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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帳中之秘

  火球飛過這五六丈,只是短短一瞬,但是前軍都一下鴉雀無聲。對於一般士兵來說,他們雖對火藥知之不詳,但在高鷲城中已見識威力,我要人在戰前如此急迫地趕出來,人人都懷有一份希望吧。如果是張龍友的配方,我想一定會轟然爆裂,但這個配方我卻已改過了,硫大為減少,我實在心裡沒底。
  那幾個火球落到了蛇人隊列中,有一個被裡面的蛇人長槍一撥,竟轉向我們這邊飛了過來。我心頭一沉,還沒來得失望,那個火球忽然在空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這一聲巨響比十幾個火雷彈發出的還要響,幾乎可以與平地雷相提並論!我本有準備,但這樣的巨響還是沒有料到,耳朵被震得一陣嗡嗡響,飛羽也被這等巨響嚇得人立起來。我一把勒住韁繩,這時巨響連番發出,震得大地也似在顫動。
  這聲音居然有如此之響!周圍的士兵坐騎一個個全被震得狂嘶起來,有一匹馬甚至震得將馬上騎者甩了下來,一頭向蛇人隊中衝去,前面煙霧瀰漫,充滿了一股刺鼻的硫硝之氣。我帶住馬匹,大叫道:「鎮定!鎮定」
  這樣的巨響始料未及,陶昌時的一隊三百多人被震得七零八落,好一會才算整好。這時硝煙已在慢慢散去,我終於可以看清前面了。
  在那條木欄前,蛇人一個個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有一些蛇人也已肢體殘損,但數量並不多,方才用長槍撥動竹筒的那蛇人身體纏在木欄上,倒仍是直著,頭卻耷拉下來,手中的長槍也已折斷。這聲音如此響法,我們也被震得夠嗆,不用說是就在頭頂的蛇人了。
  我心中一喜,叫道:「衝啊!」
  我們撕開的是一條足有十幾丈長的口子,那一隊末尾的蛇人並不曾被震倒,正向當中湧來。但這樣的巨響對它們來說只怕與天雷相仿,一個個動作遲鈍,似乎都畏縮不前。狼兵發出一陣歡呼,猛地衝過去。木欄並不高,壕溝也窄得可以一躍而過,那兩頭的蛇人還不曾圍過來,狼兵幾乎已全部衝了進去,將木欄推倒。倒在地上的蛇人大多並沒有死,倒都被震得七葷八素,等如俎上魚肉,狼兵們發出嘶啞的叫聲,刀槍並舉,血肉橫飛,也不管炸死沒炸死,將地上的蛇人剁成一段段,推進溝裡。那道壕溝本來就淺,蛇人的屍首馬上將壕溝也填了起來,成了一道坦途。
  我們終於殺入蛇人的中軍了!
  我心中一陣狂喜,耳朵裡雖然被震得仍然嗡嗡作響,但是也聽得到我們的喊聲直入雲霄,一下子比蛇人的叫喊響了許多。
  那道木欄圍著的,是密密麻麻一個個帳篷。古怪的是,帳篷中並沒有蛇人殺出來,好像是空的一樣,可是從外面也看得出裡面有東西動來動去。
  那是蛇人的秘密麼?我一催飛羽,飛羽一躍而起,衝過了幾個士兵,到了一座帳篷前。我長槍一橫一縱,從槍尖傳來了布匹被撕裂的感覺。
  這一招十字槍用來撕裂帳篷可是大材小用,那帳篷破了一個大缺口,我叫道:「點火!」
  從我身後,有人已扔過來一個火把。那火把打著轉飛過,一飛進帳篷裡,藉著閃爍的亮光,我看到了裡面的情形。
  裡面堆放著不少車輪木材之類,貼著帳篷,有十幾個女子正抱成一團瑟瑟發抖!她們肌膚雪白,頭髮烏黑,下身雖然穿著長裙,但明顯裡面全是兩條修長的腿,不是蛇身!
  這裡住的是人!
