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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雙惡之爭

  心念轉動,嬌聲問道:「阮紅玉姊姊與前輩……」
  灰袍道姑截口道:「少廢話!」
  一式『天光雲影」,碧霞漫天,玉鉤挾著嘯嘯風聲,羅網一般罩了下去,左手拂塵一揮,轉襲敵腰。
  她一鉤一拂,兩面夾攻,剛柔互濟,勢若雷霆,威力大增。
  蔡薇薇怒氣一湧,芳心暗道:「她置若罔聞,顯是與阮姊姊無關了。」
  忽然,灰袍道姑收招後退,漫天碧霞,消散無蹤。
  蔡薇薇方自一怔,又見碧光一閃,那灰袍道姑玉鉤脫手,勢若驚雷,擲向洞口,冷然喝道:「端木世良,站住!」
  蔡薇薇不顧大敵在前,回頭望去,卻見一個紅臉白髯的老者,正悄然欺向洞口。
  玉鉤電掣,閃擊那老者背心,紅臉老者萬般無奈,斜身一閃,躲將開來,玉鉤卻『嗆』地擊中洞口旁石牆,冒出一串火花,嗆啷落地。
  蔡薇薇又驚又怒,她功力雖高,一來經驗太少,未料有人偷襲,二來背對洞口,那老者功力甚高,竟瞞住她耳目,倉猝之中,無暇思索灰袍道姑因何突然助己,閃電般撲上前去,素手一揚,巳用上十二成功力。
  紅臉老者猶欲加速入洞,倏感一股重愈山嶽的無形勁氣撞來,暗暗驚道:「小丫頭真有此功力?」身形暴閃,掠出八尺。
  他年老成精,掠出之際烏光打閃,已撤出一對細若竹筷,長達二尺的點穴筆,轉身護住門戶。
  但他這份心是白擔了,倩影一閃,蔡薇薇縱落洞口。
  只聽灰袍道姑冷聲嗤道:「端木世良,你半生英名,是如此得來的?」
  端木世良老奸巨猾,也不由老臉一熱,本已紅臉,倒瞧不出來,微微一笑,道:「老夫本無英名,何來得失?」頓了一頓,沉聲道:「你是想與本教為敵?」
  灰袍道姑拂塵一擺,姍姍走來,漠然道:「你不要拿玄冥教嚇人,就算惹上你這位總壇壇主,你待怎地?」
  端木世良嘿嘿乾笑兩聲,道:「也罷,想來你是自恃功力。」
  忽聽蔡薇薇喊道:「前輩,你的玉鈞。」皓腕一抬,玉鉤已飛向灰袍道姑。
  蔡薇薇冰雪聰明,已猜出灰袍道姑十之八九即阮紅玉之師,雖不明她猛下辣手之故,卻已視之若友,故拾鉤拋還。
  她匆匆一瞥墨漆一團的洞中,已見華雲龍與元清大師俱安詳一片,靜座運功,未被干擾,芳心一寬,織指一指端木世良,嬌叱道:「你這老傢伙,鬼鬼崇崇,想幹什麼?講!」
  端木世良闖蕩江湖數十年,還未被人如此喝叱,怒湧如山,暗罵:「臭丫頭。」卻是進既不可,退又難堪。
  忽聽穿枝拂草之聲傳來,兩名紫衣大漢走出竹林,奔向端木世良,端木世良心頭一動,頓時得計,朝那兩名紫衣大漢一比手勢。
  那兩名紫衣大漢本因端木世良意欲偷襲,怕他們露出聲息,故奉命藏於竹林,眼下見端木世良已發覺,自是立刻奔出。
  端木世良手勢打出,其中一個紫衣大漢立由囊中取出一枚特製信炮,抖手朝一塊石頭擲去。
  灰袍道姑接鉤在手,見狀罵道:「端木老兒,打不過人家,討救兵麼?」
