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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斬龍九式

  正午終於到了,廣廳上擺了百桌酒席。
  鄧老堡主高居上座,左有費天仇,右有鄧瑞君,其餘由於亞榮,吳天良相陪。
  由於張大成,蘇光開,以及葉進德三人都是以前『費家莊』的武師,所以也特的請到老堡主的這一桌上來共飲。
  鄧老堡主在全廳熱烈的掌聲中,再一次的介紹了費天仇。
  費天仇也起身拱揖,向著『福寧堡』的全體護院和武師們謙遜幾句,並感謝老堡主為他接風之情。
  酒宴開始,立即響起一片猜拳呼乾和歡笑聲。
  老堡主、鄧瑞君,以及於亞榮和吳天良等人,更是對費天仇頻頻敬酒,談笑融洽!
  費天仇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老堡主父女對他竟是如此禮遇。
  當然,他這次離開『望天島』的目的,就是要查出黑巾蒙面歹徒到底是誰,進而報卻血仇,以慰老父泉下之靈。
  現在,雖然還不知道昨夜遇到的蒙面歹徒是誰,但距離揭開謎底的時機已為時不遠了。
  根據種種跡象顯示,蒙面歹徒再一次的出現,也就是揭開謎底,查出那人是誰的時候。
  酒宴將要結束了,鄧老堡主再度由位置上站起來,同時肅容沉聲道:「諸位護院,諸位武師,諸位弟兄們……」
  鄧老堡主一發話,全廳頓時靜下來。
  尤其大家看到鄧老堡主神情肅穆,語調深沉,心知有重大事情宣佈,頓時靜得鴉雀無聲。
  鄧老堡主繼續說:「諸位大概都聽說了,最近又有一個黑巾蒙面,身披大斗蓬的神秘人物,經常在海邊和『鴨嘴崖』一帶出現……」
  說此一頓,突然改變口氣,問:「諸位可知這個神秘歹徒是那一個門派,那一個幫會,那一個武林世家的人嗎?」
  全廳人眾一聽,有的彼此對看一眼,有的則靜坐不動,但大家都心裡有數,都已有了風聞。
  鄧老堡主卻突然遊目全廳,怒聲道:『『老朽可以告訴你們,這個人就隱身在咱們『福寧堡』的附近,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證,這個歹徒絕不是咱們『福寧堡』的人。」
  如此一說,不少人驚異的對了個眼神,因為鄧老堡主說的,與他們聽到的和想像的都恰恰相反那個神秘人物,就隱身在『福寧堡』內。
  鄧老堡主繼續肯定的說:「我為什麼敢說那個歹徒不是咱們堡中的人呢?因為咱們堡中沒有地道和暗門供他出入,堡牆上有警衛,大堡門關著,諸位,你們說,他能插翅飛進飛出嗎?還是他能『牆書一扇門「,身藉邪法土遁?」
  全廳人眾雖然俱都默不吭聲,但於亞榮聽了暗門地道,卻著實吃了一驚,他不知道這話是由吳天良告訴大小姐的,還是費天仇自己提出的,以及方才老堡主父女請費天仇到書房,究竟談了些什麼?
  鄧老堡主繼續說:「由於那個歹徒穿的是本堡的武師劍靴,本堡的每一位武師護院都有嫌疑,所以本堡有責任澄清這件事,有責任把那個歹徒搜索出來。」
  全廳的武師和護院,這還是第一次聽說那歹徒穿的是『福寧堡』的公發劍靴,再加上老堡主說,大家都有嫌疑,因而個個顯得有些不安。
  鄧老堡主一看,立即寬慰的說:「諸位不必驚慌,我說過,這個歹徒絕對不是咱們『福寧堡』的人,因為我們堡裡的劍靴是在鎮上定做的,那廝也可以花錢買到,他故意穿著本堡特製劍靴的目的,就是要混淆外界的視聽,造成外問錯誤的傳說,所以我們必須把那廝搜找出來。」
  說著,立即面向於亞榮,吩咐道:「於總武師,今天午後,你率領著所有堡中的武師和弟兄,把咱們堡外四周,徹底的搜查一遍……」
  於亞榮一聽,趕緊欠身應了聲是。
  鄧老堡主接著又面向吳天良,吩咐道:「吳總管,你陪著費少莊主再到昨夜遇見蒙面歹徒的地方看一看,何以那廝經常深夜在那個地方出現……」
  吳天良也趕緊欠身,恭聲應了個是。
  鄧老堡主突然又似有所悟的望著於亞榮,正是道:「於總武師,聽說那廝武功高強,劍術驚人,吳總管一人恐怕保護不了費少莊主,為了安全計,你再派一位武師陪同吳總管一起去……」
  吳天良一聽,立即恭聲道:「老堡主放心,我家少莊主的武功,同樣的高超驚人,再加上有卑職隨同,就是碰上了那廝,他也佔不了便宜,何況這還是大白天?!」
  鄧老堡主尚未可否,鄧瑞君已反對道:「不行,還是多派一位武師隨同前去的好!」
  於亞榮立即望著張大成,道:「大成弟,你陪少莊主和吳總管去一趟!」
  張大成立即恭聲應了個是。
  鄧老堡主吩咐道:「費少莊主墜海的地方距此甚遠,張武師,你先去備馬來,也好早去早回。」
  張大成一聽,立即起身離席,躬身告退走出應去。
  鄧老堡主見全廳人眾俱已吃飽,因而吩咐道:「搜索堡外的人可以行動了?」
  如此二說,所有的人紛紛起身離席,分別由前門側門和角門向廳外走去。
  於亞榮,蘇光開,以及葉進德三人,也同時告退走了出去。
  鄧老堡主和費天仇、鄧瑞君,以及吳天良四人,一面等候馬匹,一面研判那個神秘歹徒的行蹤,和他蒙面偽裝的目的,以及何以在深夜出現的原因。
  鄧瑞君在研判時也曾要求和費天仇吳天良三人一同去『鴨嘴崖』看看,但鄧老堡主沒有答話,她也沒有堅持。
  一陣蹄奔聲響,張大成已拉來了三匹健馬。
  於是,費天仇、吳天良,以及張大成三人,在鄧老堡主和鄧瑞君的叮囑小心下,認鐙上馬,直向堡門外馳去。
  出了堡門,越過吊橋,三人一抖絲韁,沿著一條小徑,直向『鴨嘴崖』奔去。
  費天仇在前,吳天良居中,張大成緊跟在後,三騎形成一路疾馳。
  由於三人都在馬上,小徑兩旁雖有亂石荒草和矮樹,依然能清楚的看見左右遠近的地形和景物。
  一陣疾馳,不覺已馳出了三四里地。
  就在這時,張大成的座馬,突然一聲痛嘶,馬身猛的前傾,直向地上栽去。
  張大成大吃一驚,脫口驚呼,趕緊一按鞍頭,飛身縱落在地上。
  也就在張大成縱落地上的同時,「轟」然一聲,馬胸和前身已傾跌在地上,立時枯草四濺,塵土飛揚。
  在前疾馳的費天仇和吳天良,聞聲一驚,急忙回頭,發現張大成的座馬已栽倒在地上,而張大成則楞楞的望著他的座馬,不由同時驚異的問:「張武師,怎麼回事?」
  張大成急定心神,立即向前察看,發現座馬的右前小腿似乎已斷,不由驚異的說:「馬的小腿好像斷了呢?!」
  費天仇一聽,不由迷惑的「噢」了一聲!
  吳天良則揣測道:「恐怕是我的馬後蹄帶起的小石擊中的吧?!」
  張大成立即不以為然的說:「馬蹄帶起的小石,力量怎會有這麼大?」
  費天仇卻正色道:「當然有喲!小石向後馬蹄向前奔,兩邊的力量加起來,擊在小腿上的力量就大啦!」
  張大成見少莊主也這樣說,不便再說什麼,但卻懊惱的說:「可是,這樣一來,卑職便不能陪少莊主前去了。」
  吳天良立即道:「大白天怕什麼?我就不相信那小子大白天裡敢出來!」
  費天仇也寬慰的說:「大成,你先回去吧!有吳總管陪著我,遇事總可以應付了!」
  張大成只得黯然不安的說:「那少莊主和吳總就先請吧!」
  說著,就奮力將座馬拉起來。
  費天仇則應了聲「好」,當先撥馬,即和吳天良繼續向前馳-去。
  又前進約二三里地,看來距離昨夜發現黑巾蒙面歹徒的地方已經不遠了。因而沉聲道:「吳總管,昨夜碰見那歹徒的地方,好像就是這附近!」
  把話說完,卻聽後面的吳天良,有些痛苦的應了一聲。
  費天仇聞聲一驚,急忙回頭,發現吳天良雖然也在左右察看,但神情痛楚,緊皺眉頭,不由關切的問:「吳總管,怎麼回事?」
  吳天良卻蹙眉道:「不知怎的,卑職的肚子有點兒不對勁……」
  費天仇立即關切的問:「你覺得怎樣?要不要馬上回去?」
  吳天良立即道:「不要不要,您先在這兒觀看一下風景形勢,卑職去方便一下,馬上就來!」
  費天仇欣然道:「好,你快去,我就在這兒等你。此處地形複雜,那個蒙面歹徒很可能就隱身在附近,你要多小心……」
  話未說完,吳天良已痛苦的撥馬向北,同時急切的說:「卑職曉得,我會盡快回來!」
  說罷,已縱馬馳向北邊十數丈外的一片樹林。
  費天仇記得很清楚,昨天夜間碰見蒙面歹徒的地方,就是這附近。
  是以他非常注意這附近的地形,只見亂石林立,雜草叢生,而樹本也較其他地方為多,這地方不但是隱身的好地方,也是寄放東西,替換衣服的最佳場所,因而他特別注意。
  費天仇先策馬向前走了十數丈,發現前面視線較廣,樹木較稀,不可能藏物隱身。
  於是,一撥馬頭,再馳了回來,經過吳天良離去的地方,發現吳天良的座馬,正拴在小樹林前。
  費天仇覺得附近的地形太複雜了,決心趁吳天良方便之際,先徹底的搜查一下。
  由於防範黑巾蒙面歹徒就隱身在附近,或驟然由身後飛出來,他為了應變迅速,右手一直沒有離開劍柄。
  就在他沿著回走山道,察看兩邊荒草亂石隱蔽之處時,身後突然傳來「嗡」的一聲弩弦響。
  費天仇驟吃一驚,趕緊躬身低頭,正待察看原因,颼的一聲,一支弩箭已射中了他的左下肩頭。