  我大吃一驚,長槍一探,勾住了那個火把,順勢一抖,火把繞著槍尖滴溜溜打轉,火把光繞成了一個圓圈,這下照得更亮了,裡面,確實是十幾個女子。她們抱在一起,我想也應該看到我們的模樣了,卻仍然露出害怕的神情。
  她們難道是女蛇人麼?我突然有這樣的想法。與蛇人交戰那麼久,我還真不知它們的性別,雖然見過的蛇人全是半人半蛇,但天知道那是不是女人和蛇生下來的?如果這些女人真是生下蛇人來的,那她們實在比蛇人更該死。
  我催了催馬,飛羽走上幾步,火把仍在槍尖翻舞,離那些女子近了些,她們臉上露出更害怕的神情。我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一個女子看樣子膽大些,從那一堆人裡走上前一步,叫道:「將軍,我們是人!是被蛇人抓來的!」
  那是被蛇人當成食物的吧?我恍然大悟。記得在高鷲城時,那個逃進城來的原共和軍跟我們說過,在高鷲城最先出現的南門蛇人其實是蛇人的輜重營,押送糧食的。而蛇人的糧食,就是捕來的七萬兵民。在這蛇人營的中心,那批女子只怕也是一樣的用處,怪不得一個個面黃肌瘦的。想起當然我還胡思亂想地猜測她們是生下蛇人來的罪魁禍首,我不禁一陣慚愧。
  我高聲道:「我是帝國軍前鋒營統制楚休紅。不管你們以前從屬帝國還是蒼月,現在都隨我們衝出去吧。」
  這時,外面有人叫了起來:「帳裡都是女子!」大概他們也發現裡面並不是蛇人了。我剛要轉身,那個女子走上前來道:「將軍,你讓我們怎麼衝出去?」
  我一陣遲疑,也答不上來。我們衝到了這裡,能不能衝出去也是個未知數,這些女子手無寸鐵,要她們衝出去,那是絕不可能的。可我又不能要她們硬隨我們走,我狠一狠心,道:「你們能逃就逃吧,先到營中集合,馬上要燒營了。」
  我一說燒營,她們一陣驚呼,一個個衝出帳來。我走出帳外,曹聞道手持一根火把正過來,一見我便道:「統制,這裡屯有車馬糧草,我們可殺個正著!」
  已經有一些帳篷被點燃了,火光中,一批批女子從帳中逃出來,只怕這裡總有一兩千個女子吧。我心中一痛,扭頭不去看她們,道:「讓帳中的女子先出來再燒,不要誤傷她們。」
  曹聞道吐了口唾沫,罵道:「這些娘們,真不是時候,不要管她們吧。」
  我怒喝道:「曹聞道,你難道沒有母親姐妹麼?她們是被蛇人捉來的,讓她們上車,我們能帶走就帶走,不能棄了她們。」
  曹聞道一怔,說不出話來。我從來沒有這般用重話說過他,他大概也不明白我為什麼為這些女子對他發這麼大火。但他也沒反駁,行了一禮,回頭叫道:「讓裡面的女子先出來再放火,願走的讓她們上車!」
  裡面也屯了一些馬匹,現在馬匹倒可以補充,而且還有多的,大車也有幾十輛。但女子這麼多,要是全上車,恐怕遠遠不夠。曹聞道看了看道:「統制,車子杯水車薪,大部還是逃不掉的,那該怎麼辦?」
  我一陣心痛,但仍是大聲道:「聽天由命吧。」
  我們且戰且退,一路放火,甄以寧指揮他們將竹筒中的火藥灑出來,這樣點火更加容易。將竹筒整個燒,炸出的聲響實在太大,只怕沒能燒多少,自己的耳朵都要震聾,這樣把火藥取出來燒,倒是更有效果。
  火勢越燃越旺,我帶著曹聞道他們向裡面衝去。這中軍是在蛇人陣營的中間,裡面的蛇人卻少的可憐,但後面一定還會屯有蛇人,我們必須趕在那些蛇人衝上來之前將這中軍全部燒光。蛇人在路上行動並不快,要靠馬車代步,這一次我們將蛇人輜重燒光,女子再帶走一部分的話,蛇人縱然再耐饑,也不能持久了。
  他們的「糧草」雖與我們不同,但一定也同樣是軍中命脈。此時我倒對邵風觀的這個計劃再無微詞,此次夜襲不管是不是能按計劃退回,我們現在已經有了極大的戰果了。那些女子縱然再怕死,可是留在蛇人中會被吃掉,跟我們走總還有一線生機,我想她們也總會大起膽子跟我們走的。
  火越燒越旺,斷後的邢鐵風一軍正在後面與蛇人激戰,但現在我們已經有火陣作掩護,不必太害怕蛇人了,因此諸軍行進有序,一絲不亂。
  火是從兩邊先燒起,以防止蛇人突入,那些女子在營中越集越多。我帶著曹聞道他們一路放火,陶昌時緊跟著我們,不時與零星的蛇人交戰。那些帳篷很密,蛇人只能從火牆縫隙間衝進來,反而被我們各個擊破,以前我們五六個人正面也都敵不過一個蛇人,但現在被我們殺死的蛇人大概也有上千了。以三換一,現在就算全軍覆沒,我們也算拼得夠本了,何況這一路殺來,前鋒營與狼兵損失並不重,馬匹補充後,看不出有減少的樣子。