  不及攔阻,「嗤——」的一聲,一溜紅光直衝霄雲,隨即「啪!」的一響,天空爆出一大片燦爛金星,排成「玄冥」二字,緩緩飄墮,良久始滅。霎時,遠處天空紛紛爆起金星,竟有六七處左右。
  灰袍道姑俱然一驚,暗道:「玄冥教群聚金陵,是有大事要辦?」
  忽聽蔡薇薇道:「前輩,他是玄冥教總壇壇主麼?」
  灰袍道姑轉目望去,卻見她一雙清澈如水的明眸,望著自己,玉面一片焦急,一點芥蒂不存,心中暗暗忖道:「如此容貌,如此功力,玉兒縱未變故,也萬萬不及。」饒她個性堅毅,一時間也大感氣餒。
  只聽端木世良獰笑道:「小丫頭,總要叫你見識端木老爺手段。」
  蔡薇薇黛眉一揚,心道:「公公替二哥施術,也不知需時多久,那道姑來意莫測,不先下手,待玄冥教徒麇集,悔之已晚。
  思忖及此,登時慈心收起,嬌叱一聲,道:「接招!」霍然一掌,拍了過去。
  端木世良雙眉一挑,道:「來得好。」
  雙腕一振,右手點穴筆疾挑敵人腕脈,左手點穴筆,幻出七八根,連點她左脅諸大穴,辛辣疾狠,火候老到且不說,那尖端勁風,震耳刮膚,功力之深,可見一斑。
  展眉間,兩人便已激鬥起來。
  忽聞灰袍道姑冷然曬道:「端木世良,枉你身為前輩,竟以點穴筆對一個空手小姑娘。」
  她意在擾亂端木世良的心神,字字以真力送出,透過尖銳筆嘯,入他耳中。
  端木世良雖知其意,仍不免暗暗切齒道:「臭道姑,現在由你一旁說風涼話,有朝一日……。」
  他先時猶仗手中點穴筆,有攻有守,此刻心頭震怒,筆勢略偏半分。
  高手互搏,招招式式皆當毫釐不爽,雖僅半分,實已是大大破綻,況蔡薇薇功力較他為高。
  但聽蔡薇薇冷然一曬,身形一轉,纖掌劃了半個圓弧,好不飄忽虛幻,倏忽之間,已欺近端木世良身旁三尺,斜劈敵腰。
  端木世良冷汗一炸,總算他身經百戰,搏鬥經驗豐富之極,臨危不亂,側身急竄,在千鈞一髮中躲開要害。
  饒是如此,左肩依然中了一掌,「卜」的一響,踉蹌退出七步,烏光一閃,左手點穴筆已飛出三丈,肩骨怕不已碎成十餘塊。
  蔡薇薇見他居然逃過這「四象化形掌」第五招「二用無位」,也不由佩服他功力高強,不忍再行出手,收招玉立,道:「你速速回去……」
  忽聽灰袍道姑峻聲道:「蔡家丫頭,除惡務盡,客氣什麼?」
  蔡薇薇向灰袍道姑道:「前輩,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灰袍道姑曬然道:「你慈悲,我來。」
  拂塵一掃之際,身形隨之前進二丈,襲向端木世良胸口。
  端木世良怒極反笑,道:「賤婢,你乘人之危。」
  雖余一臂,無奈左肩新碎,縱暗提真氣,壓住翻騰血氣,卻是難以動手,只有勉強揮動僅餘一支的點穴筆,扶傷力戰。
  灰袍道姑一邊搶攻,一邊冷然道:「貧道這是邯鄲學步,比之貴教,差之不知凡幾。」
  蔡薇薇退回洞口,忖道:「這位道姑嫉惡如仇,可惜不知法號,她是否阮姊姊之師?」
  展眼間,端木世良已險象環生,發發可危。