  肩上中箭的費天仇,大喝一聲,急忙回頭,但是他什麼也沒看見。立即猛的一催馬腹,一面如飛向回疾馳,一面惶聲急叫道:「吳總管小心,那廝就在附近……」
  但是,他僅喊了兩聲,身形已伏在馬鞍上,任由座馬如飛向堡前馳去。
  由於中箭的位置是左肩下,距離心臟最近,而弩弓的力道又特別強勁,看情形費天仇傷的可能很不輕,否則,不會那麼快就伏在馬鞍上。
  也就在費天仇的座馬向回飛馳的同時,數里外的高大堡樓上,突然傳來一陣「嗚嗚」號角聲。
  受傷不輕的費天仇,知道堡樓上的警衛們已發現了他,是以更加緊緊的握著鞍頭,抓著馬疆,竭力不讓自己墜下馬去。
  飛馳前進不足一里,前面突然傳來一個少女的驚呼聲:「小姐快看,是費少莊主伏在馬鞍上。」
  呼聲甫落,接著是一陣急奔而來的馬蹄聲。
  急急馳來的正是鄧老堡主的唯一愛女鄧瑞君,而發話的則是一身粉紅衣裳的『小雀兒』也是鄧瑞君的心腹小婢之一。
  鄧瑞君是在堡門樓上看到張大成的座馬栽倒後,她才急忙率領著四個心腹小婢趕來的,而她原本就要求鄧老堡主要跟來的。
  這時一見費天仇的左肩下有一支弩箭搖晃在軟戰袍上,看來有些搖搖欲墜,驚得不由尖呼一聲,縱馬迎了過去。
  費天仇的座馬一見五匹快馬擋住了去路,立即自動的停了下來。
  鄧瑞君一到近前,先把費天仇肩上的箭向內刺深了一下,接著將費天仇托抱在自己的馬座上。
  四個侍女見鄧瑞君非但沒有把費天仇肩上的箭拔下來,反而狠狠的向肉內刺了一下,俱都看得神色一驚,花容大變。
  其中一個黃衣侍女竟忍不住失聲尖叫道:「小姐,您……?」
  話剛開口,鄧瑞君已顛目厲聲低叱道:「你們那個敢把這件事說出去,我馬上把你們處死,絕不容情!」
  四個侍女一聽,俱都驚得面色如土,連連領首,惶聲應是。
  鄧瑞君卻繼續厲色低聲叮囑道:「有人問起來,就說費少莊主箭傷很重,深及心臟,可能有生命危險,現在已暈死過去了!」
  了字出口,嬌喝一聲,就在四個侍女惶聲應是聲中,兩腿一催馬腹,托抱著費天仇,逕向堡門前如飛馳去。
  四個小婢心中雖然不解,鬧不清小姐與這位費少莊主究竟有什麼仇恨,但也只能存在心裡,絕對不敢向人詢問。
  鄧瑞君不但劍術精,武功高,而尤富機智,馬術更是高得驚人。
  是以,她這一縱馬飛馳,懷中雖然托抱著費天仇,馬速依然其快如飛,眨眼之間的工夫已將四個小婢甩在馬後,當先衝上了堡門吊橋。
  於亞榮等人聽到堡樓上的號角聲,業已聞警趕回,正在堡門內圍著張大成詢問座馬突然斷腿的事。
  這時一見鄧瑞君托抱著費天仇,神情焦急的飛馬衝了進來,幾人不由惶得急忙向前,同時惶聲問:「請問大小姐,我家少莊主怎樣了?」
  鄧瑞君不答,反而怒聲吩咐道:「快去通知楊大夫到通閣上來,快!」
  說話之間早已馳出了七八丈外。
  於亞榮等人一見,知道費天仇有生命危險,正待迫上去問,一陣嬌叱吆喝和馬嘶蹄亂,『小雀兒』四人也馳到了堡門下。
  張大成和蘇光開等人一見『小雀兒』四人個個神情惶急,面色蒼白如紙,更感情形不妙。
  於亞榮已忍不住憤怒的大聲問:「我們少莊主到底怎樣了?」
  一見費天仇暗中便歡喜的『小雀兒』,再也忍不住流淚哭聲道:「費少莊主傷的很重,早已暈死了過去……」
  說著,想到大小姐又將弩箭向費天仇的肉內用力刺了一下,因而不自覺的繼續哭聲道:「看情形,費少莊主恐怕沒救了……」
  於亞榮和蘇光開等人一聽,雙目中頓時湧滿了淚水,俱都惶急懊惱的直跺腳。
  張大成更痛苦懊惱的埋怨自己不小心,不該離開少莊主不管!
  大家轉首再看鄧瑞君,早已托抱著費天仇,飛身下馬,急急奔進了大廳內。
  鄧瑞君穿過大廳,進人中門,經過穿廳,直奔內宅門樓的通閣上。
  她托抱著肩上有箭的費天仇,匆匆前進,當然會引起內外男女警衛的注意,但她卻理也不理!
  鄧瑞君一進內宅通閣下的大門,立即望著一個神色驚異,急急迎來的中年僕婦,急聲吩咐道:「李嫂,楊大夫來了叫他馬上來。」
  那位被稱為李嫂的中年婦人一聽,神情震驚的趕緊惶聲應了兩個是。
  但是,托抱著費天仇沿著閣梯急急登閣的鄧瑞君,卻又似有所悟的回身叮囑道:「還有,待會兒『小雀兒』四人回來了,叫他們先回我樓上去,絕對不准到通閣上來。」
  那位李嫂一聽,不但震驚,更加的迷惑了,「是」也沒應一聲,一直楞楞的望著鄧瑞君匆匆的奔上通閣去。
  鄧瑞君進人通閣外間,直奔內室,一到床前,順手將費天仇向床上一丟,含笑嗔聲道:「好啦,可以睜開眼睛啦,閣上沒人!」
  費天仇一聽,急忙坐起身來,一臉愧色,俊面通紅的說:「鄧姑娘……你……你拉著馬回來就好了嘛!」
  鄧瑞君卻「噗哧」一笑,愉快的說:「這麼一來,看誰還敢娶我?」
  費天仇聽得一楞,頓時明白了鄧瑞君的話意,一個抱過別的男人的女孩子,誰還願意娶她為妻?
  心念及此,不由感動的說:「鄧姑娘,你知道,我不配……」
  鄧瑞君卻美目一瞪,爽朗的嗔聲問:「誰說的?你是『費家莊』的公子,我是『福寧堡』的小姐,誰敢說我們門不當,戶不對?」
  費天仇依然面現難色的說:「可是……我的血仇未報……」
  話剛開口,鄧瑞君已愉快的說:「你放心,我敢向你保證,不出一個月,準叫你手刃親仇!」
  費天仇立即感動的說:「我能娶得瑞君妹這麼美麗的姑娘為妻,當然是我前世修的……」
  話未說完,鄧瑞君已羞紅著嬌靨,含笑爽朗的說:「好了好了,別捧啦,說真的,我還真怕委屈了你呢!」
  呢字方自出口,室外突然傳來一聲蒼勁咳嗽!鄧瑞君聽得風目一亮,脫口興奮的說:「爹來了!」
  費天仇早已由床上跳下來。
  也就在費天仇躍下床來的同時,鄧老堡主已掀簾走了進來。
  鄧瑞君先有些不好意思的喊了聲「爹」,費天仇則趕緊抱拳恭聲稱了聲「老堡主!」
  鄧老堡主一聽,立即含笑「唔?」了一聲道:「該改稱呼了吧?」
  費天仇俊面一紅,只得恭聲道:「伯父……」
  鄧老堡主風趣的一笑,說:「好,現在暫時先這麼稱呼吧!」
  鄧瑞君一聽,又撒嬌呼了聲「爹」!
  鄧老堡主卻一整臉色關切的問:「怎麼樣?我這辦法還好吧?」
  費天仇立即恭聲道:「是的,他先用小石趁張大成不注意時打傷了張大成的座馬,接著又佯稱方便,暗中射了侄兒一弩箭……」
  鄧老堡主則驚異的「噢」了一聲道:「他外面還藏有弩箭?箭呢?」
  費天仇立即轉過身去,道:「現在仍在肩上!」
  鄧瑞君急忙解釋道:「當時弩箭,搖搖晃晃,我真怕它掉下來,吳天良狡黠多智,如果箭掉了又沒有血,他一定會懷疑其中有詐,所以孩兒當時又將箭向衣內插了一下!」
  說話之間鄧老堡主已將弩箭由費天仇的肩上取下來,只見他神色一變,脫口沉聲道:「箭頭上喂有劇毒!」
  費天仇回頭一看,只見鄧老堡主手中拿著的八寸弩箭,箭頭上藍光閃閃,果然喂有劇毒。
  鄧老堡主目注手中的毒箭,哂然一笑道:「他害死了令尊大人,為的就是得到『飛音劍』,如今他又開始打我們父女兩人的主意了,我敢說,這支喂毒弩箭,本來是準備向老夫或君兒下手的……」。
  說此一頓,特的又望著費天仇,關切的說:「你雖然穿了老夫的『天孫甲』,這等強勁的弩箭射地你肩上,恐怕也夠你受的了!」
  費天仇只得苦笑頷首道:「當時侄兒的肩頭猛的一震,左臂都有些麻木了……」
  鄧瑞君一聽「左臂都有些麻木了」,不由驚得花容一變,脫口焦急的說:「哎呀,箭上有毒,快脫下軟戰袍來看一看吧!……」
  話未說完,鄧老堡主已佯裝生氣的沉聲道:「噯?怎麼回事?丫頭,你連咱們家的傳家之寶都不信任啦?」
  如此一說,鄧瑞君的嬌靨上,再度脹得通紅。
  費天仇知道『天孫甲』是『福寧堡』的鎮堡之寶,因而自動的將軟戰袍脫下來。
  軟戰袍一脫下來,室內頓時一亮,只見費天仇身上金光閃閃,耀眼生花,他的上身竟穿著一件長至臀下,似是軟絲的大金,軟綿凹凸,非絲非綿,不知是什麼東西製成。
  費天仇將『天孫甲』脫下來-看,只見左肩部附近,依然軟綿綿的毫無異樣,不由讚聲道:「這真是一件神衣!」
  但是,鄧瑞君卻深情關切的伸出柔嫩玉手,按在費天仇的左肩上揉了揉問:「還痛不痛?」
  費天仇見鄧瑞君當著鄧老堡主的面就這麼關心他,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不山俊面一紅道:「早已不痛了!」
  就在這時,外間閣門口已傳來李嫂的朗聲道:「啟稟小姐,楊大夫來了!」
  外間並沒有李嫂的回應,想是因為大感意外而楞住了!
  鄧老堡主卻凝重的說:「還是我去叮囑他一下吧!而且要他們說法一致,還要加強警戒!」
  說罷,逕向室門口走去。
  費天仇和鄧瑞君一見,趕緊躬身相送!
  一俟鄧老堡主走出室外,費天仇立即黯然道:「真沒想到,吳天良竟是一個狼心狗肺,蛇蠍心腸的人,在此以前,我一直還對他心存一份感激……」
  鄧瑞君卻故意刁鑽的問:「現在你該不會再懷疑我爹和我了吧?!」
  費天仇被說得俊面一紅,不由不安的呼了聲「君妹!」
  就在這時,閣下宅門處,突然響起一陣叫嚷和痛哭聲!
