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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儂本白壁


    李雁紅方斬二狼,不想才走幾步,聞得身後息息獸喘之聲遠遠似有一片狼號,不由一驚,忙一回頭,只嚇得哎玡的叫了一聲。
    原來不知何時,竟偎上了數百隻大青狼,最近的離自己僅不過三四丈遠,正有十數狼槍噬著地下那二隻死狼,幾咬幾拉,已將那兩隻死狼拉扯得七零八散,須臾吞吃盡淨,雁紅見狀,真個是心驚膽碎,本來她要是捨馬潛行,也許尚不致於為狼群所發現,誰知她一來不捨那馬,再方面,這一吃驚,生恐自己逃不開身,所以一背手。
    「嗆!」一聲龍吟,把那口「聚螢」劍撒在了手中,黑夜裹閃出了一道青光,光照遍野。
    那狼群本是附近「小莫山」的狼群,因其山地農作貧乏,漸感不能果腹。故乘夜大舉下山,竄至這附近田野,此時正逢高梁玉米成熟之時,眾狼俱都飽食了一頓,聚眾在旱田內小憩,不想先聞雁紅馬啼之聲,眾狼已自驚覺,但夜大黑,尚未真實辨清方向。
    雁紅一急拔劍,這一下,算是惹火燒身,竟把身形敗露了。
    雁紅劍才一拔出,身形尚未掩好,已聞呼呼兩聲,兩隻長吻青狼,首先並頭向自己身上撲咬了來,雁紅也是藝高人膽大,不由把銀牙一咬,掌中劍。
    「流星趕月」迎著為首青狼,猛衝之勢,刷了一劍揮了過去,一聲慘嗥,這一劍,竟把那大青狼前頰,整個劈了一半,這狼在空中一陣翻騰,砰一聲落於就地,蹬了幾下腳就不動了。
    雁紅一劍出手,身形向前猛一伏,一招「臥看巧雲」,容得那第二隻狼,一陣勁風己撲向了頭頂,只見她右手劍「舉火饒天」猛向上一舉「噗!」一聲,鮮血四濺,這一劍,竟把這狼貫了個洞腹而穿,也是悲嗥了半聲,頓時了賬。
    就在此時雁紅忽聽得身旁,自己那騎坐馬,連聲怒鳴,不時傳來跳嘯之聲,知道不妙,一聲嬌叱,已挺劍縱身了過去,但見十數青狼正在向那馬猛攻不已,那馬想是身已負重傷,已倒在地,偶而負痛,尚能竄跳幾下,眾狼紛紛搶噬其內,每撕咬一塊,就逃逸一邊仰首大啖,食咽後再咬。
    雁紅見狀,不由痛心欲裂,大喝一聲:
    「我與你們這些畜生拼了……」,竟以「蜻蜓點水」的輕功絕技,一連三個起落已縱自那馬身旁,掌中劍「秋風掃落葉」,蕩出一片光牆,頭三狼閃之不及,吃這吹毛斷髮的寶刃一揮,首先身斷肢輚,眾狼一陣大亂,連聲嘯吼。
    這一下可好了,但聽四野齊鳴,數以百計的狼群全驚動了,號聲喧天,雁紅聞聲,不由嚇得打了個冷戰,知道這可不是蠻戰的事情,只要被它們給圍上了,那可只有死路一條,它們為數這麼多,殺不勝殺,就是累也把自己累死,所幸那隨身衣物銀兩,都負在自己背上,馬上並無別物,只好忍痛棄馬而逃了。
    想到此再回首,只這瞬息間,見那馬已僅餘一堆白骨了,那敢再多停留,不由展起絕頂輕功,「燕子飛雲縱」身法,身形拔起五六丈高,一徑往前猛撲。
    許是這李雁紅命中該有此一難,她這一急,竟撲錯了方向,竟反向那狼群來處撲去,一陣疾馳後,竟發現這地帶愈法荒辟無人,四圍全是山丘野地,草長可及腰,稍一停,身後狼群已號嘯撲近,聲勢之眾,真是嚇人已極,雁紅雖久經大敵,可是到底還沒有跟這種野獸鬥過,尤其是這種青狼,一個個都是殘凶已極,何況為數近千,烏壓壓一大遍,簡直是嚇人已極。
    這種青狼東北人叫它作「老青皮」,由其毛色青黃,故名,這種老青皮,性極狡殘,更厲害的是其爪齒上都含有毒,不論人獸,被它爪咬一下,定必潰爛不已,雖不能說有什麼生命上的危險,可是弄不好就許為此殘廢,所以此地人提起這「老青皮」來,無不談虎變色。
    雁紅此時一回身,見身後衷叢中千百金星風掣電閃的往己逼來,心中早已膽寒,她本是一至情的小女孩,仍未全脫了孩子氣,這一見如此聲勢,嚇得竟哭了起來,哭雖然是哭,但是還是得打呀!