  旁邊兩名紫衣大漢見狀,一打眼色,突然拔劍,雙雙撲向灰袍道姑身後。
  蔡薇薇黛眉一挑,方待出手。
  卻見激戰中灰袍道姑冷聲叱道:「找死!」
  左手一揚,二縷烏光電閃而出,兩名紫衣大漢慘叫一聲,拋劍撲地倒下,在這一瞬,蔡薇薇已見他們眉心間各插一枚藍汪汪淬毒金針。
  蔡薇薇不禁黛眉緊蹙,覺得玄冥教徒,固然死不足惜,灰袍道姑也太狠了。
  端木世良卻趁灰袍道姑出手空隙,放棄守勢,一筆點向她「京門」重穴。
  灰袍道姑雖能拂中端木世良左臂,自己也得陪上一筆,她勝券在握,如何肯幹,身形一傾,避開鐵筆,卻也拂了一空。
  灰袍道姑勃然大怒,頓又掣出碧玉鉤,道:「可惜啊!玄冥教總壇壇主,無聲無息,死於聚寶山。」
  端木世良心焦如焚,暗道:「信炮已出偌久,因何無人趕來?」
  他不愧總壇壇主身份,雖危不亂,也不做遁逃打算,聲色不動,道:「只伯沒有那麼容易。」
  灰袍道始冷冷一哼,幌身撲上,鉤拂交擊,勢不可當。端木世良已知遲早必敗,但盼拖一刻,是一刻,以待援手,凝神揮筆,背水一戰。
  這一來,灰袍道姑雖穩佔上風,卻也難在三招兩式中拾奪對方。
  蔡薇薇看了一看,已知灰袍道姑,百招之內,必可擊斃端木世良,想起洞中的元清大師及華雲龍,立刻拂開碧籐,奔了進去。
  洞深二丈,並無曲折,她其實根本不必入洞,已可清楚。
  她悄悄走至兩人身畔,垂目打量,見華雲龍面色安詳,無論如何,找不出半絲不適之容,芳心不勝欣慰。
  卻見元清大師右掌,依舊按住華雲龍「靈台」穴,蔡薇薇柳眉微顰,忖道:「玄冥教的人即將群至,我一人雙拳難敵四手,這洞又太淺,些微聲息,即可傳入,於洞口迎敵,也不適宜,離開洞口,更是不可,這……」左思右想,竟是愈感彷徨無策。
  忽見元清大師雙目一啟,在黑暗中,宛如打了個閃電,她喜得想打跌,正欲啟齒,洞中已聞元清大師細若蚊蠅的聲音道:「龍兒用功正緊,不可喧嘩,可用傳音入密或心語傳聲,略談片刻。」語音一頓,問道:「外面何人搏鬥?」
  蔡薇薇急以傳音入秘道:「是一位不知其號的道姑與玄冥教總壇壇主端木世良在鬥,那道姑薇兒猜她是阮……」忽然想起元清大師不知阮紅玉是誰,頓了頓道:「阮紅玉是……」
  她又覺得時機緊迫,何暇言此,改口略略將經過說出,卻見元清大師單掌一直按住華雲龍背心,問道:「怎麼,還未好麼?」
  元清大師點了點頭,以佛門心語傳聲道:「虺毒之烈,竟出意料,只怕要到拂曉,始能逼入『經外奇穴』。」
  蔡薇薇默然一算,如今已是丑牌時分,離天亮約有兩個時辰,暗覺焦心,惑然問道:
  「經外奇穴?那仍在體內啊!那一處?公公為何不逼出呢?」
  元清大師道:「是『鬼眼穴』。」微微一頓,道:「個中緣由非一言可盡,你謹守洞口即是,必要時,我可閉住龍兒七竅,以防外魔。」
  蔡薇薇尚擬再問,忽聽洞外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道:「端木大壇主,今夜怎麼吃癟了?
