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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古道斜陽


    諸君一定都忘了吧!很久以前,在六旗鎮上打完擂台以後,出了三個少年男女英俠,他們的名字是,葉硯霜、李雁紅和紀翎。
    葉硯霜另有遇合,失望斷腸之餘,居然又逢鐵守容,舊情復熾,現在正打得火熱,人家正在得意的時候,我們先別去打擾他(她)們,留待後敘。
    李雁紅呢?上兩本全是在說她一個人的事,也是暫告一段落,後面將愈是精彩,而作者一枝禿筆實難述幾下的事情,現在就乘著他三人,得意的得意,傷心的傷心之時,來談一談另一主角紀翎吧!
    讀者諸君當不會忘記,他有一付高壯的個兒,大大的眼睛,猿臂蜂腰,真個是風姿颯爽,英俊絕倫,比之那位英柔相溶的美男子葉硯霜,並不少有遜色,然而他的遭遇卻是四人中最可憐的。
    也許不該說他是最可憐,反應說他是最幸福的人,因為他不知道在飽嘗愛情之後而失去愛情的痛苦,比一個尚未領略愛情的更痛苦、更厲害,因此他比之葉硯霜、李雁紅、鐵守容(後二人暫時尚在內)來說,他應是最幸福的人了,然而他並不以此為然,他以為他是最寂寞、最可憐的人了……。
    現在我們就看看他這份失神落魄的樣子吧……騎在高駿的黑馬上,深鎖著劍眉,那馬瑞著熱氣,身上也是蒸蒸的直冒汗,這日子可真熱,尤其是雲南這地方,他心中在想李姑娘住在那呢!
    他在馬上抬起頭看一看,這當空的烈日,好像就要壓下來似的,二十四個秋老虎可真熱!
    他手中持著一張薄薄的信箋,上面有雁紅的地址,上面是:「雲南永善縣西城水月坊李宅………」,心說這李雁紅也真糊塗,那水月坊這麼大地方,姓李的人一定多得很,到底她在那一家呢?
    想著見對面來了一行行人,紀翎下了馬,上前一抱拳道:「對不起列位仁兄,此處可有處地名叫水月坊麼?」
    那為首一人聞道:「向東走,往右轉,有一條大石板路,那地方就是水月坊……。」,紀翎忙彎腰道了謝,上馬又往前趟去,果見有一條很寬的石板路,兩旁都是深宅大院,多是朱漆紅門,路邊是參天的梧桐樹,除了無數的鳥兒,在梧桐樹上飛來飛去,發出婉轉的鳴聲,這條石道上,鮮有行人,環境是那麼靜雅。
    在這石板道道口上有一家小雜貨店,有一個禿頂的老人在招呼著生意,紀翎下馬對那老人微笑道:「借問一聲,此處可是水月坊麼?」
    那老人點頭笑道:「不錯呀!……相公找誰?」
    紀翎皺眉道:「你老人家可知道有位姓李的,是不是住在這裹?」
    這老人一怔,遂走出小店,驚問道:「你問的是滇中道李道台府第?」
    紀翎也不由暈了頭,遂問:「這裹就一家姓李麼?」
    這老頭道:「我只知道李道台府,別家我就不清楚了!」
    紀翎點頭道:「那李道台住在那呢?」
    老人用手一指這石道盡頭那堵高牆道:「那不就是!不過小伙子,要是你不認識人家,可別亂進去,這是道台公館可不是好玩的……。」,紀翎不由一笑,心說就是找錯了,他還能吃人不成?
    遂即向老人道謝,一個子牽馬向那高牆走去,這一走近始看清那高牆高有丈二,黑漆大門鑲著黃洞的門邊,門口是一邊四個大紅燈籠,空懸在大門的兩邊,兩邊牆上全系二尺見方的整塊大理石鑲著,愈顯得氣派,門口階下有兩列專供捆馬韁的石架,還有一輛黑漆四輪馬車停在門口,一個趕車的小子在車上打盹……。
    紀翎因出身大族到也不覺如何氣餒,遂昂首上階,方一敲動門鐶,由牆邊上小紅門開處,出來了一個穿大褂的聽差的,高問道:「找誰的?」
    紀翎忙笑道:「請問此處是姓李的麼?」
    這人點頭道:「這是道台府,你找誰?」
    紀翎心想管他的先問問,錯了也不要緊,遂道:「我找一位叫李雁……叫……李雁紅的李小姐,可住在這麼?」
    這人臉色突然一變道:「啊!找我們小姐……她早就不在了……不過你等一等,我給您回稟一聲,老爺正好在府上用飯,請進來……。」,紀翎一聽雁紅還沒回來,不由大失所望,心想她既尚未回來,自己還是別進去好,方想告辟,忽又念到,既跑了這麼遠,最少要進去留一封信呀,再說也該見見她父母,略盡後輩之禮才是呀!否則日後那雁紅知道,豈不會說自己失禮麼?
    想到此遂額首道:「好吧……。」,說著隨那聽差的由那小門進入,一進門,才見好大的院勢,放眼內望,少說也有八進院子,一色白牆碧瓦,正中有一石亭,紅頂白柱,庭內正圍著一桌人在吃飯,四下聽差丫環不下五六個在侍候著,遂見那聽差的跑到那亭邊,高叫了聲:「回道聖的話!」
    就聽一洪聲道:「順喜,有什麼事?」
    這聽差的上前打了損道:「有位公子,來訪我們小姐……小的已把他帶進來啦……。」
    這老人啊了聲道:「有這事,紅兒出門快兩年了……」
    才說至此又聽一婦人道:「小翠呀!你快把這位公子帶到內廳裹去,我和老爺馬上就去……。」
    這被叫小翠的,馬上答應著一溜小跑,跑到那聽差的跟前道:「那位公子在那呢!」
    這順喜遂往紀翎立處一指道:「那不是麼!」,這小翠聞言就跑過去,待走近紀翎,不由一怔,未說話先就被對方這份英姿所吸住了,一時反倒怔得不知說什麼了。
    紀翎見跑來一小丫環,不由一笑點點頭,這小翠方臉一紅嬌道:「太太請公子內廳裹坐,一會就來。」,說著鈕動嬌軀就往頭走,還回頭一笑道:「喂……你跟著我呀?……。」,紀翎只好跟著這丫環進了正廳,首見一幅壁畫,晝著一個老人,穿著本朝朝服,亮著紅頂子,心想原來這李道台,還是欽賜二位品呢!否則是不能戴紅頂子的……。
    這小翠又往前走了好幾步,推開一扇錦屏,又顯出一廳,較前客廳要小些,但擺飾更為精緻,太師椅上都加猩猩紅的大厚緞墊子,地上是紫紅色的地氈,壁上懸著四幅工筆花卉,顯得很闊氣。
    這小丫環把紀翎讓至在這內廳內坐就,還獻上了一杯茶,這才退下。
    紀翎此時心中真個是矛盾萬分,心想自己對她父母又能說些什麼呢?如果冒昧說出真情,反而有損雁紅純潔名譽,要是不說呢!自己到底算是幹什麼地?