  四周的帳篷都已點起來了,裡面燒的很旺,我們在外面也感到一陣灼熱。蛇人就算現在不怕火了,但現在的火勢誰見了都怕。我帶著曹聞道他們去燒中軍後面最後一批帳篷,一到那兒卻不由得一怔。
  前面,有一股臭味。火勢熊熊,風中傳來的都是灼熱的焦糊味,但是這股臭氣仍是衝鼻而來。我一怔,邊上甄以寧趕過來道:「楚將軍,這是什麼味?是屍臭麼?」
  這股味道我倒是聞到過的,屍臭我也聞得慣了,這味道並不是腐敗的臭味,而是……
  這時曹聞道在前面罵道:「他娘的!那幫怪物養了那麼多豬!」
  確實是豬圈的味道。那些豬大約早睡著了,被我們的火把一照,一頭頭全站了起來,擠成一堆,直著嗓子亂叫,那叫聲和人的慘叫倒也差不多。我道:「管他是蛇人還是豬,一塊燒!」
  豬圈裡濕漉漉的,甄以寧道:「現在我們這邊燒一道火牆,不要讓那些豬衝到我們這裡來。」
  曹聞道叫道:「正是。弟兄們,過來,把這邊的圈欄弄倒。」
  豬圈靠前一的邊點著了火,火舌像是活的一樣,一下將整個豬圈全燒著了,裡面的那些豬身上全著了火,發瘋一樣向後衝去,黑暗中只見一個個火球向後衝去,倒省得我們再去放火了,曹聞道在我一邊見我有些不忍,笑道:「統制,豬可不是女人,不是不能殺的吧。不過這些豬也立下一功,以後老子要少吃豬肉了。」
  我也沒在意他自稱「老子」,只是道:「殘殺生靈,終究有違天道。」
  甄以寧道:「統制,你這話也未必,蛇人何嘗不是生靈?」
  確實,蛇人也是生靈,但我們不殺蛇人,那就會死在蛇人手上,其間自然沒什麼話好說。我歎了口氣,也沒說什麼。要是被人知道我因為一群豬被活活燒死也會不忍,那也不是什麼好名聲。
  蛇人的中軍帳總有上百個營帳,把四週一點著,我帶著曹聞道他們去帳篷去了。現在,這中軍也只有當中還不曾起火,全部點著後,我們也該殺回去了。現在四面都有蛇人要攻進來,錢文義在南邊守著,北邊由楊易負責,西邊則是陶昌時在守禦,只有我們來的東方,邢鐵風正在死戰不休。那裡的蛇人都是被我們撕開防禦硬闖過來的,現在攻得也最緊,我在陣中也聽得他們那兒喊殺聲最響。我對曹聞道道:「曹將軍,快把這兒點著了,我們去幫幫邢鐵風。」
  曹聞道點了點頭,陣中已聚貪集了一大批女子,年紀大小不一,一個個面有菜色,驚惶失措。曹聞道催馬過去,叫道:「快閃開,帳中的快出來,我們要燒營了。」
  那些女子散開了一些,但還有一些女子擠在一座大帳前動也不動,我皺了皺眉,對甄以寧道:「甄以寧,你能讓她們走開麼?」
  要是燒帳篷誤傷了她們,那我也會內疚一世的,甄以寧看了看,苦笑一下道:「統制,還是給她們留一個帳篷吧。」
  曹聞道在前面聽見了,回過頭來叫道:「那怎麼成,給蛇人留一點輜重,那就是給我們多一分傷亡。不燒這帳篷,也得將裡面的輜重推出來燒掉。」
  我道:「曹將軍說得正是。把裡面的輜重拖出來燒掉吧,這兩個帳篷給她們留著。」
  四處都是熊熊烈火,其實留著不燒,只怕用不了多久火勢也會燒過來的,我這麼說也不過是讓自己好受一些而已。在這樣的烈火中,誰能保證沒有女子被燒死在帳篷裡?不過我不知道的話,內心也平靜一些。
  曹聞道見那批女子非但沒有散開,反而更聚攏了一些,一把抽出腰刀來,罵道:「臭女人,閃不閃開?再不知好歹,老子砍死你們!」
  他說得凶神惡煞,火光中只見人群外圍的女子臉上更增驚恐,但卻又向裡擠了擠,幾乎要把那帳篷都擠爆了。我怕曹聞道怒火上來真會斬殺那些女子,催馬上前道:「曹將軍,她們現在正在害怕,還是將帳篷割破了,我們拖出去吧。」
  曹聞道怒視了一周,歎了口氣道:「也只好如此了。」他跳下馬走到那大帳後側,伸刀去割帳篷。
  他的萬剛割破一條,忽然悶喝一聲,人極快地向後一躍,跳出了數尺,蹲在地上,叫道:「裡面有蛇人!」
  我大吃一驚,猛一催馬。看過去,那帳篷已被曹聞道割開了一條口子,但仍然看不見裡面,不過可以在帳篷的外面上看到有個長長的影子在扭動,那正是蛇人的身影。我怒喝一聲,一催馬,挺槍向裡刺去,身邊卻聽風聲一動,甄以寧與我並肩衝了上來。
  我和他幾乎是同時衝出,但是飛羽比他的馬好,我也比他早半個馬身衝到帳篷邊上。一到帳篷,我看準那影子,大喝一聲,長槍一抖,一招懶龍舒爪,槍尖一顫,刺進了帳篷裡。這一招懶龍舒爪槍使全了,足以將帳篷割出一個大圓洞來。但是槍尖在帆布上剛割了一段,「噹」一聲,槍頭上立感沉重。