  可要我兄弟相助一臂?」
  蔡薇薇聞言一怔,暗道:「誰來了?好似非玄冥教下,聽口氣非友是敵。」
  只聽端木世良冷然道:「令狐老兒,你少風涼了,三教同盟,早有明言,幸災樂禍,你是想自取其亡?」
  先頭那沉悶的聲音嘿嘿一笑,道:「老二你說如何?」
  又聽另一乾澀的聲音道:「端木老兒所言,倒也有三分道理。」
  蔡薇薇心中暗震,想道:「三教聯盟,那是玄冥教、九陰教、魔教了,二哥以蕩魔為志,這是更為棘手了,不過瞧這光景,並非融洽無間。」
  凝神聽去,搏鬥之聲,仍然不已,忽聽灰袍道始冷笑道:「令狐祺、令狐佑,你們星宿派辱我愛徒,你們先還我一個公道。」
  但聽那老大令狐祺隱惻惻一笑,道:「老二聽見沒有?有人向本派討債了。」
  那老二令狐佑嘿嘿一笑,道:「闖蕩江湖,學藝不精,死了也只有認倒霉,嘿嘿!但若要公道也行,何不過來?」
  灰袍道姑厲聲笑道:「好極了!」
  忽聽拂塵玉鉤之聲大盛,顯是想速斃端木世良,再向令狐兄弟出手。
  令狐祺哈哈一笑,道:「老二,再不出手,端木大壇主只怕今夜就得歸位了。」
  話聲甫落,一陣衣襟帶風之聲,隨著凌厲的指掌風響傳來。
  蔡薇薇聽出令狐兄弟是並肩出手,芳心一震,她當令狐祺一開口,已聽出功力奇高,灰袍道姑以一對一,也未必是敵手,兩人齊上,更無幸理。
  只聽灰袍道姑怒聲道:「姓令狐的,你們有臉皮沒有?」
  令狐佑哈哈一笑,道:「誰不知道我兄弟遇敵同上,千軍萬馬也是如此。」
  灰袍道姑心頭大怒,萬般無奈,高聲喊道:「蔡家丫頭,你死了不成?」
  蔡薇薇匆匆一瞥,元清大師又合上雙目,幌身掠出,已見灰袍道姑在兩名身材高瘦,穿著及膝黃褂,腰繫銀龍的老者圍攻下,已是險象環生,端木世良退身林邊,喘息不已,她嬌聲喝道:「好不要臉。」
  嬌軀一掠,掌隨身出,叩向令狐祺天庭。
  高手相鬥,眼觀六面,耳聽八方,令狐兄弟早見一位美艷若仙的姑娘出洞。
  但對她那閃電般的輕功,也是一驚,令狐祺反手一掌,硬架上去,兩掌一接,蔡薇薇身形一滯,令狐祺卻倒退一步,心驚之極,凝目一望蔡薇薇,忽然峻聲道:「老二!」
  令狐佑連劈兩掌,逼退灰袍道姑,回頭道:「什麼事?」
  灰袍道姑見他漫不經心之態,憑她高傲個性,如何忍耐得住,暗暗罵道:「老鬼找死!」
  玉鉤倏出「碧霞鉤法」的絕著「殘紅一抹」,但見碧光一閃,已遞至令狐佑胸前,右手拂塵一倒,疾戳令狐佑「左期門」的要穴。
  這兩招詭奧凌厲,令狐佑功力雖高過對方,大意之下,也鬧了個手忙腳亂。
  總算他身具一甲子以上絕頂功力,危急中,真氣一提,縱身躍退,「嘶——」的一聲,他雖毫髮未傷,前胸衣裳,已被鉤破。
  灰袍道姑收鉤卓立,曬然道:「老鬼,知道厲害了吧?」
  令狐兄弟,絕代凶人,哪裡忍受得住,怒極反笑、連道:「好!好!」
  陰笑中,右臂一抬,一陣劈拍聲響,霍地暴長半尺,一步步走向灰袍道姑。