    一時只急得他在坐位上遍體汗下,手中尚纍纍的抓著那雁紅給硯霜的信,順手把它擱在桌上,正在內心憂急得不可開交之時,忽見那扇緞屏啟處,走進一對人來,紀翎忙由住上一站而起……
    見進來二人,一男一女,差不多都上了些年歲,男的有四十上下,一身灰緞馬褲褂,濃眉大眼,頭戴一頂青緞小便帽,正中配著一塊方翠,儀態很是俊逸,身側一婦人約有四十五六的年紀,黑夾般的旗袍,一雙小腳,不過面似桃花,並不顯得十分老,乍看起來直如三十許人,紀翎猜想這定是主人夫婦了。
    不由由位上一起,躬身一禮,那老人一見紀翎,猛一止步,眨了兩下眼,又看了身側婦人一眼,驚喜之情形於表面,遂驚道:「你是葉家的賢侄麼?……。」
    紀翎不由心中一怔,頓時之間心中的感慨萬千,首先他暗暗念到,原來這李雁紅父母都知道葉硯霜這麼個人,可見人家原是如何好的交情了,自己真是何苦再夾在當中呢?……。
    他心中突然靈機一動,暗忖:我何不就暫冒充那葉硯霜一下,借此向她父母表示對雁紅的決心,如此雁紅回後,她父母一定會美言一二,豈不是好?自己乘此機會再外請那硯霜一下,告以實倩,成全他二人美事,自己就此浪跡江湖,漂渡一生也就算了……。
    想到此他竟糊裹糊塗的點了點頭,那婦人見狀,大喜的上前一步,打量丁紀翎一陣,笑道:「你是硯霜?……好孩子!我們十幾年沒見了……你竟長的這麼大了!……。」
    她竟邊說邊掏出小手巾,抹起淚來了,一面抖聲道:「好孩子……你快請坐……咱們慢慢談……。」
    那位李道台也歎了口氣道:「賢侄!我同尊大人是老朋友了……你嘛!同小女又是自小的婚約,咱們是友上加親……。」
    紀翎聽至此心內才恍然大悟,暗道了聲:「原來他們本是未婚夫萋……這就更沒有話說了………。」,只恨自己平白無故,加涉其中,令硯霜傷心而去,自己真是罪大惡極了……。
    想到此,心中好不愧疚萬分,那李道台此時見幾上一封素箋,只當是這位葉公子帶來給自己的信箋,不由順手由幾上拿起,展開一看,不由一怔,見上面是:「硯哥哥……。」,心中不由一喜,他一眼已看出這是自己女兒的字,再一看末尾簽名是「你的妻子雁紅上」,心中那份樂簡直就別提了。
    暗忖:原來女兒竟沒有走失,竟是尋她未來的丈夫去了,才想好好看看她是寫些什麼。
    不想紀翎一眼見狀,羞得臉色大紅,不自主的伸出了手,口中吃吃道了聲:「伯父……。」
    這李道台見狀,呵呵大笑著把手中信還交到紀翎手中,瞇眼道:「這我就放心了,雁紅這丫頭敢情沒丟……好孩子,你見著她沒有?」
    紀翎不由佯笑的點了點頭道:「小侄月前才在六旗鎮上見到了令嬡……」
    那李夫人不由喜得大聲道:「真好?這是真事?」
    李道台在一旁岔道:「當然是真的啦!葉賢侄還曾說瞎話?這你可放心了,也別一天到晚怪我找不著她了……」
    那李夫人不由點頭閉目念道:「阿彌陀佛……這可好囉……」,遂開目笑對紀翎道:
    「孩子!不是我說你,你要再不來,我就要去北京鐵提督府找你母子去論理去了,到底是要我們姑娘不要?這麼些年連個話都沒有?雁紅這孩子,也不算小了……」
    那李道台在一旁笑插言道:「好了!好了!他不是來了嗎,你還說什麼說?你沒看雁紅這丫頭,給賢侄的信,寫的可真親……」,說著不由仰天大笑了起來。
    紀翎雖是冒充硯霜,但處此極窘情況上,也不由窘得臉色大紅,隨把頭低了下來。
    他此時的內心,那份苦就別提了,失望、傷心,幾乎使他焚心窒息,但他勉強忍著這份極度的痛,反而抬起頭來一笑道:「小侄本當早來為二位大人請安,只是瑣事就身,竟不容抽身,尚請二位大人諒宥……」
    那李道台反而面現悲容的點了點頭,正色道:「孩子!……我們怎麼能怪你?只慚愧令尊大人仙逝時,我們這遠親竟是不知!……」,說至此不由聲音竟有些發抖,那李夫人竟乾脆哭了起來,直用手中擦淚,紀翎心中不由一驚,腤忖原來那葉硯霜父親竟新死不久,自己竟是不知。
    說不得也只好陪著流了會子淚,他本有一肚子說不出來的委曲,正好藉著這機會,一洩心中悲痛,這一傷心竟自淚下如雨,一時反到收之不住。
    最後還時李氏夫婦,見他傷心到如此地步,怕傷了身子,好一陣勸,才把他給勸住了!……
    紀翎止住了哭,覺得在此更增傷心,不由往起一站,對二老打了一禮,泣然道:「小侄想就此告薜二位大人……待回去稟明母親,再專程來奉迎令嬡,順為二位大人問安……」
    二位老人聞言,一齊站起,那李道台憂色道:「賢侄!可不能走,你遠道來此,那能就走?可不能叫你走,你乖乖的呆在這,最少要住半個月,才能放你回去……」
    紀翎不由大急,當時急道:「老伯厚愛,小侄感激不盡,只是尚有極重要之事,留待小侄親理,尚請大人不以見責才好!」
    這李道台聞言還是不信,紀翎苦求不可,最後那李道台才不得已的皺眉道:「真有這麼重要的事,連一天也不能多留?……」
    紀翎因恐雁紅馬上轉回,見了面反而無法交往了,只好點頭道:「伯父對小侄心意,小侄心領萬分,只是因尚有友人在候,實在不便久留,李姑娘想必也就在這兩天內可回來了……二位大人大可放心……」
    說著向二老行了一禮,這二位老人家不得已,只好雙雙送他到門口,還一直在歎著氣,又令人一取了一大封銀子,好說歹說非勸他收下了。
    紀翎只好帶愧收下,李氏夫婦一直送他到大門口,再三叮囑路上小心這才含淚轉回,不言他夫婦歸後一心惦念著女兒轉回,且說紀翎出得李府後,真個是萬金俱熄,他已決心一個人遠離世俗,遠走高飛,自己孤單的過一生就算了……
    然而這麼長的一段日子,那硯霜又曾上那去呢!又上那裹去找他呢?……
    忽然他想到雁紅昔日曾懇求自己收徒之事,心中不由一動,暗忖:「我既然答應了她,收那方鳳致為徒,又怎可耍賴,好在自己此時已心灰意冷,不如就收個徒弟,回轉故山干天嶺小雲峰,一心一意的閉門練功教徒,一來可免卻這許多無味的煩惱,再方面也不負故人之托。
    他想到此不由突然轉念,決心即日起程赴那方府一行,看看這位徒弟,是否真如雁紅所言,順便路上尚可就便訪一訪那葉硯霜……
    不一日他果然催騎來至冀省大名,這一路上飽嘗風霜之苦,尤其是內心憂傷得肝腸欲斷,他已完全把自己忘了,有時候他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好像茫然無我似的。
    他並不恨雁紅和葉硯霜,反而深深的恨著自己,他認為他二人本是一雙兩好,被自己從中取鬧,給拆散了,每想及此,他總是覺得自己是犯了淘天大罪……
    他由囊中取出往昔雁紅為他所寫的那封介紹信,一路順著地址找了去,果然於當日傍晚時光,他找到了那條垂柳的大道,有兩個賣貼餅的推著小車,叫賣著走過,陣陣的小風吹得兩旁的柳樹,莖彎葉揚,暮色裹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應該有一個安定的生活了,不應該再在江湖上亂跑瞎混……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皺著那雙如劍之眉,想不到夙日極其爽朗開擴的紀翎,如今竟會變了。
    他找到了那所高大的牢門,大紅的磚牆,巨石的砌門,正門上鑄著兩個大金字「方府」,他自念聲:「不錯,是這裹了!」,於是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把那匹馬繫在柳樹上,自己上前,以手在門上銅鐶上叩了兩聲,發出錚錚的響聲。
    就見那大門上,先開了一小門,和雁紅一樣的,有一個禿頭的老人,由那門洞裹伸出了頭,見紀翎這一付打扮,不由一怔,心說好俊的一位公子爺,想著對著紀翎笑了一笑道:
    「這是方學台府,公子你找誰?」
    紀翎不由笑點了點頭道:「我姓紀,有一位李小姐介紹我來此,一晤貴宅主人,請開門去通稟一聲。」
    這老人翻眼想了想,一面收頭回去,倘自語的道:「李小姐?……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個人?…….公子你等著我給你開門。」
    說著話這大門就開了,紀翎見院中花石點綴,遍地細草茵茸平鋪,一條花道直通正廳,道旁花池有牡丹有水仙,僅看至此,就如此宅之人不是凡士,不由平空生了不少敬仰之心。
    那老人笑對紀翎鞠躬道:「公子請隨我先進去用茶,我這就去給您通稟一聲。」
    說著轉過身子,彎著腰在前帶路,一面口中叫道:「小喜子!去把門口的馬牽到後槽裹上上料!」
    果見一小童答應著出門,紀翎怕那馬不老實,忙出門親自拉進來交給小童牽著,慢慢向那牆邊上馬槽中牽去,此時那老人領著紀翎至正廳門口,開開門道聲:「公子請裹面坐!我們老爺正在書房處埋書信呢!我這就去給你請!」
    紀翎答應著一面掏出了雁紅所寫的那封介紹信,遞與這老僕道:「請先把這封信遞交你們主人過目……」
    這老僕答應著,用手在那門邊一條下垂的紅帶上垃了一聲叮鈴鈴一陣鈴聲,就由內一陣笑喊道:「來了來了……」,那幅彩屏後跟著跑進一個一身大綠衣裳的小丫環,這丫環正是偷戀那位假公子李雁紅的春萍,後來李雁紅走了,他還一直哭了好幾天。
    要知那時代,女孩子是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即使是給人家當丫環的,婚姻一項也是自己作不得主,而這般丫環們年歲都已及笠,情之於人,是不分貴賤的,所以她們照樣有一份純潔貞摯的愛,只是那時深府巨院,又那能有機會,讓她們對於異性有所接觸,所以她們是那麼孤獨,那麼憂鬱,她們的命運和婚姻,完全要等待著,所待奉的主人賜與和慈悲。
    此時那春萍跑出一看,見是一俊挺絕倫的俏公子,不由芳心一陣羞澀,竟感到不大自然起來,還是紀翎落落大方的笑了笑道:「我姓紀,是從南方來的……」
    這春萍才驚覺的哦了一聲,嫣然笑道:「紀公子請坐……小婢這就去給你倒苶!」
    紀翎謝道:「不必客氣了!……」
    這春萍笑著跑出,須臾端出一杯茶進來,紀翎方道了聲:「謝謝!」
    遂見方才引自己進來的那老人打開門簾,道了聲:「我們老爺來啦!」
    跟著由內走出一六旬左右紅面老人,一身府裯褲褂,手中仍搓著一對玉膽,這老人滿面驚奇的由內中快步而入,一進門上下打量紀翎半天,頗為驚喜的道:「歡迎!歡迎,紀公子遠地而來,本應為公子設筵洗麈,只是如今晚了!……容明日再補吧……」
    說著紀翎已向這方老爺行了一禮,道:「晚生紀翎向老伯問安……」
    這老人一面答謝著道:「不敢當!不敢當!」,遂對一邊那小丫環春萍道:「去把太太請來,就說是李公子介紹的客人來了……」,紀翎不由一怔,心說這老人家真昏了頭了,怎麼說是李公子介紹來的?