  裡面的確有蛇人!這一槍我借了飛羽前衝之力,這等大力只有陳忠和蒲安禮這樣的神力之士才擋得住,另外,便是蛇人才有這樣大力了。我驚叫道:「真有蛇人!」手上勁力一吐,長槍已從下而上挑出。
  槍剛使出,卻覺蛇人的力量並沒有預料中的大,槍尖一下脫出了敵人的掌握,猛地挑起來,「呼」一聲,一柄短刀從中飛出。這大概是那蛇人不曾好好防備,才會被我一槍得手,但我也因用力過猛,這般大力落了個空,人在馬上晃了晃,馬上手腕一鬆,長槍退後,槍尾在地上一撐,借這一撐之力,人已從馬上猛地飛了起來。
  剛勒住馬,甄以寧忽然在馬上飛身躍起,人像一支箭一般高高躍起,手中卻多了一把短刀。我和他這回是同時躍起,他跳得比我還高些,已先我一步跳上帳篷,忽然一弓身,像一隻大壁虎一樣在帳篷上走了一段。也虧得他這般走了一段,這時我也已跳上了帳篷,恰在他剛才的地方,差點與他撞在一起。
  帳篷雖然有一個坡度,但帆布光滑之極,根本無法立足,我知道自己沒他這本事,百辟刀卻已出手,一刀扎向帳篷,人卻滑了下來。百辟刀吹毛立斷,鋒刃過處,帆布頓時割開,裂開了個大口子。我落下來很快,耳邊聽得裂帛之聲不斷,一眨眼已站到了地上。剛站穩,卻聽得曹聞道叫道:「統制,當心!」
  這時,有一大片帳篷從半空直落了下來。甄以寧在空中走了一段後也滑了下來,他和我一樣也是將刀扣在帆布中,我們兩人恰好將小半幅帳篷割裂了下來,等如給這帳篷開了扇大門,裡面的一切都已赫然在目,一個蛇人正一拳向我擊來。我還不曾站直,百辟刀反手一揚,那蛇人的拳卻似湊上來的一樣,被百辟刀刀鋒掠過,一個拳頭頓時飛了出去,斷腕中的血猛地噴出來。我不等它再次攻擊,人也不站直,猛地向裡一滾,百辟刀一揮,這一刀更是將它的肚子也斜斜地剖了開來。
  那蛇人受傷極重,鬥志卻仍是不減,上半身仍然向我撲過來。百辟刀此時還沒在它腹中沒來得及抽回,我被它一撞,人猛地向後翻去。我藉著這力量,將百辟刀奮力一揮,已將那蛇人肚子上的傷口又拉大了幾分,使得它的內臟也流了出來。
  那蛇人搖晃著身子,似乎還要殺上來,甄以寧與曹聞道又同時衝上。甄以寧身輕似燕,曹聞道卻幾乎是用肩頭頂著刀向那蛇人撲去,刀猛地砍在那蛇人胸口,甄以寧卻在那蛇人頭前一閃而過,手中的刀在蛇人兩眼間重重地劃了一道。那蛇人本受重傷,哪裡還能再受這兩下重創,一個長長的身體猛地向後飛去,正撞在一輛裝滿東西的車上,「砰」一聲,將車上的車軸車輪之類撞得四處飛散。
  那蛇人自然不活了,沒想到那批在帳中擠作一堆的女子發出了一聲哀呼,似乎極是痛惜。我心頭一陣怒火湧起,翻身站起,已衝到那蛇人身前,百辟刀一閃,那蛇人的半個頭被我砍了下來。
  那批女子真不知是怎麼回事,我捨生忘死救了她們,她們卻毫不領情,難道寧可被蛇人吃掉麼?說不定我死在蛇人刀下,她們反而會讚美一聲呢。我站起身,怒喝道:「你們,快點……出去!我要燒這裡了!」
  我強忍著才沒讓自己說出「滾出動產」的話。那些女子看著我,一個個眼光游移不定,有兩個站起身似乎要出去,卻突然被邊上的女子拉了回來,重又擠成一堆。
  這時曹聞道也走了過來,叫道:「臭娘們兒,快滾出去!」
  他也被那些女子的哀呼惹惱了,說出來的話再不客氣。他方才騎在蛇人肚子上時,那蛇人身體裡的血幾乎猛地衝了出來,澆了他一頭,現在他臉上幾乎塗滿了蛇人的血,一張臉本來就不怎麼好看,現在更是凶神惡煞一般,有一個女子甚至被他嚇得哭了起來。曹聞道見那些女子仍然不動,再不耐煩,收刀入鞘,走上去一把扯住一個向外一拖,罵道:「***,你們是寧可當燒豬麼?」
  他剛拉開一個,忽然「啊」地一聲,猛地拔出刀來,叫道:「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我不禁一驚,疾衝上前,剛上前一步,身邊微風倏然,甄以寧民已輕飄飄地衝過了我。他的步法很快,像是水上漂一樣,每一步都是用腳尖來走的,一點地後馬上抬起,所以他在帳篷壁上也能走。
  他和曹聞道兩人站在一起,我衝到他們中間向裡看去。
  在我們面前,十幾個女子還圍成一團,正中,是一個包著頭巾的女子,正在瑟瑟發抖。這女子身上穿的也是與旁人沒什麼差別的衣服,不過要新很多,仔細看去,卻可以看見她的臉上長的並不是人的肌膚,而是一些白色的鱗片。
  這真是蛇人!