  費天仇聽得神色一驚,不由關切的問:「外面怎麼回事?」
  說話間,鄧瑞君已探首向窗外看了一眼,立即機警的低聲道:「是吳天良和於亞榮張大成他們,可能要求上來看你!」
  費天仇驚異的「噢」了一聲,急忙走至另一扇關閉的落地花窗前,輕輕拉開一線門縫。覷目向下一看,只見於亞榮、吳天良,以及張大成、蘇光開和葉進德五人,正憤怒的和內宅門樓下的兩個背劍女警衛爭論,顯然是要進來看望他的傷勢。
  尤其是吳天良淚流滿面,神情十分痛苦。
  費天仇不知道吳天良對於亞榮等人是怎麼說的,但根據於亞榮四人陪同吳天良一起來看他,顯然對吳天良的謊話信以為真了。
  就在於亞榮和吳天良五人與門下的女敬衛爭執時,『小雀兒』四也走到了門樓下。
  只見吳天良首先流淚關切的問:「小雀兒,我家少莊主怎樣了?」
  『小雀兒』原就傷心難過的不得了,這時一見吳天良和於亞榮五人,個個淚流滿面,兩眼紅紅的,也不由得哭了。
  於亞榮一看,神色大變,不由震驚的問:「小雀兒,我家少莊主可是沒救了?」
  『小雀兒』哭聲道:「老堡主剛由通閣上下來,聽說費少莊主中的是毒箭。」
  如此一說,於亞榮和張大成等人俱都驚得脫口驚啊,神情更見惶急。
  吳天良卻跺腳懊惱的惶急哭聲道:「既然是毒箭,就要把中箭部位的肉趕快剜下來呀?!」
  話聲甫落,鄧老堡主已滿面怒容的走向了內宅門樓下。
  吳天良一見,痛哭失聲,「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同時痛哭失聲道:「老堡主,卑職該死,卑職該死呀!……」
  鄧老堡主也毫不客氣的怒聲道:「不錯,你是該死!」
  吳天良依然跪在地上,痛哭解釋說:「事情竟那麼巧,就在卑職離開的一剎那,少莊主就中箭了,老堡主,萬一少莊主不幸故世,卑職也不想活了。」
  鄧老堡主卻感動的一歎道:「你們先不要著急,楊大夫正在為費少莊主汲血洩毒,如果能在天黑前甦醒過來,可能還保得住一條小命……」
  於亞榮四人一聽,立即憤怒的同時同老堡主,要求道:「請老堡主准許卑職等率領全堡的武師和弟兄,前去『鴨嘴崖』搜索那個歹徒……」
  鄧老堡主卻揮了個寬慰手勢,說:「你們五位先回去,等費少莊主醒過來,問清了當時中箭的情形後再說!」
  吳天良卻流淚要求道:「老堡主,可否請准卑職五人上去看看我們少莊主?」
  鄧老堡主立即正色沉聲道:「費少莊主的傷勢很重,尤其中的是烈性毒箭,必須大量放血,楊大夫曾一再的交代,任何人不准上去打擾他,就是老夫都被他趕下來了,你們怎能上去?」
  吳天良卻又抽噎著要求道:「既然這樣,請老堡主准許卑職等在此輪流聽候少莊主的傷勢進展和消息……」
  鄧老堡主只得道:「這樣好啦!你們五位先回去,待一會兒等楊大夫治療一個結果後,再送消息給你們,你們在此吵吵鬧鬧,也影響楊大夫的情緒!」
  於亞榮四人一聽,立即恭聲應是,同時望著仍不想離去的吳天良,催促道:「走吧!我們先回去,等個把時辰再來聽消息!」
  吳天良無奈,只得站起身來,尚懊惱的一跺腳,悔恨自責的歎了口氣道:「真該死,我真該死!」
  說著,跟在於亞榮四人身後,垂頭喪氣的走了出去。
  費天仇看罷,不由感慨的搖頭恨聲道:「這廝的偽裝工夫,真可說是到家了!」
  鄧瑞君則正色道:「所以說,我爹才要你忍耐,像他這樣悲痛欲絕的偽裝手法,連於總武師他們都信以為真了,他的同夥還會認罪嗎?」
  費天仇卻懊惱的憤聲道:「可是,我也不能整天躲在閣上不出去呀?」
  鄧瑞君卻鄭重的正色道:「如果想手刃親仇,親手殺死吳天良,你就得耐著性子,按照爹的計劃一步一步的來。」
  費天仇既然知道了殺父仇人就是吳天良,恨不得馬上把吳天良殺了,但他知道,他的劍術還沒有吳天良高,萬一急切報仇不成,反而被吳天良殺了,那豈不使父親永遠含恨泉下了嗎?
  心念及此,不由懊惱的跺了一下腳,同時悲憤的歎了一口氣。
  鄧瑞君一看,立即在懷裡取出一本薄薄的青皮絹簿來,同時寬慰的說:「這是家師交給小妹的另一部劍術秘笈,名為『斬龍九式』,只要你把這九式劍法學成了,殺吳天良報親仇,易如反掌,尤勝探囊取物!」
  說著,順手將那本青皮絹簿遞向了費天仇。
  費天仇激動的低頭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四個珠筆草書斬龍九式。
  是以,他一面用顫抖的手接過來,一面感激的說:「君妹,如果我現在和吳天良徒手搏鬥,我一定能勝他……」
  鄧瑞君一笑道:「可是他已經知道你的拳掌厲害了,他不會和你徒手拚鬥的……」
  費天仇立即面罩煞氣的恨聲道:「可是我也不會和他徒手拚鬥,我雖然一掌將他的內腑震碎,但我心裡仍不甘心他那麼死,我要把他亂劍分屍,我要把他的心挖出來去祭我的父親!」
  鄧瑞君趁機正色道:「好,那就趕快靜下心來研讀『斬龍九式』吧?!」
  費天仇一聽,毅然應了聲「好」,立即坐在臨窗的書桌前,翻開了『斬龍九式』秘笈的青絹書皮第一頁。
  也就在他翻開書皮,看到第一頁上的人形劍式的同時,外間廊簷下突然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
  立在費天仇椅後的鄧瑞君聽得神色一驚,脫口怒聲問:「什麼人?」
  喝聲甫落,外間已傳來『小雀兒』的顫抖聲音道:「小姐,是我!」
  鄧瑞君一聽,立即緊張的一推費天仇,同時將櫻口湊近費天仇的耳畔,悄聲催促道:「快,快,快躺在床上去閉上眼睛!」
  費天仇被鬧得一楞,正待說什麼,鄧瑞君已緊張的急步迎向了室門。看了鄧瑞君的急切緊張相,他只得起身走到床前,趕緊躺了下去。
  鄧瑞君將門簾一掀,看到『小雀兒』眼淚汪汪的站在廊下閣門前,再次怒聲問:「小雀兒,你有什麼事?」
  『小雀兒』流淚顫聲道:「小……姐……小婢想看看……少莊主……」
  鄧瑞君一聽,只得放緩一些聲音,無可奈何的說:「他還不是和方才一樣,昏睡不醒,氣若游絲,沒有甦醒的跡象?」
  『小雀兒』一聽,不由「啊」的一聲嚇哭了。
  鄧瑞君看了心裡當然不是滋味,但『小雀兒』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心腹丫頭,只得沉聲問:「你要不要看看費少莊主?」
  『小雀兒』聽得目光一亮,立即噙淚頷首,急聲道:「要,要……」
  鄧瑞君一見,立即掀起門簾側身道:「好吧!你就在這兒看看吧!」
  『小雀兒』一聽,急忙走了過來,就站在室門外向內察看,她發現費天仇側身睡在床上,面向著床裡面。
  由於沒看到費天仇的面龐,『小雀兒』不由關切的問:「他為什麼這樣躺著?」
  鄧瑞君立即沒好氣的說:「肩上的肉都割掉了,流了好多的血,那裡還能仰面躺著?」
  『小雀兒』一聽,更加關切的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向床上瞧。
  鄧瑞君知道『小雀兒』最聰明,深她看出破綻來,立即催促道:「好了!快下去吧!你們四個輪流守在內宅門樓下,有人來問少莊主的傷勢時就照實告訴他,現在老堡主和楊大夫正在研究藥方,希望能救活他!」
  『小雀兒』一聽,戚聲應了個是,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費天仇,才依戀不捨的轉身離去。
  鄧瑞君不敢大意,直到『小雀兒』走下了樓梯口,她才轉身走進室來。
  一進室門口,即見費天仇已神情迷惑的坐在床緣上了。
  費天仇立即迷惑不解的問:「對你自己身邊的小丫頭,何必瞞著她們?」
  鄧瑞君哼聲一笑道:「這四個丫頭我最清楚,你要是讓她們知道你好好的,馬上就露出馬腳來。」
  話聲甫落,門樓下再度傳來了人聲。
  鄧瑞君聽得神色一驚,脫口悄聲道:「又是吳天良!」
  費天仇也神色一驚,悄聲道:「這廝這麼快……」
  話未說完,已和鄧瑞君雙雙站在窗縫前。
  兩人覷目向下一看,只見吳天良正愁苦臉的向著門下的兩個背劍女警衛問話。
  恰在這時,剛剛下去的『小雀兒』,正噙著滿眶的淚水迎了過去。
  吳天良一見,精神頓時一振,如獲至寶般。急上兩步,關切的問:「小雀兒,我家少莊主的傷勢怎樣了?」
  『小雀兒』見問,尚未開口已先哭了!
  吳天良看得目光一亮,不自覺的脫口低聲問:「怎麼?已經死啦?」
  『小雀兒』卻流淚搖頭哭聲道:「還沒有,挖下好大一塊肉,流了不少的血……」
  吳天良一聽,不禁掠過一絲失望神情,同時關切的問:「楊大夫呢?楊大夫還在上面嗎?」
  『小雀兒』流淚道:「楊大夫和老堡主正在廂房研究藥方,看看怎樣才能讓少莊主先醒過來。」
  說此一頓,特的又正色道:「小姐說,這是見血封候的劇烈毒藥,沒有千年雪蓮和何首烏,恐怕治不好了!」
  吳天良一聽說「小姐」,不由關切的問:「你們小姐呢?」
  『小雀兒』流淚道:「她還在閣上守著少莊主呀……」
  吳天良一聽,不自覺的妒恨憤聲道:「幹麼要她在那兒守著?」
  『小雀兒』驚異的「噯?」了一聲,立即不服氣的正色道:「當然是防範那個壞人再來呀?!」
  吳天良悚然一驚,自知失態,趕緊「哦」了一聲,連聲稱了兩個「對」,轉身走了出去。
  費天仇看了這一幕對答,不但知道了鄧瑞君不讓『小雀兒』四人知道真像的苦心,同時也看出來吳天良會想盡辦法除掉他。
  由於有了這一發現,費天仇立即坐下來翻開了『斬龍九式』秘笈。因為費天仇原就是以寶劍為兵器的人,加之鄧瑞君在旁細心指點,以及他的聰穎苦研,進步神速,傍晚時分,便已研讀了六式。
  第二天,吳天良和於亞榮等人來問時,得到的答覆是仍在昏迷中,毫無甦醒跡象。
  第三天,仍在昏迷中,但已有救活的希望。
  第四天,救活了。不過仍不能言語。
  費天仇救活的消息傳出後,於亞榮等人真是高興極了。吳天良當然也跟著高興,連稱慶幸。
  但是,被費天仇那天在廣場上一掌震昏嘔血的兇猛惡漢,卻突然身中劇毒,七孔流血而死了,鄧老堡主和於亞榮等人,仔細追查了半天,也沒追查出個所以然來。
  第五天,傳出的消息是費天仇神志漸清醒,口裡不時自言自語,似是重複喊著一個人的名字,因為語言含糊,吐字不清,聽不出費天仇喊的是誰的名字。
  這個消息一傳出後,吳天良更顯得焦急不安,坐臥不寧起來。
  他斷定費天仇喊的很可能是他的名字,顯然是在他舉起弩弓射向費天仇的同時,費天仇在馬上已看到了他吳天良的上身或頭部。
  如今,他再不能遲疑了,萬一費天仇完全清醒過來,將他暗放弩箭的事一說出,他吳天良前後兩次的罪行立時便被揭開,莫說於亞榮等人不會放過他,就是老堡主父女也會殺了他。
  吳天良一個人暗中焦急不安,如坐針耗,已到了不安枕,食不知味的境地。有的人曾無意間看到他,緊皺著禿眉,不停的搓手,口裡吟吟有詞,來回的踱著急步,似是在咒罵楊大夫。
  這情形有人密報給鄧老堡主,鄧老堡主卻和費天仇、鄧瑞君加緊佈署,等著這個喪心病狂,殺主奪寶的惡徒,一步一步的進入他們已經設好的圈套內。
  鄧瑞君卻望著老堡主,問:「爹,這麼些天,楊大夫怎樣了?」
  鄧老堡主一笑道:「他呀?!吃飽了睡,睡醒了就下棋,見了我就問為什麼把他關在廂房裡?」
  鄧瑞君不由迷惑的問:「您老人家沒有告訴他,這幾天有人要殺他嗎?」
  鄧老堡主立即正色道:「我告訴他啦!他不信,他說,他是濟世救人的人,誰會殺他?」
  費天仇卻懊惱不安的說:「為了侄兒的事,害得您老人家和君妹,還有那位楊大夫跟著受罪!」
  鄧瑞君一聽,卻含笑嗔聲道:「你以後再這麼說,爹可要生氣了!」
  鄧老堡主卻哈哈一笑,風趣的說:「沒關係,我不會生氣,要不然,我會覺得這個老丈人當得實在沒啥意思!」
  鄧瑞君一聽,不由羞紅著嬌靨一跺小劍靴,高嘟著小嘴喊了聲「爹」!