  灰袍道姑暗道:「通臂魔掌」,心中警惕,玉鉤斜舉,凝然不語。
  忽聽令狐祺沉聲道:「老二,正點子在此,再有天大的事,也先擱下。」
  令狐兄弟,性情何等狠厲,照說既已決心報復,焉肯半途作廢,奇怪的是,令狐佑聞言之後,霍然收功,退回令狐祺身旁,也望向蔡薇薇,道:「老大,這丫頭姓蔡?」
  灰袍道姑暗暗鬆了口氣,她自知功力不及令狐兄弟,豈敢輕易挑釁。
  蔡薇薇忽以「傳音入密」朝灰袍道姑道:「前輩,請你守住洞中好麼?」
  灰袍道姑雖殺機大減,對她猶惑不懌,怔了一怔,也傳音道:「你不怕貧道對洞中人不利?」
  蔡薇薇道:「我知道前輩是阮姊姊之師,你就不能看在阮姊姊面上麼?」
  灰袍道姑忖道:「給她猜到這可不好動手了」,沉吟不語。
  蔡薇薇又傳音道:「前輩,我公公在替二哥華雲龍驅虺毒,你幫幫忙吧!」
  灰袍道姑聽她軟話相求,不覺慢慢走向洞口,口中卻冷聲道:「你公公是誰?時間要多少?」
  蔡薇薇知她已然應允,焦灼的芳心,略為一寬,道:「我公公是出家人,法號上元下清。」
  語音一頓,道:「大概還需要兩個時辰。」
  灰袍道姑未聽過元清大師之名,但由蔡薇薇功力看來,定是絕世高人,退立洞口,又聽蔡薇薇道:「前輩法號可否見示?」
  灰袍道姑怔了一怔,冷然道:「貧道並無法號,野狐禪而已。」頓了一頓,又道:「你專心對敵,少說話,這兩個老賊是東郭壽師弟,幾手鬼劃符,倒也不可小視。」當她們互語時,令狐兄弟忽也同以傳音入密之術交談。
  一刻間。但見皓月清輝下,風搖竹聲,沙沙作響,竟是和諧之極。
  見此情景,任誰也不信前此已有數番生死搏鬥,而瞬時之後,又將發生更激烈淒慘的大戰。
  忽聽令狐祺朝端木世良道:「端木世良,這丫頭來歷你可清楚?」
  端木世良正自運功療傷,聞言說道:「這丫頭近十天來,忽然冒出,誰也不知她底細,以往……」
  老二令狐佑忽然截口道:「廢話!」
  端木世良對他們方才一旁奚落,早已懷恨在心,只是自忖功力遜了一籌,隱忍在心,聞言更是恨毒,暗道:「令狐老鬼,看你能神氣到幾時,只待滅了華家,哼!星宿派也休想存在世上。」
  老大令狐祺道:「洞中藏有何人?」
  端木世良乾笑一聲,道:「這個只有問那丫頭了。」忽然心頭一動,忖道:「瞧那丫頭拚死護洞之態,多半是華煬那小子,虺毒發作,躺在洞中等死……待我嚇嚇令狐老鬼。」倏又改口道:「或許是這丫頭長輩,隱洞煉功,嘿嘿!兩位雖有蓋世神功,怕也難以接下。」
  蔡薇薇不知他信口胡謅,芳心一跳,想道:「難道端木世良已知道了?」
  令狐兄弟蓋世魔頭,心機似海,一望已知端木世良言不由衷,令狐佑陰惻惻道:「縱是華天虹,我兄弟亦無所懼。」
  令狐祺怪目望向洞口,那山洞雖淺,碧籮深覆,灰袍道姑又擋住洞口,況裡暗外明,饒他功力絕頂,也瞧不清洞中景況。
  他略一吟哦,運功朝洞中道:「洞中是哪位高人……」