  我將百辟刀提到胸前,準備隨時一刀砍出,對那些女子喝道:「你們快閃開,不用怕,它傷不了你們!」
  她們不敢逃出去,只怕是受了這蛇人威脅。我雖然希望那些女子全部都安然逃出,但是眼前有蛇人,它就算用那些女子的性命來要挾我,我也不準備妥協,就算讓它砍死一兩個女子也在所不惜了。
  那蛇人卻低下頭,身上仍在發抖。看來蛇人未必一個個都是不畏死的,也會有像這蛇人一樣的膽小鬼。知道了這一點,我不禁笑了笑,嘴上卻仍不放鬆,叫道:「快閃開!」
  我本以為此時那批女子總該一哄而散了,但沒想到我喊出後,雖然有五六個女子閃開了,卻仍有十幾個向裡擠了擠,把那蛇人擠在當中。
  曹聞道怒喝一聲:「認賊作父,死不足惜!」
  我急道:「慢著!」話剛出口,卻有另一個人也同時喊道:「慢著,我出來了。」
  那是那個蛇人在說!
  蛇人會說話,我早就知道。有些蛇人說話極是流利,這個蛇人的話也一樣順暢明白,曹聞道怔了怔,看了看我,我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喝道:「出來!」
  那個蛇人拉掉了頭巾,露出一張蛇人的臉,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個蛇人不像平時所見的那麼猙獰恐怖。但蛇人畢竟是蛇人,我用百辟刀指著它,小聲以曹聞道說道:「當心點。」
  曹聞道小聲道:「統制,要不要殺了它?」
  這蛇人手無寸鐵,但蛇人的力量要比我們大許多,就算沒有武器也不能小看。我道:「去把它綁起來,要是它敢反抗,那就殺了。」
  那蛇人游到了方才被我們殺了的蛇人邊上,彎下身子撫了一下死了的蛇人的臉。這個很人性化的動作讓我心頭一震,我想起在船上時也曾看到過蛇人捨身救護同伴的行為。難道,蛇人真的越來越像人,不,可以說,蛇人已經變成人了麼?
  那蛇人抬起頭道:「你們可以殺了我,但求求你們不要為難她們。」
  蛇人居然向我求情要我不要為難那些女子!我有些哭笑不得,還沒回答,一個女子忽然衝出來撲到那蛇人邊上,哭道:「不要!你不要走!」
  這女子這樣的動作讓我一陣噁心。我走上前,一把扳住她的肩頭,喝道:「讓開!」
  曹聞道也走了過來,他從邊上拿了根木棒把那蛇人纏著綁在上面,這蛇人比較小,一般蛇人總有一丈七八尺長,大的超過兩丈,但這個蛇人卻只有一丈四尺左右,綁好後就只有四尺多長。那蛇人毫不反抗,只是讓曹聞道綁,那群女子忽然痛哭起來,倒好像我們是要殺了她們一樣。我一陣心煩意亂,喝道:「快出去,我們要燒這帳篷了。」
  曹聞道將那蛇人扛在肩上,道:「統制,我們走吧。」
  我點了點頭,對甄以寧道:「甄以寧,你把火藥灑在這兒,馬上點火。」
  甄以寧有些遲疑,但還是把竹筒中的火藥倒了一半出來灑在帳篷裡那些輜重上,我持著火把,喝道:「快出去!」
  等所有人一走,我將火把擲向那堆輜重。因為上面灑有火藥,「哧」一聲,火一下被點著了,整個帳篷頓時燃起了火焰。我退出了帳篷,外面,那堆女人還在哭哭啼啼的,如喪考妣,我心頭一陣煩亂,怒喝道:「閉嘴!不想死的,就跟我們走,不然就留在這兒,讓蛇人吃了你們吧。」
  一個哭著的女人大聲道:「你們把百卉帶走,那才是殺了我們。」
  這女人這般不知好歹,我也不想跟她多說,只是轉頭對甄以寧道:「甄以寧,把剩下的火藥收集起來,等一會兒開路用。」
  甄以寧點了點頭,但有些遲疑地道:「統制,願意跟我們走的女子好像不多啊。」
  陣中,已經備了五六輛大車,如果擠一下,一輛車總可以坐上五六十個的,但現在每輛車上卻只坐了十來個人,車都顯得空蕩蕩的。我大聲道:「要想活命的,快上車跟我們走!」
  話是這麼說,但我也沒有多少把握說上了車就能活命。說不定,跟我們走反而死得更快些,那些女子也許也有這樣的想法,一個個面面相覷,都很遲疑,也沒人再上車。我也不去多管她們,現在上車的都是些膽子較大的女子,倒不必我們多分心。我看了看,把飛羽也拴到最前的車上,人也跳了上去叫道:「不要分那麼多車,都坐到這輛車上來吧。」
  甄以寧叫道:「統制,你……」
  我道:「我的馬好,有兩匹馬駕車,也省得諸軍分心。」
  剛說完,忽然從西邊傳來一陣呼喊,一些前鋒營士兵退了回來。我在車上站起來,大叫道:「鎮定!鎮定!」
  甄以寧道:「我去看看。」他拍馬向東邊過去,馬上回來道:「統制,東邊的蛇人攻勢太強,邢將軍一部傷亡慘重,頂不住了,我們還是快走吧。」
