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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為虎作悵恨難言

  袁中笙心中驚恐,不由分說,向前「呼」地拍出了一掌,那一掌,在他自己而言,還只是想將郭不濁的來勢,阻止一阻而已。
  可是,他這裡一掌才出,肩頭之上,突然又是一麻,壽菊香的一指,恰又指在他的肩頭之上,太陰真氣,也隨之傳入!
  要知道袁中笙本身功力,已經極其不弱。郭不濁的攻勢雖然凌厲,但是他這一掌,已足夠擋得住郭不濁的攻勢而有餘了!
  而今,再加上壽菊香的太陰真力,那一掌的力道,更是非同小可!
  袁中笙一覺出壽菊香的太陰真力,又在自己身上傳過,他心中不禁一驚,在百忙之中手臂向下,猛地沉了一沉。
  本來,袁中笙的那一掌,乃是對準了郭不濁的胸前掃出的,此際,他的手臂陡然一沉,那一掌攸變得擊向郭不濁的下盤了。
  郭不濁眼看自己一劍將要刺中對方,去勢更劇,然而,在轉眼之間,一股強大之極的力道,已經湧到了他雙腿之前!
  郭不濁知道不妙,一聲怪叫,豁了出去,五指一鬆,手臂一振,那柄長劍,幻成了一道品虹,向袁中笙激射而出!
  袁中笙這時,武功造詣極高,雖然他還不知如何運用體內所蘊積的內力,但是眼明、手快、耳靈、動作快捷,卻是遠勝以前了。
  若是在以前,這一柄長劍,在距離如此之近的情形下飛來,袁中笙非被當胸刺穿不可!
  但這時,他一見劍到,身子微微一側,就在長劍在他身邊,「刷」地掠過之際,他手探處,已握住了劍柄,順手一抖,將那柄長劍,抖出了「嗡」地一聲。
  也就在他抖劍作聲之際,又聽得「格格」兩下骨斷之聲。
  只見郭不濁修長的身軀,「砰」地跌到在地,額上汗珠,比豆還大!
  敢情剛才袁中笙那一掌之力,向他的下盤壓去,郭不濁抵禦不住,雙腿腿骨,也自斷折!
  郭氏兄弟雙腿先後斷折,只不過是一眨眼間的事情。袁中笙自己,心中因為驚駭過甚,根本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只是大口喘氣!
  而龔生智、范玉雲和張青雲三人,自度武功和郭氏兄弟,也只不過在伯仲之間。郭氏兄弟既然在片刻之間,便折了雙腿,自己再耽擱下去,那也一樣凶多吉少!
  可是,他們卻又全是在武林上有頭臉的人物,總不能說溜便溜!
  因此,他們僵在當地,狼狽之極!
  一時之間,誰也不開口,只聽得霍貝大聲道:「師傅果然好功夫!」
  袁中笙心中正在焦急莫名、一聽得霍貝這樣說法,更是啼笑皆非,連忙叱道:「住口!」
  霍貝縮了縮頭,不敢再言語,壽菊香則冷冷地道:「中笙,還有三個。你不妨再去問他們一問,剛才我說的話他們是否聽到,若他們不出聲,再將他們的雙腿,-一擊斷!」
  袁中笙喉間發澀,又道:「我師傅……剛才的話,你們可聽到了?」
  范玉雲等三人,互望了一眼,心中僅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如今自己打不過壽菊香師徒,但如果三派聯手,傾力而為,那麼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又何必計較一時之受辱?
  三翼飛虎龔生智首先道:「她一再重複,我們自然是聽到了。」
  張青雲也道:「武當派也知道了!」
  壽菊香「嘿嘿」冷笑起來,道:「今日我不取你們性命,是要你們知道,我並不是隱居在高黎貢山不出,而且就算我不出,我徒兒也非你們所敵,你們只管向普天下武林人物提及此事便了!」
  張青雲等三人,面色鐵青,一言不發。
  壽菊香又得意地大笑起來,笑聲桀桀,驚人到了極點,道:「你們還不走麼?」
  張青雲扶著范玉雲,首先向外走去,三翼飛虎龔生智,則向前踏出了兩步,將腿骨斷折的郭氏兄弟,一邊一個,挾在脅下,也向外走去,不一會,便已經出了這個山谷。
  袁中笙望著他們的背影,剛才的事,在他來說,又如同一場噩夢一樣!
  他呆呆地站著,只聽得文麗嬌滴滴的聲音,傳入了耳中,道:「小師叔,你不但武功高,而且,還風流得很啊!」
  袁中笙倏地轉過身來,道:「你……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文麗俏臉生暈,向地上那武當女弟子的屍體一指,道:「你看,這賤人一定是不肯聽你的話,所以你才將她殺了的,小師叔,其實,你何必捨近就遠呢?」
  文麗在講這幾句話時,眉梢眼角,春意盎然,袁中笙心中不自由主,怦然而動,他連忙轉過頭去,不再直視文麗,道:「胡說!」
  文麗不知道袁中笙的心意,究竟如何,她雖然有意引誘袁中笙,但此際人多,她也不敢做得太露骨,因之袁中笙一叱,她便不敢再言事。
  壽菊香則「桀桀」怪笑,道:「中笙不到兩個月,你便可以威名遠播了!」
  袁中笙苦笑道:「是惡名遠播!」.
  壽菊香「哼」地一聲,道:「這是什麼話?」
  袁中笙吃了一驚,訥訥道:「我……我是說……我一下子傷了那麼多人,豈不是惡名遠揚了麼?」
  壽菊香一聽,這才轉嗔為喜,道:「放我下來。」
  厲漠漠和文麗兩人,將壽菊香放在一塊平整的大石之上,壽菊香道:「你們都出山谷去,中笙一人,留在我的身邊。」
  眾人連忙一齊退了出去,袁中笙不知道壽菊香又會出些什麼古怪花樣,伺立在旁,心中惴惴不安。
  等到眾人全出了山谷之後,壽菊香才開口說話,她的語音,忽然變得十分柔和,十分動聽,道:「中笙,你看我武功如何?」
  袁中笙不禁由衷道:「你武功之高,可稱是空前絕後了!」
  壽菊香卻道:「不,我所練的太陰真氣,共有九重境界,我只練到了第八重境界上,便自走火入魔。尚幸我武功根基好,是以還有幾隻手指,可以動彈,不至於全身盡皆僵如木石!」
  袁中笙不知道壽菊香這時,向自己提起她自己的事來,是什麼意思,只是唯唯以應。
  壽菊香又道:「只要我能再將太陰真氣,納入正軌,那麼,我的功力,便可到最高境界了!」
  袁中笙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壽菊香道:「多年來,我四出訪查,知道了我並非無望,我仍可將走人岔道的真氣,納人正道!」
  袁中笙聽了之後,心中大吃了一驚!
  他心想,壽菊香如今,只有幾隻手指可動,她一出現,已然使許多武林高手,望風披靡,如果她真氣納入正道,全身都能動彈時,那還當了得?
  他忙道:「真的麼?」
  壽菊香雖是老奸巨猾,但卻也未曾聽出袁中笙這一問是另有含意的。
  她只是道:「真的。據我所知,若是能得到了七冊玄門要訣,那麼我的問題,便可迎刃可解了!」
  袁中笙聽了,心頭更是怦怦亂跳。
  因為他知道,那七冊玄門要訣,並不是虛幻不可求的物事,有四冊在費絳珠手中,三冊則分別在他師傅馬放野和馮大俠夫婦處,如果壽菊香得齊了七冊玄門要訣,那武林劫難之日便降臨了!
  一時之間,他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只是張大了口望著壽菊香。
  壽菊香歎了一口氣,道:「但是,玄門要訣共有七冊,只不過是江湖上的傳說而已,我費盡心機,也只不過查出馬放野、馮聖、何芳三人,是玄門七派的傳人,但如今看情形,他們身上,也未必有玄門要訣!」
  袁中笙一聽,忙道:「他們三人身上既然沒有玄門要訣,師傅,那你就將他們放了吧。」
  壽菊香桀桀笑道:「那卻不能,我還未曾確定這一點哩!」
  袁中笙急得連連搓手不已,他因為心中發急,手中不斷地在出汗,搓得幾搓,手心已然濕透!
  他心中亂成了一片,一點主意也沒有。
  只聽得壽菊香又道:「我知道,那玄門要訣上的武功,乃是一股至陽至剛之氣,而我所練的太陰真氣,則恰好與之相反,是以,如果我得到了玄門要訣,便有希望使真氣歸人正道了!」
  袁中笙直到此際為止。仍然不知道壽菊香向他講了這麼多話,又屏退了眾人,是什麼意思。他只是道:「那自然是。」
  壽菊香突然轉過異光四射的眼睛,向袁中笙望來、道:「玄門要訣難得,我看你一身真力,也屬至陽至剛,而且極其充沛,你若是將你體內其力,盡力一齊逼入我的體內,或許有些用處!」
  袁中笙一聽,不禁大驚,道:「這……這……」
  壽菊香道:「你何必不願意?需知這事,對你並沒有壞處,在你至陽之氣逼人我體內之際,我體內的太陰真氣,也必然有一部份歸人你的體內,可以使你內力,剛柔互濟,功力更高!」
  壽菊香此際所說的,乃是絕頂武學的道理,袁中笙聽來,也根本不甚了了。
  而他剛才大是吃驚的原因,也根本不是因為怕自己吃虧,而是他根本不願見壽菊香身子復原,更不願因為他自己的力量,而使壽菊香復原!
  壽菊香話講完,袁中笙仍然呆住了作聲不得。
  壽菊香卻未曾看出袁中笙的心意來,道:「你將手掌抵在我的靈台穴上,用力將你體內真力,逼人我的體內,一分力道也不可留!」
  袁中笙本來,還是萬萬不願的,因為他知道這件事,關係武林命運,實是非同小可!
  因為壽菊香的身子僵硬,不能動彈,她要作惡,自然有諸多不便。
  而如果一旦她身如常人,能自由行動,那無異是放凶出柙了。
  是以,他剛才已有轉身便逃之意。可是,他一聽得壽菊香如此說法,心中不禁為之猛地一動,陡地想起一個主意來!
  他想起,那「靈台穴」乃是人身上一等一的要穴,如今,壽菊香要他將掌心抵在靈台穴上,那自然是對他十分相信之故。
  但如果自己在一抵住她的靈台穴之際,立時傾全力以赴,將內力湧出,是不是可以有希望將壽菊香震成重傷呢?
  袁中笙一想及此,心頭不禁怦怦亂跳!
  因為他這時,如果能夠將壽菊香震成重傷的話,那麼,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他可以立即回那座赤松林去,將師傅和馮大俠夫婦救出來!
  袁中笙一想及自己要暗算壽菊香,他面色實是蒼白得可以。
  因為,如果暗算不成的話,將會有什麼後果,那實是可想而知的事!
  幸而,壽菊香此際,對袁中笙十分相信,雖是袁中笙的面色蒼白得可以,她也未曾在意。只是催道:「你聽到了沒有?」
  袁中笙身子一震,道:「聽到了!」
  壽菊香道:「那就快將你的掌心,貼在我的靈台穴上,運氣向前襲來。」
  袁中笙又戰戰兢兢地答應了一聲,一步跨到了壽菊香的背後。
  到了壽菊香的背後,他才略鬆了一口氣,伸出手臂去。當他伸出手臂的時候,他想及自己將要做的事情,手臂竟在微微發抖!