    那春萍聞言喜得轉身就跑,她並不聽老爺的話,先去通知方夫人,卻繞個小彎拐到小姐房中,見方鳳儀正在插花,不由笑道:「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鳳儀放下繡花怔道:「什麼好消息?……」
    春萍擠鼻子弄眼喘笑道:「你猜猜看?」
    方小姐站起瞋道:「你別給我繞舌子了,快說吧!」
    春萍這才手撫前胸喘道:「那李公子他……」
    方言及此方小姐不由秀真一展喜道:「什麼?……李公子來啦?」
    那春萍不由笑著搖頭道:「哎呀小姐……你可別慌呀?是李公子請他朋友來找老爺有事,這位公子……」,說著她竟低下了頭,方鳳儀雖感失望,但既聽是李公子差了人來,自然是好消息,當時忙由床上拿起一翠綠披頭,往身上一披對春萍道:「你帶我偷偷去瞧瞧去……」
    春萍笑道:「等一等!我先去通知太太一聲……」,看著扭身就跑了,一會又進來,方小姐已迫不及待的走出了閨房,春萍這才拉著她手由內房暖廳繞了幾個小彎子,到了那內容廳,由那綿屏後隔縫向外一看,這主婢二人芳心都不由酥了,暗讚了一聲:「好個俏俊的公子……」
    此時那方夫人也走進來了,客氣了一番各自落坐,那方老爺皺眉對自己太太道:「這真是開玩笑,這孩子……唉!那李公子……他是個小姐呀,是女扮男裝……」
    方太太一聽睜大雙目怔道:「那個李公子?……」
    方老爺歎道:「就是那李道台的公子,不是公子,是個小姐,易釵而弁把我們一家都給騙著了,我說呢!總看他有點秀裹秀氣……而且最後走得奇怪,留的信也古怪……」。
    方夫人聞言,竟驚得往起一站,笑驚道:「有這種事?……這是真的?……」
    方老爺一指紀翎道:「這位公子親口說的還假的了?何況還有那位小姐親筆的信,……」說著又皺眉對紀翎道:「李姐芳名是李硯霜,還是李雁紅?我都弄糊塗了,這孩子,……唉!……」,下面他本想說:「把我們鳳儀可害苦了……」,但因紀翎是生人,所以這句話到口又忍住了,還一直搖頭不已。
    紀翎聞言心內一陣酸,暗忖原來雁紅在外均化名為李硯霜,由此可見對硯霜的思念之情了,想到此不由苦笑了笑道:「李小姐本名雁紅,硯霜想必是她臨時的化名吧……」,二老此時才恍然大悟,心內悵然似有所失,一時對望著心內又好氣又好笑……。
    不言他老夫婦心中感慨不已,且說那屏頭之後的小姐和丫環,聞言之後,都不由驚得呆了。
    尤其是那位方鳳儀小姐,更是羞得粉頸低垂,芳心也不知是酸是苦,暗道:「好個小丫頭片子,你可真會逗人,害得我這幾個月為你茶飯不思,卻不知你竟是個女的……」。
    想到此偷看了春萍一眼,那春萍此時也是臉色緋紅,彼此似笑又怨的對笑了笑,心中都感到大不是味,方小姐不由往起一站,想回返房中,卻被那春萍一把給拉住了,只好又蹲下身子,聽那紀公子說些什麼。
    此時那方老爺笑著摸了摸頭,對紀翎道:「那李姑娘一身功夫可真不得了,她信上對紀先生如此誇讚,想必先生武功定是不弱了……」。
    紀翎面紅的謙虛道:「晚生那有什麼武功,和那位李姑娘還不是差不多……」,這本是一句客氣話,但那方氏二老聽起來俱不由大吃一驚,知道來人定有一身奇技。
    當時又問了紀翎的身世,這一提起,大家又不是外人,紀翎的父親方老爺是早已慕名,一席話談得方氏二老好不歡心。
    那方老爺私觀紀翎英俊有為,誠實忠厚,談吐不俗,學凡所問無不對答如流,有些見解竟高過自己,心中不由大為讚賞,再一問對方年歲,竟和小女相差不過三歲,心中已暗暗打了個主意,只是沒有說出而已。
    這主賓三人一席話,暗地裹已把一旁偷看的二人,聽得入了迷,尤其是方鳳儀,一生對於文學,無論詩詞歌賦都有極深的造詣,自負極高,令夕隔屏聽了這英俊豪邁的紀公子一席話,芳心中不由拜服得五體投地,在一打量這紀翎!
    只見他方面大耳,目如點漆,長眉如劍,斜挑入頰,再一笑露出編貝之齒,真個是俊秀已極,試觀大蒼眾生,何獨有此俊逸公子……於是那一顆本來屬於雁紅的癡心,在粉碎失望之餘,竟不知覺間撲向了紀翎……。
    主人如此,丫環就更別說了,春萍此時更是看得芳心砰砰亂跳,要不是小姐在旁,她早就藉故倒茶進去了……。
    二人正在盤弄心思之際,忽見方氏夫婦相繼起身,隨著那紀翎也站起來了。
    方小姐心中方一驚,只當這位紀公子要走了,心中悵然若失,卻聽得自己父親笑道:
    「這孩子皮得很……恐怕有辱李姑娘及賢侄的一番厚意了……」,接著又聽他喊道:「春萍呀!去看看小少爺在不在院子裹,紀公子要看看他……」。
    方小姐一聽才知原來是到院子裹去找自己弟弟,那春萍本在小姐身旁,也在偷看,一聽叫自己,不由自主的答應了一聲,由屏頭內鑽出,方氏二老都不由一怔,春萍這才發覺,不由羞了個大紅臉,一低頭就跑出去了,方小姐見狀也不敢再在後面偷看了,忙返身輕步回房去了,此時方氏二老隨著紀翎也踱出室外。
    紀翎腦中方想,這方鳳致不知是怎麼個小孩,居然會蒙雁紅如此器重,想必是一頗懂得規矩的小孩,就在他此念尚未想完,突然一聲脆喝道:「小爺到也!」驟見由一大石上黑影一閃,跟著撲通一聲,三人都吃了一驚,再一細看,始見是一年方十二三歲的小孩。
    這小孩一身黑緞馬褲褂,腰上緊束著一條綢巾,背上斜背著一口跟他人差不多長的劍,也不知是他那找的,打扮得挺像個俠客似的。
    此時想是由那石上跳下,太高了,摔得他眥牙咧嘴,樣子可笑已極。
    紀翎見這小孩長得唇紅齒白,闊首厚頷,果然是一難得的上材,心中已猜出定是那方鳳致無疑。
    果然那方老爺見狀,又氣又笑的喝道:「還不起來!見見你紀大哥……你看看你這一身打扮……唉……這是維給你出的花樣?」
    這方鳳致由地上蹂耆屁股站起來,翻著那雙大眼睛看了紀翎一會,紀翎笑道:「小兄弟!你這身打扮到真像個俠客呢!你會什麼本事?」
    這方鳳致後退一步,看著紀翎道:「你是不是也會武?」
    紀翎點點頭道:「會呀!這麼樣,你還跟我比武是不是?」
    方老爺聞言也給逗笑了,一面對方鳳致笑叱道:「你紀大哥本事可大了,這次來就是想收你作徒弟的,你怎麼一點禮貌也不懂,要是把紀大哥氣走了,看還會有人來教你不會,還不快給你大哥鞠個躬!」
    這方鳳致似不大願意的勉強給紀翎打了一個禮,然後抬起頭對紀翎小聲道:「今天是有爸爸媽媽在旁邊,要不然我非給你比武不可……」
    方老爺方怒喝了一聲:「胡說!」
    紀翎卻對著方老爺眨了眨眼,遂接著笑言道:「那真是在好不過了,你看!」說著以手拍了拍自己的那把折扇道:「我這把扇子就是我的兵器,今天就是專門找你來此武來的,怎麼樣,你敢不敢?」
    這小孩一聽勁可大了,先看了他父親一眼,方老爺含笑的和方夫人各自退後幾步。
    原來那紀翎正想借此機會,一來好看看這方鳳致是否真有本事?再方面可殺殺那方鳳致的威,所以聞言後各自退後幾步,空出一塊地方好讓他們動手。
    方鳳致此時一看自己父母俱都含笑退後,寬心不由大放,當時緊了緊紮在腰上的那根綢巾道:「你不要以為這是普通手巾,告訴你,它名字叫做英雄巾,不是英雄可不敢隨便扎它,就像你一樣,腰上就不敢隨便扎,要不然,就有綠林道上的朋友找你的麻煩,你知道了吧?」
    紀翎聽後也不禁被逗笑了,方氏二老更是又笑又氣,方老爺忍不住皺眉道:「你這一套都是那學的?一定又是老周告訴你的是不是?」
    那方鳳致聞言一撇嘴道:「老周他也配!他只算是我的大師兄,李大哥才配當我師父,我已經答應等見了李大哥以後,求求他也把老周收下!」說到此又低下頭想了想,又抬起頭道:「他已經五十五歲了,練童子功是不行了……不過還可以練別的功夫……」
    紀翎此時聽得直想笑,不由笑問道:「小兄弟!你這口劍不錯呢!是在那得的?」
    方鳳致聞言先看了父親一眼,臉紅道:「沒什麼……還可以用就是了……」
    方老爺再仔細一看他背的那口劍,不由怒道:「好小子!我說怪眼熱的,原來你把我書房的那口劍給偷出來了?……這口劍是我們祖上傳下來的,你居然背出來亂玩……簡直氣死我了……,還不拿過來,不是你紀大哥在旁邊,今天不揍死你才怪!」
    方鳳致只好哭喪著臉,把寶劍解下,遠遠的遞給方老爺,又看了紀翎一眼。
    紀翎笑對方老爺道:「想不到老伯尚收有如此一口好劍,如小侄所見不差,此劍定還是一口寶刃呢!」
    方老窬聞言不由一驚,喜道:「啊!有這回事?……」
    紀翎笑道:「可否借小侄一現?」
    方老爺笑著把劍遞過,一面連道:「當然可以……只是這口劍自傳入我手後,始終還沒打開過,怎麼抽都抽不出,真奇怪!」
    方鳳致也在一旁道:「用石頭砸都砸不開,真氣死人!」
    方老爺聞言怒目瞪了他一眼,恨道:「好小子!你用石頭砸,砸壞了,看怎麼了?」方鳳致才知說漏了嘴,後退了兩步嚇得直伸舌頭。
    紀翎接過劍後,略一過目,連聲讚道:「好劍!好劍!」
    方鳳致在一旁岔嘴道:「再好抽不出來,還不是白費!」
    方老爺喝了聲:「你少答碴!」
    紀翎笑著了方鳳致一眼,遂又回頭對方老爺道:「小侄代伯父將此劍抽開如何?」
    方老爺喜得張大雙目道:「那簡直太好了,不過恐怕是難得很……」
    紀翎笑著把這口劍在手中把玩了幾轉,他是玩劍的老行家,只看了看,已知這劍原來還有暗鎖鎖著,暗想,怪不得你們抽它不出,想著,先用手按了一下劍柄上的啞簧,這劍「嗆!」的響了一聲。
    方老爺啊了一聲,滿面喜容,方鳳致在一旁道:「沒有用!這聲音我也曾叫它響,就是開不開,爸爸是白高興!」
    方老爺氣得看了他劍一眼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說著話,紀翎遂用手在這劍尾兩邊用手捏了兩下,又用手在這匣上用力拍了一掌,遂聽:「嗆啷啷!」一聲脆鳴,這口劍,竟自己跳出劍匣有四五寸長,一時霞光外洩,耀眼難睜,方氏全家都不由喜得驚叫了一聲,一起偎了上來。
    方鳳致笑道:「乖乖!你還真有兩手,真被你弄開了……」
    紀翎右手扣劍柄,以姆、四五三指扣柄,中食二指一壓劍身,跟著向外一抽,隱聞絲!