  鄧老堡主再度高興的哈哈一笑,隨即起身,正色叮囑道:「目前已經到了那廝隨時可能冒險前來的時候了,很可能等不及我們用計誘他,所以你們兩人要特別小心,千萬不能大意。我現在再去廂房陪楊大夫殺一盤!」
  說罷,逕向室門口走去。
  費天仇、鄧瑞君,趕緊躬身相送。
  鄧瑞君一俟鄧老堡主走出室去,立即望著費天仇,正色認真的說:「爹說的沒錯,狗逼急了跳牆,吳天良很可能隨時向你下手!」
  費天仇也有同感的說:「我料想他就在這一半天……」
  鄧瑞君一聽,不由不安的說:「你要不要再演練幾次『斬龍九式』?」
  費天仇立即含笑接口道:「不用了,已經運用自如,得心應手了!」
  了字方自出口,院中突然傳來鄧老堡主的急怒暴喝:「什麼人?」
  費天仇和鄧瑞君聽得大吃一驚,心知不妙,兩人本能的雙雙縱出室門外。
  一出室門,頓時警覺,兩人又同時剎住了身勢。
  也就在兩人剎住身勢的同時,閣下院中又突然傳來一聲淒厲刺耳慘叫,接著是楊大夫的惶急吆喝。
  費天仇一聽,不由急聲道:「君妹,我們快去看看……」
  話剛開口,鄧瑞君已伸手將他拉住,同時正色警告道:「你千萬不可照面,說不定是那廝使的奸計,不過,我們可以到窗前向下面看一看!」
  說話之間,已拉著費天仇向閣門旁邊的落地花窗前走去。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閣下院中已是警衛吆喝,侍女們尖叫,情勢似乎十分緊張混亂。
  費天仇和鄧瑞君悄悄開一道窗縫向下一看,只見鄧老堡主和那位身穿馬褂長袍,鼻上架個眼鏡,唇上蓄著小鬍子的楊大夫,俱都憤怒緊張的站在一群慌亂驚叫的侍女僕婦中。
  上房的左簷廊角下,正有四個背劍女警衛,抬著一個身穿藍緞勁衣,腳上穿著黑絨銀花半高腰劍靴的人,由於那人的頭無力的垂下去,背上插著一柄尖刀,顯然已氣絕身死!
  只見四個女警衛將那人的屍體抬至院中放下,鄧老堡主低頭一看,立即怒聲道:「是胡武師!」
  那位楊大夫卻惶急不解的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擲了我一刀,別人也擲了他一刀?」
  鄧老堡主一聽,立即望著他正色沉聲道:「我沒有說錯吧?這幾天有人要殺你?你還不相信,現在你該相信了吧?」
  楊大夫連連惶急的點著頭,卻不知道這位胡武師和他有什麼仇,有什麼怨?!
  說話間,一位女警衛已極小心的將那人背上的尖刀取下來,立時藍汪汪的寒光直閃!
  楊大夫一看,不由「啊」了一聲道:「又是餵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另一個女警衛已在楊大夫住宿的廂房右門上,也取下一柄同樣喂有劇毒的尖刀。
  只見鄧老堡主吩咐四個女警衛將那人的屍體抬去交給於總武師,並命令另兩名女警衛好好保護楊大夫,他自己則回身向通閣上走來。
  鄧瑞君一見,立即掩上窗門,向著費天仇指了指內室門口,雙雙走進了室內。
  也就在兩人進入室內的同時,鄧老堡主也神情凝重的走了進來。
  鄧瑞君首先關切的問:「可是胡武師先擲了楊大夫一刀?」
  鄧老堡主卻慶幸的說:「所幸我及時發出吆喝,使那廝吃驚,分神將刀擲偏了,否則,楊大夫早沒命了!」
  鄧瑞君不由意外的憤聲道:「真沒想到,胡武師竟是吳天良的為惡爪牙!」
  費天仇立即恍然道:「這麼說,胡武師背上的一刀是吳天良擲出的了?」
  鄧老堡主凝重的微一頷首道:「吳天良在堡中身為總管,下面的心腹絕不止胡武師一人,不過,暗下毒手,殺人滅口的事,吳天良恐怕還不敢假以他人……」
  鄧瑞君立即憤聲道:「這完全是吳天良早已計算好了的步:驟,他在暗中盯著,一旦事敗,立即殺人滅口……」
  費天仇卻不解的說:「吳天良要殺楊大夫,應該一開始時就下手,何以直到今天……」
  話未說完,鄧老堡主已解釋道:「最初他還希望楊大夫治不好,而且,我們也一直不承認蒙面歹徒藏匿在堡中,如果他派心腹向楊大夫下手,豈不更增加了他本身涉嫌的可能?」
  這時整個『福寧堡』中,為了胡武師的行刺被殺,業已鬧得舉堡震驚,議論紛紛,更加肯定了蒙面歹徒就藏身在『福寧堡』中。
  就在舉堡惶惶,彼此猜疑,鬧不清究竟誰是蒙面歹徒之際,『輻寧堡』外突然傳來一陣急驟的馬奔聲。
  鄧老堡主一聽,立即「唔」了一聲道:「差不多了!」
  鄧瑞君急忙探首看了一眼窗外偏西的太陽,道:「不會錯了,一定是『玉鳳谷』的人來了!」
  鄧老堡主卻凝重的說:「只是現在剛發生了胡武師行刺失敗的事,只怕那廝提高了警覺……」
  鄧瑞君卻正色道:「爹您放心,他現在已到了急怒暴狂,蒙蔽心智的地步,一心只想到置費天仇於死而後已,根本靜不下心來深思遠慮,研判小節,細察一下其中是否有破綻了!」
  但是,為了慎重計,鄧老堡主依然凝重的說:「不,我們不能僥倖大意,以致功虧一簣,我還是要去暗中佈署一下。」
  這時,那陣急驟的馬蹄聲,愈來愈近,聽得也愈來愈真切了。
  只見『福寧堡』外的山道上,一匹高頭大馬,飛快的奔到了堡門吊橋前。馬上的勁衣大漢,立即將『玉鳳谷』的旗幟向著堡門樓上的警衛堡丁們展了展。
  一不知何時在大廳上焦急踱步,神情不安的吳天良,一聽堡門外有馬奔聲,立即不解的奔出來察看。
  只見堡門樓上的一個堡丁,立即向著他揮手朗聲道:「吳總管,『玉鳳谷』派了人來有事求見!」
  吳天良一聽,毫不遲疑的沉聲道:「放他進來!」
  堡丁一聽,大聲吆喝,堡門外的大吊橋,立即「軋軋」的放了下去,堡門也艱澀的「吱吱」打開了。
  『玉鳳谷』派來的大漢,謝了一聲,縱馬馳進了堡門,越過廣場,直向站身廳階上的吳天良馳去。
  大漢一到近前,立即飛身下馬,即由懷中取出一個通紅信封來,雙手一舉道:「玉鳳谷武師尤大海,奉了我家姑娘之命,特來恭請貴堡老堡主及小姐,即刻前去『玉鳳谷』,有重要大事面商,務請即刻動身。」
  話聲甫落,早已驚喜萬分的吳天良,急步奔下階來,一面接帖一面興奮的說:「好好好,將帖交給我,回去顫報你家姑娘,就說我們老堡主和小姐,準時趕到,準時趕到!」
  那莊漢恭聲應了個是,立即轉身上馬,一撥絲疆,縱馬向堡門馳去。
  吳天良等不及那莊漢馳出堡門;立即飛身縱進大廳,穿廳而過,直奔內宅。
  他這時真是有掩飾不住的興奮和激動,也可以說天不絕他。
  吳天良,也正可證明費天仇該死在他的劍下,而『飛音劍』本就應該歸他持有。
  如今,這封緊急邀請函來得正是時候,如果遲來一天,可恨命大的楊大夫必把費天仇救清醒過來,那時他吳天良在老堡主父女,以及於亞榮等人的手下,絕難逃過活命。尤其『刀劍雙絕』的鄧瑞君,更不會放過他。
  心念間,急急奔走,進中門,過穿廳,直達內宅門樓下。
  門樓下的兩個背劍女警衛,一見吳天良又來了,同時向前恭聲呼了聲「吳總管」。
  吳天良立即一晃手中的大紅請帖,理直氣莊的說:「我有要事面見老堡主和小姐!」
  兩個背劍女警衛一聽,突然壓低聲音,興奮的說:「吳總管,告訴您一個好消息,你們少莊主方纔已能睜眼坐起來問『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了呢!」
  吳天良一聽,面色大變,不自覺的怒聲急切的問:「我問你老堡主現在什麼地方?」
  兩個背劍女警衛見吳天良這麼大聲,不由神色一驚道:「老堡主和小姐都在通閣上……」
  吳天良未待女警衛話完,閃身就要走過去。
  但是,兩個女警衛急忙將吳天良攔住,同時面現難色的說:「非常抱歉吳總管,老堡主方才有交代,現在楊大夫正給費少莊主治療,任何人不得大聲喧嘩,或上閣樓探望……」
  話未說完,吳天良已怒喝道:「現在『玉鳳谷』有緊急大事請老堡主和小姐前去會商,一刻也耽誤不得,你們看,你們看!」
  說著,一晃手中的大紅帖子,猛的推開了兩個女警衛,直向閣門前奔去。
  兩個女警衛一見,惶得不由同時急聲阻止道:「吳總管,吳總管,您不能上去……」
  吳天良哪裡肯聽,反而加速了步子。
  豈知,就在他到達通閣門下的同時,鄧老堡主恰巧由閣樓上聞聲走了下來。
  鄧老堡主一見吳天良,不由沉顏怒聲問:「吳總管,誰讓你進來的?」
  吳天良神色一驚,趕緊恭聲解釋道:「啟稟老堡主,是『玉鳳谷』飛馬送來的紅帖子,說有緊急要事面商,務請老堡主和小姐即刻啟程前去!」
  鄧老堡主一聽,不由放緩和了一些顏色「噢」了一聲,但卻蹙眉為難的說:「可是,費少莊主正在緊要關頭……」
  吳天良聽得心中一動,不由關切的問:「請問老堡主,我家少莊主現在怎樣了?」
  鄧老堡主見問,立即展眉一笑說:「恭喜你和於總武師幾位,楊大夫正為你們少莊主針灸,最遲今天午夜就會完全恢復神志,楊大夫說他有絕對的把握。」
  吳天良聽得面色大變,不自覺的「啊」了一聲,眉宇問更透著焦急和不安,只得急忙一捧手中的大紅帖子,惶急的恭聲道:「可是……『玉鳳谷』的事,您和小姐是非去不可的呀?……」
  話未說完,鄧瑞君也由閣樓上聞聲趕了下來,同時既生氣又迷惑的問:「什麼事這麼大聲講話?」
  鄧老堡主已在吳天良手中將大紅帖子接過去,這時見問,立即回頭望著鄧瑞君,淡然道:「吳總管說,『玉鳳谷』有急事要我們兩人馬上去一下……」
  鄧瑞君驚異的「噢」了一聲,道:「那怎麼成?現在怎麼走得開?」
  吳天良一聽,不由焦急的說:「送帖前來的尤武師說,務請老堡主和小姐馬上啟程!」
  說話之間,鄧老堡主已將大紅對套拆開,迅速看了一遍,立即凝重的說:「唔!還真得馬上去一趟不可!」
  說著,順手將紅帖交給了鄧瑞君。
  鄧瑞君卻一面接帖一面不高興的說:「現在天都黑了,什麼急事等不到明天?」
  說話間,她已低頭開始細讀帖上的內容。
  吳天良深怕這位倔強任性的大小姐不去,但又不敢在旁多說什麼,萬一錯過這個機會,不但自己要遠走高飛,亡命天涯,還影響了他投效『福寧堡』近三年來的苦心計劃。
  只見鄧瑞君看罷紅帖,又神情凝重的想了想,才望著吳天良,毅然吩咐道:「好吧!吳總管,快通知他們備兩匹快馬,越快越好!」
  吳天良一聽,心中大喜,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於是,趕緊興奮的恭聲應了兩個是,轉身急步走去。
  但是,鄧老堡主卻突然沉聲道:「吳總管,請先等一下。」
  吳天良一聽,驚得渾身不山一戰,他深怕鄧老堡主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把鄧瑞君留下來,而他一個人前去,是以,急忙止步回身,憂急的望著鄧老堡主。
  鄧老堡主卻望著鄧瑞君,關切的問:「你看費少莊主他……?」
  鄧瑞君見問,尚未開口嬌靨卻紅了,接著綻唇一笑,愉快的說:「他已經能握著我的手喊我的名字了。」
  吳天良一聽,妒恨交熾,殺機倏起,他恨不得馬上拔出寶劍來將鄧老堡主和鄧瑞君一塊兒殺了!