  好不容易,他的掌心,已經貼在壽菊香背後的「靈台穴」之上了。
  壽菊香的身子,雖然僵硬不能動彈,但是她全身關穴之上,真氣激盪,力道是非同小可。袁中笙手掌貼了上去,幾乎被一股大力,將手掌震了開來!
  袁中笙連忙一運力,手掌才貼了上去,只聽得壽菊香尖聲道:「快出力!」
  袁中笙一咬牙,答應道:「好!」
  他一個「好」字才出口,真氣運轉,將他所能聚得到的內力,全部聚於右掌掌心,陡然之間,一聲大喝,那一股聚在掌心上的力道,已如同排山倒海也似,向前直吐了出去!
  袁中笙在將那一股力吐出之際,他實是豁了出去,什麼也顧不」得了。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壽菊香發出了一聲悶哼!
  同時,袁中笙只覺得有一股極其陰柔的力道,自壽菊香的「靈台穴」中,反震了出來。
  那股陰柔之極的力道,竟無孔不人,立時在袁中笙掌心的「勞宮穴」中,鑽了進來,迅即和袁中笙體內真氣相碰!
  袁中笙在那電光石火之間,心中不禁大驚,以為反著了壽菊香的道兒!
  但是,他立即想起壽菊香的話來,壽菊香曾提及,如果她的純陰之氣,進人袁中笙的體內,那只有對袁中笙的功力有助!
  是以,袁中笙只是略一驚惶,立即便定下神來。
  而也就在這時候,只聽得壽菊香再是一聲悶哼,她的身子,從軟兜之中,跌了出來,跌出了七八尺,「砰」地一聲,倒在地上!
  袁中笙見了這等情形,心中又不禁大喜!
  因為壽菊香之向前跌出,分明是被他一掌之力震出去的,她跌出如此之遠,一定不死也受重傷了!
  袁中笙一面心中高興,一面足尖一點,便已經躍到了壽菊香的身旁!
  袁中笙向壽菊香的身邊掠去,是想看一看壽菊香的傷勢,究竟是否沉重,自己是不是需要補上一掌的。
  可是,他才一掠到了壽菊香的身邊,忽然聽得壽菊香發出了一陣歡嘯聲來!
  袁中笙猛地一呆、立即站定了身形!
  只見壽菊香倒在地上,一條右臂,卻在揮舞不已!
  隨著她右臂的揮舞,有一股強大到了極點的力道,轟轟發發,向四面八方,湧了出來。
  由於壽菊香的手臂,只是在亂揮亂舞,是以那股大力,絕無規律,轉眼之間。便形成了一個力的漩渦,使得袁中笙連身子都站不穩,如同陀螺也似,滴溜溜地亂轉起來!
  袁中笙心中的吃驚,實是無與倫比!
  他甚至顧不得穩定身形!因為壽菊香的全身,本來只有幾個手指可以動彈的,但如今,卻整條手臂,可以揮動自如了!
  由此可見,剛才他猛地吐出的那股大力,絕未能將壽菊香擊傷,反倒幫了她的忙!
  袁中笙正在吃驚間,壽菊香在狂揮亂舞的手臂,突然停了下來,袁中笙的身子,仍然東倒西歪了好一會,才得以站定。
  只見壽菊香的身子,不但有一條手臂可以揮動自如,連頭部也可以動彈了,她抬起頭來,連聲道:「好!好!好!」
  她一連講了三個「好」字,袁中笙又不禁被她嚇出了一身冷汗來!
  原來袁中笙以為,那一定是自己要害她的圖謀,已被她發覺了,所以她才一口氣連說了三個「好」字的。
  袁中笙呆若木雞也似地站著,可是壽菊香卻立即笑了起來,道:「快將我再抱回那大石上去!」
  袁中笙不敢不從,將壽菊香抱回了那塊大石之上,壽菊香笑道:「不錯,剛才你一發力,我頭部和右臂.已可動彈了。」
  袁中笙聽得她這樣說法,心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下來。
  因為他至少知道,壽菊香並未發現自己的圖謀。
  然而,他心中同時卻也苦笑不已,因為他原來是想將壽菊香震傷的,卻不知道非但不會達到目的,反而使壽菊香得了極大的好處!
  他只得乾笑了幾聲,道:「在你背後,有一股力道,也襲入了我的勞宮穴。」
  壽菊香道:「你功力也可因之提高,來,你再像剛才那樣出力襲我靈台穴,或許不必玄門要訣.我身子便能復原了!」
  袁中笙冷汗直淋,道:「好……再試試看……」
  他剛才,因為想發力將壽菊香震傷,是以全力以赴的。
  但如今,他是說什麼也不肯再全力以赴了,所以,一連試了七八次,雖然次次都將壽菊香的身子,震跌出去,但是壽菊香的身子。除了右臂和頭部之外,卻仍是不能動彈!
  看官,要知道,這時袁中笙就算全力以赴,壽菊香也得不到好處了。
  因為袁中笙在第一次發力之際,他體內的真力,是純陽之力,至剛至猛,就算是功力遠較袁中笙深的人,也未必能有這樣的力道。
  藉著他這股至陽之力,使得壽菊香的「手少陽三焦經」上,走入岔道的真氣,一齊納入了正道,所以她的一條手臂和頭頸,便能轉動了。
  而在此同時,壽菊香的太陰真力,也襲入了袁中笙的體內。
  袁中笙的確因之得到了極大的好處,他內力之強,已在以前之上了。
  然而,他內力雖然強過以前,卻已不再是純正的陽剛之氣,所以,壽菊香便得不到好處了!
  試了七八下之後,壽菊香歎了一口氣,道:「看來還是要找那七冊玄門要訣。」
  袁中笙抹了一把汗,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壽菊香向袁中笙望來,道:「中笙,你使我手臂可以揮動,我自度世上已沒有什麼人可以敵得過我了,你確是我的好徒兒。」
  袁中笙苦笑道:「師傅過獎了!」
  壽菊香「桀桀」怪笑,發出了一連串尖銳的短嘯聲,只見厲漠漠、文麗和霍貝三人,一齊向山谷之中,奔了過來。
  當厲漠漠等三人,向山谷中奔來之際,壽菊香端坐在那塊大石之上,一動也不動。三人之中,厲漠漠首先奔到了壽菊香的近前。
  她一到了壽菊香的前面,壽菊香突然之際,揚起了手背來,電光石火之間,已經將掌心按在厲漠漠的頭頂之上!
  當壽菊香的掌心,乍一放在厲漠漠的頭頂之上的時候,厲漠漠呆了一呆,還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壽菊香全身僵硬,已非一日,厲漠漠做夢也料不到在離開山谷的那一瞬,壽菊香的手臂,已可以活動,所以,一開始,她眨了眨眼睛,還不知恐懼。
  可是,她究竟也是武功見識極高的人,一呆之下,立即覺出了自己處境之險!
  雖然壽菊香的掌中,仍是一點力道也未曾發出,但是她的身子,卻已向下軟來,「拍」地一聲,跪倒在地上,汗如雨下,顫聲道:「師傅……師傅……」
  她只叫了兩聲,已是面如土色!
  壽菊香「哈哈」一笑,手臂縮了回來,道:「我已有一條手臂可以動彈,你若是對我有叛逆之意,那更是自取其死了!」
  壽菊香的語音,陰森冰冷,使得聽她講話的人,心中更不禁生出了一股寒意,袁中笙在一旁,一顆心更是咚咚亂跳!
  厲漠漠在地上磕頭不已,道:「師傅,徒兒這一世,甘願為你作牛作馬,赴湯蹈火,都不敢有一絲叛逆之意,師傅只管考驗我好了!」
  在壽菊香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奸詐陰險的笑容,她幽光閃閃的雙眼,也緩緩地在文麗、霍貝和袁中笙三人的身上掃過。
  袁中笙勉力鎮定心神,才不至於露出慌張的神色來。
  壽菊香望了四人一眼之後,手在石上一按,整個人已向前,飛了出來。
  她本來全身僵硬,任何行動,皆須他人扶持。但這時一條手臂已可轉動自如,手在石上一按之際,身子平平地借力,飛出了丈許,落在軟兜之上,道:「將我抬回赤松林去!」
  厲漠漠和文麗兩人,連忙答應了一聲,抬起了壽菊香便走。
  壽菊香又道:「中笙,你兩師徒跟在我的後面!」
  袁中笙心中歎了一口氣,只得道:「是!」
  當下,厲漠漠和文麗兩人,抬著壽菊香走在前面,袁中笙和霍貝兩人,跟在後而,不一會,便已出了這個山谷。
  一出這座山谷,袁中笙便已看到,這個山谷,離那座赤松林並不是十分遠,他回頭向山谷之中,望了一眼,一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些屍體,他的心便直向下沉去,實是再也提不起勇氣來面對現實!
  霍貝看出了袁中笙的心境,他心中在暗地歡喜,因為這一切,本來就全是他做下的事情,是他布成的圈套,引袁中笙鑽進去的。
  袁中笙鑽進了霍貝的圈套,全然不覺,反而將他當作了好人!
  這時,霍貝以十分關切的神情,輕輕一碰袁中笙,以極低的聲音道:「袁大哥,我們別離得太遠了,以免老賊婆起疑。」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茫然道:「霍兄弟,你……說我該怎麼樣?」
  霍貝低聲道:「如今,你只好弄假成真了。」
  袁中笙一聽,陡地一呆,道:「你說什麼?」
  霍貝忙道:「你低聲些!」
  霍貝雖然立即發出了警告,但是卻已經慢了一步!
  只聽得在前面三四丈處的壽菊香,已經問道:「中笙,你在說什麼?」
  袁中笙吃了一驚,道:「沒……沒有什麼。」
  壽菊香的為人,極其猜忌多疑,袁中笙的這樣回答,本來是絕不能令她滿足的。但這時,她剛因為袁中笙的純陽之力,而使得她僵硬已有多年的身子,居然有一條手臂可以動彈,心中高興,只當袁中笙真的是忠心耿耿,所以竟未起疑,反說道:「你們師徒兩人,若是有事,只管自便去行事好了!」
  霍貝連忙道:「師祖,師傅的意思是,咱們既然得罪了三派高手,索性再去找這三派中人的晦氣,以揚師祖名聲!」
  在霍貝講那幾句話的時候,袁中笙連連以肘碰他,但是霍貝卻置之不理。
  壽菊香哈哈大笑,道:「好主意,但你們要小心,據說武當掌門蒼雲老人也已下山,這老兒大不好惹,遇上了他,你們可要走為上著。」
  霍貝答道;「我們記得了。」
  壽菊香一路怪笑不已,一路催著厲漠漠和文麗兩人,向前飛奔而出,轉眼之間,便已經沒入了那片赤松林之中了。
  袁中笙一等看不到泰菊香的背影,便沉聲道:「霍兄弟,這便是你的不是了,我酒後糊塗,鑄成了如此大錯,正待粉身碎骨,以求彌補,你如何說我還要去找三派人的晦氣?」
  霍貝一笑,道:「我若不是這樣說法,我們又怎能自由交談?」
  袁中笙聽了,不禁一呆,心忖:霍貝的話,可是大有道理啊!
  他只覺得不論在什麼樣的情形下,自己若是和霍貝發生了爭論,似乎理虧的總是自己!當下,他歉然一笑,道:「霍兄弟,是我的不是了。」
  霍貝淡然一笑,道:「常言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袁大哥,時間長了,你便可以知道我是全心全意為你的了。」
  袁中笙心中的歉意更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霍兄弟,你剛才說我唯一的辦法,使是弄假成真,那是何意?」
  霍貝道;「你如今拜在壽菊香的門下,是假情假意的,我如今的意思,便是要你真心真意地拜在她的門下!」
  袁中笙一聽,心中不禁又驚又怒!