  我道:「好吧。」伸手從身後解下那竹筒拋了給他道:「接著。」
  甄以寧接過來,道:「統制,我有個辦法阻一阻蛇人,你放心吧,快走!」
  他跳下馬,拔出腰刀在地上挖了個坑,把兩個竹筒埋在裡面,伸手向我招了招道:「統制,從南邊走。」
  我們和卞真分開後,我是從南側殺進來的,卞真殺向北邊,如果向北,那又得和蛇人大軍對上了,按計劃也是向南去。但蛇人也許猜到了我們的策略,從後軍湧上的蛇人全到了南邊,守禦南邊的錢文義極為吃緊。我想了想,叫道:「讓錢將軍退後,我們從北走!」
  曹聞道怔了怔,馬上道:「正是,從北邊走好走一些。」他把扛在肩上的那蛇人往我身邊一扔,道:「我去傳令。」
  蛇人的戰鬥力太強了,它們把全力放在南邊,便是為了把我們堵在營裡,想要把我們全殲。如果再按原定計劃,只怕我們真會全軍覆沒。現在只能死中求活,那庭天的《行軍七要》中也說過「置之絕地而求生路」的話,就是說這樣的情況。從四面的戰況來說,南邊和東邊的廝殺聲最大,陶昌時的西邊也時時爆發出巨響,想必是陶昌時正以火藥守禦,倒是楊易的北邊相對平靜。而我們殺到北邊後,如果能和卞真合為一處,那力量加強,才更有機會殺出去。
  拿定了主意,曹聞道與幾個士兵去下令了,我一抖馬韁,叫道:「飛羽,看你的了。我一條性命不怎麼值錢,可這兒還有幾十個小姐呢。」
  這些女子年紀大小不一,不過最大的恐怕也只有三十來歲,馬馬虎虎也可以稱得上是小姐。她們大多面黃肌瘦,但也有幾個頗為美貌。她們能逃回去的話,會不會也成為戰利品,被二太子他們分給功臣呢?如果這樣,她們的命運也不見得有什麼改善。我猛地又想起了她,氣息一滯,一陣疼痛湧上心頭。
  這時,東邊的邢鐵風夾在一堆士兵中過來了。他盔甲上滿是鮮血,手中的長槍上也正有血滴下來。他一見我便叫道:「楚休紅,蛇人的攻勢太強了,***,你把我安排在這樣的地方。」
  他對我一直沒有什麼禮數,但是他力戰至今,我能在中間安安穩穩地指揮,他的功勞實不算小。我叫道:「你那一隊損失如何?」
  邢鐵風道:「四百多人,現在剩下的大約不到三百了,不少人也掛了花。」
  那就是損失了一半了,在蛇人營中,受傷落馬,那就意味著戰死。我一陣心亂,叫道:「讓失了馬的士兵上車吧。」
  邢鐵風笑道:「死則死爾,為國捐軀,死得其所。楚休紅,你可還是婆婆媽媽的。」
  我也沒理他,讓那些失了馬匹的傷兵上另幾輛車。還好,失馬的士兵不多,只有二三十個,也許在對戰時一旦丟了馬匹,恐怕大多也退不回來了。
  甄以寧這時已佈置好,在那幾個埋在土下的竹筒上堆了一些斷木碎片,正往上面灑著火藥,他抬起頭道:「快走!」
  這時錢文義和陶昌時也退了回來。錢文義叫道:「統制,為什麼不向南邊出去了?」
  他的士卒損失也和邢鐵風差不多,剩下的不到三百個了,陶昌時一部損失倒並不大。甄以寧叫道:「讓失馬的士兵快上車!這裡由我來應付!」
  那些士兵十來個一輛車,幾個受傷不重的士兵駕車,一共乘了三輛車。我一抖韁繩,喝道:「出發!向北!」
  邢鐵風先向北邊殺去,陶昌時忽然大聲道:「楚將軍,讓我來斷後吧!」
  我們夜襲本是九死一生的事,現在斷後,更是危險之至。陶昌時的話裡有一種悲壯,我頓了頓,點了點頭道:「好吧,小心。」
  甄以寧這時正讓一個士兵用大槍在地上劃一條溝,自己一邊往那溝裡灑火藥,我見他落到了最後,回頭叫道:「甄以寧,快來,蛇人過來了!」
  那些不走的女子大概也知道這裡馬上要發生一場血戰,她們突然發出了一陣哭喊。這陣哭聲讓我心煩意亂,但也只好硬起心腸,只當沒聽見。甄以寧這時已用火藥在地上灑了五丈餘長的一條長線,把一竹筒火藥灑光了,他一手拿一支火把,一手拄著長槍,回頭向我叫道:「統制,我馬上來,你們快走!」
  現在他一個人落在後面,鐵柱一樣直直站著。這個少年人總是異乎尋常的老成,在火光中,我看見他緊緊抿著的嘴角和皺起的眉頭,有種說不出的威嚴。
  那些蛇人衝了過來。甄以寧把那些碎木堆一堆,也並不高,蛇人大概只要用槍一挑便能挑散。我心急火燎,甄以寧忽然一彎腰,叫道:「去死吧!」