  蔡薇薇原打定主意,拖一刻是一刻,令狐兄弟不動手,她也落得靜立觀變,此刻,令狐祺運功說話,聲逾洪鐘,震人耳鼓,恐驚擾了華雲龍,不能再行緘默,冷然截口道:「洞中沒有人,你休要鬼叫。」素手一揮,逕拍令狐祺腰際。
  令狐祺傑傑怪笑,道:「好狂的丫頭。」
  他方才對掌,落了下風,心中大感不服,一招『孤雁出群』,反擊過去。
  令狐兄弟一向並肩對敵,令狐祺一動手,令狐佑也掄掌夾攻。
  這兩人功力之高,是蔡薇薇對敵首遇,這一聯手,連她也覺吃力異常,心忖:「那呼延恭與這兩人似是同輩,因何功力相差甚遠?」
  令狐兄弟見她年紀輕輕,出招之玄奧也就罷了,纖纖玉掌揮劈,所顯現的功力,高得令人難以相信,心中均駭然道:「這丫頭吃了靈芝不成,何來如此功力?」
  三人動手,疾逾飄風,片刻已過百招。
  先頭是含勁斂力,稍沾即退,逐漸雙方火氣漸升,透出體外,洶湧彭湃,將地面的花草塵埃,皆刮了起來,聲勢驚人。
  灰袍道姑愈看愈覺氣餒,心道:「此女貌足傾城,功堪絕世,罷了罷了!」
  不禁歎息出聲,忽見遠處山麓,十餘條人影奔來,知是玄冥教後援,心中一緊。
  那十餘條人影,若風馳電掣,瞬息已落場中,為首一人,長髯細目,正是玄冥教天機壇主孟為謙,余為四名身穿海青織錦勁裝的仇華,及八名黑衣老者。
  孟為謙一入場中,先見激戰中的蔡薇薇與令狐兄弟,兀自沙飛石走,呼嘯不絕,彷彿驚濤駭浪,天崩地裂,不覺聳然動容。
  忽聽端木世良叫道:「孟兄。」
  孟為謙轉目望去,見他口角帶血,左臂軟軟下垂,點穴筆僅餘一支,狼狽之極,衝口說道:「端木兄是……」
  倏然住口,一掃蔡薇薇,心下瞭然,邁步走去。
  端木世良苦笑一聲,待孟為謙領人走近,始低聲道:「教主大駕,現在何處?」
  仇華老大搶先出口道:「家師現正準備開壇大典,留在總壇。」
  孟為謙皺眉道:「因何又起衝突?」
  端木世良一掃十餘丈外洞口的灰袍道姑,道:「我路過此處,見小丫頭與程淑美相鬥……」
  孟為謙先時因場中搏鬥,掀起塵沙,聲勢驚人,那灰袍道姑背著月光,佇立不語,未曾發覺,眼下順著端木世良目光望去,方始瞥見,哦了一聲,訝然道:「她也入中原了。」
  端木世良切齒道:「破臉啦!今後遇見,全力撲殺。」
  孟為謙雙眉一蹙,道:「只怕不妥,她的……」
  忽聽灰袍道姑揚聲道:「孟為謙,你與端木老鬼,鬼祟什麼?」
  她功力雖深,場中勁風激盪,卻聽不清他們說什麼。
  孟為謙哈哈一笑,抱拳遙遙一禮道:「十年來未見,吳夫人容光如昨……」
  灰袍道姑黛眉一蹙,冷然截口道:「貧道遁世已久,俗家稱呼,速速收起。」
  語音微頓,鄙夷地道:「你而今飛上高枝,貴為一壇之主,居然猶未善忘,貧道佩服之極。」
  孟為謙面色一變,但他城府極深,冠蓋全場,隨又恢復正常,朝端木世良道:「程淑美守洞口,洞中有何蹊蹺?」