  也就在他怒火倏起,殺氣罩面的同一剎那,鄧老堡主已望著他,吩咐道:「好了,你去吧,我們馬上走。」
  吳天良一聽,趕緊恭聲應了個是,急忙轉身,匆匆走出了內宅門樓。
  鄧老堡主卻和鄧瑞君對了個眼神,不由感慨的搖了搖頭,似乎在說:無可救藥,至死不悟!
  兩匹快馬拉到了廣廳前,已是日落西山,暮色四合了。『福寧堡』中有些地方已燃上了燈。
  鄧老堡主和鄧瑞君,在吳天良於亞榮等人的肅立注目下,認鐙上馬,越過廣場,出了堡門逕向『玉鳳谷』馳去。
  於亞榮和吳天良等人數十位武師護院,紛紛送到堡門下的吊橋頭,直到鄧老堡主父女的身形馬影消失在濃重的暮色裡,他們才看著堡丁們升起吊橋,關上堡門,分別各自走去。『福寧堡』像平素一樣的寧靜,重要的通道和門樓下,依然燈火明亮,男女警衛們靜靜的守著各自的崗位,只是氣氛顯得有些不同,也許是老堡主和大小姐不在堡中的緣故吧!
  時間對某一些歡樂中的人說,在感覺上過的特別快,對等人的人來說就慢的多了。如果是事迫眉睫,只有在這個時間到了才能渡過一切險厄時,那魷更會覺得過片刻尤勝期待了一年。
  好不容易才聽到『福寧堡』的更樓上敲了三更的梆鑼,前去『玉鳳谷』的老堡主和小姐,依然沒有回來。
  通閣上像前幾天一樣,靜靜的沒有一點兒動靜,既沒有加派警戒,也沒有『小雀兒』四婢走動。
  費天仇養傷的那間閣房仍亮著燈光,像前幾天一樣,後面的閣門開著,前面也開著兩扇通天落地的彤花窗。
  就在三更梆鑼敲過了不一會兒,一道寬大黑影,鬼鬼崇崇,目光炯炯,突然在『福寧堡』中的房面上悄悄出現。他躬身鶴伏,輕靈躍進,盡量閃避著燈光,沿著相連的房面,悄悄向內宅門樓內的通閣方向潛去。
  寬大黑影終於接近到內宅的通閣附近,只見他猛的一長身形,騰空躍起,就像一隻巨大蝙蝠般,輕飄飄的縱落在閣欄左角的暗陰處。
  寬大黑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下面門樓下的女警衛們也沒有動,費天仇的閣房內也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
  芝大黑影原本怨毒機警的目光中,這時也不免閃爍著欣喜的光輝。只見他身形一伏,就像一隻路徑熟悉的老鼠,一溜煙的沿著閣欄奔向了閣後門。
  閣後門原本就大開著,他悄悄探首向內一看,並沒有發現那位治活費天仇的楊大夫。
  再看內室門簾上,依然亮著燈光,裡面靜得像沒有人一樣在他認為,老堡主和小姐都走了,通閣上不可能不留人看護著費天仇,至少也得留下一兩個丫頭。
  寬大黑影心念打量間,閃身而人,立即屏息躡步,極輕靈的身著室門穿前走去。
  他這時似是感到靜的有些出奇,同時,屏息壓抑的心臟不但怦跳得厲害,而且聽到了「噗通噗通」的跳動聲音。
  走到內室門簾前,他悄悄掀開了一條縫,他首先看到了臨窗的高幾上燃著一盞香瓜燈。
  接著他看到了床,但是,床上被褥整齊,根本沒有人躺在床上。
  黑巾蒙面人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驚得渾身一戰,險些脫口發出啊聲,恍然知道了圈套,猛的將門穿掀開,急忙探首向內察看,哪裡有費天仇的人影?
  也就在這時,身後突然有了動靜。
  黑巾蒙面人聞聲一驚,倏然轉首回身,凝目一看,脫口驚啊,頓時驚得一楞。
  因為,站在對面室門口的正是他射了一毒劍,割下一大塊肩肉,放了不少血而又昏睡了四五天的費天仇!
  只見費天仇雙眉飛剔,目閃冷輝,朱唇哂笑,雙手下垂,那柄祖傳的『飛音劍』,正佩在他腰間巴掌寬的銀絲英雄錦上。
  知道中計步人陷阱的黑巾蒙面人,自恃劍術遠超過費天仇多多,不由冷冷一笑,極怨毒的說:「費慕德……」
  話剛開口,費天仇已沉聲道:「在少爺沒有手刃親仇前,絕不承認是費慕德!」
  黑巾蒙面人卻傲然冷冷一笑道:「大爺可以告訴你,你這一輩子別想再有人稱呼你費慕德了,你自己心裡比誰都明白,你無法在我的劍下走過三十招!」
  費天仇也冷冷一笑道:「但是你心裡也明白,鄧姑娘不但借給我『天孫甲』穿,她還每天親自傳授我『斬龍九式』,如果少爺我沒有殺你的把握,他們父女也不會故意這時離開了……」
  黑巾蒙面人一聽.頓時驚得渾身一戰,心中妒恨交集,怒火高冒三丈,不由厲喝一聲,「嗆」的一聲撤出了斗蓬內的鋒利寶劍,寒光電閃,飛身前撲,手中劍綻出三朵劍花,直奔費天仇的上中下。
  費天仇一聲冷笑,也「嗆」的一聲將『飛音劍』撤出鞘外,閣內頓時一亮,立時灑上一層青濛濛的光華,「嗡嗡」飛音中,跨步一旋,『飛音劍』霍的一聲掃向了對方的長劍。
  黑巾蒙面人深知『飛音劍』的厲害,劍招不敢遞老,急忙撤臂沉劍。
  但是,苦練『斬龍九式』的費天仇卻猛的一個進步欺身,短劍「霍」的一聲挑向了對方的前胸。
  只聽「嗤」的一聲輕響,黑巾蒙面人脫口一聲輕呼,接著飛身暴退兩丈,低頭一看,他的大斗蓬已裂開了一道尺餘長的刨縫!
  也就在他低頭察看的同一剎那,費天仇已大喝一聲:「惡賊納命來!」,『飛音劍』已快如閃電般刺向了他的咽喉。
  黑巾蒙面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一個『懶驢打滾』已到了閣欄邊,猛的一個挺身,身形騰空而起,直向左側的樓頂上飛身縱去。
  費天仇哪此讓歹徒有喘息的機會,也大喝一聲,飛身追了上去。
  也就在這時,內宅四周的牆外,突然響起一片吆喝吶喊聲。
  接著火光一陣閃動,四周頓時大亮,數十支火把同時燃燒起來。
  隨著火光的亮起,十數道飛快人影,颼颼連聲,分由內宅暗處和中院門樓方向,紛紛飛上了三面高樓和通閣的閣脊上。
  神情慌張,目閃驚急的黑巾蒙面人,驚得急忙遊目一看,於亞榮、張大成,以及蘇光開、葉進德等人,業已率領著全堡武師和護院堡丁將四周團團圍住。
  其中最令黑巾蒙面人感動震驚的是.飛馬趕往「玉鳳谷」的鄧老堡主和鄧瑞君,居然也勁裝背刀的站在通閣房面上,正以憤怒的目光注視著他。
  黑巾蒙面人一看這情形,知道今夜是活命無望了。不由暗恨自己,沒有在射了費天仇一箭之後,接著飛身上前,奪下「飛音劍」就馬上由「鴨嘴崖」逃走。
  可恨,自己尚圖僥倖,仍對鄧瑞君存有一線希望,因而誤人陷阱,中了圈套,此時方始大悟,但已悔之晚矣!
  也就在他大吃一驚,神情一呆的同一剎那,手橫「飛音劍」的費天仇,已瞪日怒喝道:「狗賊還不自動剜出你的心月於來以祭老莊主在天之靈,難道還要小爺動手嗎?」
  手字方自出口,黑巾蒙面人突然厲哼一聲:「大爺和你們拼了!」
  厲哼聲中,飛身前撲,直奔費天仇。
  費天仇也怒吼一聲,揮劍向蒙面人撲去。
  豈知,黑巾蒙面人卻在飛身疾撲中,足尖一點樓瓦前緣,身形猛的一個騰空斜飛,挾著那聲厲哼,竟凌空撲向了立身通閣上的鄧瑞君。
  鄧瑞君一見,頓時大怒,嬌叱聲中,「刷」的一聲將背後的戀風刀撤在手中,順勢一格,「噹」的一聲濺起無數火星,她的刀脊恰巧繃在黑巾蒙面人的劍身上。
  黑巾蒙面人的身形尚在空中,經過鄧瑞君的刀背一格,他也趁勢藉力,身形一挺,逕向閣簷下的院中墜去。
  任何人看得出,黑巾蒙面人一墜落院中,很可能被他衝出重圍逃走。
  但是,就在他趁勢後退,準備下落的同一剎那,而大喝一聲,凌空飛撲過來的費天仇,身形就在半空中,挾著厲聲大喝,手中劍已閃電般劈向了黑巾蒙面人的頭頂。
  只聽一聲淒厲慘叫,寒光一暗,黑巾蒙面人已被費天仇的「飛音劍」,由頭頂經胸腔,直劈到兩股之間,兩片屍體,隨著血漿腦漿,心肝五臟,直墜進內宅的庭院中。
  費天仇一劍劈死了黑巾蒙面人,就在空中猛的一個旋身回飛,挺腰揮劍,輕票票的落在通閣的飛簷邊緣上。
  四周的護院武師以及高舉燈籠火把的堡丁們,一看費天仇這等驚人身手,不自覺的脫口喝出一聲如雷烈采!