  他把火把往地上一扔,長槍往地上一撐,人跳上了坐騎,轉身向我們這邊而來。他的火把一落地,那一條長長的火藥線馬上點著了,從幾丈外看過去,那一點亮得異常的火光像流星一樣在地上飛馳,甄以寧剛跑出一段,那批蛇人也剛追到那堆亂柴邊,忽然,從那裡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火藥的炸響,我們已不算意外了,但這聲巨響實在太響了,連大地都發出了一陣顫動,飛羽也不禁長嘶一聲。我拉了拉韁繩,身後車上那一批女子也發出了一陣驚叫。這陣驚叫尖厲得像刀鋒,讓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我回頭叫道:「閉嘴!」抖抖韁繩,讓飛羽靜一靜。
  在那堆柴禾下,像是突然出現了一個火焰的噴泉,火舌噴上來足有丈許高,火星到處飛濺,一些衝在最前的蛇人被炸得血肉橫飛,灑了一地。雖然炸死的蛇人不過是一兩個,但這聲巨響和火焰讓蛇人都頓了頓,大概也被嚇住了。
  沒想到把火藥埋在地下,竟然威力更大。我一陣驚喜,叫道:「快走!」
  邢鐵風和錢文義已趕到前面,我們幾輛車在中間,最後則是陶昌時的狼兵。衝過一陣,我們和楊易一部合在一起,接著向前衝。那陣火焰擋了擋蛇人,但蛇人又開始衝上來,已經在和陶昌時接戰,從身後傳來的廝殺聲與慘叫聲不斷,空中不時飛起殘肢,有人的,也有蛇人的。
  甄以寧催馬到我身邊,道:「統制,我這兒還剩五個竹筒了。」
  在另外幾隊中不知還剩多少,不過我想也已經不會多了,前面也不時傳來一陣陣巨響。可惜埋在地裡太過麻煩,不然威力更大。
  沖了一陣,前面不時出現死人的肢體,看衣甲,正是卞真那一軍。看著這副淒慘的景像,甄以寧皺起眉頭,道:「統制,卞將軍看樣子損失很大啊。」
  那一堆屍首中大多是帝國軍,當中也夾著一些蛇人,但蛇人並不多。看到這一地死屍,我身後車上那一批女子倒並沒有預料中一樣尖聲怪叫,仍然很平靜,也許她們見死人也見得多了。我道:「快衝過去吧。不管剩下多少,合到一處,力量總要大一些。」
  這時從前面突然發出了一聲巨響,想必是邢鐵風正在以火藥開路。衝在前面的部隊,已經在和蛇人交鋒了吧?我抖一抖韁繩,飛羽發出一聲嘶吼,猛地發力。它的腳力比另一匹快多了,讓它與另一匹馬並排拉車,也許讓它有種侷促之感。
  這時,有一個士兵飛奔回來,隔了老遠便叫道:「前面有蛇人攔路,大家當心!」
  他剛說完,從身後又傳來一聲巨響。那裡,被甄以寧阻了一阻的蛇人又重新追上來,已經在和陶昌時接戰了。我站起身,喝道:「現在前後都有蛇人,只有奮力向前才有一線生機。帝國的勇士們,生死在此一戰,沖吧。」
  士兵們紛紛應和,有個士兵高聲吼道:「我們沒死在高鷲城,這條性命已是賺來的,蛇人殺了我們那麼多弟兄,殺吧,拿這條命為戰死的弟兄們報仇!」
  他的聲音嘶啞粗魯,卻有一種鼓舞人心的力量,士兵們都歡呼起來,似乎勝利就在眼前了。我駕著馬,在人群中努力向前。蛇人因為不騎馬,營中的地面並不平整,馬車也上下顛簸。沖了一程,前面的廝殺聲越來越響,兩邊殺來的蛇人也越來越多,士兵縱然士氣高昂,但是蛇人就像無窮無盡的大海,將我們圍在當中,終於,馬車無法向前了。
  甄以寧一直在我身邊為我護行。他挺槍將一個衝進來的蛇人逼退後,轉過身道:「統制,怎麼辦?我們衝不過去了。」
  他剛說完,曹聞道正好從旁邊衝過來道:「統制,我們還是各自為戰,能沖則沖吧。」
  他這話自然是要讓我扔掉這幾輛車,顧自逃命了。他話音一落,那些女子頓時尖聲叫了起來。對她們來說,剛看到生機,突然又要被拋下,這樣的結果實在有些受不了。她們的喊叫聲尖厲刺耳,讓我頭暈眼花,但是要我說出扔下她們自己逃出去的話,實在也說不出口。何況,現在有三輛大車坐的是一百多個傷兵,如果拋下的話,那他們也是死路一條了。我看了看四周,蛇人的攻勢一浪高過一浪,原本我們是一個長陣,現在卻已成了一個圓陣。我猛地站起身,高聲叫道:「來則同來,歸則同歸,帝國的勇士們,今日縱然戰死,父老鄉親也不會忘了我們的。」
  聲音漸有節奏,也越來越響,蛇人的攻勢一下又被抵住了,甚至還逼退了一些。在一片混亂中,有個高亢的聲音響了起來:「生非容易死非難,人命斯須薤露干。馬革裹屍誠一快,男兒事業在征鞍。」
  這不知是誰唱的,意思也與那首很難唱的戰歌一樣,但音節簡易,一句句都如重棰大鼓,響遏行雲。
  男兒事業?我有些想苦笑。人死了,那什麼事業也沒有了,那麼多士兵,自然沒有多少人能脫穎而出,更多的只會無聲無息地戰死沙場,但是活著,我們總得做出自己的一番事業,即使天不佑護,一事無成,但只要問心無愧,又有什麼可以遺憾?