  他想要大聲中斥霍貝幾句,但是轉念一想,心忖自己錯怪霍貝,已非一次,他如今又這樣說法,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要胡亂責怪,又怪錯了人!
  因之,他將怒意強忍了下去,道:「我不明白你這樣說法,將陷我於何地!」
  霍貝搖了搖頭,道:「袁大哥,我只想救你。」
  袁中笙望著霍貝,一句話也不說。
  霍貝沉聲道:「袁大哥,你想想,如今你得罪了青城、峨嵋、武當三派,這三派乃是方今武林之中,勢子最盛的三派,凡是正派中人,誰不幫他們的忙?如今你的處境如何,你可曾想過麼?」
  袁中笙一聽得霍貝這樣說法,不禁冷汗直淋,更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霍貝攤了攤手,道:「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你除了真正托庇於壽菊香門下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袁中笙緊咬牙關,從牙縫之中,迸出了一句話來,道:「那我寧願死了!」
  霍貝一聽,「哈哈」大笑起來,道:「好!說得好,豪壯之極!」
  袁中笙聽出霍貝似乎大有譏諷之意,便翻著眼睛,向霍貝望來。
  霍貝笑聲陡止,道:「袁大哥,你投在壽菊香門下,本來是為了救師一片苦心,在那山谷中發生的事,也全是酒力作祟,豈能怪得你?然而你一死,你的苦心,還有誰知,武林之中,人人都只當你是一個禽獸不如的人而已!」
  袁中笙聽了,只是站住了發呆。
  霍貝所講的那一番話,可以說正說人了他的心坎之中!
  需知道,武林中人,看得最重的,絕不是生死,而是名節,一死可以全名,則往往樂於赴死!袁中笙自然也不能例外。
  所以,他一聽得霍貝如此說法之後,便覺得自己萬萬死不得!
  因為此際一死,遺臭萬年,那實是太不值了!
  然而,如果想不死的話,那麼除了真心真意,托庇於壽菊香的門下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可想?
  袁中笙一想到此處,心中更是哭笑不得!
  在那剎間,他只覺得命運像是永遠在和他作對一樣,凡是他極不願意做的事,偏偏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令得他非做不可!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並不言語。
  霍貝道:「袁大哥,你如今必須忍辱偷生地活下去,反正壽菊香對你十分信任,你若是學會了她太陰真氣功夫,那時,又何愁不能洗刷你的聲名?」
  袁中笙茫然道:「學太陰真氣?」
  霍貝忙道:「是啊,你如果怕學不會的話,壽菊香教了你什麼,你便來和我一齊磋商研究,盡兩人之力,便不怕半不會了!」
  看官,要知道霍貝袁中笙打交道以來,說盡了千言萬語,但是卻沒有一句是真心話,直到此際,他才說出了心中話來!
  原來,霍貝的為人,不但聰明之極,而且陰險深沉也到了極點,忠厚溫誠的袁中笙和他在一起,實是沒有法子不受他的撥弄!
  而霍貝為來為去,也只是為了想要學會壽菊香的太陰真氣功夫!
  因為,當壽菊香要強收袁中笙為徒之際,霍貝便已看出,壽菊香對袁中笙十分賞識,有意將袁中笙作為傳衣缽的弟子,所以他才挖空心思,要袁中笙對他大起好感,又勸袁中笙假意投在壽菊香的門下。
  然後,他又進一步下了圈套,使袁中笙認為那些事是袁中笙醉後做的,要袁中笙真心跟壽菊香學武功,他便可以從中取利了!
  這一切經過,袁中笙自然是做夢也想不到的,直到此時,袁中笙仍然以為霍貝處處為他著想,是一個難得的好朋友!
  袁中笙呆了片刻,道:「只怕壽菊香未必肯以這門絕技傳我。」
  霍貝道:「只要你絕不露出是假意拜在他門下一事來,我看她會傳授給你的。」
  袁中笙又呆了半晌,這才道:「那麼,我師傅和馮大俠夫婦,便不要救了麼?」
  霍貝假作義形於色,道:「這是什麼話,自然要救的,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好了。」袁中笙十分感激,道;「你有什麼辦法?」
  霍貝道:「我如今也說不上來,但見機行事,我總還會的。」
  袁中笙緊緊地握住了霍貝的手,道:「霍兄弟,我一定聽你的話。」
  霍貝道:「那你要千萬記得,絕不可露出一絲風聲來。
  袁中笙在這樣的情形下,除了點頭答應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可想?
  他歎了一口氣,低著頭向前走去,霍貝就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一逕向那座赤松林走去,眼看便要進人林子了,忽然聽得道旁草叢之中,傳來了一個十分蒼老的聲音,道:「小子且住!」
  袁中笙和霍貝兩人,乍一聽得草叢之中,忽然有人出聲,都不禁嚇了一大跳!
  他們心中害怕,倒不是為了別的,因為壽菊香就在林中,就算遇到強敵,也不打緊,而是怕他們剛才所說的話,被人偷聽了去!因為剛才那番話,若是被人偷聽了去的話,傳人了壽菊香的耳中,實是不堪設想!
  他們兩人,陡地一呆,連忙轉過頭去看時,只見路旁的草叢之中,一個人長身而起,白髯當胸,衣袂飄飄,乃是一個威嚴之極的老者,不是別人,竟是黑道奇人,費七先生!
  霍貝曾隨著滇南四鬼,大鬧費家莊。他和文麗一樣,在費家莊中,盜到了那輛寒霜劍,通過了考驗,才正式拜師的,他自然認得出費七先生來的。
  而袁中笙和費七先生會面,更不止一次!
  當下,兩人一見費七先生現身,心中均不禁一凜,不知將要有什麼事情發生,兩人你望我,我望你,不得不停了下來。
  費七光生一長身而立之後,只見他衣袂飄飄,已然向前跨出了一步,這一步,竟跨出了一大有餘,霍貝和袁中笙兩人,只覺得一陣輕風過處,費七先生已經來到了他們的身前!
  袁中笙知費七先生在此時此地,突然現身,一定是大有原因的,他陪了一個笑,道:「費老前輩,不知有何指教?」
  費七先生沉聲一笑,道:「小子,你的事發了,快跟我走吧!」
  袁中笙一聽得費七先生說「你的事發了」,他不禁面上發黃,他不知道費七先生究竟是指什麼事而言,只當費七先生也知道他假意拜在壽菊香門下一事,而「事發了」則正是指這件事已被壽菊香知道了而言,他如何能以不驚?
  一時之間,他呆若木雞,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而霍貝卻比袁中笙聰明得多,他乍一聽得費七先生這樣說法,心中也不免一驚。但是他立即想到,袁中笙假意拜師一事,就算為壽菊香所發覺,也決無連費七先生都已知道之理。
  而費七先生又要袁中笙跟他去,由此可知,費七先生所指的一定是另外一件事!
  霍貝認識費七先生,但費七先生卻並不認得霍貝,他連眼角也不向霍貝轉一下,冷冷地道:「小子,沒有你的事,你別多管。」
  他一面說,一面紅潤已極蒲扇也似的大手,已「呼」地一聲,向袁中笙的肩頭,抓了下來。
  袁中笙見他不問情由便來抓自己,心中不禁大驚,身形一閃,便向外疾飄而出!本來,費七先生的武功造詣,何等之高,他這出手一抓,看來雖是十分隨便,但實則上,內中卻蘊藏著十分厲害的變化,一丈方圓之內,全在他手掌的籠罩之下!
  在費七先生想來,自己這一抓出手,便是在武林中極享盛名的人,只怕也避不過去,像袁中笙這樣的人物,自然是手到擒來。
  然而,他卻不知道士別三日,刮目相待,這時的袁中笙,已今非昔比了!
  費七先生的那一抓去勢雖快,但袁中笙一見他五指如鉤,向自已抓了下來,身形一側,身子已如離弦之矢,向外射了出去!
  這一射,他足射出了一丈五六,去勢快極,等到費七先生五指之力,陡地加強之際「呼」地一聲過處,一抓居然抓空!
  費七先生倏地收回手來,面上現出了驚訝之色,道:「小子,你功力大進了哇?」袁中笙忙道:「這要拜謝費老前輩所賜。」
  袁中笙的意思,是說如果不是在費七先生的藏寶庫中吃了那麼許多相生相剋的毒物,他自然也不會在頭頂之上,積聚起那股怪力來,而頭頂之上若是沒有那股怪力的話,那個怪和尚就算有脫胎換骨之能,也不能使他有如今這一身力的。
  所以,飲水思源,還得要感謝費七先生才行。
  可是,這其中的一切曲折,費七先生卻是完全不知道的。他聽得袁中笙這樣說法,呆了一呆,還只當袁中笙是在調侃自己,心中不禁大怒!
  但他一生蕩間江湖,乃是何等老奸巨滑之人,心中雖然盛怒,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反倒笑嘻嘻地道:「是麼?」
  袁中笙還不知道危機已生,兀自點頭道:「是!」怎知他這裡,一個「是」字才出口,費七先生一聲悶哼,身形疾展,雙臂振動,宛若一頭怪鳥一樣,蕩起一股勁風,向袁中笙直撲了過來!
  費七先生剛才,看出袁中笙在避開自己那一抓之際,所顯示的武功十分高,所以這時,他這一撲,足運了七成功力!
  費七先生乃是黑道上數一數二的高手,他蟄居在費家莊上,功力更是大進。他運上了七成功力,那實是非同小可之事!
  那一撲,就算袁中笙早有準備,只怕也不易避過去,何況他絕想不到費七先生正在和自己講著話,竟會突然出手!及至他覺出不妙,連忙待要閃身再避時,如何還來得及?
  電光石火之間,他只覺得一陣勁風,迎面直壓了過來。一時之間,連氣都難透!幾乎是在同時,他雙肩一緊,已被費七先生,緊緊抓住!
  費七先生一抓住了袁中笙,立即「哈哈」一笑,道:「你還能逃得出我的手掌麼?」
  袁中笙雖然不是十分機伶之人,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卻也覺得事情大是不妙,費七先生乃是有為而來的!然而他卻又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得罪費七先生之處!
  他喘了一口氣,道:「費老前輩,你……為什麼抓住我?」
  費七先生「哼」地一聲,道:「到時你自然知道。」
  霍貝在一旁,聽得費七先生這樣說法,心中也自駭然,道;「費老前輩,你……可是要將他帶走麼?這卻萬萬使不得!」
  費七先生本來,連正眼都不向霍貝瞧上一下的,這時,他聽得霍貝那樣說法,才斜眼向霍貝看了一眼。
  他一眼望到了霍貝,便發出了「咦」地一聲來。
  而同時,霍貝也連忙向後,退出了三步。
  袁中笙的雙肩,仍然為費七先生所執。但是眼前的情形,他仍然看得十分清楚,他看出霍貝退三步,顯然並不是怕費七先生動手,倒像是他有什麼隱秘,怕被費七先生看穿一樣。
  只聽得費七先生在「咦」地一聲之後,沉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霍貝道:「我姓霍,是銀臂金手壽菊香門下徒孫。」
  費七先生面色陡地一變,霍貝已緊跟著道;「如今為你執住雙肩的,乃是我師祖新收的得意弟子。費老前輩,你還是鬆手的好!」
  在霍貝講那幾句話之際,費七先生的面色,青黃不定,難看到了極點!