  但是,費天仇卻熱淚奪眶而出,望著「費家莊」方向,「咚」的一聲跪在瓦面上,立即俯身叩首,痛哭失聲說:「爹!孩兒承蒙鄭伯父,和瑞君妹之助,以及亞榮諸兄的配合,終於手刃惡賊,為您老人家報了血仇……」
  話未說完,早已悲痛的注不成聲了!
  於亞榮、張大成、蘇光開,以及葉進德四人,也都痛哭失聲,跑在房面上呼著「老莊主」!
  鄧瑞君雖然與費老莊主沒有感情,但看到檀郎費天仇哭得傷心,自己當然也難過,因而明目中的晶瑩淚珠也跟著籟籟的滾下來。
  鄧老堡主神情黯然,略微讓費天仇哭了一會兒,立即凝重的說:「天仇,你今夜手刃惡賊,已慰令尊大人於泉下,現在急待辦理之事正多,徒悲無益,你且起來,老朽要將這件蓄意殺主的秘密和經過,當眾公開來,以為那些喪心病狂,貪婪無恥之徒之誡!」
  費天仇一聽,只得止哭應是,噙淚起身,於亞榮四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鄧老堡主先凝重的看了全場一眼,這才沉痛的說:「諸位在場的武師弟兄們,你們恐怕還有許多人不知道,方才被費少莊主劍劈院中的黑巾蒙面歹徒是誰?老朽現在可以告訴你們,他就是本堡的總管吳天良……」
  「總管」兩字一出口,業已全場震驚,「吳天良」三字說出,除了於亞榮四人外,全堡的武師護院和堡丁弟兄們,無不震驚的發出啊聲!
  鄧老堡主慨然一歎道:「老朽之所以把吳天良收容在堡中,是因為他當初保主盡責,拚死禦敵,險些送了性命,老朽覺得,像這樣忠勇的武師,應該為世人尊敬的,所以老朽就派專人和他聯絡並不顧別人的反對和議論,毅然聘他為本堡的總管……」
  說至此處,四周高舉燈籠火把的堡丁們,立即掀起一陣竊竊私議,顯然在談論三年前老堡主毅然聘請吳天良為總管時掀起的風波。
  鄧老堡主繼續說:「最初半年,他表現的確實不錯,並先後介紹了總武師於亞榮與張大成三位來堡任職……」
  四周武師護院和堡丁們-聽,紛紛看向於亞榮四人,並交頭接耳,悄聲議論。
  於亞榮四人滿面羞慚,內心悲憤,深悔當初沒有看出吳天良的狡黠為人。
  鄧老堡主卻正色道:「但是,大家要弄清楚,於總武師六位雖是經由吳天良介紹前來,但他們的為人正直,做事負責,是全堡武師弟兄們有目共睹的,吳天良所以介紹他們前來,完全是為了他自己行事便利的一種預謀!」
  於亞榮等人雖然沒有協助吳天良為惡,但在很多地方,為了感恩圖報,也的確幫了吳天良不少忙。尤其於亞榮心裡明白,他答應四名堡丁經年住在後堡更樓上,就是幫助吳天良設了一個夜間進出方便的孔道,全堡警戒中的一個漏洞。
  鄧老堡主突然又凝重的沉聲道:「大家都知道,吳天良在「費家莊」任武師時深受費老莊主愛護,並經常傳授他劍術。但是,他非但不圖思報,反而暗中覬覦老莊主的傳家之寶「飛音劍」,設計將老莊主騙至莊外隱秘處猝下殺手……」
  費天仇聽至此處,剛剛止住的熱淚,再度湧了出來。
  鄧瑞君就站在費天仇的一側不遠,不由寬慰黯然的看了他一眼。
  鄧老堡主繼續說:「當時吳天良下手時,絕對沒披黑絨大斗蓬,黑巾罩頭蒙面,這個神秘歹徒的形像,完全是他胡編捏造的理由,籍以欺騙當時詁問他根由的人……」
  說此一頓,舉手一指費天仇的佩劍,正色問:「諸位一定很想知道,當時費老莊主是否就佩的這柄」飛音劍』呢?」
  如此一問,所有在場的人俱都疑問的對看一眼,似乎在說:是呀!當時費老莊主如果沒佩「飛音劍」,吳天良怎會下手呢?如果佩了「飛音劍」,吳天良刺死了貲老莊主後,何以沒有把劍搶走呢?
  只見鄧老堡主正色道:「老朽可以告訴諸位,當時費老莊主佩的正是這柄「飛音劍」,所以吳天良才起心不良,猝下毒手!但是,他卻沒想到,費老莊主劍術高絕,有極豐富的臨戰經驗,立時拔劍反擊,在中了吳天良偷襲成功的一劍後,仍刺中了吳天良的胸部……」
  說此一頓,特的又加重語氣道:「諸位,吳天良為何沒有將費老莊主的「飛音劍」搶走呢?就是因為他身負劍傷,痛冬難當,加之不停的流血,自知無法逃走,所以才不得不編造了個蒙面人來蒙蔽大家,以求他圖。」
  全場武師和堡丁聽了,俱都慨歎吳天良狡黠無恥,死有餘辜。
  鄧老堡主突然又提高聲音道:「最近一年來,他一直希望能看一看咱們『福寧堡』的鎮堡之寶『天孫甲』,每次都被老朽敷衍過去了,尤其這一兩個月來,他自知希望幻滅,無法到手,所以又開始佈署另一次殺主奪寶的陰謀……」
  全場武師堡丁們心裡都明白,老堡主說的「希望幻滅」,就是吳天良對大小姐鄧瑞君的大過慇勤,希望成為入贅之婿,『福寧堡』的繼承接班人。
  鄧老堡主繼續說:「他為了脫卻嫌疑,便先製造一個人盡皆知的消息,那就是黑衣蒙面人的再度出現,然後再伺機將老朽出堡去下手,前幾天射在費少莊主肩上的一支劇毒弩箭,本來是準備對付老朽的……」
  如此一說,全場立時掀一陣憤恨咒罵聲。
  鄧老堡主略微一頓,突然吁了口氣說:「好了,歹徒就戮,費少莊主的大仇已報,咱們『福寧堡』也從此福錄安寧了,現在把吳天良的屍體裝棺連車,明天拉到費家莊恭祭費老莊主……」
  費天仇一聽。立即正色道:「伯父,不用了,侄兒不希望賊子的屍體再踏進費家莊一步!」
  鄧老堡主一聽,立即頷首贊「好」道:「那就命他們把他的屍體移走好了!」
  說罷,又轉首望著於亞榮四人,吩咐道:「於總武師,你們四位也一塊兒到通閣上來,咱們商議一下重建費家莊的事!」
  於是,七人依序進入通閣,『小雀兒』四人早已擺好了果點準備好了香茶。
  費家莊並沒有被摧毀燒掉.莊中尚有老管家和一些僕婦侍女照顧著,費天仇之所以躲避到東海『望天島』上,一方面是逃避黑衣蒙面人的追殺,一方面是苦練武功,不受干擾。
  鄧老堡主知道了上述情形後,立即命令於亞榮連夜準備三牲祭品,第二天的絕早,一行人眾就離開了『福寧堡』,直奔費家莊。
  鄧老堡主一馬在前,費天仇和鄧瑞君並騎在後,於亞榮,張大成,以及蘇光開和葉進德照顧著兩輛馬車殿後。
  中午不到就趕達了費家莊,林松義林世伯早已率領著老管家費忠和僕婦侍女們在莊門外迎接了。
  費天仇當然大感意外,相詢之下,才知道於亞榮昨夜三更過後,立即派了一名健莊堡丁前來報告劍劈吳天良的全般經過及鄧老堡主親自前來恭祭費老莊主的事。
  雙方見禮,寒暄完畢,立即設靈堂,擺祭品並請來了兩班吹鼓手和三班誦經的僧道尼,直忙到日落西山,鄧老堡主才留下蘇光開,張大成,以及葉進德三人,率領著鄧瑞君和於亞榮等人轉回『福寧堡』去。
  鄧瑞君和費天仇片刻不離的相處了許多天,這時乍然離開,當然依依難捨,但想到兩人不久就要結為夫妻了,暫時的分離和相思,也只好忍耐了。
  第二天的中午,於亞榮一個人又飛馬趕了回來。
  費天仇聞報,親自迎出莊門外,但他第一眼就看出飛身下馬的於亞榮,神色凝重,似乎有什麼礙難事情。
  但是,他依然含笑拱手,招呼了聲「於大哥」!
  於亞榮將馬交給了接馬的莊丁,也含笑抱拳,招呼了聲「少莊主」。
  於是兩人並肩進入大廳,費天仇一面肅手請於亞榮坐,一面關切的問:「於大哥匆匆趕回,可是『福寧堡』發生了什麼事情?」
  於亞榮見問,臉上的笑意立斂,首先凝重的說:「昨天午夜返回『福寧堡』後,大小姐立即接到華山老師太的火急通知,費天仇聽得神色一驚.因為他知道華山的『心清』老師太就是鄧瑞君的授業恩師,因而關切的問:「老師太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於亞榮凝重的回答道:「老師太年高九旬有五,可說已屆風燭殘年,大小姐拜別下山時,情形便不十分安好,現在可能自知大限已到,特請丐幫飛鴿傳訊,請大小姐火速回山……」
  費天仇一聽,更加關切的問:「那麼瑞君她現在……?」
  於亞榮急忙道:「大小姐四更天不到就帶了『小雀兒』飛馬上道了!」
  費天仇聽得脫口「噢」了一聲,神情不禁一陣悵然!