    的一聲細響,劍氣如虹,這口劍已全部撤出了匣。
    一時間劍身連抖,發出吟吟之聲,劍芒舌吐美光刺目,果然是口不可多得的驚世奇刃。
    紀翎一面以手指向這劍身彈了兩下,聲若抖鋼絲一般吟吟不絕於耳,不由點了點頭連道:「果然所料不差,恭喜老伯收此奇珍,只是這等罕世異物,最能引一般武林覬覦,伯父尚需好好珍藏才是!」說著合劍於匣,遞上。
    方老爺接過劍,喜之不禁,一面順手抽了出來,環目四視,想是欲找物試一試這劍到底利不利。
    紀翎笑指一山石道:「伯父可以此巨石為鞘,用劍放心往上揮砍,就可知小侄方纔所言不假了!」
    方老爺目視那一方假山石,像是怕損了手中劍,頗像猶豫不決的樣子。
    方鳳致在一旁已迫不及待的喊道:「爸爸砍呀!紀大哥叫砍就砍,錯不了……」
    紀翎也笑道:「伯父但砍無妨!」
    方老爺這才抖劍向那大石順手揮了去,他仍不敢用太大的勁,但聽「嗆!」一聲龍吟,那劍身揮在堅石賽鐵的巨石之上,竟然一揮而入石內,方老爺不由大喜,跟著一用勁向外一削,絲絲聲下那劍,就像削豆腐似的,一閃已由石這邊削出,再看那大石依然像是完好如初的聳立在當地。
    紀翎走前,順手向那石身一推,轟然一聲大震,那假山石,竟齊方老爺劍削處平翻而下,宸得眾人立足處都動了一下。
    此時院中眾女婢,還有那方小姐都聚在一旁,爭看著這口奇劍,誰也沒注意到,那住癡情的方小姐,一雙澄波秀目卻眨紅含情的盯在這位紀公子身上,芳心中不禁對這位俏公子佩服了個五體投地。
    紀翎此時見圍了一大圈丫環婆子,不由感道侷促不安,偶一抬頭,發現人群之中,一佳人顰眉凝目的正看著自己,神態緊著都有異眾女,蝢覺眼睛一亮,心想這是誰?一時間愈覺得面上訕訕發熱。
    方老爺此時笑對身側丫環道:「等會到後院裹叫幾個人來,把這大石抬出去!」
    紀翎聞言笑道:「伯父要抬往何處,小侄願效勞!」
    方老爺乾笑了兩聲道:「咳!隨便它擱著吧……」內心也不由暗道:「你好大的口氣,這麼大石頭你一介書生模樣,能一個人抬得動?」
    誰知他想著的工夫,紀翎已含笑趨前,他就像兒戲似的僅出單掌,向那巨石上一按,跟著向上一提,真像跟抓小雞一樣的給提了起來,遂著向原先那巨石上一合,略一挪移,竟扣了個藏石合縫,眾人都驚得目瞪口呆,卻有一人拍了幾下手。
    隨聲望去,竟是那一向面嬌不出閨門的方鳳儀小姐,她自己也奇怪,怎麼會驚喜的忘了形,竟會拍起手來,這一拍手不由引得紀翎尋聲一望。
    頓時她的臉又紅了,他不由自主的對著向自己捧場的這位姑娘笑了笑,方小姐羞得馬上低下了頭。
    方老爺扭臉一看,不由笑道:「你也出來了!正好,來來來!見見你紀大哥!他是那位李公子啊……李小姐的朋友,你見見!」
    方鳳儀簡言心中不知如何,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味兒,聞言後低頭行近,方老爺笑對紀翎道:「這就是小女鳳儀。」
    遂一指紀翎對自己女兒道:「這是你紀大哥,單各一個翎字……」
    方鳳儀不由微啟秀月瞟了他一眼,紀翎故放大方的道了聲:「賢妹請了,愚兄常聞那位李雁紅姑娘提到你,並請愚兄代其致意!」
    方鳳儀不由低道了一聲:「謝謝紀大哥……」
    方老爺在一旁忿言道:「孩子……你還不知道,那李大哥是女扮男裝,是位小姐,我們都被幪住了!」
    方小姐雖早就知道了,可也不能不有意裝作吃驚的道:「李大哥是女的?……有這種事?」
    方老爺用手一指紀翎道:「你紀大哥親口說的,還有她自己信上說的,這還假得了麼?……」說著連連笑著搖頭,遂道:「那位李小姐去時曾書明要與小兒物色一位老師,卻不知竟找到了賢侄你,真是太不敢當了……」
    紀翎不由一笑道:「伯父太客氣了,慢說此事還受李姑娘再三托附,就是小侄與伯父關係也不容有所推辭,何況這位小兄弟資稟竟是如此上品……」
    說著笑瞟了一旁又腰而立的方鳳致,點點頭道:「兄弟!我都忘了,你不是還要給我比武麼?……」
    方鳳致聞言臉上一紅,其實他眼見紀翎諸般神勇,心中早就軟了一半多,自知不是對方敵手,所以他在一旁連提都不敢提,現在被紀翎一催不由大恐,急道:「紀大哥的本事我見過了,比不比都無所謂……」
    紀翎對方老爺眨了兩下眼道:「那怎麼行?我已經答應了你,怎麼也得比比,要不然叫人家笑話,那可不行……」
    方鳳致此時頗感狼借,這小傢伙可有他自己的點子,他知道要是明張旗鼓的打,一定不是紀翎的對手,所以此時小腦袋裹正在打歪念頭。
    紀翎言罷方回頭對方氏二老一笑,忽覺右腦勁風猛襲而下,不由大驚,又聞得方老爺厲喝一聲:「畜牲你敢……」紀翎頭也不回向前一滑步,「仙人換影」向右猛一閃身,已窺出原來是那方鳳致一雙瘦爪正從自己頭頂上掠過。
    紀翎不由暗笑了笑,心道:「好小子?還敢施暗算,今天不給你點厲害嘗嘗,以後諒你也不服我。」
    想到此,正逢那方鳳致一招走空,這小子別看沒學到什麼武功,但此子天質奇佳,自小就能縱高跳矮,力量也非一般和他年歲相彷的所能比格,竟日無事,在這花園之中窟上縱下,到給他研究出來幾種怪招,府內的幾個聽差廚子都算倒了霉了,差不多都被他拿來當靶子,打得鼻青眼腫滿頭是包。
    他暗襲紀翎這一手就是他自已研究出來最得意的一手,平日捉貓捕雀,用出他這一手,還真有些效力,此次因對付的是紀翎,所以更是加了十分快捷,暗付以自己經驗,頸下兩肩之上,那一條大筋是好地方,平日那些僕廚只要一被自己抓住此處,定是酥軟無力,哀聲討饒,只要把他這地方一下抓住,不怕這紀大哥不當眾向自己低頭,方鳳致想得倒蠻有理。
    不想他這一招竟走了空,心中已大為發毛,正逢紀翎恍身來至自己右側,這方鳳致知道是非打不可了,一面雙手連恍道:「好!現在我們開始此武……」
    紀翎含笑而立,心說:「好精靈的小子,他倒會自己遮羞……」遂點了兩下頭道:「好厲害的飛鷹搏兔,小兄弟!這一招是誰教你的?」
    方鳳致才要開口,紀翎已閃身至前,口中叫了聲:「前胸看打!」真個的一掌直往方鳳致前胸劈去,方氏二老俱當紀翎真個發怒下了毒手,不由嚇得驚叫了一聲。
    方鳳致見紀翎這一掌來勢如電,嚇得慌了手腳,拚命向上一竄,奈何對方紀大哥這一雙手,竟像是如影附形,也不知他怎麼一翻,自己整個前胸卻被一層勁力給罩了住,想動也動不得。
    這只是一霎那間的事情,遂又覺前胸一麻,方以為是中了掌力,才怪叫一聲,遂覺全身一震,自己身上並無痛癢,竟被那紀大哥將自己前胸衣裳給抓了個牢牢的,單搴過了頂。
    方鳳致此時不由又驚又怕,方氏二老見狀心雖耽心愛子,但已確知紀翎不會傷他,見狀也不由笑了起來。
    那方鳳致在空中被轉得頭昏腦脹,手足劃空,雖一力下擊,奈何總是挨對方不著,不由在空中抖道:「喂!……紀大哥!紀大哥!」
    紀翎笑道:「怎麼樣?」
    方鳳致一面唷道:「放下!放下!……算我輸了行不行?」
    紀翎仍有意笑道:「那怎麼行算你輸了?到底誰真的輸了?你得說清楚一點,要不然你還得在上面涼快涼快!」說著五指微動,竟把方鳳致給拋了起來,這一下可真把這傢伙給嚇壞了,在空中哇哇怪叫道:「我輸了行不行?紀大哥……快放下,快放下,這摔一傢伙可不是玩的!」
    紀翎這才把他放下,這小傢伙一下地又神氣起來了,緊了一下褲帶,見四周之人都看著自己笑,不由大喝一聲跳道:「誰不服氣過來,少爺不打他個五眼青才怪……」,說著又看了紀翎一眼,發現這話不能這麼說,即刻又改過來道:「除了紀大哥以外,人家是真有真功夫,我不能給人家耍賴,你們這一群草包笑個什麼勁,男的要是不服,我一個打你們三個,丫頭要是不服,你們就全上來,看看誰厲害?」
    這一番話竟連紀翎也給逗得笑了,方老爺笑罵道:「你也真有臉!既然輸給你紀大哥了,還不上前行拜師之禮?把你紀大哥氣走了,我看你那裹再去找這麼大本事的師父去!」
    方鳳致此時內心對紀翎也拜服萬分,聞言紅著臉走上一步,正要下拜,紀翎忙把他摻起笑道:「拜師不遲!我收徒弟可沒有這麼簡單呢!……我還要考查一下你的心性如何,配不配作我徒弟?……」,方氏二老聞言不由一怔。