  需知道,他在費家莊上,忍氣吞聲,蟄伏了這許多年,好不容易得了仇敵的一對寒霜劍,有了靜極思動的機會,正待重振旗鼓,復在武林之中,稱雄道霸之際,卻被壽菊香前來一攪,將好事全攪壞了,弄得他連一個存身之所都沒有!
  他的心中,自然是將壽菊香這一干人,恨之切骨,然而,他卻又知道自己不是壽菊香的敵手,若與之正面衝突,那麼吃虧更甚!
  而今,他要將袁中笙帶走,袁中笙卻又偏偏是壽菊香新收的徒弟!
  費七先生恨不得手起一掌,將袁中笙打死,但是他卻又不敢,也不能!
  他不敢打死袁中笙,是因為若是袁中笙死在他的手下,那麼壽菊香一定天涯海角,追尋他的蹤跡,他還能有寧日麼?
  而他不能打死袁中笙,是因為另有微妙的糾葛,他必需將袁中笙帶走,而不能使袁中笙有絲毫的損傷!
  當下,他不但面色尷尬,心中也是為難之極,僵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袁中笙一面喘氣,一面也道;「你……你快將我放開吧!」
  他並不知道費七先生要將自己帶到什麼地方去,他只知自己這時,是絕不能遠去的,因為只要一遠去的話,營救師傅一事,便可能告吹!
  所以,他聽得霍貝以這樣的話介紹自己的身份,也不多反駁,只盼費七先生將他放開。
  費七先生呆了約有半盞茶時,才沉聲道:「我不能放開你,你必須跟我走!」
  袁中笙大吃了一驚,道:「不,我在這裡有事!」
  霍貝忙道:「費老前輩,你不怕」
  但是,他只講了半句,費七光生使已陰惻惻地一笑,道:「你不會將我帶走袁中笙一事,講給壽菊香聽的,是不是?」
  霍貝抗聲道:「我為什麼不講-一」
  然而,他只講了那麼一句,卻突然氣餒了起來,低聲道:「是,我不講。」
  費七先生一聲冷笑,道:「那你就聰明了,你不講,我也不講,如果壽菊香竟找到了我,那麼我第一件事就講你」
  費七先生講到這裡,霍貝面如死灰,忙道:「前輩住口!」
  費七先生果然不再講下去,只是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倒聰明得很!」霍貝滿頭冷汗,只是苦笑。
  袁中笙見了這等情形,心中更是起疑,心想費七先生分明是不認得霍貝的,但是何以照如今的情形看來,霍貝竟像是有什麼把柄落在費七先生的手中一樣?就算霍貝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費七先生又何以能在一眼之中,便看了出來?」(缺408、409兩頁)身前。
  他這一來到費絳珠的身前,才發現和費絳珠分手,並沒有多久,但是費絳珠卻已然消瘦了不少。他仍是呆呆地望著費絳珠,低聲道:「你瘦了。」
  費絳珠點了點頭,眼中忽然淚水盈眶。
  袁中笙忙道:「絳珠,別哭,我到這裡,就是你爺爺將我帶來的!」
  費絳珠一聽,面色不禁為之一變,道:「原來你還不肯來見我麼?」
  袁中笙雙手亂搖,道:「不!不!他老人家並沒有告訴我說你要見我,他只是將我帶了便走!」
  費絳珠這才嫣然一笑,叫道:「爺爺!爺爺!」
  只聽得費七先生在山洞之外,於咳了一聲,道;「阿珠,你有多少話要向這小子說,快快說了吧,不要再叫我了!」
  費絳珠道:「「爺爺,我和他說的話……是……」
  她講到這裡,面上又紅了起來,低下頭去,深情無限地望了袁中笙一眼,才續道:「是……這一輩子……也說不完的!」
  費絳珠講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袁中笙的心頭,更為之狂跳不已!
  袁中笙並不是什麼聰明伶俐的人,但是一個再笨的人,聽了這樣的話,也可以知道對方是以心相許的了。
  袁中笙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卻又覺得千頭萬緒,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他只是和費絳珠兩人對望著,兩人的心中,都感到無限甜蜜,無限快樂。
  但是也就在這時,只聽得費七先生冷冷的聲音,從山洞之外,傳了過來,道:「阿珠,你別打如意算盤了,我將他強帶了來,銀臂金手壽菊香,隨時可以找上門來,你怎能和他說上一輩子話?」
  費絳珠一聽得「銀臂金手壽菊香」七字,心中也不禁嚇了老大一跳,可是其中緣由如何,她卻並不知道,失聲問道:「壽菊香來作什麼?」
  費七先生語音冰冷,道:「這小子是壽菊香新收的得意弟子,我將他帶到這裡來,壽菊香豈能不追蹤而至?」
  費絳珠笑道:「爺爺,你弄錯了,他是黃山隱俠馬放野的弟子。」
  費七先生一聲冷笑,道:「你問問他自己。」
  到這時候,費絳珠也覺得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她轉過頭,向袁中笙望來。
  袁中笙不等她開口,便忙道:「絳珠,這件事說來話長,在那小漁村中,你突然失了蹤跡……」
  他話還未曾講完,費絳珠已經打斷了他的話頭,追問道:「你是拜在壽菊香門下了?」袁中笙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道:「絳珠,你聽我說」
  這一次.他仍是未能將話講完,費絳珠便已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道:「哀大哥,不是的,你怎可會拜在這種人的門下?」
  袁中笙心中十分感激,道:「絳珠,只有你才知我不會拜壽菊香為師的,如今,我是有說不出來的苦衷!」
  費絳珠忙道:「什麼苦衷?」
  袁中笙還未曾開口講,一陣勁風,伴隨著一道人影,疾掠了過來,費七光生已經疾掠了進來,道:「你們還在講個不休麼?阿珠,你若是想和他在一起,那就只有一個辦法!」
  費絳珠這時,也已經知道事情雖然還有曲折,但是卻已十分嚴重!
  事情既和天下第一魔頭,銀臂金手壽菊香有牽連,那實是可以說麻煩之極了!
  因之,費絳珠也不及再去追問袁中笙拜在壽菊香門下,究竟是有些什麼曲折,她急忙仰起頭來問道:「爺爺,有什麼辦法?」
  費七先生向袁中笙瞪了一眼,道:「你們兩人,立時起程,一直向東行,直到河邊,飄洋出海,尋一個人跡不到的荒島上過日子,再也不要在中原武林之中露面,除非……除非壽菊香已死了!」
  費七先生講到後來,想是想及這樣一來,自己再也不能和費絳珠相見,祖孫兩人,相依為命的日子已不再有了,是以連他的語音,也不禁為之哽咽起來。
  費絳珠愕然道:「必需如此麼?」
  費七先生道:「不這樣當然也可以,除非你可以不和他在一起。」
  費絳珠的身子,靠得袁中笙更近了些。
  她雖然沒有出聲,但是她的行動,已表明了要她不和袁中笙在一起,是沒有可能之事。袁中笙道:「費老前輩,這……我是不行笙。」
  費絳珠道:「不行?袁大哥,為什麼不行?本來我們不是決定要在太湖中,無人的湖洲之中練武功的麼?如今只不過是移到海外去而已,為什麼不行?」
  袁中笙急道:「絳珠,你不知道,我和你分手的日子,雖然不多,但是在這些日子中,事情卻已經生出了極大的變化來了!」
  費絳珠忙道:「什麼變化?」
  袁中笙吸了一口氣,道:「這事說來話長了,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了結的。」
  費絳珠道:「那你就從頭到尾說一說!」
  費七先生催道:「要快些說,不要囉囉嗦嗦,你那魔頭師傅,隨時可以找來的,和你在一起的那人,更是壞到了透頂之人!」
  費絳珠忙又問道:「什麼人?袁大哥,你怎麼會和壞到透頂的人在一起的?」
  袁中笙不以為然,道:「這個人其實也不壞……」
  費絳珠道:「他是誰?」
  袁中笙道:「就是你所說的霍貝。」
  費絳珠「哼」地一聲,道:「這個人,你還說不壞?」費七先生也冷冷地道:「若是你知道這人來歷的話,你連他身邊都不敢行近!」
  袁中笙一聽,心中不禁大是疑惑。
  他立即憶起,費七先生和霍貝見面時的奇怪情形來,當費七先生向霍貝一望之際,霍貝連忙後退,像是他有什麼隱秘,被費七先生一眼看穿了一樣……
  而這時,費七先生卻又這樣說法,那又是什麼意思呢?
  難道霍貝不單是壽菊香的徒孫,而且還另有十分駭人的來歷麼?
  他忙道:「他究竟是什麼人?」
  費七先生卻並不回答,只是叱道:「別打岔了,你有什麼一言難盡的話,可以說了。」
  袁中笙聽得費七先生不肯回答自己,也是無可奈何,吸了一口氣,便將自己如何找不到費絳珠,卻遇到了一個怪和尚,而頭頂上的怪力消失,一身功夫,卻來得莫名其妙說起,一直到如何遇見了霍貝,假意拜在壽菊香的門下……
  他為人本就十分直率,在那個山谷之中,所發生的可怕的事情,他也一字不遺地向資七光生和費絳珠兩人,講了出來。
  這一番話,不但聽得費絳珠花容失色,心頭怦怦亂跳。連一生之中,不知經過多少大風大浪的費七先生,也是面上變色,作聲不得!
  袁中笙講完,歎了一口氣,道:「就是這樣了。」
  費七先生一言不發,只是在山洞之中,來回踱步,費絳珠在袁中笙剛一講完之際,也是一聲不出。但是過不了半盞茶時,她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在這時候、突然哭了起來,顯然是因為驚惶已極,急得沒有了主意的緣故!
  費七先生聽得費絳珠一哭.來回踱得更是急驟。袁中笙道:「所以我說,不能立即前赴海外,我師傅還在壽菊香手中」
  他一句話沒有講完,費七先生的身子,陡地站住,「呸」地一聲,當面啐了他一口,罵道:「臭小子,如今你自己性命難保,還顧得到你的師傅麼?」
  費絳珠一面哭,一面道:「袁大哥,峨嵋、武當、青城三派,在武林之中的勢力.實是非同小可,你就算走去天涯海角,只怕……只怕……」
  她講到這裡,想起袁中笙從此之後,只怕再也不會有太平日子可過,自己的一切美夢自然也被破壞無疑,心中一陣傷心,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袁中笙道:「不管怎樣,我先要將師傅救了出來。」
  費七先生「嘿嘿」兩聲冷笑,道:「你不妨試試看,此處離那赤松林,不到六十里,但如果你能趕到那赤松林,我便算你本事!」
  袁中笙愕然道:「我……趕不到?」
  費七先生道:「自然,你以為這三派中人,全是好吃的果子麼?他們吃了這樣一個大虧,焉肯善罷甘休?不要說你,這時,只怕連壽菊香要離開赤松林,都會有麻煩!」
  袁中笙道:「我……不信。」
  費七先生怒道:「臭小子,你不信只管去試試!」
  袁中笙道:「我自然是要去的。」
  費絳珠急道:「你此際就算去了,又怎能救得出你的師傅來呢?」袁中笙聽了,不禁一呆,苦笑道:「可是我在這裡,更不能救我師傅了。」
  費絳珠道:「袁大哥,你必需聽我爺爺的話,我們兩人,立即就走!走得越遠越好!」
  袁中笙木然而立,過了半晌,才搖了搖頭,道:「我師傅還在壽菊香的手中……」
  費絳珠急道:「你如今回去,也絕救不了你的師傅,你除非是真的想拜在壽菊香門下,學她的太陰真氣功夫,否則你回去作甚?」
  袁中笙道:「你明知我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麼要這樣說我?」
  費絳珠道:「那你為什麼不肯和我一起遠走高飛?為什麼不肯?」她一面說,一面又大聲哭了起來。袁中笙心中,也極其痛苦,他不知要怎樣向費絳珠解釋自己的心情才好。
  他自然願意和費絳珠一起,遠走高飛,再也不在武林之中出現。
  然而,當他想及,養育他成人的師傅,還在壽菊香的手中,不但身子要受壽菊香的折磨,而且在精神上,以為他以一手養大的兩個人,全是十惡不赦的人,要受著極其痛苦的煎熬!袁中笙一想及這一點,實是難以遠走高飛!