  於亞榮則繼續說:「當時老堡主還慶幸的說,所幸少莊主您的事辦完了,否則,這消息若是早到一兩天,很可能功敗垂成。另起事端……」
  費天仇也聽得悚然一驚,暗自慶幸,因而連聲應了兩個是。
  於亞榮接著又面現難色,鍾情有些遲疑的說:「其次是有關少莊主與大小姐的婚事……」
  費天仇一聽,立時明白了於亞榮神情凝重,匆匆趕回的原因,必是鄧老堡主擔心『心清』師太如果不幸仙逝,婚期必須延至一年以後,是以急忙鄭重說道:「一切依照鄭伯父的意思去做,小弟謹命遵從就是!」
  於亞榮聽得神色一變,不由驚異關切的問:「這件事可是大小姐已向您提過了?」
  費天仇聽得一楞,知道另有其因,只得正色問:「於大哥說的是……?」
  於亞榮見問。只得正色道:「就是大小姐婚後仍住在『福寧堡』的事……」
  費天仇聽得神色一變,問:「鄭伯父的意思是要小弟入贅?」
  於亞榮立即正色道:「那怎麼會?再說少莊主也是獨子嘛!」
  費天仇一聽,寬心大放,不由關切的問:「那你方纔的意思是……?」
  於亞榮繼續解釋說:「老堡主的意思是他膝下僅瑞君這麼一個女兒,並沒有三男兩女,為了傳宗接代繼續鄭家的香煙,希望大小姐與少莊主婚後,大小姐仍住在『福寧堡』生了兒女也都歸宗姓鄭……」
  費天仇聽得一楞,不由驚異的問:「那我這邊……?」
  於亞榮立即道:「至於少莊主這邊,您娶三妻也好,納四妾也成,大小姐均無權過問!」
  說此一頓,特的又鄭重的繼續說:「我來時老堡主再三的叮囑,請轉告少莊主,不要因為吳天良的事而為難,如果少莊主有礙難之處……」
  費天仇一聽,立即正色道:「鄭伯父設想周到,可說是兩全其美,只是,這樣做太委曲了瑞君妹了……」
  於亞榮見費天仇答應了,精神一振,神情頓時開朗,立即興奮的笑著說:「少莊主快不要這麼說,大小姐走時,又懸念師父又掛記著您唯恐不答應。老堡主也是坐立不安,我更是心緒不寧,現在我要飛馬趕回堡去將這樁大喜事報告給老堡主聽……」
  說話之間,業已站起身來。
  費天仇一見,不由起身挽留道:「時已正午,至少也得用過午飯……」
  話未說完,於亞榮已走向廳口,他只得急忙跟在身後相送。
  於亞榮卻愉快的說:「我鞍囊裡帶著飯菜乾糧就在馬上隨便就在這時,大廳角門處,人影連閃,飛身奔來三人,正是蘇光開,張大成,以及葉進德三人聞訊趕來。
  張大成三人一見費天仇將於亞榮送出來,先是一楞,接著驚異的齊聲問:「於總武師,怎的剛剛到就要走?」
  於亞榮一見葉進德三人,只得停身止步,愉快的招道呼:「三位老弟好!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你們馬上要喝咱們少莊主和大小姐的喜酒了……」
  蘇光開三人一聽,目光同時一亮,脫口興奮的說:「真的呀,那真是太好了!」
  於亞榮立即道:「所以說,我得趕快趕回去向老堡主報喜去!」
  說罷,繼續向院門走去。
  葉進德三人則迷惑的說:「吃了午飯再走也不遲嘛?!」
  於亞榮卻正色道:「老堡主曾經一再交代,不管少莊主答應不答應,都命我必須馬上趕回去向他報告……」
  蘇光開三人一聽,立即愉快的笑著說:「少莊主和大小姐,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正是地配天設的一對兒,少莊主哪有不答應的?!」
  於亞榮知道葉進德三人還不太清楚箇中詳情,但也不便再加解說。
  五人匆匆走出莊門,於亞榮的座馬仍在拴馬樁上吃草。
  守在莊門口的兩個莊丁一見費天仇等人送於亞榮出來,急忙過去將座馬拉過來。
  於亞榮接馬在手,再向費天仇和蘇光開四人愉快的道聲「請回」,立即飛身上馬,直向正東如飛馳去。
  半個月過去了,費天仇在蘇光開三人與老管家費忠的協助下,費家莊重整就緒,再度恢復了往日舊觀和朝氣。
  由於自於亞榮那天回去後,一直再沒有『福寧堡』的消息來,雖然,他和鄧瑞君的婚事,用不著擇古文定,互下聘禮,但至少也該有個簡單形式。
  費天仇擔心鄧瑞君遠赴華山,可能有了變化,因而暫時擱置了這件事情,或是鄧老堡主因為多日策劃對付叛賊吳天良,身心疲憊,有所不適。
  是以,他決定去一趟『福寧堡』,一方面向老堡主請安,一方面打聽一下鄧瑞君何時回堡的消息。
  第二天的早飯過後,交代了一下蘇光開三人和費忠,一個人飛馬離開了費家莊,直奔正東。
  馬快路熟,午時不到已到了『福寧堡』外。
  堡牆上的堡丁武師們早已看到,紛紛高興的發出歡呼。有的喊姑老爺到了,有的呼少莊主來了。
  費天仇一聽,知道婚事已成定局,只是不知何以沒有消息。
  他一面在馬上愉快的含笑揮手,一面縱馬馳上已放下來的吊橋。
  堡門早已大開,不少堡丁和武師們都在堡門下抱拳歡迎。
  費天仇飛身下馬,即向歡迎的堡丁和武師們拱手問好!
  其中一個堡丁早已將費天仇的座馬拉走,並有人請費天仇廳上坐。
  費天仇一看武師堡丁們的歡愉神情,知道『福寧堡』一切如常,平安無事,是以,一面前進,一面愉快的問:「老堡主近來可?」
  其中一個年齡較長的武師道:「老堡主出外訪友,不在堡中!」
  費天仇並未在意,繼續關切的問:「什麼時候回來?」
  另兩位武師道:「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去了快半個月了!」
  費天仇聽得心頭一震,不由驚異的問:「到哪裡訪友去了,需要這麼久?」
  一個年青武師道:「於總武師清楚,問他可能知道……」
  話未說完,年齡較長的那位武師已脫口道:「少莊主,於總武師來迎接您了!」
  費天仇聞聲抬頭,只見於亞榮面含微笑,神色匆匆,正由廣廳內走出來。
  於亞榮一見費天仇,立即加快了步子。
  費天仇趕緊拱手歡聲道:「天大哥你好!」
  於亞榮也急忙抱拳恭聲道:「少莊主您好。我也正準備抽個空去看您呢?」
  說話之間,威凌淳厚的面孔上,立時罩上一層憂色。
  費天仇急步登階,立即關切的問:「可是為了鄭伯父訪友的事?」
  於亞榮聽得神色一驚問:「您也是為了此事趕來?」
  費天仇急忙道:「不,小弟是剛剛聽到幾位武師這麼說。」
  於亞榮一聽,立即會意的「哦」了一聲,同時向著幾位武師謙和的說:「諸位辛苦了,由我來陪少莊主吧!」
  幾位武師和堡丁,同時恭聲應是,再向費天仇招呼了一聲才轉身向堡門走去。
  於亞榮卻神情凝重的肅手道:「請先到廳上坐。」
  費天仇一看於亞榮的凝重神色,斷定鄧老堡主的這次出外訪友,很可能有蹊蹺。
  兩人進入廣廳,逕向左廳頭的客室走去。於亞榮並向著肅立後廳錦屏下的兩個小僮揮了個手勢。
  進入客室,一個小僮已急忙端來了香敬。
  費天仇一俟小僮退出客室,立即迫不及待的問:「於大哥,鄭伯父到底去訪哪一位朋友,怎的去了半個月之久?」
  於亞榮見問,神情不但凝重,而且暗透憂急的說:「這是堡主臨走時這麼叮囑的,根據他的衣著裝束和攜帶的東西來看並不如他說的那麼簡單!」
  費天仇驚異的「噢」了一聲,問:「他當時的衣著是怎樣的?帶了些什麼東西?」
  於亞榮凝重的說:「老堡主不但勁衣披風,而且帶了行李繩索和帳蓬……」
  費天仇聽得神色一驚,道:「這倒很像是探險遠行,攀登絕峰……」
  話未說完,於亞榮已憂急的說:「就是嘛!我也是這樣想的……」
  費天仇突然關切的問:「鄭伯父是什麼時候走的?」
  於亞榮道:「就是我由莊上回來的第二天!」
  費天仇又似有所悟的問:「你那天回來對鄭伯父報告後……」
  於亞榮立即道:「當時老堡主很高興,但看他臉上的神色,似是有心事……」
  費天仇凝重的問:「你沒有打聽一下堡中的武師們,在你去我那邊時,堡中發生過什麼事情?」
  於亞榮正色道:「前幾天我問過了,大家都說堡中平安無事,不過,那天上午老堡主曾乘馬到『鴨嘴崖』轉了一圈……」
  費天仇聽得心中一動,問:「於大哥,你看鄭伯父會不會在『鴨嘴崖』發現了什麼?」
  於亞榮正色道:「關鍵就在這裡。據我前幾天帶了幾個武師去『鴨嘴崖』察看時,回途碰見了佃戶王老爹,他說,他那天倒老堡主挽扶著一個老師太……」
  費天仇聽得目光一亮,脫口直覺的說:「你看會不會是瑞君的師父『心清』師太?」
  於亞榮一聽,不由蹙眉迷惑的說:「心清』師太,不是大限將至,把大小姐請去了嗎?」
  費天仇正色解釋道:「正因為她大限已到,深怕丐幫的消息傳不到,她才自己趕了來呀?!」
  於亞榮一聽,也恍然讚聲道:「還是少莊主您的思路廣,反應快,我怎的竟沒有想到這一點呢?我還一直鑽牛角尖,擔心老堡主像去年許多有名氣的大人物一樣,神秘失蹤,一去不返,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息的事呢!」
  費天仇聽得一楞,道:「噫?這件事小弟怎的一直沒聽說呢?」
  於亞榮道:「那時您正在『望天島』上,當然不會知道。現在經您這一說,我倒寬心多了!」
  由于于亞榮說出一年前中原各地有很多大人物神秘失蹤的事,費天仇的思維立即集中在這件事上。因而遲疑的說:「如果說那個老尼姑是『心清』師太,鄭伯父至少也應該把他扶進堡裡來呀?……」
  話未說完,於亞榮已爽快的說:「由此地向北十里內就有三座尼姑庵,何必把她扶回堡裡來?」
  費天仇繼續分解的問:「既然是『心清』老師太的大限已到,來找瑞君妹,鄭伯父為何又在第二天匆匆上道呢?」
  於亞榮正色道:「當然是替『心清』老師太去辦事去了,也許這正是老師太匆匆趕來的原因……」
  費天仇卻突然問:「鄭伯父走時,可還有其他交代?」
  於亞榮立即道:「老堡主還說,等大小姐由華山回來,一切事情和您商量著辦,不要隨便離堡去找他……」
  費天仇聽得神色一變,道:「這麼說,鄭伯父已經知道他這次出遊凶多吉少了?」
  於亞榮聽得神色一驚,脫口啊了一聲,頓時楞了,久久才懊惱的說:「唉!我怎的竟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話聲甫落,另一個小僮率領著兩個僕婦和一個侍女已將酒菜送來。
  於亞榮一俟酒菜擺好,立即揮了個手勢,自己同時把酒壺執起來。
  跟來的侍女一看,知道不需要她侍酒了,也跟著兩個中年僕婦和小僮退了出去。