    紀翎忙對二老笑道:「小侄實因尚有要事,不克在此久留,欲去追訪一人,令郎德智兼佳,小侄能得此傳人,尚有何憾?只待那事一了,定當早日赴府,如二老放心,小侄想把這小兄弟帶返干天嶺,在小侄習藝舊處,專心傳授他一番,不出五年,定有大成,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方氏二老聞言大喜,方老爺走前一步,執起紀翎一手道:「賢侄這番深意,我夫婦銘感終身,只是……賢侄何妨在舍間少居幾天,容對賢侄少盡些心意才好……」
    紀翎方一笑未言,那方鳳致已跑前來紀翎叫道:「師父要走可不行!……我知道你是恨我將才打你,一走一定就不來了!……」,言罷眼圈發紅,竟像是要哭的樣子,紀翎不由執起他一手道:「小兄弟!你錯了,我說來一定來……」
    方鳳致搖頭道:「那你為什麼不叫我給你磕頭?沒有行拜師之禮,大哥還是大哥,我還是我!」
    紀翎不由皺眉笑道:「原來你不放心這個……既如此你就行吧!不過我可不要你叫我師父,你還是叫我大哥好了……」
    方老爺在一旁岔言道:「那怎麼行,名不正者言不順,言不順者事不成,這師父是萬萬要叫的……」
    紀翎不由面紅道:「小侄和老伯輩份已定,豈能再以長者自居!……你說小侄也不過此之令郎癡長不了幾歲,這師父二字是萬萬擔當不起,尚請老伯不要以此相強為妙!」
    方老爺聞言不由皺起了眉,一時倒真不知說什麼了,還是方夫人見狀在一旁笑道:「既然紀公子如此說,就叫他大哥又有何妨?這有什麼關係?」
    方老爺斜視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麼?……」,遂歎了口氣道:「既如此,就暫時依賢侄如此稱碎好了……」
    紀翎不由大喜,那方鳳致見狀早就迫不及待的上前跪地,一連磕了三個頭道:「師父在上,弟子方鳳致這裹有禮了……」
    紀翎忙摻起他道:「以後你心裹只要敬我如師,嘴裹還是叫我紀大哥好了……」,方鳳致連忙道好。
    此時一行人魚貫的返回大廳,方老爺皺眉道:「賢侄難道如此急於上路?連幾天都不能在此少留麼?」
    紀翎低頭想了想道:「既然伯父一意邀留,小侄就多留一日好了……」,方氏二老聞言雖仍覺一日太短,但總比不留好,俱都高興不止,於是紀翎當晚就被留住在方府,也就是從前李雁紅睡的那一間房子。
    這一夜他在榻上翻來覆去,腦中想著往事,尤其是他想到了李雁紅。
    這姑娘對他的印象太深了,他想到她如今恐怕已回家了吧!……
    「當她知道葉硯霜會去找她,她又該如何的興奮啊!只是……。」
    「只是那葉硯霜如今又上那去了呢?他難道竟真的忍下心離開雁紅?我一定要設法找到他,把這事給他說清楚,告訴他雁紅對他的真心!」
    「她對我只是一份兄妹的愛,而真正愛的卻是他……。」
    「然而雁紅……你可知道我多麼愛你喲……今後這無窮的歲月,我只能把這一份膩愛深深的埋在我的內心,我是不會再去愛第二個人了,你!雁紅,快些回到你心上人硯霜的懷中去吧……以硯霜那身本事和儀表,配你是夠了……唉!」
    他歎了口氣,一個人從床上起來,推開窗,外面是一片如銀夜色,他用手支著頭,觸目著這院中的夜景,腦子裹重複著這些斷腸的事。
    他想到眼前的方鳳致,這孩子難得如此頑皮根骨又是如此好,倒挺對自己的心思,自己既然已萬念俱熄,正好收了此子,潛回那干天嶺故處,隨著師父和那黑猩子,好好的傳這孩子一身功夫,總算不負那恨心的無情人雁紅所托……。
    想到此他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看看天色已近午夜,睡也睡不著,几上放著自己的那口寶劍,和那把扇子。
    忽然他想到了這口劍,自己自從得到它以後竟從來沒有用過,對敵只是用那一把扇子,聽師父說這口劍,劍名「墨蝗」倒是一口不可多得的寶刃……
    想著不由順手取過,慢慢的抽出,露比暗紫色的光華,陰冷冷的逼人肌膚,他把它完全抽出,暗室裹愈發顯得冷森森直如一條抖動的青蛇……
    他又把它合入鞘內,放在床邊,歎了口氣,才把雙目閉上不久,忽聽這睡室門上有人敲了一聲,似一女孩的聲音輕叫道:「紀公子,紀公子……」,紀翎不由在床上一怔,心說這是誰這麼大膽?深更半夜來找自己,要是有所傳聞,自己一世英名可就完了。
    想到此心一狠,乾脆給她來個裝睡,才一閃眼,那門原就沒上鎖,竟呼的響了一聲開了。
    紀翎在床上聽得心內碰碰亂跳,微微睜開一眼,頓時臉一陳熱,心想你這小丫環真是好大膽。
    原來屋中進來二人,俱是亭亭玉人,前面那人一身紅緞睡襖,梳著一條大辮子,瞟著那對又大又亮的眼睛,不是別人,正是帶著自己入居此室的那個丫環春萍。
    紀翎見她手中撐著一盞羊脂燈台,進室後回頭又皺眉又抬頭,好似催身後那人快進來似的。
    紀翎原先只以為就是這春萍一人,正想下床勸她回去,見狀心內一驚,再偷偷往這春萍身後一看,不由嚇了個大紅臉。
    心說方小姐……你怎麼也來了?……這麼三更半夜,到我房中來作什麼?……。
    由是連忙閉上了眼,心說反正你們怎麼叫,我都給你們來個裝睡著,自然你們就會走了。
    想到此,卻聽得那方小姐低聲抖道:「春……萍!不行!我怕,我還是回去吧!……」
    卻又聽那春萍壓低聲道:「小姐……你真是!來都來了還怕什麼嘛!這事情不給他說妥,他明天一走,誰知道他來不來?這麼絕世的佳公子,以後又到那去找去?……」
    紀翻在床上羞了個大紅臉,暗罵一聲:「小丫頭!原來是你出的點子……」所幸室內漆黑,雖有春萍手上那一盞豆油燈,可是昏暗暗之中,她們可看不清紀翎的臉色。
    此時又聞那方小姐抖道:「我……我怎麼好意思給他說呢!……人家又睡著了……」
    那春萍道:「唉呀!小姐你可真急人!……只要你把他叫醒,稍微透一點意思,他也不是傻子,只要你們口頭上有了婚約,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紀翎在床上聽得心裹發熱,偷偷睜眼一瞧,見那位方小姐一身白綢長衣,外披翠緞披風,暗影裹雲發輕鬆,美目澄波,好一番天姿國色,此時聞言後竟是又羞又笑的低著頭。
    那春萍擠鼻道:「還不快點,放心!我不在這聽你們說話,我到外面去給你們把風去,你儘管放心的談你們的!……」
    說著笑了笑,正要翻身出去,卻又被那位方小姐伸出玉臂給拉住了,羞道:「我……叫醒他?」
    春萍笑道:「當然囉!不叫醒他怎麼談話?」
    方小姐不由娥眉吟道:「那……多不好意思,他……要是……問我作什麼呢?」
    春萍不由仰頭想了想道:「這……你就說到這屋來找東西……」
    方小姐緊張的道:「找東西也不能把人家叫醒呀?」
    春萍又看了紀翎一眼,笑嗔道:「小姐真是……你不會說本來是來找東西的,因見他睡覺被子都沒蓋,怕他受涼了,所以叫醒他叫他蓋被子,這個理由再好也不過了!」
    方小姐才低頭沒話說,想是對這個借口感到還不錯,春萍笑著掙開了她的手,把那盞燈往桌上一放就出去了,還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方小姐緊上了兩步,奈何門已掩上了,她面朝的站了一會,良久才慢慢的轉過了臉來。
    紀翎此時內心,真比這位小姐還要緊張,那份滋味可就別提了,暗忖道:「方小姐……
    她這是何苦啊……這這這……怎麼可能啊!我如今百念俱熄,那裹還會想到這這種事?」
    想到此不由又開目偷看她一眼,見她正是癡目的望著自己,滿面驚恐之色,手上的小燈台直打抖,她就這樣輕移蓮步走近到紀翎的床前。
    慢慢的他放下了手上的燈,藉著這婆娑的光,她已觸目在紀翎英俊的面盤上了。
    雖然是睡著,那兩彎劍眉,挺鼻俊口都顯出了無比的男性俊姿,這位癡情的方小姐看著看著,竟自淌下淚來,誰也不知她淌淚的原因。
    她幾次的舉起手想去推他,但是她又收回了,深鎖著蛾眉,滿臉焦急之色。
    似這樣在床前猶豫了好一會,隱聞她抖聲道:「這……這怎麼辦呢?……」,忽然她往前走了一步,無意間卻把那几上的長劍給碰了一下,以致於叭打!的響了一聲。
    那口劍竟掉在了地上,方鳳儀嚇得一連退後了好幾步,看看床上的紀翎仍是仰面的睡著,並沒被這一聲所驚醒,不由用手撫著心口,好容易提起來叫醒紀翎的決心這一下又算沒有了!