  費絳珠在不斷地哭著,袁中笙則急得團團亂轉。
  也就在這時,費七先生忽然沉聲喝道;「噤聲,有人來了。」
  費絳珠止住了哭聲.和袁中笙一齊側耳,向外聽去,果然聽得有一陣腳步聲,自遠而近地傳了過來,來勢十分迅速,片刻間,已可以聽得有人的講話之聲,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你剛才見有人,鬼鬼祟祟地掠入了這山坳之中麼?」
  另一人答道:「是的。」
  那蒼老的聲音道:「那是何等樣人,你可曾看清楚?」另一人道:「未曾,我只是看到這兩個人的身法,快到了極點。」
  費七光生、費絳珠和袁中笙三人,一聽到這兩人的對話,立時面面相覷!
  那另一人的聲音,他們認不出是什麼人來,可是那個蒼老的聲音,他們三人,卻一聽便可以聽出,那正是武當掌門,蒼雲老人的聲音!
  而袁中笙一聽到蒼雲老人的聲音時,心頭更是別別亂跳!
  他低聲道:「老前輩,你說得不錯,他們……」
  然而,他一句話未曾講完,費七先生倏地轉過頭,向他怒瞪了一眼,費七先生目光如電,一瞪之下,令得袁中笙未曾講完的話,縮了回去。
  袁中笙心中暗歎了一口氣,急得連連搓手不已。
  而蒼雲老人的講話聲,這時也來得更近了。
  費絳珠伸手,拉了拉袁中笙的衣角,又向費七先生指了指。費絳珠的意思很明顯,那是說,只要有她爺爺在的話,什麼事都不用怕的。
  袁中笙望了一眼,苦笑了一下,又待開口。
  但是他還未曾講出聲來,費七先生像是已知道他又要講話一樣,又向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袁中笙心中歎了一口氣,不再出聲。
  這時,只聽得蒼雲老人的聲音,離山洞已只不過五六丈遠近了,只聽得他道:「山坳中並沒有人啊!」
  另一人道:「有那麼多山洞在,怕不躲入山洞中去了。」
  蒼雲老人「嗯」地一聲,聲音突然提高,朗聲道:「何方朋友在此,武當蒼雲老人請閣下現身一見。」
  山洞中費七先生等三人聽了,心中不禁都生出了一股反感來。
  需知武當派乃是武林之中,數一數二的大派,不但門下弟子自以為是,都有著一股十分囂張的氣勢,賢如武當掌門,蒼雲老人也不能例外。試想:這裡根本不是武當山,人家在山坳之中,為什麼要出來讓你看一看?
  費絳珠想要反唇相稽,但是卻被費七先生搖手阻止,不令她出聲。
  只聽得蒼雲老人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敝派失了一件重寶,正四出追尋,閣下若未曾和武當過不去,又何妨現身相見?」
  山洞中的三人,一聽得蒼雲老人這樣說法,心中都鬆了一口氣。
  因為蒼雲老人的口氣,似乎還只是為了追尋失去的玄鐵神手,而還不知道在山谷之中.門下弟子遭了橫禍那一件事。
  如果只是那樣的話,那就好應付多了。
  只聽得費七先生立即發出了一聲長笑,道:「我們祖孫二人在此,蒼雲有何見教?」他一面說,一面便已拉著費絳珠,向前疾掠而出。
  袁中笙想要隨後跟了出去,但是費七先生衣袖向後一拂,一股勁風過處,便將袁中笙的去勢,阻了一阻。袁中笙知道費七先生是不願自己出洞去,因此便在洞口,停了下來。
  費七先生的身法極快,一閃之間,便已閃出了山洞,來到了蒼雲老人的面前。
  蒼雲老人一見是費七先生,眉頭子不禁一皺,道:「原來是閣下!」
  費七先生「嘿嘿」笑道:「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是麼?」
  蒼雲老人不久以前,曾和費七先生動過手,絕無結果,而且他也已知道費七先生並不是盜走他武當派玄鐵神手的人。
  所以他一見費七先生,便轉身待要離去。
  可是,他剛一轉過身,他身邊那武當弟子便道:「師傅,剛才我看到掠進這裡來的兩人,全是男子。」那武當弟子的這一句話,卻令得蒼雲老人的心中,陡地生出了疑心來!
  直到如今為止,武當派仍然不知道武當鎮山之寶,玄鐵神手是怎樣被人盜去,以及是什麼人盜去的。
  但他們可以肯定的是,盜去玄鐵神手的人,當然是邪派中的高手。
  所以,他們曾經疑心費七先生,因為費七先生正是黑道上的高手。
  而如今,蒼雲老人一聽得門下弟子這樣說法,便立即想到,費七先生雖然拖著孫女出來見自己,但是一定還隱藏了一個人。
  他為什麼要隱藏一個人呢?當然是為了那人不適宜於和自己見面。
  而那人又為什麼不適宜和自己見面呢?莫非正和玄鐵神手有關。
  蒼雲老人心念電轉,在片刻之間,一層一層地推想下去,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心中的疑惑,更是陡地加深,轉過頭來.冷冷地道:「閣下可聽到了麼?」
  費七先生一聲冷笑,道:「笑話,是男是女,難道我自己還不知道麼?」
  蒼雲老人面色一沉,道:「閣下若要與武當作對,那可得不到什麼好處!」
  費七先生陰惻惻一笑,道:「自然,武當派威名赫赫,幾乎執天下武林之牛耳」
  當費七先生講到這裡之際,蒼雲老人的面上,不僅頗有得意之色。
  可是,費七先生語鋒一轉,續道:「最近,武當派連鎮山之寶都丟了,更是天下皆聞,誰還敢和武當派來作對?」
  費七先生這兩句話一出口,蒼雲老人的面色鐵青,道:「那你是全心與武當為難了?」
  費七先生「哈哈」大笑起來,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們祖孫兩人,好端端地在此,你硬說應該兩個都是男人,這是誰與誰為難?」
  蒼雲老人一聲冷笑,伸手向那山洞,指了一指,道:「我要進山洞去查看。」
  費七先生還未出聲,費絳珠已經大吃一驚,失聲道:「不能!」
  蒼雲老人一聽,立時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之聲,響徹雲霄,震得四下山谷,齊起響應,而隨著那一下長嘯,他全身衣服鼓蕩,捲起一股勁風,已然向前,疾撲了過去!
  費絳珠的話,更令得他大起疑心,他要不顧一切到那山洞之中去察看那費七先生隱藏起來,不令和他見面的人!
  蒼雲老人乃是方今武林之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他這一運勁向前撲去,去勢何等之快!
  費絳珠一見蒼雲老人撲向山洞,不禁大吃了一驚,失聲叫道:「爺爺!」費七先生身形一矮,陡地展動,但是他卻並不是向蒼雲老人迎了上去,而是斜刺裡掠出了四五尺。
  正在費絳珠不知她爺爺這一斜掠而出,是什麼用意間,只聽得「颼颼颼」三下響,三面如手掌大小,精光錚亮,形如圓鈸的暗器,已然電也石疾,斜斜向蒼雲老人射到!
  費絳珠一見爺爺一出手便使出了他暗器功夫最厲害的「奪魂鈸」功夫,心中便放下心來。
  只見那三面奪魂鈸,向蒼雲老人激射而出,蒼雲老人連頭也不回,寬大的衣袖,「刷」地向外揮了出來。
  隨著他衣袖的一揮,「轟」然巨響,一股勁風,向外橫掃了出來。
  那一股勁風,如同一堵無形的牆一樣,將那三面奪魂鈸的去勢,一齊擋住。
  如果是尋常的暗器,那麼在這股勁力一擋之下,自然一齊向外震跌了出去了。
  但是「奪魂鈸」卻是費七先生所擅長的暗器之中,最為厲害的一種,暗器其薄如紙,一發出之後,便旋轉不已,而且運的乃是巧勁,碰到有大力相阻,倏高倏低,或左或右,變幻不定。
  這時,三面奪魂鈸被被蒼雲老人的那股大力一擋,其中一面,突然轉了一個灣,竟向蒼雲老人的面門,飛了過來。
  而另外兩面,則上下一分,一面自上而下,直降了下來。另一面則貼地飛出.刺向蒼雲老人的足踝。
  蒼雲老人雖然見多以廣,但是在暗器功夫中,變化如此之妙,他卻也見所未見,當下顧不得出向前間去,身子一縮,向後退出了三步。
  只見就在蒼雲老人一退之際,費七光生身形,也已向前趕出。
  也就在那時,三面飛鈸已然在空中相碰,發出了「錚」地一聲響,費七先生恰好趕到,衣袖一捲,又將快要墮地的三面飛鈸,捲入了衣袖之中。
  費七先生在發出那三面「奪魂鈸」之際,本就沒有存著一舉而傷害蒼雲老人的希望,他只是想將蒼雲老人的去勢止住!
  如今,蒼雲老人身子一退,退後了三步,費七先生已經攔住他的面前,使他不能順利地闖進山洞中去了。
  蒼雲老人一上來,便吃了一個小虧,心中自然惱怒。
  但是,他心中雖怒,卻也失聲道:「好暗器功夫,堪稱天下獨步!」
  費七先生「哈哈」一笑,道:「閣下過獎了。」
  蒼雲老人知道,自己的去路,既已被費七先生攔住,再要向前衝去,自然沒有那麼容易的事了,除非能將費七先生打敗。
  他右掌當胸,左掌外翻,沉聲道:「閣下請進招。」
  費七先生道:「我們已經動過手,你也應該知道,一動上手,不到千招之外,難分勝負,我還有事,你定要動手麼?」
  費七先生的話,已說得十分明白。
  他的意思是:雙方功力相若,若是動起手來,那麼誰也佔不到誰的便宜,而且可能兩敗俱傷,還不如不動手的好!
  實際上,蒼雲老人又豈不明白這一點?但是當他想到,躲在山洞中的那人,可能和武當派失去的重寶,玄鐵神手大有關係的話,他卻不肯就此抽手!
  是以,費七先生話一講完,他便一聲冷笑,道:「你不進招,老夫有請了!」
  他一面說,一面並不踏步進身,反而退出了一步。
  會家眼中,一看便知道,蒼雲老人這一後退,接之而來的,一定是極其厲害的招式!
  袁中笙躲在山洞之中,一直在向外張望著,山洞之外的情形,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好幾次想要衝了出去,免得費七先生和蒼雲老人這兩個高手動起手來,兩敗俱傷。但是因為他想兩人未必真會動手,所以才遲疑不出的。
  這時,他一見蒼雲老人後退了一步,立即就要發招,實是不能再延下去了,身形一閃,大踏步區待向山洞之外跨去。
  然而,他右足才提了起來,還未曾跨出,左肩之上,突然傳來了一股重壓,有一隻手,向他肩上按下。
  袁中笙猛地吃了一驚,還不及回頭去看,便反手一掌,向自己的左肩之上拍去。然而當他那一掌拍出之際,那股重壓,已倏地移到了他的右肩。
  袁中笙這一掌,因為出手極快之故,收勢不及,「叭」地一聲,竟擊在自己的肩頭上。
  袁中笙心中猛地一驚,他又不敢出聲。連忙轉過頭去看。
  然而,他才一轉頭,身子便已被那按在他左肩上的手用力一撥,拔得滴溜溜地轉了一轉,山洞中十分黑暗,在他面前是何等樣人,他根本看不清楚,只是依稀可見一條人影而已!