  端木世良道:「我也不甚清楚。」想了一想,道:「或許華煬小子在內。」
  一提起華雲龍,仇華們怒火上升,仇華老五道:「小侄請令,入洞察看。」
  端木世良搖頭道:「不可,程淑美功力高強,你差之太遠。」
  孟為謙一掃場中,低聲道:「且讓令狐兄弟與那丫頭狠鬥一場,最好兩敗俱傷。三教雖言同盟,互相仍存著保持實力,這般邪魔外道,那能衷誠合作。」
  忽聽令狐祺叫道:「丫頭,蔡元浩可是你老子?」
  原來令狐兄弟,聯手久戰蔡薇薇不下,見玄冥教已至多人,大感臉上無光,他們心機似海,立刻詭計上心。
  蔡薇薇果然芳心一震,暗道:「怪了,他們如何知曉?」
  這時,令狐兄弟俱施展星宿海一派的『離心奪舍法』輔以「幽書指力』,指勁掌風,若排山倒海。
  蔡薇薇身若輕燕,避開令狐佑一指,一掌擊向令狐祺,冷然道:「少廢話。」
  令狐佑躡跡而上,一拳擊向蔡薇薇背心,接口道:「是就有話可說,不是就作罷了。」
  蔡薇薇心道:「爹多年來一無訊息,任何機會,均不可放過。」反身一掌,道:「你講。」
  令狐祺側身避掌,敞聲一笑,道:「丫頭,你先說是不是?」
  蔡薇薇略一沉吟,覺得這機會決不可輕易失去,道:「是又如何?」
  令狐祺冷冷說道:「本派十多年前曾捕捉到一個名叫蔡元浩的中年人……」。
  蔡薇薇櫻唇一撇道:「憑魔教那點工夫,差遠了,豈是我爹敵手?」語下無異承認了。
  令狐祺沉聲笑道:「老夫也不否認,那個蔡元浩功力的確可稱得上超凡入聖。」
  蔡薇薇忖道:「難道真是爹?」芳心惶惑,恨不得撲回洞中,與元清大師、華雲龍仔細研討,口中卻道:「天下同名同姓的多著呢!」
  令狐佑陰聲道:「不管是否,老夫可告訴你一事。」
  掌指翻飛,連出八招,蔡薇薇心驚之下,竟被迫退五六步,令狐祺也全力進攻,霎時,蔡薇薇已落下風。
  她雖居劣勢,仍惦著親訊,高聲道:「何事?」
  令狐祺見計已生效,得意之極,狂笑道:「老夫說吧,那蔡元浩捉到之後,剁成細片,拋入星宿海中喂甲魚了。」
  蔡薇薇雖然不信,芳心依然一片迷亂,登時連連遇險,灰袍道姑見狀大驚,怒聲道:
  「糊塗丫頭,你就這麼信這兩個老賊的混話?」
  蔡薇薇神志頓清,心道:「其他均可不顧,斃了這兩個老賊,總沒有錯。」
  她美眸泛起從未有的殺機,玉面凝霜,黛眉攏熬,掌勢驟變,急攻十餘招。
  這十餘招,招招是『四象化形掌』,招招凝足了十二成的功力,如怒海濤湧,泰山壓頂,無比威勢中,又若風雲變幻,倏忽萬狀,神奧莫測。
  令狐兄弟驟然色變,身形一閃,並肩而立,四掌齊出,竭立苦撐,依然抵敵不住,連連後退。
  就在這十餘招中,兩人已退了八九步,而且三次遇險,幾乎喪命,狼狽不堪。
  所有的人,無不心頭大震,要知這令狐兄弟俱有一甲子功力,聯手之下,天下能夠架得住的除了華天虹外,眾人均不信尚有他人,而今居然被蔡薇薇逼成如此狼狽,焉能不驚?
