
  就在他揮劍的同時,十數丈外突然傳來一個老婆婆的怒言喝止道:「都給我住手!」
  但是,已經遲了。
  劍光過處,血漿激濺,慘嗥聲中,頭飛臂斷,四個大漢已相繼倒在河灘血泊中。
  又是那老婆婆的聲音怒斥道:
  「你這黑心歹徒胚,居然敢不聽老奶奶的命令喝止!」
  怒斥聲落,人影閃動,一位白髮皤皤的黑衣黑褲老婆婆,挾著一陣勁風已到了倒在血泊中慘嗥的四個大漢之前。
  辛不畏橫劍抬頭,怒目瞪視著眼前的黑衣老婆婆。
  只見黑衣老婆婆年已七十餘歲,面皮微黑,一臉的皺紋,手持一柄虯籐杖,看她桿在河灘上的痕跡,顯然是一柄鐵打折重兵器。
  就在他舉目打量的一剎那,在後跟來的四五十人,已奔到了老婆婆的身後數尺之處,立有七八個大漢過來將四個傷亡的大漢或尺體抬到人後去。
  這時,氣得面色蒼白,渾身微抖的黑衣老婆婆,才瞼著一對炯炯小眼,怨毒的望著辛不畏恨聲問:「你可就是那個叫辛不畏的歹徒殺胚?」
  辛不畏沉聲道:
  「我是辛不畏,既不是歹徒,也不是殺胚!」
  黑衣婆婆突然怒口厲聲道:
  「你一口氣殺死了我三個兒子,還不承認你是殺胚?」
  說到最後,渾身顫抖,一時小眼裡湧滿了淚水!」
  如在往時,辛不畏看了這麼大年紀的老婆婆,都會心存尊敬。
  但是,這時他也剛剛遭到淹死師妹柳效梅的錐心之痛,加之已決定以死來贖罪,也就不太受感動了。
  因而沉聲問:
  「但不知誰是你的三個兒子?」
  黑衣婆婆突然怒目厲聲道:
  「到現在你還跟我老婆子裝糊塗?……」辛不畏立即沉聲道:「在下殺的人已不下十多個,就以方才在河中就有七八個之多……」黑衣婆婆冷冷一笑恨聲道:
  「剛剛出道沒有多少天的混頭小伙子,竟然已經殺人十多個,這若讓你一直活在世上,數十年後,豈不屍骨堆成山,血流成了河?」
  辛不畏曬然一笑道:
  「算你說對了,在下手上這把『天雷劍』,每次出現江湖,就是要殺盡那些黑道為惡的不肖歹徒!」
  黑衣婆婆聽罷,突然仰天發出一陣淒厲大笑,同時激動的說:「好,好,你們師徒兩個,算得上是我們錢家的血海大仇人,二十年前宮自豪殺了我的丈夫,二十年後的昨晚,你又殺了我的三個兒子,你說,我老婆子怎能不恨你人骨,怎能不想喝你的血,食你的肉……?」
  話未說完,她身後站立的四一十人中,突然有數人大聲怒吼道:「老奶奶,少和這小於嚕嗦,讓我們圍住他,將他小子剁了!」
  黑衣老婆婆急忙舉起手來揮了揮,頭也沒回,怒喝道:「你們都紿我站遠點兒,不管在任何情形下,都不准你們插手,這是我們錢家的事……」四五十人中,又有幾人怒吼道:「錢大爺,錢二爺,還有錢三爺,都待我們不薄,我們一定要活捉了這小子活祭他們三位……」辛不畏一直以為黑衣老婆婆的三個兒子,就在方才河中打鬥時喪了性命,這時一聽,才知是昨天掌燈時分,被他分斬去一臂的錢老大三人。
  是以,淡然沉聲道:
  「在下當時只斬下他們三人的手臂,目的就是要他們重新作人……」話未說完,黑衣老婆婆已怒聲道:「你可知道手臂由肩削斷,最難止血治療?」
  辛不畏也剔眉沉聲道:
  「他們三人聯手對我一個,又是漁叉漁鷹,又是漁網尖刀,在下為了自保,怎還想到那麼許多?」
  黑衣老婆婆突然怒目厲吼道:
  「你沒想到的事還多呢!小子納命來吧!」
  厲吼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鐵虯杖舞起千百杖影,挾著呼呼勁風,形同瘋狂般,逕向辛不畏打來!