    她在床前站了半天,最後輕歎了一口氣,竟自端起燭台,像是預備出去了。
    但是她又擱下燭台,紀翎心中又是一陣緊張,暗忖這一次她一定是決心叫自己了,正是發愁,卻見她僅上前彎腰拾起了地下的那口長劍,才要擱回几上,忽然又把這口長劍收了回來。
    紀翎睜著小眼,見這位方小姐拿著這口長劍,玩著這口劍上的黑色劍穗,最後抽出一半,頓時閃出一蓬光霞,紀翎心方一驚,她卻又把這劍合上了。
    紀翎隱見她面帶喜色,竟把這口劍抱入了懷中,紀翎此時心內更是打鼓,見狀暗道:
    「天啊!大概是看上了這口劍了……好吧!你拿去吧!反正我也不用它,只求你快走吧……」。
    想著見這姑娘竟自背過了身子,好似也在脫解什麼東西,良久才見她轉過身子。
    紀翎見她手上,竟持著一塊少說有半掌大小的一塊翠牌,還連著一串白金項練。
    紀翎心中一震,心想你這是作什麼?就見這位方小姐拿著這塊翠牌,怎麼一扭,竟自一開為二,她目示著這面項佩良久,才又把它合上,還在自己臉上挨了一挨,可見她夙日是如何心愛它了。
    然而她竟能對一個陌生的紀翎割愛,可見她又是更如何的愛紀翎了。
    她把這面翠牌小心的提著,輕輕放在紀翎枕前,復似又覺不太妥當,又輕輕拿起,她竟抖著玉手,輕輕的解開了紀翎身上的袋口。
    當然紀翎此時是愈法的不敢動了,一任她費了半天事才解開,把那面翠佩輕輕的放入,至此這位方小姐已嚇得髮鬢見了汗,緊張得連連嬌喘。
    一切就緒,她又至長桌前,拔下一管筆,咬著筆桿兒想了一會,刷刷的一陣微響,像是寫了些什麼,最後套好了筆,把寫好的字紙捲成了一個小卷兒,輕輕的塞在了紀翎的手心,紀翎翻了個身。
    方小姐嚇得退後了好幾步,見紀翎還沒醒,這多情的姑娘隨拉了一床被子輕輕的蓋在了紀翎身上,竟聽著她歎了口氣,門口有人在輕喚著:「小姐!怎麼了?……」
    方小姐端起了燈輕聲道:「好了……」,說著就推開了門,又咬著唇兒看了看床上的紀翎,接著一陣碎步,她主婢二人就走了……。
    待一切又重歸於寧靜後,紀翎這才在床上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掀被下床,偷偷的聽了聽裹外都沒有了聲音,他才又點亮了燈。
    首先他把手中的小紙卷展開,就燈下一看,不由暗讚了一聲:「好娟秀的一筆小草書……」那箋上寫的是:
    字呈
    紀大哥俠覽:
    午夜隨小婢私訪,適大哥好夢方酣,逗留君榻未敢驚擾,實愧如哉!
    大哥英姿颯爽,年少有為,妹每憶能追隨大哥從文弄劍,輒深回溯,不覺神癡,奈何突聞大哥明日即將遠行,睽違日久,思念何支,乍念帶水之迢遙,益切蕪懷之縈系,不覺紅淚浸衫,此實妹之意弱而徒惹大哥笑耳。
    幾上長劍,想系大哥愛物,偶拔視光可鑒人,冷氣侵體,想知是太古奇珍,大哥旅途迢迢,難免惹人覬覦,小妹不恥擁懷,暫作小據,他日定使原璧歸趙,請大哥釋念。
    紙短情長,匆匆曷罄,小妹心意,大哥諒必洞悉,惟祈珍重,敬書數行,附將不腆,聊贐行旌,伏希哂納,謹侯
    旅安,余惟菱照不宣,臨筆倥促,不盡依依。
    小妹方鳳儀午夜拜草
    紀翎看完後不由點了點頭,暗讚了聲這方小姐真個是才貌雙全,只由其匆匆手箋能出此文墨,情詞兩盡,當之才女無愧。
    一時間,竟自目睹著這張綿紙素箋,久久不能離目,心想這方小姐難得才貌兩全,對自己竟有委身之意,按說自己此時失意之餘,能逢此淑女垂青,真不知應是何等慰心之事,奈何自己一心眷念著那雁紅姑娘,雖然那李雁紅一心只惦著葉硯霜,但自己竟無力將她剔出念中,這真是令人饒腸痛苦的事情,看來方小姐這一番真情,自己早晚定是辜負她了……。
    想著不由對空長吁了一口氣,把這封信小心的疊了起來往袋中一放,無意間卻觸到了那面翠牌,忙取出一看,晶光瑩瑩微微透著一縷溫香,知道這翠牌定是那位方小姐貼身帶著的玩意,尚還溫著呢!