  費天仇一俟於亞榮將兩人的酒滿上,立即低聲道:「現在最急切要辦的事就是要查出那位老尼姑是否就是『心清』師太……」
  於亞榮立即凝重的說:「飯後我馬上就去辦這件事情!」
  費天仇繼續正色道:「還有,要技巧的打聽,一經查出老尼姑的行蹤,馬上派人去通知我!」
  於亞榮聽得一楞,問:「您不在這兒等到有個結果?」
  費天仇道:「不了,我得趕回去準備一下,必須馬上尋找鄭伯父的行蹤下落……」
  於亞榮一聽,不由焦急的說:「您不等大小姐回來?」
  費天仇道:「等她回來就太遲了!」
  於亞榮深覺有理,因為找人的事越快越好,時間拖得愈久愈不好找。
  兩人匆匆飯罷,於亞榮立即通知下去為費天仇備馬。
  為了安定全堡的人心,費天仇和於亞榮依然談笑著走出廣廳來。
  馬匹已拉到階前,堡牆上的堡丁武師再度發出了歡呼歡送,為了爭取時間,費天仇就在廳前飛身上馬,一面含笑揮手,一面馳向堡門外。
  一出了『福寧堡』,立即放馬如飛,直向費家莊馳去。
  費天仇在馬上,反覆研判著鄧老堡主離家訪友的動機和原因。
  首先,他斷定鄧老堡主碰見的那個老尼姑就是鄧瑞君的授業恩師『心清』師太。
  其次,他認為『心清』師太發現了樁極端重要的事情,自己因為年邁體喪,業已無力完成,所以才請鄧瑞君火速趕往華山。
  但是,由於事態急迫,又擔心丐幫無法將消息順利的傳到『福寧堡』,所以她還是抱病星夜兼程的趕來了。
  想是旅途急趕,過於疲勞,因而更加體弱而病倒,這可由有人看到鄧老堡主扶著她行走而證實。
  其三,鄧老堡主帶著繩索練鉤及一些探險用具匆匆離堡,並留言不讓鄧瑞君去找他,這更證實了事態的嚴重和急切。
  因為,事態的緊急,已沒有時間再等鄧瑞君由華山趕回來。
  當然,根據鄧老堡主臨行時的留言,當然是一樁艱巨而又有生命危險的事。
  也正因為有生命危險,所以鄧老堡主才獨自上道,沒有讓他費天仇知道,也沒有帶他費天仇或其他武師前去。
  但是,他費天仇卻不能怕事,必須火速追去加以協助。這一方面是報答鄧老堡主父女協助報卻父仇的恩德,另一方面也怕鄧瑞君回來後埋怨他沒有及時追去協助或阻止。
  至於於亞榮說的一年前,中原有很多知名之士和大人物們神秘失蹤的事,他不以為與鄧老堡主的離家有關。
  因為,鄧老堡主的離家,並沒有保密,全堡的人都知道,而且,還有人看到他扶著一位老尼姑離開了『鴨嘴崖』。
  費天仇反覆思索著以上問題,任由座馬如飛疾馳,不覺已是日落西山,暮色四合了。心中一驚,急忙抬頭,胯下的座馬也突然發出一聲悠長驚嘶。
  就在座馬驚嘶的同時,費天仇也發現了距離莊前已不足二里了,而在馬前數十丈外的道邊上,卻臥著一團灰色暗影,看形態,顯然是一個人。
  費天仇心中一驚,縱馬加速,直向那團灰影前奔去。
  到達近前,飛身下馬,低頭一看,險些脫口驚啊,頓時楞了。
  因為,倒在路邊的竟是一個僧衣陳舊,骨瘦如柴,雙目似是失明的老尼姑。
  費天仇急定心神,立即蹲身下去,同時急聲問:「老師太,您……?」
  話剛開口,老尼姑已呻吟了一聲,同時仰起臉來。
  費天仇一看,這才看清了老尼姑,一眼凸出,混白不清確己失明,而另一眼卻用一塊肉色牛皮罩住,想是眼眶深陷,已沒有了眼珠。是以,繼續急切的問:「您?您到底怎樣了?」
  雙目失明的老尼姑,久久才乏力喘息著說:「我……我恐怕……不行了……」
  費天仇一聽,更加焦急的說:「老師太,晚輩的家就在一二里外,晚輩可以……」
  話剛開口,雙目失明老尼姑已急忙乏力的說:「不……不……我不能……入俗家……我不能死在……俗家……」
  費天仇不由焦急的說:「可是,您病得這麼厲害,不找個遮蔽風雨的地方休息怎麼可以……」
  雙目失明老尼姑立即喘息著說:「我……知道……我已經不行了……請……你先把我……扶到一間隱蔽……地方去……」
  費天仇一聽「扶到一個隱蔽地方去」,頓時想起了有人看到鄧老堡主在『鴨嘴崖』曾經扶著一個老尼姑離去的事。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頓時提高了警惕,但他依然焦急韻說:「田間野外,哪有什麼安靜場所……」。
  說話之間,遊目察看,立時發現了數十丈外位於田間的『石女廟』,只得繼續說,「如果您的確有人俗家的忌諱,晚輩只好扶您到那邊的『石女廟』裡暫歇一會兒了!」
  雙目失明老尼姑一聽,只得喘息乏力的微一頷首道:「也好……我怕真的……不行了……」
  費天仇見老尼姑已同意前去,只得伸臂將老尼姑扶起,走下道邊,直向田間的『石女廟』前走去。
  由於老尼姑身體十分虛弱,而且雙目失明,前進十分緩慢,老尼姑更是舉步艱難,看來可憐。
  緩慢前進中,喘息更見厲害的老尼姑,突然斷續乏力的說:「小施主……你的心地太好了……你貴姓呀?」
  費天仇道:「晚輩姓費,名字叫慕德,就住在前面的費家莊!」
  老尼姑突然歎了口氣,竟然僥倖的說:「總算……吾佛有眼……讓我碰見了……你這麼一位……可付託征途的人……就是今晚死了……我也瞑目了……」
  費天仇急忙寬慰道:「老師太快不要這麼說,晚輩先把您扶到小廟裡,馬上回去要他們去給您請位大夫來……」
  老尼姑立即道:「不……不用了……我的大限已到,恐怕就在這一兩天了……」
  話未說完,業已到了廟前。
  小時候費天仇經常和同伴在這座小廟前玩耍,尤其到了夏天孩子們都在廟前的兩株大松樹下乘涼。
  小廟只有一間,僅比普通的土地廟大一些,裡面供奉著一位石彤少女,廟裡的石女非常靈驗,因為供桌的紅帷上就寫著「心誠則靈」四個字。
  費天仇將雙目失明老尼姑扶進小廟內,就用腳將供桌前的跪拜蒲團踢至一角讓老尼姑坐下。
  老尼姑一坐在蒲團上,喘息突然劇烈起來,而且,張大了嘴巴,翻起白眼睛,形像十分怕人。
  費天仇一見,不由惶急的問:「老師太,您覺得怎樣?」
  老尼姑渾身顫抖,劇烈喘息,同時乏力的說:「我……我恐怕……不行了……」
  費天仇一聽,更加惶急的說:「老師太,請您忍耐一下,我回去請位大夫來……」
  話未說完,老尼姑已斜身蜷臥在地上,同時痛苦乏力的說:「小……小……小施主……快……快……快把……我腰內……的……荷包袋……打開……」
  費天仇一聽,只得蹲下身去,急忙將老尼姑的灰布僧衣下裙掀開,只見她的腰帶上,果然繫著一個黃緞繡著一個金絲『佛』字的荷包袋。
  老尼姑卻不停的喘息乏力顫抖著說:「快……打開……快……打開……」
  費天仇只得解開荷包袋上的金質鈕扣,裡面竟是一疊三寸見方的綿紙,他毫未遲疑的順手取出來。
  那疊綿紙已經極為陳舊,且有一絲焦煙氣味,他迅即小心的將綿紙展開。
  費天仇將綿紙展開一看,心頭猛的一震,目光倏然!
  因為,綿紙上畫的有山有水,而且還有許多城鎮地名和路徑指引。
  也就在他展開綿紙的同時,雙目失明的老尼姑已奄奄一息的說:「那……那……是-張……藏寶圖……記住……只能你……一個人……知道……」
  費天仇一聽,心中靈智閃動,頓時恍然似有所悟,不由神情激動,兩手故意顫抖著說:「噫?奇怪呀?……」
  雙目失明老尼姑雖然快死了,但他的聽覺卻十分靈敏,立即乏力喘息顫聲問:「什……麼……地方……奇怪……呀?」
  費天仇立即迷惑驚異的說:「這張圖怎的和我岳父的那一張完全一樣呀?……」
  雙目失明老尼姑聽得渾身一顫,但仍強自鎮定,乏力喘息著問:「怎麼……會呢?……你的……岳父……是誰呀?……」
  費天仇依然目注紙圖,毫不遲疑的急聲道:「我的岳父就是『福寧堡』的鄧老堡主呀!」
  『福寧堡』三字一出口,罩在老尼姑左眼上的牛皮眼罩下,突然寒光一閃而逝,「鄧老堡主」四字一出口,老尼姑已厲哼一聲,挺身躍起,箕張著十指直向費天仇的面門抓去。
  費天仇早已有了防範和準備,他之所以一直目注在綿紙圖上,就是在誘老尼姑偷襲。
  這時一見老尼姑飛身撲來,身形一閃,大喝一聲,右腿猛的飛起踢出。
  老尼姑這一招偷襲,自知萬無一失,沒想到費天仇是故設的陷阱。
  由于飛身騰撲,距離又近,再想閃躲已來不及了。
  只聽「蓬」的一響,同時悶哼一聲,老尼姑乾枯瘦小的身體,立被踢飛,直向神盒上的石女石像撞去。
  「叭」的一聲脆響,接著「咚」的一聲,老尼姑的後腦恰巧撞在石女像的基座上,身形一滾,應聲墜落在地上。
  費天仇舉目一看,發現石女像的基座上濺了一片腦漿鮮血,心中一驚,暗呼不好,急步奔了過去。
  奔到老尼姑身前一看,發現老尼姑的後腦已被震開,腦漿隨著鮮血已流了出來,老尼姑早已氣絕,她帶的那隻牛皮護眼罩,也被震落在神座台上。
  由於老尼姑的左眼暴睜,顯然是一隻正常眼睛,費天仇立即走了過去,拿起眼罩對空一看,竟然朦朧透明。
  費天仇雖然懷疑老尼姑可能就是鄧老堡主遇見的那個老尼姑,卻並未肯定。
  如今,他拿話一詐,對方果然自覺行跡敗露,猝然向他暗下毒手。
  費天仇本來想把她擒住,詰問她一些有關誑騙鄧老堡主前去尋寶的居心和目的,沒想到,一時大意竟把她踢飛到石女神像的基座上。
  現在,他根據這個獨眼老尼姑的偽裝病危,然後再以藏寶圖誘人前去尋寶一事來看,鄧老堡主可能也是去了這張綿紙圖上所說的地方,自然也是凶多吉少,一去不回。
  一想到「凶多吉少,一去不回」,費天仇也立時聯想到於亞榮說的一年前,中原許多知名大人物失蹤的事。
  現在,他才確定鄧老堡主也走上了那些人的同一路途,因而他也決定星夜兼程,火速趕去。
  他細看圖上的藏寶地點,遠在怒江蠻荒苗疆,他覺得鄧老堡主雖然已前去了半個月,如果他日夜兼程,途中換馬疾追他認為在到達怒江之前,也許能追得上。
  心念已定,匆匆將那張綿紙圖疊好放進懷內,急步走出小廟,飛身上馬,直向莊門前馳去。
  到達莊門前,蘇光開三人和老管家費忠業已聞報迎出來。
  費天仇將馬交給了莊丁,並命莊丁再備一匹快馬來。
  葉進德和蘇光開等人當然驚異不解。直到大廳上,費天仇才把鄧老堡主已走苗疆,他在莊前碰見獨眼老尼姑,以及馬上去追趕鄧老堡主的事說出來。
  費忠和張大成等人雖然為費天仇的安危擔心,但已看出費天仇的去意極為堅定,因而也沒有勸阻。
  半個時辰之後,費天仇再度離開了費家莊,縱馬如飛,直奔東南。而蘇光開與張大成兩人也悄悄趕往石女廟,將老尼姑的屍體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