  辛不畏業已看出錢婆婆意在拚命,大喝一聲,揮劍急迎,金紅光芒暴漲中,劍嘯隆隆,劍光杖影中,「叮叮」輕響,黑衣老婆婆則尖嗥連聲。
  鐵虯杖雖然一寸一寸的被削斷,一寸一寸的在減短,但是,形同瘋狂,決心與辛不畏同歸於盡的黑衣老婆婆,依然忘死搶攻。
  看看黑衣老婆婆手中的鐵虯杖已剩下尺多長了,她突然一聲刺耳厲喝:「老身與你拼了!」
  了字出口,耀眼金光劍影中,突然竄進一隻手掌,直拍辛不畏的前胸。
  辛不畏雖然因師妹淹死內心萬分悲痛,但也瞭解到錢婆婆同時失去三個兒子的心情,固而不願在殺了她三個兒子之後,再傷了她。
  是以,心念電轉,大喝一聲,捏訣的左掌,閃電迎出。
  「蓬」的一響,悶哼一聲,黑衣老婆婆握著尺餘杖柄,身形搖晃,咬牙扭嘴,兩腿急退中,暗施千斤墜,希望能拿樁站穩,不要倒地丟醜。
  想是辛不畏的掌力強勁,也許因腳下河灘沙軟,她每退一步,便留下一深深腳印,一連退了四五步,還是「咯」的一聲坐在了沙灘上!
  四五十名黃衣大漢一見,驚得吶喊一聲,蜂擁般奔過來,立時將黑衣老婆婆護住,深怕辛不畏仗劍追殺過來。
  辛不畏一心想著去找柳效梅的屍體,看也不看些大漢一眼,「沙」的一聲將劍人鞘內,轉身就待離去。
  就在這時,驀聞身後有人歡呼道:
  「這就好了,總舵主來了!總舵主來了!」
  剛起步的辛不畏,聽得心中一動,這才想起為義父傳話,還沒見到『江海釣叟』朱七,回身舉步一看,只見蓑衣竹笠,手拿釣竿的『江海釣叟』,身法快如丸射般,正向著這面如飛馳來,而四五十名黃衣大漢,則興奮地歡呼跳躍起來。
  『江海釣叟』朱七一到近前,倏的剎住了身勢,神色震驚的望著地上的黑衣老婆婆,關切的問:「錢婆婆,你怎的了?」
  只聽黑衣老婆婆有些喘息的做然沉聲道:「不礙事,我老婆子的身子骨硬的很,他小子休想把我老婆子震碎!」
  『江海釣叟』聽得神色一驚,脫口急:
  「那小子是誰?」
  蹲身扶著黑衣老婆婆的幾個黃衣大漢,立即恭聲道:「就是『順興甸』傷了九爺,又殺了三位錢爺的辛不畏!」
  『江海釣叟』目光冷芒一閃,憤恨的「噢」了一聲,直起身來怒聲問:「那小子呢?」
  擋在辛不畏一面的黃衣大漢們早已閃開,因而辛不畏的一切看得清楚,這時見問,立即沉聲道:「在下就在這裡!」
  『江海釣叟』朱七問聲抬頭,舉目一看,頓時一愣,不由沉聲問:「你小子不是京師『威遠縹局』於化龍手下的那個車把式鏢師嗎?」
  辛不畏淡然道:
  「你弄錯了,在下既不是車把式,也不是嫖師,在下是路經『九曲谷』,拔劍相助,救了於化龍父女一命的人!」
  『江海釣叟』立即恍然冷笑道:
  「我說呢,『如玉山莊』的五殺下是何等人物,他們奉命辦事,向來不留一個活,於華龍父女居然能在他們五人的刀口下逃過活命?嘿哼,原來是你這小子殺了三人,放走了一個,還斬掉了『白狐仙娘』的一隻左手!」
  辛不畏冷冷一笑道:
  「那是因為於化龍於總鏢頭不願樹敵大多,擔心影響他以後保鏢,所以才放走了兩個,否則,一個也不能活!」