  我的心頭似有火焰燃起,從邊上抓過長槍,叫道:「甄以寧,你來給我傳令,今日就算被蛇人一口吞掉,也要讓它們崩掉幾顆牙!」
  我們現在大約還有一千多人,而且傷兵還在增多,但是戰力卻毫不見弱,蛇人攻勢雖強,仍然被擋在外圍,零星有些蛇人攻進來,裡面曹聞道那一隊人已嚴陣以待,它們也根本出不了手。
  可是我們整隊也只能緩緩向北行進。
  前面又傳來一陣吶喊,喊的也是「卞將軍」之類,大概邢鐵風的前軍已經與卞真餘部匯合了。不知道卞真一部還剩了多少,但我們已衝破了蛇人的一重包圍了。我有些興奮,叫道:「快衝!快衝!」在這樣的惡戰中,什麼陣形,什麼兵法,都毫無用處了,每個人都在拚命地廝殺,不顧一切地出槍。我站在車前刺著衝過來的蛇人,鮮血亂飛,那一車女子大概身上都染滿了血。
  甄以寧忽然叫道:「統制,陶昌時看樣子有點頂不住了,我和曹將軍去幫他吧。」
  我扭頭看了看身後,後面塵煙滾滾,陶昌時那一支狼兵且戰且退,殺得天昏地暗,已與我們相距很近了。
  如此惡戰,陶昌時已到了最後關頭了吧。我大聲道:「甄以寧,你幫我護著馬車!」伸槍在地上一撐,人一躍而起,挺槍刺向一個正要揮刀砍落的蛇人胸口。那蛇人正與一個狼兵對敵,佔盡上風,那個狼兵肩頭中了一刀,半邊身子都被血染紅了,手中的長槍也被砍斷,只剩了半截。那蛇人的刀再落下,只怕連人帶馬都會被砍成兩段,它一定沒料到我會突然出槍,再要回刀已來不及了,我的槍深深刺入它的胸口。我一槍中的,借力躍上那狼兵的戰馬,坐到他身前,叫道:「抓住我!」但是他大概已到了油干燈燼的地步,身子晃了晃,一下摔下馬去。我吃了一驚,伸手一把抓住他胸前的戰袍,此時我一槍還紮在蛇人體內,那蛇人正在掙扎,只憑一手已抓不住他了。正在驚慌,那狼兵突然睜開眼,淒然一笑,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我,轉身一把抱住那蛇人,手中斷槍向那蛇人背後插了進去。那個蛇人負痛之下,猛地掙開了我的長槍,和他連在一起翻滾,我正待上前,邊上又有刀槍砍落,也已分不清是蛇人的還是狼兵的武器了。
  一個背著竹筒的狼兵突然大叫道:「給我火把!給我火把!」也不知從哪兒飛來一個火把,他一把抓了過來。他抓的卻是著火的地方,一隻手頓時燒得發出焦臭,但他好像沒什麼感覺,在馬上飛身一躍而起,左手抓起了那竹筒。陶昌時叫道:「小鍾!」但他話還沒說完,那狼兵已跳向了蛇人隊中。
  「轟」地一聲巨響,此時蛇人圍得太密,那小鍾大概人沒落地便已被刺死了,但是這竹筒火藥還是炸開了。他當然馬上被炸得血肉橫飛,邊上的蛇人震得四散逃開,幾個靠得較近的狼兵也被震得伏在鞍上。如此一來,蛇人的攻勢為之受挫,陶昌時已奮力叫道:「結陣!結陣!」
  狼兵動作極快,方才被蛇人攻得亂成一團,馬上結成了一列。只是,他們剩下的已不到兩百個了。從後面攻來的蛇人最多,也最為兇猛,陶昌時以四百人阻住如此多的蛇人,狼兵之能,當真名不虛傳。
  現在的狼兵才是我們真正的實力吧。
  我叫道:「陶昌時,不要戀戰,馬上退後。」
  前面邢鐵風和楊易的部隊大概得到卞真殘軍補充,戰勢更有進展,全軍又開始行進了。這時蛇人已經重新攻上來,陶昌時也沒有回答我,只是與士兵拚命擋住蛇人。身後,曹聞道他們抽出空來增援,一陣亂箭,將蛇人又射退了幾步。
  我把那匹馬交給一個失了戰馬的士兵,重新坐回車上,對甄以寧道:「甄以寧,讓諸軍快走!」
  這一戰我們已經是大有戰果了,就算現在是鼠竄而歸,也足以傲視諸軍。此時儘管覺得凶多吉少,但我也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