    這位一向有魯男子之稱的紀公子,此時目觸著這番膩情,也不由闇然神往,他竟把這面翠牌小心的帶在了自己的前項,一時那位方鳳儀的影子就浮上了他的腦中。
    他拚命的搖了搖頭,往床上一倒,卻是再也無法入睡,翻了好幾個身,還是睡不著,只好坐起試著行了一番坐功,才稍微心平燥釋,慢慢入定了過去。
    第二日天才一亮,紀翎尚在入定,隱聞門外有人叩門道:「紀公子!醒了沒有?」
    紀翎忙下床道:「醒了醒了!請進來吧!」遂著門開處,竟是春萍這小丫環端著一個白瓷洗臉盆,一進門先高叫了一聲:「公子早!」
    紀翎不由應了聲:「姑娘早!」這小丫環放下了盆,笑迷迷的看著紀翎,紀翎不由被看得不大自然,春萍歎道:「公子昨晚睡得好不好?」
    紀翎連連點頭道:「好!好!謝謝你了……」
    這小丫環眼珠一轉笑道:「這屋裹昨晚上是不是鬧了賊了?」紀翎頓時臉色通紅,心說好個小丫頭,自己領頭作的事,還要在我面前裝糊塗,拿我開心……。
    想到此有意問道:「鬧了賊了?是男賊還是女賊?……」
    春萍不由一抿嘴,心說這可好,把我自己也罵成賊了,見紀翎居然不提丟劍之事,可見他心中也有了小姐,當時心中好不高興,見紀翎正在洗臉,想起了小姐囑咐自己的話,不由在旁邊背著手道:「從前那位李公子也住在這間房裹……」
    紀翎一怔道:「那位李公子?」
    這春萍一笑道:「哦!我都忘了,是李小姐,不是李公子!」
    紀翎不由心一動,啊了一聲,見那春萍一雙眼正盯著自己,不由笑了笑道:「你是說的李雁紅小姐,你也認識她?」
    春萍臉一紅道:「她可真會騙人,真沒想到她會是個小姐,本事這麼大!」
    紀翎點頭道:「姑娘……江湖上有本事的女俠客叫鐵守容,這位女俠客外號人稱雲中雁,本事可大著呢……」。
    春萍聞言驚得張大了眼睛,忽又道:「公子!你也認識那位李小姐呀?」
    紀翎一面擦臉一面點頭笑道:「我當然認識她囉……我們是好朋友!」
    春萍一怔道:「是好朋友,你們已經訂了親了?」
    紀翎不由笑看著春萍道:「不要亂說……」
    遂苦笑了笑道:「人家早就訂婚了,我和她只不過是朋友,你可別開玩笑……」言罷竟不料被春萍這句話給逗得心內不勝悲淒。
    春萍聞言大喜道:「這麼說公子你還沒有訂親?」
    紀翎不由心裹一動,扭臉看著這小丫頭道:「你問這幹什麼?……」,遂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長歎了一口氣,那春萍被問得臉一陣紅,竟笑道:「問一問有什麼關係嘛……」
    紀翎苦笑了笑道:「這一輩子我是不會給誰訂婚了……唉!春萍這些事你也不須要知道,反正給你說也說不清……」
    春萍聞言尚天真的咬著手指道:「那是為什麼呢?」
    紀翎此時已洗好了臉。見這小丫環眼圈紅紅的看著自己,竟似對自己有無限同情似的,不由笑了笑道:「我洗完了……」
    春萍才驚覺的哦了一聲,紀翎又笑道:「請通知方老伯夫婦一聲,就說我要走了……」
    說話間已由外面跑進一個小孩,正是那方鳳致,一進門先叫了一聲:「師父!哦!大哥早!」
    紀翎忙拉過他道:「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在家隨姐姐唸書,先把文學底子打好了,將來再學武才有用,否則徒為一介武夫,也沒有什麼出息……」
    這方鳳致睜著一雙大眼睛道:「我知道,大哥!我給你商量一件事怎麼樣?」
    紀翎笑道:「商量什麼事?只要我能作到一定答應,你說說看什麼事!」
    方鳳致眼珠一轉道:「大哥此次是去找一個人是不是?」
    紀翎點頭道:「不錯!正是要去找一個人,你問這幹什麼?」
    方鳳致歎道:「大哥一個人上路也夠孤單的了……」
    紀翎一笑,也弄不清這小鬼打什麼算盤,當時應道:「可不是!那又有什麼辦法……」
    卻不知這方鳳致聞言後笑道:「我給大哥介紹一個朋友路上一齊走好不好?有這位朋友陪著大哥,保險路上不寂寞,也不會給大哥添什麼麻煩的。」
    紀翎一怔道:「啊!那倒好得很,你這位朋友在那呀?」
    這小子幌了幌小腦袋,用手一指自己道:「就是我!」
    紀翎不由一笑道:「你別開玩笑了……」
    卻不知這方鳳致聞言後正色道:「大哥!我求求你好不好?……昨天晚上我在床上想了一夜,發現我自己實在是不行,江湖上的事情更是一點都不知道,所以決定跟隨大哥出去走一走江湖,經歷經歷,大哥你是非答應我不可……」
    紀翎不由皺眉道:「小兄弟!你跟著幹什麼?反正我事情完了一定回來接你就是了,江湖上苦得很,你怎麼受得了,何況你父母一定不放心。」
    鳳致聞言不由急得直想哭道:「大哥!我一定不怕苦,我也不會給你添麻煩,再要把我關在家裹,可真要把我悶死了,好師父!你就帶著我吧!」紀翎不由一直搖頭,正在鬧得不下之時,房門啟處,方氏二老都進來了。
    方鳳致一見二老到來,不由大哭道:「師父他老人家不肯帶我去……他不要我了……」
    方老爺不由叱道:「你亂哭什麼哭,我早就告訴你不行,你非要來,好在你紀大哥事情一了就來接你還不好,你哭有什麼用?沒出息!」
    方鳳致那裹肯聽,尚自滿床打滾,鬧個不休,弄得方氏二老也沒辦法,一直皺眉不已,紀翎正不知如何勸他,那方老爺卻歎了口說道:「賢侄要是……咳咳!」
    紀翎不由道:「老伯有話但說無妨,小侄如能作到一定遵辦!」
    方老爺這才歎道:「賢侄如不以我這劣子為異,何妨就帶著他路上經歷一翻,有賢侄在旁我夫婦一定放心了……」
    那方鳳致在床上聽到此,哭聲可小多了,遂見紀翎低頭想了半天,方老爺見狀不由笑道:「如果賢侄有為難處也就算了……」
    紀翎忽然往起一站道:「既然伯父母放心,小侄就帶他經歷經歷也好!」此言一出方老爺大喜,連聲道謝,那方鳳致更是別提有多興奮了,在床上一窟就下了床,先對著紀翎鞠了個躬道:「謝謝大哥……」
    紀翎一面拉著他手道:「方纔不是我不願帶著你,你要明白出去可不是去享福,江湖上壞人多得很,而且苦得很……」
    方鳳致一挺腰道:「我不怕!」
    紀翎笑了笑道:「既如此你就去準備一下吧!只要帶幾套衣服就行了!」這小傢伙一跳老高,又笑又叫的就跑出去了,紀翎不由笑了笑。
    方夫人見狀上前笑道:「可真難為了賢侄了……這孩子皮得很,一路上還要你多費心……」
    紀翎知道這方夫人放心不下,不由笑道:「方伯母放心,令郎只要跟著我,路上絕對沒有錯,待事情一了,一定早日回來……」方夫人連連稱謝,方老爺也是千恩萬謝。
    說話間那方鳳致已跑了進來,手中提著一個小籐箝,腰上還背了一把小孩玩的寶劍,一進門就叫道:「大哥!我們走吧!」
    紀翎笑道:「你把寶劍摘下來吧!我到路上給你買把新的……」
    方鳳致一面取下那口劍,皺眉道:「大哥哥可別騙我,闖江湖沒有兵器可不行!」
    紀翎連道:「當然!誰騙你……」方老爺此時見愛子即要隨師遠行也不由不勝依依,把他拉至一邊,老倆口你一句我一句,無法都是些勸他路上聽話的話,方老爺還取出一封莊票,非要紀翎收下不可,紀翎再三推,說什麼也不要,方老爺也只好收回。
    一行人往外走去,待至門口,紀翎偶一抬頭,卻見那方小姐竟緊偎著她母親,一雙脈脈含情的眸子緊盯著自己,不由臉一陣紅,不自然的對她笑了笑,方鳳儀卻是眼圈一紅就把頭低下了。
    紀翎方覺這位姑娘心也太軟了,卻不知那方鳳致尖叫了聲:「大哥!你的寶劍忘了帶了!」
    紀翎和方鳳儀還有那小丫環春萍心裹都不由一驚,三人不由互相對遞了一眼,方老爺也一驚道:「呃!賢侄你的寶劍呢?」
    紀翎忙看了方小姐一眼,吃吃道:「沒有丟!在我包袱裹面……」方小姐聞言不由對著他會心的一笑,緊接著他就上馬了,那方鳳致也上了另一匹馬,一片再見聲中,兩匹馬就走遠了。
    作者書至此,先按筆這師徒二人不提,再回過頭來提一提那位李雁紅姑娘,此時到底是如何呢?……
    原來雁紅自從目看恩師野叟尤天民死後,芳心大痛,再加上那黑獸黑猩於追隨老人之後,也授環盡義,往昔朝夕相處的夥伴都落了如此的下場,頓使她感到人生空虛,就像飄浮在天邊的白雲似的……
    她一個人匹馬孤劍的向前走著,不時的低頭沉思著,她想到她自己,今生究竟如阿呢!
    既然已發誓答應了老人,今生是非紀翎不嫁,然而自己的一切已經給了葉硯霜,在名義、感情,各方面來說,自己萬無理由捨硯霜而就紀翎……
    「但是……」她的淚不由得撲扑打打的淌下了。
    「唉!我也不要回了……回去有什麼用?難道還能再去等待著硯霜來接我?」
    她的腦中一直轉念著這些令人斷腸的問題,跨下的白馬不知覺間已趟入了一傑大街,她就這樣一任那馬自己走著。
    她想她自己如今已是一個浪人了,沒有歸宿,沒有目標,乾脆就轟轟烈烈的在江湖上闖蕩一番,遍游各處,了此一生也就算了……」
    因久慕北地的繁華,那種慷慨悲歌的豪邁民風,所以她連日來一路北下,沿途也甚平淡,偶而她想到葉硯霜,她總是感到無限愧疚,然而她總沒法把他剔出念外。
    此時正是初春的季節,溫暖的陽光揚溢著四方,偶而拂來陣陣的小風,令人感到還是有點冷。
    在一條通往冀省的官道上,這姑娘單騎策馬,她依舊是一付文墨書生的男士打扮,左臂上卻輕腕著一面朱紅色的小蠻籐弓,深鎖著蛾眉,一任那馬向前趟著。
    忽然她聽見身後一陣銀鈴之聲,微聞著得得蹄聲,可想知是有人在緊趕著路。
    眼前是一黃土小崖的側坡,雁紅的馬力帶至側坡之邊,身後那騎快馬竟自快似奔前的由雁紅身前一掠而過,不是雁紅帶韁得快,非把這騎快馬給撞下山坡不可,雁紅本就一肚子的不高興,無故受此悶氣,不由大怒,嬌叱了聲:「何方小輩,走路不長眼麼?……」不想目視處,這掠道而過的快馬之上,竟不是自己所想的粗俗之輩,卻是個嬌滴滴美潔如仙的少女。
    這少女一身紫緞緊身衣,外披水綠披風,因馬馳太疾,這領披風,竟展起一平水肩,馬上佳人更是眉如秋水黛水目似澄波,愈顯得嬌姿婷颯,英氣浸人,想是馬行太急,更沒料到眼前山道突窄,竟差一點撞傷了眼前路人,本已扣馬回身,方道了聲:「真對不起……」
    突聞得雁紅這一罵,不由在馬上一怔,一剪秀眉道:「你這人怎麼說話這麼不客氣?我也不是有意如此?大家都是趕路的,何必說話這麼厲害,難道姑娘還怕你不成?」言罷一雙秀目注定著雁紅,面上表情征顯得有些驚異,不住的打量著雁紅。
    雁紅本以為身後這人定是粗俗的野漢,所以一時盛怒頭上,出口未免厲害了些,待自己一發現馬上竟是一俏麗的佳人,自古道惺惺相惜,尤其見她身後尚背著一口長劍,自然也是一擅武者,心中不由頓生好感,同時卻覺得自己話說錯了,臉不免一紅,此時再被這少女上下一打量,愈法感到面上一陣熱,一時也癡望著對方竟不知說些什麼好了。
    這姑娘側身勒馬,本想等著雁紅回話,見對方一直目視著自己,也不答話,霎時間也頗感到不自然,一扭嬌軀哼了一聲道:「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卻說出這等話……姑娘也不給你一般見識!……」,言罷又哼了一聲,這才一頓馬韁,這馬又向前奔去。
    雁紅只這顧盼間,見此女那雙眸子內晶光四射,心中不由暗驚,心想倒看不出,此女竟是一內家高手呢!