  『江海釣叟』嘿嘿一陣怒極陰笑道:
  「你小子剛剛下山出道,就急著想以殺人立萬兒……」辛不畏立時沉聲道:
  「你錯了,在下如果想以殺人來立萬兒,只怕,『黃狼』朱九的屍體早已腐爛了!」
  『江海釣叟』一聽辛不畏提起胞弟朱九,立時想起朱九的兩腿己被辛不畏斬斷的事,一陣心痛,怒火倏起,不由脫口厲喝道:「你斬斷了他的兩腿,還不如把他給殺了!」
  厲喝聲中,飛身前撲,近一丈長的釣魚竿,就在身形飛撲中,刷的一聲抽向了辛不畏的面門,又快又狠又準。
  辛不畏冷冷一笑,劍都沒拔,就用左手中的劍鞘振臂一揮,「叭」的一聲格開,同時沉喝道:「慢著!」
  『江海釣叟』被格得右臂一麻,心頭猛的一震,對辛不畏具有如此雄厚的內力,著實吃了一驚,同時收起了輕敵之心。
  這時一聽辛不畏喝「慢著」,趁勢收回釣竿,橫目怒喝道:「有話快說,老夫可不耐久!」
  辛不畏反而好整以暇的冷冷一笑道:
  「金眼魚,你也不要神氣,如果小爺要想殺你,那只是三招兩式的事……」
  『江海釣叟』見辛不畏直呼他十八九年前的匪號,老臉頓時一紅,心頭立泛殺機,又聽辛不畏殺他只是三招兩更是怒不可抑,不由厲吼道:「好個妄狂的混帳王八羔子……」話剛開口,辛不畏已舉起手中的『天雷劍』,冷笑沉聲道:「你也用不著窮吼亂叫,這把『天雷劍』你認得吧?」
  『江海釣叟』一看辛不畏手中手布包著的長劍,立時目閃驚急,神色立變!
  辛不畏繼續道:
  「當年在華山落雁峰巔的『日月坪』上,這柄劍曾削斷過你的釣竿,這時我不想再用它了………」一提到當年『日月坪』上,『江海釣叟』的老臉上立時又青一陣紅一陣,深怕辛不畏說出他和齊霸天白嘯天三人圍攻『龍形劍客』宮自豪,並設計偷襲,將對方逼下萬丈懸崖的醜事。
  是以,故意打斷辛不畏的話頭,厲聲道:「那是你自己找死!」
  辛不畏冷冷一笑道:
  「我不是自己找死,而是怕再把你的釣竿斬斷了,我義父約你們三人算老賬時,你就沒有趁手的兵器可用了!」
  『江海釣叟』聽得渾身一戰,老臉立變蒼白,不由震驚的問:「什麼時候?」
  辛不畏淡然道:
  「老日子,今年的八月十五深夜子時,老地方,華山落雁峰巔的『日月坪』上!」
  『江海釣叟』已經風聞『龍形劍客』並沒有死,而且收了一個更心狠手辣的義子徒弟,他當然知道『龍形劍客』宮自豪絕不會放過他朱七。
  這幾天他不但一直心驚肉跳,而且脾氣也顯得格外暴燥,他心中最恨的還是『如玉山莊』的白嘯天白閻羅。
  他非常清楚,十八年來一直相安無事,宮自豪雖然仍活著,卻也沒有向他們擲帖約鬥,定望報仇。
  如今,白嘯天偏偏勾結靖王府的總管和師父,暗中盜寶,卻把盜寶的罪名嫁禍到『龍形劍客』宮自豪身上。
  假設沒有這樁盜寶嫁禍的事情發生,『龍形劍客』宮自豪雖然仍不會放過他朱七,至少不會這麼快就定了日期。
  他十八年前在『日月坪』上釣竿被斬斷,險些人頭落地,就吃虧在辛不畏手上握著的『天雷劍』,因而,他內心極端畏懼這柄殺人無數的神兵寶刃!