  袁中笙這時,心中實是駭然已極!
  因為他已經知道,自己的武功,這時已到了相當的境地,即使是費七先生,要順手一拔,便令得他身子亂轉,只怕也做不到!
  這樣看來,那突然出現的神秘人物,武功之高,已是令人咋舌!
  袁中笙勉力想要穩定身子,但是在一時之間,卻居然難以做得到!
  而在那時候,山洞之外,蒼雲老人在一步退出之後,右腕猛地翻出,「呼」地一聲,一掌已經發出!
  他返身,翻腕,動作都十分快,但是那一掌向前推出之勢,卻絕不急驟。
  只見他紅潤的掌心,以十分緩慢的勢子,向前推來,費七先生知道,蒼雲老人在這一掌之中,一定蘊了極強的力道!
  如果是在其他的情形之下.費七先生是一定不願意一上來就和對方硬擠的,但是如今,他卻非這樣不可,因為他只要一退,那麼蒼雲老人的身子,立時可以掠進山洞之中!
  是以,費七先生一見蒼雲老人這一掌的來勢如此之盛.他也早已真氣運轉,身形微矮,也已將全身的力道,聚於掌心。
  眼看蒼雲老人的掌心,慢慢地向前推了過來,費七先生仍是凝立不動。直到蒼雲老人的手掌、越來越近,到了離費七先生的身子,只不過六七尺遠近之際,費七先生才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怪叫聲,手掌倏地揚起,向前迎了上去!
  費七先生的這一掌,足蓄了八成以上的功力,一掌才出,勢子之猛,實是難以形容,電光石火之間,狂飆亂卷,比起蒼雲老人剛才那一掌來,氣勢又有不同之處!
  任何人,連費七先生在內,都只當這一掌陡地發出,結果一定是雙掌相交了。
  可是接之而來的變化,卻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只聽得蒼雲老人突然發出了一聲怪笑,身子竟在那一瞬間,向上拔了起來!
  蒼雲老人的這一下身形拔起,可以說來得突然之極,費七先生雖是久經強敵,而且見多識廣,但是他卻也萬萬想不到,蒼雲老人剛才看來氣勢如此雄渾的一招,競會是虛招!
  費七先生一見蒼雲老人忽然身子向上拔起,心中便自大吃了一驚。
  他自然想立即收掌來對付蒼雲老人的。然而,他那一掌,全力以赴,掌一發出,全身真力,便如無數頭脫韁野馬一樣,向前飛馳而出,他功力雖高,一時之間要收回力道來,豈是容易之事?
  他在百忙之中,只得足尖一點,順著他自己掌力的去勢,向前連衝出了三步,這才站穩了身形。連忙轉過身來,然而費七先生應變雖快,等他轉過身子來的時候,蒼雲老人的身形,在山洞口子上一閃,已經掠進那個山洞之中去了!
  費七先生呆了一呆,心知蒼雲老人一進山洞,袁中笙便非被發現不可!
  而他就算現在立即衝進山洞去,也已經於事無補了!
  他心中苦笑一下,兀立不動,向費絳珠望去,只見費絳珠也望著蒼雲老人掠了進去的山洞,面色發白,身子也在微微發顫。
  費絳珠也不轉過頭來,仍是定定地望著山洞口,顫聲道:「爺爺。」
  她只叫了一聲,便停了下來。
  因為這時,那山洞之中,突然蕩起了勁疾之極的風聲,一聽便知道,那正是有一個武功極其高強的人,正在洞中發掌之故!
  費絳珠聽到了那麼強烈的掌風之聲,不禁心如刀割!
  她知道,不論袁中笙的武功如何突飛猛進,但是也難以和蒼雲老人數十年功力相抗衡的,她忍不住大叫道:「住手!住手!」
  她叫了兩聲,只聽得山洞之中,傳來了蒼雲老人的一聲怒吼,隨著這一聲怒吼,蒼雲老人的身子如箭離弦,颼地出了山洞!
  費絳珠和費七先生兩人,都當蒼雲老人這一出山洞,手中一定提著袁中笙了。
  可是,蒼雲老人出洞之後,卻是兩手空空,並沒有提著什麼人,同時,他面上的神色,也只是慍怒而已,只見他身形一凝,轉過頭來,「哼」地一聲,道:「費七,你在江湖上威望已經甚隆,但行事卻仍不免鬼鬼祟祟,山洞中並無一人,你何以神神秘秘,當作有人?」
  費七先生和費絳珠兩人一聽,不禁一呆。
  因為袁中笙是在山洞之中,何以蒼雲老人竟看不到。
  但是費七先生和費絳珠的人,全是機靈之極,應變極快的人。
  他們一聽得蒼雲老人這樣說法,心中雖然奇怪,卻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蹺,兩人互望了一眼,費七先生「哼」地一聲,道:「早與你說了我們祖孫二人在此,閣下硬要顯顯武當派的威風,有何話可說?」
  蒼雲老人聽了,也是「哼」地一聲冷笑。
  蒼雲老人的心中,自然大不高興。但是,他剛才進那山洞去,直衝到了山洞的盡頭,又退了出來。如果山洞中藏有什麼人,而他竟然未能發現的話,那簡直是難以想像的事。
  蒼雲老人也有這份自信,相信山洞中沒有人!
  而山洞中既然沒有人,雖然他心中十分惱怒.卻也不想再在這裡多耽擱下去,因為武當派失了玄鐵神手,到如今還沒有頭緒,他不知道要費多少心血,方始能夠找得到,來挽回武當派既失的面子!
  因之,他「哼」地一聲之後,大袖飄飄,已向後退了出去。
  他才一退出,費絳珠的心中便猛地一動,道:「前輩且住!」
  蒼雲老人的身子向外飄去,極其快疾。但是費絳珠才一開口,他卻立即又向前掠了過來,一去一來之間,如行雲流水一樣,自然之極!
  費七先生見費絳珠突然節外生枝,不禁一驚.叱道:「阿珠,什麼事?」
  費絳珠心中卻已有了打算,她在蒼雲老人離去的那一剎間,想起袁中笙說他已拜在壽菊香的門下,這件事總非了局,而玄鐵神手失盜。正是壽菊香派人作下的好事,何不挑撥蒼雲老人和壽菊香起一番爭鬥?或許壽菊香忙於對付武當派,自己和袁中笙,即使遠走高飛,她也不會來追趕了。
  所以,當蒼雲老人一回到身前之後,她也不理會她祖父的責叱,道:「前輩,貴派玄鐵神手失盜一事,天下矚目。但是知道玄鐵神手是什麼人盜去的,只怕只有寥寥數人!」
  蒼雲老人沉聲道:「你知道麼?」
  費絳珠道:「不錯,我也是憑了一個偶然的機會才知道的,盜去玄鐵神手的指使人,乃是滇南高黎貢山,銀臂金手壽菊香!」
  事實上,費絳珠更知道,這玄鐵神手如今是在玉骷髏史媚的手上,但是卻沒有講出這點來。
  蒼雲老人一聽得「壽菊香」三字,饒是他身為武當之尊,在武林中已有極高的地位,也不禁為之面上變色,說不出話來。
  他呆了片刻,才道:「好,如果真依此線索,而得回玄鐵神手,武當派必不忘姑娘大德。」
  費絳珠忙道:「但願如此。」
  等到費絳珠這句話出口之際,蒼雲老人早已帶著那武當弟子,掠出山坳去了。費七先生身形閃動,到了一個小山崗上,向前望去。
  只見蒼雲老人和那武當弟子兩人,身形越走越遠,轉眼之間,便已沒入樹叢之中不見,他一面向山坳中的費絳珠作了一個手勢,一面躍了下來。
  費絳珠在下面,一看到費七先生的手勢,便知道蒼雲老人已經走遠了,她心中不禁大喜,奔到了山洞面前,叫道:「中笙,袁大哥,那老兒已經走了,你快出來吧,剛才你是怎麼躲過他搜索的?」
  費絳珠只當自己一開口,袁中笙一定會笑嘻嘻地走出來的。
  可是,他那幾句話叫完,山洞之中,響起了「嗡嗡」的回聲,卻並不見袁中笙出來。
  費絳珠呆了一呆,道:「袁大哥,蒼雲老人走了,你還躲著做什麼?」
  她一面說,一面便待向山洞之內走去。
  然而,她才跨出了一步,費七先生已到了她的身後,喝道:「且慢!」費絳珠回過頭來,大惑不解地望著祖父,道:「爺爺,為什麼不讓我進洞去?」
  費七先生向山洞中一指,道:「其中怕另有蹊蹺!」
  費絳珠一聽得費七先生這樣說法,想起剛才連蒼雲老人進洞,也未曾發現袁中笙,她的心中,不禁陡地升起了一股寒意,面上也為之變色!
  費七先生一見費絳珠面上變色,連忙安慰道:「阿珠,你怕什麼,只要你們真的有緣,總會才相見的。當日在太湖邊的那小漁村中,我將你帶走,只盼你們從此不再相見。但你們不是又見面了麼?」
  費絳珠歎了一口氣,道:「爺爺,你還說哩,如果不是你在那小漁村中,硬生生將我帶走,袁大哥又怎會落在壽菊香的手中?」
  原來,當日在小漁村中,費絳珠神秘失蹤一事,就是因為費七先生恰好在那小漁村中,一見費絳珠,得知她和袁中笙在一起,心中便大不願意,因之便不由分說,將費絳珠帶了就走。
  卻不知道當日在費家莊中,少年英俠,拜倒在費絳珠石榴裙下的,不知多少,但是費絳珠卻是對袁中笙一人,情有獨鍾。
  費七先生硬生生地將費絳珠帶走,費絳珠終日以淚流面,神情憔悴,最後,弄得費七先生也沒有辦法,不得不將袁中笙找了回來!
  那時候,費絳珠所講的,倒是實話,因為如果費絳珠不離開袁中笙的話,即使一樣遇上了霍貝,袁中笙有費絳珠在一旁提醒,也不至於會落入了霍貝所佈置下的陷阱之中,難以拔身!
  費七先生聽了,心中顯然也有後悔之意,歎了一口氣,道:「事情已成過去,還說它作甚?」
  費絳珠黯然不語,費七先生已幌著了火摺子,向山洞之內走去,費絳珠連忙跟在後面,那山洞本就沒有多深,經火摺子的光芒一照,幾乎一眼可以望到山洞盡頭處,洞中哪裡有什麼人?
  費七先生和費絳珠兩人,都呆了一呆。
  費七先生沉聲道:「小子,你在何處?」
  可是,除了山洞中的回聲之外,也根本聽不到任何的聲音,費絳珠還待開口,但是費七先生卻向她作了一個手勢,令她噤聲。
  剎時之問,山洞之中,便靜了下來,靜到了一點聲音也沒有。
  需知費七先生乃是功力極其深湛的高手,在這樣靜寂的境地之中,如果兩丈方圓之內,有人藏著,雖是屏住氣息,他也一樣可以覺察得到的。
  但是,當他和費絳珠兩人,靜下來不出聲時,山洞之中,當真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由此可以證明,山洞中除了他們兩人以外,一個人也沒有!