    她本是旅途無聊,難得遇此同路俠女,豈能輕易失之交臂,更加上對方那番傲氣,分明不把自己看在眼內,女孩兒家心性最小,尤其是雁紅,新近學得一身絕技,自然更想找一對手試試招,見這少女帶馬就奔,心中也不禁施了小性,當時二話不說,一磕馬腹,這馬也是四蹄齊翻,潑刺刺直奔那少女身後急追了去。
    眼前是一道又窄又長的岔山道,雁紅這一陣疾馳,追了個首尾相銜。
    前面那少女跑了一陣,突然把馬放慢,想是有意想讓雁紅過去。
    但雁紅卻也把馬步放慢,仍是首尾相銜,這少女回頭怒視了雁紅一眼,一瞌馬腹,那匹馬重新狂馳,雁紅抿嘴一笑,心說:「鬼丫頭!你的脾氣還不小呢!今天姑娘我非氣氣你,看看你到底有什麼了不起……。」
    想到此也是在馬上一磕小蠻靴,那匹白駒依唏唏一聲長嘯,頓時邁開四足,翻蹄亮掌,須臾又和前面少女追了個緊緊的。
    這一次那少女可忍不住了,只見她陡然間猛一勒絲繩把馬停住,雁紅因追得太急,不免掠過了些,見這少女停馬不動,自己也是猛一勒繩,待停住了馬,卻和這姑娘肩並肩的列了個齊。
    馬上少女頓時一豎娥眉道:「無知小狗,你一置跟著你家姑娘到底想怎麼樣?我告訴你姑娘可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可不是好惹的!」
    雁紅這一近視,愈覺這姑娘好一付嬌姿,生平僅見,尤其她這一怒更是娥眉倒豎,杏眼圓睜,不由暗歎了聲:「李雁紅!你不是一向自負姿色動人麼?這少女較你又何少遜分毫?」
    雁紅此時被她這一問,頓時也動了童心,在馬上一抱雙臂,仰視著天道:「奇怪!這路也不是你的?你家姑娘!……」,言道此發覺說錯了話,不由臉一紅即刻改道:「你家公子想怎麼走就怎麼走?你呀!你就是管不著,氣死你活該!」
    這馬上少女聞言一怔,她倒一時沒聽出雁紅說錯的話,只是覺得這書生怎麼長得如此秀麗,尤其那一雙手十指尖尖宛若春蔥,還留著尖尖的指甲,其白如玉,簡直就像自己一樣的。
    尤其說話的聲音也是這麼嬌滴滴的,詞意之間,更是俏皮一時弄不清對方到底是男是女?不由在馬上一怔,當時冷笑了一聲道:「你這小子是幹什麼的?」
    雁舡也是一怔,暗笑這姑娘怎麼這麼說話,當時笑道:「你方才不是怪我說話不客氣麼?你自己說話又有多好聽,一個女孩子家,什麼小子小子的,也不嫌丟人,我都替你害臊!」
    那少女在馬上被說得臉色大窘,她自從入江湖以來,真可說是所向無敵,曾作過多少驚天動地的事情,今日不想在返家道上,無緣無故,受到這麼一個年青小伙子一番責罵,一時間嬌性大發,二話不說,只見她猛帶過馬頭,在馬上翻身現掌,叱了聲:「小狗,你給我下來吧!」,猝然間就有一股無比勁風,直往雁紅左膀之上刁來。
    雁紅見她身形一轉,已猜到這少女定是要向自己下手,當時長吸了一口氣,卻不知這少女掌勢來得如此之快,一沾即吐,頓時這只左膀一陣急痛,不由大驚,那裹再敢怠慢。
    只見她在馬背上,雙臂往下一按,全身竟藉著這虛按之力,陡然上拔起足有文許高下。
    少女這式「分雲爪」本是得傳自青衫客葉硯霜,更加以自己慧心體會,練來雖不如硯霜那麼厲害,可是若以之對付武林中任何高手,都非同小可,滿想這馬上書生,還不是應爪而下。
    所以她還不忍心傷對方太重,只用了五成功,不想這麼厲害,可謂之武林絕學的「分雲爪」,竟會被這少年人輕輕的閃了開,那能不驚得她目瞪口呆。
    這一招遞空後,馬上這少女固然心驚肉跳,可是甫落於馬背的那位李雁紅姑娘又何嘗不是大吃一驚,試想她這半年來不分日夜苦苦追隨尤天民,熬練出這一身多麼堅苦的功夫。
    不想初次下山,只遇見一個少女,翻掌間竟能襲破自己御膚的柔勁,可以想見這少女是如何的身手了!……
    這一想不由也是呆坐在馬上一時疑目對方,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那位馬上少女驚魂甫定,才想起是怎麼回事,當時豈肯輕易服人,二次運功,心道:
    「小伙子!你再嘗嘗姑娘這一手!」,猝然間見她一領馬韁,像是要岔道而去。
    誰知就在她那馬才一轉頸前行之際,這姑娘嬌笑了一聲道:「別得意,這次看你下來不下來!」,陡然間,就見她一揮左掌,五指尖向外一拋,就有一股極強罡動向雁紅側胸擊來。
    雁紅心中一驚,知道這一手明面上像是開玩笑似的,內中卻運用的是極玄高的內勁陰柔之功,當時冷笑一聲,也是一揮右手發出苦練的「分神潛勁」,不想才一揮手,那少女右手一抖,手中馬韁,竟像一條黑箭似的一抖而出,直往雁紅臂上繞來。
    這一式既快又疾,雁紅內力已運出,卻不料對方竟會一連兩招,分明存心想把自己拉下馬來,不由在馬背上猛一收臂。
    就在這兩般殺手即將臨身之際,雁紅不由哂然一笑,只見她在馬背上向後猛一躺,二足一點馬蹬,全身就像一枝水箭也似的「嗖!」的一聲,竟順著少女所發這一骰罡勁水平的踹出。
    這一手輕功,要是在平地上施展,倒也並不大十分驚人,然而雁紅竟是坐在馬背上施出,更何況那少女所發出的強勁罡風有如疾風驟雨,即使沾上一點也得骨斷筋折,雁紅若非隨那黑猩子在飛毛洞苦練成一身駭聞的輕功絕學之技,焉敢如此施展?
    只這一式,已把馬上那少女驚得出一身汗,但她仍心想道:「只要你逃開我這一招,就算躲過了我的「三元掌」,只要你下了地,也算你輸了!」
    但只這霎那間,奇跡出現了,馬上這少女簡直就不敢相信,天下除了她那葉硯霜哥哥以外還會另外有第二人有這種令人作舌的輕功絕技?
    就見馬上這白晢的少年小伙子,全身本已平竄像箭一樣的出去了兩三丈,就見他在空中突一沉二臂全身平著打了個轉兒,讓當空那一股凌厲的罡夙擦面過後,他竟在空中猛一挺腰。
    全身一躬一縮,取了一龍蟠之式,那逗留當空的身子,竟是像一條怪蛇似的,嗖!的一聲,又回至來處馬身之上,雙臂效猩猱似的一展二臂,穩飄飄的落後回在那馬鞍之上,真比四兩棉花還輕。
    這一手功夫就連她自己也暗喜運來如此趁手,她這一坐定後不由面色一冷,曬然笑道:
    「姑娘……你好厲害……可是我還沒有下地呀?」
    馬上這少女雙目凝視著雁紅半天才道:「你!你!你到底是誰?」
    李雁紅心內也早已把這少女拜服不盡,聞言有意笑道:「我就是我呀?我姓李,姑娘你是誰?可否將芳名見告?」
    這少女聞言後想了想,忽然櫻口一撇道:「我先告訴你,我姓鐵,我們還沒完,姑娘今天就不服你,我們來比劃比劃!」
    李雁紅在馬上忽然雙眉一皺,吃驚的道:「你姓鐵……鐵守容是你?」
    馬上這姑娘也是一怔,又上下打量了雁紅幾眼,慢慢點點頭道:「不錯!我就是鐵守容,你怎麼認識?」
    此言一了,雁紅突然雙目一紅,以手擦了一下要流出的淚,怨聲道:「鐵……守容……
    鐵守容……你就是鐵守容,你害得我們好苦啊……」,言罷那無限的憂怨,卻再也忍不住,一咬下唇,紅淚點點都滴下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