  現在,宮自豪已經下達了約鬥戰書,到了今年的八月十五日夜,宮自豪一定會用這柄『天雷劍』來對付他們三人。
  如果今夜殺了辛不畏,能夠得到這把『天雷劍』,不但宮自豪少了一個得力助手,也沒有了們增威力的兵器。
  『江海釣叟』心念電轉,不山得意的冷冷笑了,同時做然沉聲道:「辛不畏,你放心,不管宮自豪選在什麼地力,就是刀山油鍋閻王殿,老夫定然準時赴到,不過,你斷了我九弟的雙腿,又殺了鐵頭和尚與錢氏三傑,這檔子事今天一定要在此地了結!」
  辛不畏毫不遲疑的頷首道:
  「那是當然,俗話說得好,血債血還,就請你劃出道兒來吧!」
  『江海釣叟』沉聲道:
  「老夫演練了一個『九宮八卦滾刀陣』……」話未說完,辛不畏已揮手道:
  「好了好了,不管什麼陣;都是以多為勝的藉品……」『江海釣叟』立即怒聲道:
  「老夫的『九宮八卦滾刀陣』與眾不同……」辛不畏立即淡然問:「有什麼不同?
  奔『乾門』,攻『巽宮』、『離,退、『坎』進,殺『坤門避『兌宮』,斬『震』、據『中』……」『江海釣叟』聽得面色一變,脫口驚啊,頓時愣了。
  辛不畏繼續冷冷一笑道:
  「如果你堅持他們表演給在下看,在下也不反對,只怕你白白損失九個多月調教出來的好部下,憑添九個枉死冤魂!」
  『江海釣叟』楞愣地瞪視著辛不畏,心中又驚又怒!
  尤其辛不畏一開口就說出了破陣之法,這不但令身後數十名部屬覺得他的陣法分文不值,如果再派他們出場,他們也會立起反感,覺得他們的命也不值分文了。
  辛不畏見『江海釣叟』盡瞪著他發愣,顯然在想心事打主意,因而冷冷一笑,道:「想你『金眼魚』朱七,身為一幫的總分舵主,也算得上是一方的領袖,總不能遇敵退縮,卻讓總屬們群打圍毆……」『江海釣叟』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厲吼一聲道:「好個混帳小子,冷諷熱嘲,目無長者,今天不將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厲吼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釣竿一旋一顫,抖動竿身,幻起千百竿影,逞將辛不畏的上下左右,密密罩祝辛不畏見『江海釣叟』神情如狂,飛身猛撲,知道他已動了殺機真怒,施出了煞招取勝。
  是以,也大喝一聲,「嗆」的一聲將『天雷劍』撤出鞘外來。
  『天雷劍』一出劍鞘,立時金紅光芒暴漲,劍光閃動中,隱隱雷鳴嘯聲,不但匹練耀眼眩目,而嘯聲也懾人心神,刺人耳鼓。
  『江海釣叟』曾是『天雷劍』的遊魂,就像被毒蛇咬過的人又看到了毒蛇一般,他不停的尖聲厲嗥,閃電般揮舞著手中的釣竿使出了渾身解數,企圖將辛不畏刺死。
  但是,辛不畏卻另有目的,他一面乘隙搶攻,一面見勢遊走,定要讓這個老奸巨滑的幫兇,輸得口服心服。
  數十個回合之後,『江海釣叟』已氣得哇哇怪叫,氣喘如牛,恨恨的喝了聲「好,右手飛舞著釣竿左手悄悄撤出了一柄尖刀。
  由於東天已升起朝霞,而『江海釣叟』撤出尖刀之際,正巧面向著東方,是以刀一撤出,立時寒光耀眼一亮。
  辛不畏早巳看致『江海釣叟』悄悄探手腰內,這時驀見耀眼光芒一閃,斷定那柄尖刀,很可能也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刃。
  也就在寒光一閃的同時,『江海釣叟』已在千百竿影中人一道寒光,疾射而出,快如奔電般,直刺辛不畏的小腹,又快又疾,又狠又準,顯然要將辛不畏挑個肚破腸出。