  費七先生呆了片刻,道:「這小子不在了。」
  費絳珠一聽,幾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一開口,連聲音都啞了,道:「他……他上哪裡去了?」費七先生的心中,也正以這個問題在自己問自己,他正在四面察看著。
  那山洞確是沒有其他通道的,而如果說袁中笙是從山洞洞口處走出去的,那更是沒有可能之事,因為洞口一直有人在,他若是走了出來,焉能不被人發現?
  費七先生站著發呆,費絳珠淚珠兒已滾滾而下,道:「爺爺,爺爺,他上哪裡去了?」
  費七先生被費絳珠叫得心煩意亂,叱道:「你別多問,我不是正在想麼?」
  費絳珠被費七先生一喝,更覺得傷心,不禁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費七先生歎了一口氣,道:「阿珠,你別哭,這裡別無通途,他走得到哪裡去?」
  費絳珠一面哭,一面道:「可是他卻不見了。」
  費七先生不禁也無話可說,來回踱著步,突然,他在一道寬可半尺的石縫之前,停了下來。
  費絳珠一見他停下,連忙趕了過去,道:「爺爺,你可發現什麼了麼?」
  費七先生伸手,向那道石縫,指了一指,費絳珠道:「這道石縫這樣窄,他怎能藏身其中?」
  費七先生沉聲道:「如果他武功高超,已練成了縮骨易筋之法的話,那倒是可以藏進去的,說不定這石縫可以通向別處,他便因此出了山洞!」
  費絳珠道:「他武功竟高到這一地步麼?」
  那「縮骨易筋」之法,不是內功有著極其深厚的根底,是萬難練得成的,連費七先生本身,練成這門功夫,也只是近兩年來的事,是以難怪得費絳珠會有此一問的。
  費七先生捋髯沉思,道:「算來他武功的確不應如此之高,但眼前只有這一條去路了。」
  費絳珠點了點頭,費七先生又道:「我進去看看,你在山洞中等我。」
  費絳珠顯然對於自己一個人,獨留在山洞之中一事,感到十分害怕,但是為了要去找袁中笙,她本身武功,又不能使縮骨法也從那石縫之中,擠進去。是以只得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費七先生道:「你在山洞中,我不曾回來之前,切不可亂走。」
  費絳珠道:「爺爺,你快去快回!」
  費七先生點頭答應,身子靠在石縫之上。本來,半尺來寬的石縫,即使是一個最瘦的人,也是難以擠得進去的。但是費七先生一靠到了石縫上,吸了一口氣,只聽得「刷」地一聲響,像是石縫之中,有一股極大的吸力一樣,他的身子,已進了那只不過半尺寬窄的石縫之中,而且還像是游刃有餘一樣,身子再一閃間,又掠進了五六尺,已看不見了。
  費絳珠也到了石縫之前,連連吸氣,想向內擠去。
  費絳珠的身軀,雖然嬌小,但是她既不會「縮骨易筋」之法,要想在那麼窄的石縫之中擠了進去,實是絕無可能之事。
  她擠了片刻,連身子也捱不進去,這才頹然而止,在山洞中坐了下來,等她爺爺回來。
  她等了片刻,費七先生還是沒有回來。費絳珠漸漸地著急起來,湊在石縫口處,用力叫道:「爺爺,爺爺」她的聲音本來不十分響亮,但是在山縫中傳了出去,卻是「嗡嗡」連聲,響起了一陣又一陣響亮的回聲。
  但是,當回聲漸漸地靜了下去之際,她仍然聽不到任何回答。
  費絳珠心中暗忖: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
  然而她卻又覺得沒有這個可能,因為她爺爺武功高強,罕有敵手
  費絳珠一想到「罕有敵手」這一點,全身不自由主地打了一個冷震!
  在那一剎間,她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是她爺爺聞風而逃的,那是銀臂金手壽菊香!
  會不會袁中笙是被壽菊香帶走,而爺爺追了上去,又恰好遇上了壽菊香呢?要不然,何以那麼久了,還不回來?
  剛才,當費絳珠心中焦急之際,她還拚命在自己替自己解釋,袁中笙和她爺爺兩人,都不可能遇到什麼意外的,然而這時候,當她想到了壽菊香之際,她心中的寒意卻越來越甚了!
  她又在那石縫之間,高叫了數十聲。
  然後,她等著,希望會有聲音來回答她的叫喚,然而她卻等不到!
  算來,時間已經過去一個來時辰了!非但袁中笙音訊全無,連費七先生也一去無蹤。如果費絳珠能夠擠得進那個石縫去的話,她早已擠進去了!
  她急得在山洞中團團亂轉,沒有多久,天色便已黑了下來。山洞之中。更是一片漆黑。費絳珠點了一個火把。不住向那石縫中照著,但是石縫中黑沉沉地,卻是什麼也看不到!
  費絳珠的心中,越來越是焦躁,已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而她卻又不敢貿然離開,因為她怕一離開,袁中笙他們回來,又要找她不著了。
  她來回踱著,忽然想起自己身邊有著四冊「玄門要訣」,玄門武功之中,不知有沒有平氣寧神之法,自己依法練上一練,也可以不至於這樣焦躁。
  她一面想,一面便從懷中,取出了那四冊「玄門要訣」夾。
  她自從得到了那四份「玄門要訣」之後,因為深知那四本武功秘笈,乃是學武之士,誰見了都要搶奪的東西。因之從來也未曾取出來看過。
  此際,因為山洞中沒有人,她才敢大著膽子取出來看上一看的。
  她一冊一冊地翻了過去,一面看,一面心中狂喜。因為那四冊「玄門要訣」上所載的,全是高超已極的武功心法,費絳珠越看越是興奮,一時之間,倒也忘了心中的焦躁。
  當她看到最後一冊時,忽然有四個字,映入了她的眼中,那是「縮骨異法」四宇。
  費絳珠一見,心中便不禁一喜。
  她就是因為不會縮骨法,所以才逼得在這個山洞之中呆等。而如果她學會了縮骨法的話,她便可以去追尋她爺爺和袁中笙了!
  而這一章,既稱「縮骨異法」,想來和尋常的縮骨法,一定頗有下同之處!
  費絳珠一面想,一面便仔細地看去,只見那幾頁上,載的全是真氣運轉之法。費絳珠的內功,本就頗有根底,第一遍看去,雖不十分明白,但是看多了幾遍,卻已弄通了其中的訣竅。
  費絳珠心中一喜,連忙依次看了下去,一面看,一面依照「玄門要訣」上所載的真氣運轉之法,轉動體內真氣,她一潛心練功,時間便過得分外的快。
  在不知不覺之間,天色已大明了。
  而當第一線曙光,照入那山洞中之際,費絳珠全身的骨骼,已發出了爆豆也似的「格格」之聲來,她已覺得自己的身子,可以伸縮了!
  需知道雖然同是縮骨法,但是各門各派,練法也大不相同,有的練時極難,要費上許多時間。在「玄門要訣」中的其他功夫,全是玄門正宗。練的時候,卻絕不簡單,可是無巧不巧,唯獨這一門縮骨法,玄門要訣中所載的法子,卻是簡易得很。
  費絳珠人又聰明,她依法練了一夜,已大有所成!
  但費絳珠在天亮時,自己卻也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已練成了縮骨異法。她收起了四冊「玄門要決」,又來到了那石縫之前。
  她到了石縫前,大聲叫了幾聲,仍得不到任何回答。
  她將身子貼在石縫之前,依照夜來所練的法子,運轉真氣,只聽得全身骨節,一陣輕響過處,她人竟已擠進了石縫之中!
  而且,她身子雖然在不到半尺的縫中,但卻又沒有什麼擠迫的感覺。費絳珠心中大歎奇妙,向前快步走了出去,一面仍不斷地運轉真氣。
  她走出了約莫一丈五六,那石縫陡地寬了起來。
  費絳珠一步跨向前去。這時,她已來到了另一個山洞之中,根本不必要再使「縮骨異法」了。她幌著了火摺子,只見那個山洞中,滿是自洞頂倒掛下來的鐘乳石,被火光一照,閃閃生光,好看之極。
  但費絳珠這時候,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這等奇景,她只是心急,要找費七先生和袁中笙兩人的下落。
  她定睛向前看去,只見那山洞通向前去,黑沉沉地,通出極遠。
  費絳珠心想,他們兩人,一定是向前去了,她提著火摺子,身形疾展,向前飛掠而出,她在轉眼之間,便掠出了三十丈遠近,前面已隱隱可以見到亮光了。
  費絳珠心中高興,因為前面既有亮光,當然是已有了出路,那麼也就在此處便可以找到他們兩人了。
  費絳珠一逕向那洞口的亮光走去,不一會,便已出了洞口。她奔出洞口一看,只見洞外是一個十分荒涼的山谷,放眼看去,並不見有人。
  費絳珠正待放聲大叫時,忽然聽得身後響起了一個低沉沉的聲音,道:「小姑娘,別出聲。」
  費絳珠乍一聽得身後有人講話,不禁嚇了一跳。
  她連忙轉過身來,只見就在山洞口子上,有一個僧人,坐在石上。由於那僧人就坐在貼近洞口的石上,而她剛才一奔出洞來,便向前張望,所以並沒有發現那個僧人。費絳珠一看那個僧人,心中便不禁為之一怔,她是認得那個僧人的!
  那個僧人,就是曾一度在費家莊出現的神秘僧人!
  當費絳珠第一次見到這個神秘僧人時,曾親眼見那僧人由一個肥胖臃腫的人,變成了一個矮小的人,她曾經十分奇怪。
  然而,這時她自己已練成了縮骨異法,對於這一點,她自然不再視為神秘。但是她也聽袁中笙提起過這和尚,總覺得這僧人的行動,十分詭秘!
  這時,她見那僧人突然在此出現,呆了一呆,向之行了一禮,道:「原來是大師!」
  那僧人沉聲道:「別出聲。」
  費絳珠道:「大帥。可曾見到」
  這一次,她連話都未曾講完,便聽得那僧人又喝道:「別出聲,叫你別出聲,你就別出聲!」
  費絳珠一聽,賭氣不再出聲.也不理會那僧人,轉身便向前走去,然而,她才走出了一步,便覺得身後,傳來了一股極強的吸力!
  那股吸力,強得使她,竟不能再挪前一步!
  費絳珠心中,吃了一驚,連忙轉過身來!
  她轉過身來之後,只見那僧人仍坐在原來的地方未動,但是卻伸出了一隻手,掌心向著她,顯而易見,那股吸力,正是從他掌心中發出來的。
  費絳珠心中又驚又怒,道:「你」
  然而,她只講出了一個字,那僧人的手,向上略揚了一揚,一股勁風逼了過來,費絳珠立時連氣都透不出來,哪裡還能講話?
  也就在此際,只聽得一陣馬蹄聲.在遠處傳了過來。費絳珠循聲看去,只見一輛馬車,在遠處駛過,趕車的兩人,看來依稀像是厲漠漠和文麗兩人,但是由於相隔太遠的緣故,她卻看不十分真切。那輛馬車去勢極快,轉瞬不見。
  那輛馬車一出了視線之外,那僧人便放下手來,逼住費絳珠的那股勁風,也立時消失,那僧人道:「你可以出聲了!」
  費絳珠心中想和那僧人理論,但是她轉念一想,那僧人的武功,看來高得出奇,他不害自己,已算是好的了,自己還多與他理論作甚?