  就在三人形勢迭易之中,竹林沙沙,玄冥教徒已陸續趕至,竟不下六七十人,均面向石壁洞口,挨林站立,山麓猶不時見到人影向上疾馳。
  其中也有七八名杏黃及膝大褂的魔教單子,靠近鬥場,欲待插手,但這等絕頂高手的拚鬥,卻非他們所能參與,只得一旁乾瞪眼。
  端木世良與孟為謙心驚之餘,殺氣盈眉,已存拋去機心,與魔教聯手之備,對望一眼,端木世良道:「孟兄,兄弟負傷頗重,今夜由你全權指揮,那丫頭千萬留她不得。」
  孟為謙道:「兄弟放肆了。」舉目一掃,又道:「本教高手盡至,諒那丫頭再有通天澈地之能,也只有認命了,況她尚欲守洞。」
  手一揮,玄冥教徒俱訓練有素,展眼間,已以石洞為中心,悄然成半圓包圍,個個掣出兵刃,在西斜的冷月銀輝下寒光蕩洋,殺氣如雲。
  這石洞上依峭壁,此舉無異封住退路。
  孟為謙尚不放心,又招來十餘名教徒,低語數句,那十餘名教徒,銜命而去,尋路繞上山峰。
  灰袍道姑程淑美本一心凝注蔡薇薇與令狐兄弟的惡鬥,偶一旁顧,心神一凜,心道:
  「說不定今夜就得埋骨於斯,唉!」
  只是她性雖怪僻,心存俠義,雖知情勢險惡,一人突圍之念,想也未想,暗暗歎息,懷著滿腔憂慮,仍舊注目鬥場。
  令狐兄弟畢竟是數十載勤修苦煉,功力精純無比,驚險萬狀中,擋過了蔡薇薇一輪若狂風驟雨,驚雷疾霆般的攻擊,
  蔡薇薇『四象化形掌』八招連環,連施六遍,依然未傷一人,也是心頭暗佩,想道:
  「這兩人功力已如此高強。東郭壽既是師兄,又為掌教,該有多高,二哥怕是難以一爭短長了。」
  忽聽老大令狐祺厲聲道:「端木世良!」
  迸力一掌,霍然劈去。
  端木世良暗自冷笑,忖道:「令狐老鬼,你嘗到報應了吧,哼!」
  欲待不理,心念急轉,揚聲道:「何事?」
  令狐祺心頭恙怒,強自捺住,雙掌連劈,擋住蔡薇薇一招『剛柔迭運』,道:「還不攻洞……」
  他才說半句,突然住口。
  原來蔡薇薇芳心一急,倏出『四象化形掌』威力最大的『萬物歸坤』,再也無暇開口。
  但端木世良與孟為謙,已明其意,倏然警覺,覺得目下合力對敵要緊,倒不能意氣用事。
  兩人低聲商量幾句,孟為謙陡然喝道:「護壇八老,隨我攻洞。」
  語甫落,大步走去,欲繞過鬥場。
  八名黑衣老者,神色漠然,隨在身後。
  蔡薇薇美眸略一顧盼,已然警覺,峻聲道:「姓孟的,你是找死!」
  欲待回身攔阻,令狐祺狂笑道:「丫頭,這一戰未見結果哩!」
  右手食中二指斜戳,『嗤』的一聲,一股勁風已閃點蔡薇薇『凰尾』大穴。
  令狐兄弟何等身手,憑他們搏戰經驗之豐,蔡薇薇想要輕易退下,卻是不能。
  蔡薇薇回身一掌,令狐佑又已撲至,無可奈何,復又激戰起來。
  孟為謙趁機繞過三人,逕奔洞口。
  程淑美玉鉤一斜,峻聲道:「孟為謙,站住!」
  孟為謙直至洞口三丈,停步抱拳道:「吳夫人蘭心慧質,理當洞燭時勢,老朽請夫人一旁觀戰。」
  程淑美一望天色,但見殘月將盡,頃刻已是黎明,心中一寬,只待再拖片時,便可無慮,冷然道:「聽說貴教已與魔教聯盟?」
  孟為謙心機似海,見她一望天色,面現喜容,心道:「莫非洞中果有高人,練功正緊?」覺得不可再宕時,拂髯一笑,道:「確有此事,夫人欲聞其詳,請退至一旁,老朽奉告。」
  說話間,手一擺,立有四名黑衣老者走向洞口。
  程淑美玉鉤斜舉,冷冷說道:「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