  辛不畏早已有備,加之這招偷襲,幾乎和錢婆婆方纔那招偷襲出自一轍。
  是以,大喝一聲,疾走旋轉飛舞的『天雷劍』,猛的立劍推進,一式「轉乾扭坤」,劍身暗勁一吐,光芒暴漲盈尺,逕向尖刀護平部位的根部切去。
  只聽「嚓,,的一聲輕響,尖刀應聲而斷,辛不畏的『天雷劍』卻趁勢切向『江海釣叟』,掃向他左肩的亮銀釣竿。
  『江海釣叟』一見尖刀斬斷,早巳驚得渾身一戰,這時又見『天雷劍』切向了他的鈞竿,哪敢再蹈昔年的覆轍,大喝一聲,疾演「脫袍讓位」。
  他哪裡知道,辛不畏就是要他露出雙肩和後背,是以就在『江海釣叟』變招的同時,辛不畏已旋身到了他的側背後。
  辛不畏自是不會放過這個致勝機會、大喝一聲,疾演一式「倒蹬腿」,呼的一聲踹向『江海釣叟』的背後心。
  『江海釣叟』年近七十,身為『黃河幫』的總分舵主,他能混到今天這個地位,當然並非僥倖獲致。
  這時一見背後空門大開,心中大吃一驚,顧不得再講什麼身份地位,嗥叫一聲,就地「懶驢打滾」,直向兩丈以上滾去。
  滾到兩丈以外,猛的挺身躍起,手中亮銀鉤竿,立時飛舞成一片密集銀幕,以防辛不畏跟蹤而至,挺劍追刺。
  待等發現辛不畏曬然而笑,橫劍卓立,根本沒有向他追擊,老臉頓時漲得通紅。
  為了爭回一點兒面子,只得橫目怒聲道:「耍機詐,弄技巧,難登大雅之堂,也不怕砸了你師父宮自豪的招牌!」
  辛不畏曬然一笑道:
  「在下曾說過,要想取你的老命,只是三招兩式的事,此刻距離八月十五還有近四個月的時間,趕快閉門坐關,苦練赴約拚命之學吧,否則,八月十六,江湖上便再沒有你朱七這號人物了……」話未說完,『江海釣叟』已氣得圓睜一對金魚眼,指著辛不畏,厲聲道:「好個混帳王八羔子,老夫二十年前名滿大江南北之時,你小子還在娘懷裡吃奶呢……」辛不畏淡然一笑道:「俗話說得好,『人窮不提曾祖富,好漢不談當年勇』,你也忘了『長江後浪推前浪』那句話了!」
  說著,舉手揮了個讓他離開手勢,繼續道:「好了,趕快回去換套衣褲,另購一襲蓑衣吧!」
  『江海釣叟』聽得面色一變,脫口驚啊,低頭一看,就得幾乎跳起來。
  只見他披在肩上的蓑衣,已被削得只剩下肩頭上的一圈圈了,而他的衣褲上,更是到處都是戈撇的口子,有不少地方已露出了肌肉。
  「江海釣叟,看罷,自覺當著這麼多屬下的面,這個面子可丟大了。
  是的,猛的抬起頭來,怨毒的望著辛不畏,切齒恨聲道:「好個混帳小子,居然敢召羞辱我老人家,今天如讓你小子活著離開,『黃河幫』裡再沒有我『江海釣叟』這號人物了!」
  辛不畏聽罷,俊面倏的一沉,同時怒聲道:「金眼魚,你要把照子放亮一點兒,並非在下不敢殺你,而是留你一條老命將來好去赴我義父的約!」
  說此一頓,一抖手中『天雷劍』繼續怒聲道:「好,既然你現在想死,那太簡單了,放馬過來,眨眼工夫要你命赴陰曹!」
  話聲甫落,已經看出辛不畏動了真怒,再交手『江海釣叟』可能要丟掉老命的錢婆婆,突然沉喝道:「慢著!」
  辛不畏聞聲轉首,只見一身黑衣的錢婆婆,面色已恢復了紅潤,手中僅餘的尺長杖柄也丟了,因而沉聲問:「你可是要再活動活動筋骨?」
  錢婆婆立即沉聲逍:
  「你也用不著激我,我是軟硬都不吃,你現在雖然略微佔了些上風,真的與我們總分舵主動起手來,你小子也沒有什麼好處……」辛不畏劍眉一蹙問:「你的意思是……?」
  錢婆婆正色道:
  「我老婆子的意思是,既然你師父已約了我們總分舵主八月十五『日月坪』上見,咱們就新仇舊恨到時候一起算……」話未說完,『江海釣叟』為了顧全顏面,卻在旁沉聲道:「怎麼著,聽你的口氣,可是要把這小子放了?」
  錢婆婆並不因為他是總分舵主而對他心存尊敬,立即譏聲道:「你也用不著在那裡死要面子,非把他小子擱在這兒不可,咱們這邊幾十口子人,固然可以放他小子的血,好弟兄的命至少也得賠上二三十條,難不成你真的要讓這些好兄弟的血,把這片河水染紅了?」
  『江海釣叟』當然心裡有數,立即恨恨地一點頭,望著辛不畏,恨聲道:
  「好,算你小子運氣好,今天的事咱位就此告一段落,你回去告訴『毒龍』宮自豪,今年八月十五日,深夜子時,老地方,老夫一定準時到!」
  說此一頓,接著又冷冷一笑道:
  「回去告訴他,運氣不會每次都照顧他,這一次他再被逼下丈懸崖,定要跌成因醬肉餅爛泥吧!」
  吧字出口,倏然轉身,向著四五十名黃衣大漢一揮手,沉聲喝了聲:「走」,當先向潼關方向馳去。
  辛不畏本準備放手力搏,對方死傷慘重自在想像之中,而自己本身掛綵流血,恐怕也勢所難免,而錢婆婆幾句話竟化解這場活劫。
  由於內心的感動和歉疚,不由望著正待轉身離去的錢婆婆,招呼道:「錢婆婆……」話剛開口,錢婆婆已回身瞪著他,沉聲道:「有什麼話快說,我老婆子可沒有心情聽你嚕嗦!
  辛不畏只得歉聲道:
  「非常抱歉,由於在下的收手不及,讓你失去了三個兒子……」錢婆婆冷冷一笑道:「你用不著對我說這些,我還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不過,今後你行走在江湖上,可要自己小心點兒!」
  說罷轉身,展開身法,直向已奔出數丈的一群黃衣大漢迫去。
  辛不畏望著離去『江海釣叟』等人的背影,發現險峻巍峨的潼關已在四五里外。
  再看看身旁不遠的滾滾濁水,立時想起了落水的師妹柳效梅。
  心中一陣悲痛,不由激動的滾滾落兩行淚水,口中喃喃道:「師妹,是我害死了你,如果我聽你的話,改天再設法度河,便不會發生翻船落水的事情了!」
  說至傷心處,竟忍不住嗚咽哭出聲來!
  「這年頭兒的怪事可真多,這兒一個伙子哭著喊師妹,那邊一個小姑娘卻哭著師哥……」辛不畏聞聲一驚,倏然回頭,只見一個身穿灰舊長衫的中年儒士,修眉細目,手拎五柳黑鬚,正望著打量。
  中年儒士本是白皙面皮,但他的臉上和他那襲從來沒渡過一次的灰衫一樣,佈滿了斑斑油泥,如果他手中拿的不是褶扇而是打狗棒,辛不畏一定會認為他是丐幫的花子。
  辛不畏見中年花子悄沒聲息的來到了他的身後,而且直到發話方始發覺,知道對方絕不是等閒人物。
  同時,也斷定中年儒士,早在他和『江海釣叟』交手打鬥時,業已到了現常由於斷定對方是武功不俗的高人,是以,急忙收劍入鞘,抱拳硬嚥著問:「前輩是說,方才遇到一位小姑娘?」
  中年儒士正色道:
  「是呀!看那小姑娘渾身濕淋淋的,口口聲聲哭師哥……」辛不畏一聽「渾身濕淋淋的」,目光倏然一亮,脫口急聲問:「前輩說的那位小姑娘,可是身穿綠絨勁衣,背繫綠鞘劍?」
  中年儒士再度正色道:
  「是呀!看她年紀,最多也不過十八九歲……」話未說完,辛不畏已興奮的說:「前輩,不會錯了,你說的正是在下的師妹柳效梅……」想是由於心中特別興奮和意外驚喜,話未說完,一雙星目中,再度激動地滾下了兩行淚水。
  中年儒士卻迷惑的問:
  「看你們兩人都渾身濕淋淋的……」
  辛不畏急忙道:
  「前輩有所不知,半個多時辰前,我們乘小船渡河,船至河中,突然被『黃河幫』的水賊將小船扳翻了……」中年儒士立即接口道:「於是你們兩人都落水了?」