  因此,她只是道:「我沒有什麼說的了。」
  那僧人一笑,他面上的皺紋本就相當多,這一笑。所有的皺紋,集中在一齊,更顯得他的面容,剎時間變得十分蒼老起來。
  他在一笑之後,道:「你沒有話要和我說了麼,那麼,我倒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費絳珠的心中,不禁大是奇怪,心想那和尚有什麼話要和自己說的?她望著那僧人,道:「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那僧人又笑了笑,道:「這話十分難以出口,但是你卻必需聽我的話。」費絳珠的心中,更是大疑,道:「究竟是什麼話?」
  那僧人搓了搓手,雙眼直視費絳珠,道:「有一個人,自今日起,你不能再和他在一起。」費絳珠心頭亂跳,道:「什麼人?」
  那時候,她已經覺得事情十分蹊蹺!
  因之,當她問出「什麼人」三宇之際,她面上神色也為之一變!
  那僧人沉聲道:「袁中笙!」
  費絳珠一聽,起先是陡地一呆,接著便哈哈大笑起來!那僧人只是一聲不出地望著她。費絳珠笑了半晌,道:「你憑什麼要我不再見袁中笙?」
  那僧人道:「你可答應麼?」
  費絳珠「呸」地一聲,道:「你在做什麼夢,我和袁中笙在一起,和你這出家人有什麼關係?」她本來想罵這僧人幾句的,但是她忽然想到,那僧人如此說法,可能袁中笙就落在他的手中了,暫時還是不要得罪他的好,所以才改了口。
  那人僧人緩緩地道:「自然關我事的。」
  費絳珠「哼」地一聲冷笑,道:「他如今在哪裡?」那僧人卻並不回答,只是道:「你可能聽我的話麼?」
  費絳珠冷笑道:「你想我會聽麼?」
  那僧人緩緩地道:「我想你會聽的。」
  費絳珠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倒說得好,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話?」
  那僧人向山洞一指,道:「若是你不聽我的話,我就將你關在這個山洞之中,這一世你便休想出去了,你想,你聽是不是?」
  費絳珠聽了,心中更是大怒。
  但是她轉念一想,卻又泰然。
  因為,就算那僧人,真的蠻不講理,將她困在那山洞之中,她也不怕,她已練成了縮骨異法,絕不會和那僧人所料想的那樣,她將在這山洞中被困一世。而是立即可以由那道石縫之中,穿身而出的!
  費絳珠一想及此,心中有恃無恐,反倒不再急怒,只是一笑,道:「你為什麼不要我和袁中笙在一起,你是袁中笙的什麼人?」
  那僧人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他的什麼人,只是不忍見一個有為少年,成為被天下人咒罵不齒的無恥之徒而已!」
  費絳珠一聽,心中又不禁大是有氣,沒好氣道:「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和他在一起,他就會變成受人咒罵的無恥之徒了麼?」
  那僧人歎了一口氣,道:「其中的緣由,你可能還不十分明白,你要知道如今,袁中笙的處境,可稱危險之極了麼?」
  費絳珠「哼」地一聲,道:「只要你不為難他,他有什麼危險?」
  那僧人一聲長笑,道:「你完全弄錯了,如今,不要說我,任何人都不能幫他的忙!」費絳珠聽那僧人進來,十分莊重,絕不類說笑,她也不禁花容失色,道:「他……他怎麼樣了?」
  那僧人道:「他如今,為奸人所惑,已投人壽菊香門下。而且,還開罪了武當、峨嵋、青城三派,他難道沒有和你說起過麼?」
  費絳珠道:「我自然知道,我……我以正準備和他,一起遠走高飛,到海外去避難!」
  那僧人沉聲道:「那你就害得他苦了!」
  費絳珠忙道:「我怎會害他?」
  那僧人道:「你和他到海外去避難,難道可以一輩子避下去麼?」就算可以一輩子避下去,那麼,他在中原武林中的聲名,也已經壞到了極點,人人都當他是邪惡之極的人,學武之士,首重聲名,你這種做法,豈不是害了他麼?」
  費絳珠聽了,不禁無言可答。
  那僧人頓了一頓,道:「更何況,邪有壽菊香,正有武當、青城,峨嵋三派,可能聯合更多武林高手,要找尋他的下落,你們可以到的地方,人家也能到,又怎能避得開去?」
  費絳珠這時,心中發呆,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只是苦笑道:「大師,那麼照你說來,又該當如何?」
  那僧人一字一頓,道:「你不再見他,由得他熄了和你一起避難的念頭!」
  費絳珠只覺得一陣心酸,淚珠兒已忍不住滾滾而下,說道:「就算我……不見他,又有什麼用?」
  那僧人站了起來,道:「費姑娘,袁中笙如今的處境,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怕沒那什麼人能有力量救他了。他必需營救他的師傅,等到他救出了他師傅之後,他投在壽菊香門下的一片苦心,才能為世人所知。而三大派對他的誤會,才有漸漸消釋的可能,他必定要自己經受無限的痛苦經歷,方能從痛苦之中,脫身而出,你可明白麼?」
  事實上,那僧人說說的話,費絳珠聽來,仍然不能十分徹底明白。但是,她卻可以知道,那僧人所說的,全是實話。
  那僧人見費絳珠暗暗垂淚,默然不語,便伸手在她肩頭上拍了拍,道:「你剛才問我,袁中笙是我的什麼人,我說與他,並無關係。但事實上,在太湖邊上,我以佛門『開頂神功』之法,將他積聚在頂門的一股內力化開,使得他功力陡進,在那時節,我便已有意將他收為弟子了!」
  費絳珠吃了一驚,道:「你……你是要他皈依佛門麼?」
  那僧人「哈哈」一笑道:「佛門廣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卻也絕不強求人家投身佛門。但是我相信袁中笙經過這一番大波折之後,不知何年何月,方能脫離苦海,而他一脫離苦海之後,自然也會勘破事情的了!」
  費絳珠聽了,更是急怒交加,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說不硬要人入佛門,你明知他受奸人所惑,要聲名掃地,你卻不搭救他,而要他陷身入無邊的苦痛之中,來趁人於危,好使他投入佛門?」
  那僧人本來是滿面笑容的,可是費絳珠這樣一說,他臉上的笑容便一直收斂。等到費絳珠講完,他的面色,已莊嚴到了極點,道:「費姑娘,你這話可錯了,這是天意,焉能怪老僧?」
  費絳珠雙目含淚,尖聲道:「他受奸人所惑,你知不知道?」
  那僧人道:「我當時不知,事後方知!」
  費絳珠的聲音,越來越是尖銳,叫道:「那你為什麼不點醒他?為什麼不將他從過岸中渡過來?」
  那僧人長歎了一聲,道:「遲了,等我發覺這件事,他已被人陷害得抬不起頭來了,已深陷入泥潭之中,誰也不能助他拔起,除非是他自己了!」
  費絳珠「哼」地一聲,道:「你所講的,全是一派胡言。我第一個不信,我就要助他脫離苦海。」
  那僧人搖了搖頭,道:「費姑娘,你如果立定主意要那樣做時,那只是害了你自己!」
  費絳珠大聲道:「那你管不著!」
  那僧人高宣佛號,道:「費姑娘,貧僧言出如山!」
  費絳珠一怔,心想自己此時,何必與他多言?至多被他關在那山洞之中,再順著那條石縫逃出去也就是了,何必多廢話?倒是袁中笙現在何處,要問問清楚,方是正經。
  因之,她立即道:「稱可是要將我關在這個山洞之中麼?」
  那僧人並不出聲,只是點了點頭。
  費絳珠根本不放心上,道:「好,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我問你,袁中笙現在何處?」
  那僧人搖頭道:「我和他一齊來到這裡之後,他便離去,他到何處去了,他在做些什麼,竟連我也不能得知了!」
  費絳珠聽出,那僧人像是並不是在說謊,她心想,反正自己出了山洞,慢慢再去找不遲,便也懶得再多說。而那僧人,話一說完,手揚處,一股大得異乎尋常的大力,匝地而生!
  費絳珠只覺得在剎時之問,連氣都閉了過去。身子如同斷線風箏一樣,被那股大力裹著,向前翻翻滾滾,直跌了出去,眼前陡地一黑,身子已在山洞之中!
  她約莫跌出了三四丈遠近,才落了下來。
  她身子才一落地,便聽得洞口處傳來了「轟」,「轟」,「轟」三下巨響。
  這三下巨響一傳了來,眼前更是黑暗。
  只見洞口,已被三塊極大的大石塞住,雖還有些石縫,卻是連手指都伸不出去的了!
  費絳珠看了那三塊大石,心中也不禁暗暗咋舌!
  因為那三塊大石,每一塊約在萬餘斤上下,能夠移動其中的一塊,已經要天生神力才行,而那僧人卻在片刻之間,連舉三塊大石,將洞口塞住!其人的武功之高,真是匪夷所思了!
  費絳珠心中,不斷暗笑,心想你再多堆些大石,即使堆得像山一樣,也是枉然的,我可以從洞後的石縫之中,穿身而出!
  費絳珠的心中,十分得意,手在地上一按,一躍而起。只聽得那僧人的聲音,穿過了重重疊疊的大石,傳了過來,道:「這山洞之中,雖無食糧,但是洞裡滿是鐘乳,每日子時,有萬載空青滴下,那萬載空青,是仙家至寶,每服十滴,便能止一日之饑。多服延年輕身,你若能修身養性,他日當你能推開洞口大石之際,則武功另有一番境地了!」
  那幾句話,一面講,一面漸漸遠去。
  講到後來,聲音傳入耳中,已是細若游絲,但是卻還異常清晰。
  費絳珠本來,根本不去聽那僧人講些什麼,已向前奔了出去的。
  但是,當她聽得那僧人講到洞內鐘乳石的石尖,每夜子時,便會有「萬載空青」滴下來時,她心中不禁一動。
  需知那「萬載空青」,乃是玉石之英,一見風,立時立刻,便化為玉石,乃是學武之士,夢寐以求的輕身益氣,增進功力的至寶!
  費絳珠這時,當然不是想及可以仗此在洞中,不至於餓死。她是想,如果找到了袁中笙之後,又何必遠走海外?只消和他,一齊來到了這個山洞之中。將那道石縫封住,那麼,有誰知道石洞中有人?
  山洞雖小,但卻是自己和袁中笙兩人的小天地,兩人可以在山洞中練武,可以在山洞中互訴情懷……費絳珠想到可以和袁中笙終日相對,心中不禁大是興奮。在那僧人的語音,已經聽不到了之後,又怔怔地呆了片刻,才向前奔去。
  不一會,她便已經穿過了那個滿是鐘乳石的山洞。
  她雖然已沒有了火摺子,但是在那個山洞之中,卻還可以見到物事。
  那是因為,在這個山洞頂上,許多倒掛的鐘乳石中,有一種長達四五尺,伸手可以觸及的,竟然半透明,像是水晶一樣,隱隱放光!
  像那樣的鐘乳石,山洞之中,約有十三四根之多,仔細看去,內中像是有煙霧在隱隱流轉一樣。費絳珠本是極聰明之人,心知萬載空青,一定是從這些鐘乳石中,滴下來的了。
  她來到了其中一根面前,握住了石尖,用力一折,「拍」地一聲響,已將石折斷,只聽得「刷」地一聲響,有一股乳白色的液汁,流了下來。
  那股液汁,下流之勢極快,電光萬火之問,已落到了地上。
  費絳珠連忙俯身去看時,那股乳白色的液汁,已經凝結成為一塊潔白的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