  辛不畏急忙頷首道:
  「是的,當時有十多個水賊向我們攻來,晚輩為了阻止水賊接近小船,無暇兼顧到她,只叫她緊緊抓往小船,沒想到,她真的躲過了這場洗劫……」說著,竟高興地笑了,同時,舉袖拭淚,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請前輩不要見笑,我一個大男人,竟然哭了!」
  話聲甫落,中年儒士竟有些生氣地駁斥道:「你這是什麼話,如果一個人,他的師妹落水死了,而他連一滴眼淚都不流,那他與禽獸何異?」
  辛不畏聽得既慚愧又感動,連連頷首應是道:「前輩說的極是,那就請前輩告訴晚輩,您在何處遇見晚輩的師妹?」
  中年儒士「噢」了一聲,舉手一指東南山區,道:「喏!你看到了沒有,七八里外那座山坳間的山口,沿著小道往裡走,不出數里,便有三間茅屋……」辛不畏一聽,不由啊了一聲道:「這麼片刻之間的工夫,她已流到那麼遠了呀?」
  中年懦士立即舉手一指黃河沉聲道:
  「回頭看看你身後的黃水,瞬間數里,片刻工夫流那麼遠,還算遠嗎?」
  說罷,又望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河水的辛不畏,繼續說:「本來我可以帶你前去的,但受了另一個傷心小姑娘的感動,決定幫她去找一個名叫辛不畏的混帳小子……」辛不畏聽得渾身一戰,再度脫口驚啊,張大一嘴巴,望著中年儒士,呆了!
  中年儒士看得一愣,不由迷惑地沉聲問:「你小子是怎麼回事?」
  辛不畏本待說「我就是辛不畏呀!」,但聽了中年儒士不太友善的口氣,到了唇邊的話,修然往口說了。
  這時見問,只得急定心神,展顏一笑道:「沒什麼事,晚輩只是突然想到,這麼多有問題的小姑娘,都讓您老人家碰上了!」
  了字出口,急忙抱拳,含笑恭聲道:
  「前輩,再見了,您老人家去找您的混帳小子吧!晚輩可要去追晚輩的師妹了。」
  說罷轉身,不待中年儒士有何表示,展開身法,直奔東南,同的興奮,令他幾乎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中年儒士看得一愣,望著如飛馳去的辛不畏,終於無可奈何的搖頭笑了,同時笑聲道:「好個混帳小子,我老人家一生專門耍人,沒想到今天反而遭你小子耍了!」
  這些話辛不畏當然聽不到,但他卻想像得到。
  辛不畏根據中年儒士最後的一句話,斷定中年儒士是特地專程來找他!
  他不相信師妹柳效梅不但上了岸,而且已進入了山區,因而也斷定,中年儒士方才說的三間茅屋,很可能就是師妹等候他會面的地方。
  根據這個判斷,不會游水的師妹,顯然也是這位老人家拯救上岸的。
  當小船被『黃河幫』的水賊扳翻之際,他曾看到上游有一條黃漆小船如飛衝來,那上面操槳駕船的人,當然就是這位中年儒士。
  至於這位中年儒士是師門有淵源的前輩,抑或是京師『威遠縹局』總鏢頭『金刀』於化龍的友人,稍時見了師妹柳效梅,一問便清楚了。
  不過,根據那中年儒士不太友善的口氣,顯然暗中有些偏袒於美蘭,如以此點來判斷,對方又很可能是『金刀』於化友的友人了。
  辛不畏心情極端興奮,身法愈馳愈快,雖然日頭己上三竿,但山邊的流風,依然透衣生寒,他一心想著稍時見到師妹柳效梅的情景,雖然曾經在水中陸上激戰了半個多時辰,但他依然精神奕奕,不覺得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