    只見她一面抽搐著,面對著即將撲至的狼群道:「你們這些狗東西來吧……姑娘今天不要活了……」,一面嚶嚶的哭出了聲。
    俗謂「狼心狗肺」,證明狼這種獸是毫沒有感情的一種東西,比之虎豹猶惡萬分……
    雁紅的哭聲,要是換在任何一個人,也會軟下心來……但是這些是狼啊……
    一霎那,狂號連聲,狼影彌空,午夜裹一道青光,時上時下,竄躍騰閃,身到處鮮血四濺,她像是一個瘋子似的,發瓣全開,衣衫襤褸,掌中劍展開了「一百廿八手伏魔劍」,整整的兩個時辰過去了,死在她劍下的狼已數以百計,但是她已力盡聲歇,幸虧裹面穿著那件赤仙蟒皮衣,否則她全身怕不早成了血人了。
    她背靠著一棵樹,哭喘成了一片,掌中劍不時翻刺著竄撲來的青狼,默默中她哭叫道:
    「天啊……這難道就是我李雁紅的下場麼……」
    「硯哥哥……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陣陣的夜風狂吹著這僻靜的草原,這裹正演著人生的一幕殘忍的悲劇,四圍的環境很靜,沒有人,沒有聲音,自然是沒有人能聽見她的話,來救她了。
    她傷心欲絕的勉揮著手中的劍,這集手已全為狼血所染透,身上臉上……發上……
    忽然有一隻大青狼,竟不知何時爬上了樹,由樹上往下猛撲過來,一雙利爪,直往雁紅臉上抓來,雁紅方斃一狼,見狀勉力的揮劍「朝天一柱香」,噗!一聲,這隻狼竟遭了貫胸而亡。
    但是它那負痛的身子在空猛一翻撲,雁紅的劍,竟再也把持不住,竟隨著那狼屍,滾在了一旁。
    她幾乎連喘氣的力都沒有了,別說叫她再去撿回那口劍,這時竟又有三隻大狼,齊胸撲咬而來,她不禁狂叫一聲:「好畜……牲……」,奮力掄起一雙玉掌,向前猛一撲,隨著她倒下了!
    就在這時,一條黑影,由遙遠的草原上,似星丸跳擲般的撲了過來,他口中袞出極淒長的一聲怪嘯,就在這聲長嘯的尾音尚未結束以前,他那矮小像皮球似的身子已經撲到了。
    好快的身子!正趕上雁紅倒下的霎那,他聽見雁紅極淒慘的一聲尖叫,這黑影像發瘋似的撲上了這倒地的姑娘,平推雙掌,那三隻青狼,就像拋球似的起在了半天。
    他彎下腰扶起了雁紅,先拉她在那樹背,面朝裹的使她扒著,身後的狼又撲到了。
    這怪人不慌不忙的猝揮左掌,隔空就把那來襲的青狼,震得滿地翻滾,如果可以看見的話,那狼竟是七孔流血而亡,好厲害的內家掌力。
    這時下余的狼一湧而上,四面八方,為數何止千百?但這怪人,依舊席地坐著,只是舞著那兩扇大袖,發出絲絲的勁風。
    那麼厲害的青狼,只要沾上他這袖上帶起的風,馬上骨斷筋摧,一霎那,狼屍遍野,悲嗥喧天,但是,這些活著的狼依舊不停的撲上。
    這怪人雙袖上是如今武林獨步的「混元一氣煞」,可發動百步內制人死命。
    可憐這些狼,身子尚在空中,已不知有多少,喪命在他這袖風上了……
    剩下最後極少數的狼,蹲伏一旁不敢動了,目視著這矮小的怪人,鼻中呼呼有聲。
    這小矮人突然回過身來,他那雙眸子就像冷夜裹的星星一樣明亮,他看了四周堆積如山的狼屍一眼,微微搖了搖頭自語道:「這是何苦……」,忽然他雙目如電的一閃,面對著那石下為數尚有五六十蹲伏不動的狼群,厲叱一聲道:「你們還不逃命等什麼?……」,跟著仰天長吼了兩聲,這聲音竟似一種獸吼,絕非人音,果然那五六十隻青狼乖乖的站起身子,低鳴著回身竄去。
    這怪人目視著這些青狼逃去,忽然他冷笑了一聲道:「你不能走……」,原來就在那些剩餘的狼群中,最後有一隻老青狼,它背上,竟伏著一個全身黑毛的東西,這東西樣子也和狼差不多,只是全身黑毛,最奇是它的前腿分搭在這青狼兩背脊上,僅用後腿在地上跳行著,而這大青狼卻用前足行著,甚為快速。
    原來這黑色似狼的東西,也是狼的一種,名為「狽」,其性狡猾已極,凡是有百狼以上的狼群,總少不了有這麼一個東西,它就像人類中的狗頭軍師一樣的,專門給眾狼出主意,策劃著一切計謀。
    這種狽前足極短,後腿卻長,每行走,必需要伏前足於一狼身上,才能藉著對方行走自如,俗謂「狼狽為奸」,就是指這種東西,什麼壞主意都是這種東西出的。
    眼前這怪人一眼已看出,原來還有這麼個東西,怪不得眾狼竟會不惜生命的一意圍攻,此時竟俯在那狼後身,也想逃走,如何能容它?只見他隔空猛劈出一掌,離著那狼狽尚有兩三丈,只聽見一聲慘叫,那地下大青狼依舊前行著沒事,那只黑狽卻已被這一掌,將胸肋骨骼一齊震碎,當時翻了個身死於非命。
    這怪人容這些狼全走盡後,一眼發現了雁紅遺在狼屍上的劍,上前拔出,插回在雁紅背後的劍鞘內,這才低低的喚了聲:「李姑娘!李姑娘!……」,他用手把雁紅的身子翻過來,此時天上的月光,正照在這一身是血的姑娘臉上,這怪人不由驀的吃了一驚,低道了聲:「可憐!一個女孩子……傷在臉上可……怎麼好?……」。
    遂見他由腰內掏出了一個小瓶,倒出了一丸藥,放入雁紅的口中,另用一丸藥捏成粉碎,灑在雁紅的傷口上,他把這姑娘雙手抱起,往肩上一負。
    此時月光也照在這怪人的臉上,他原來是一個又矮又小,身子圓得像個木桶似的小老人,一臉的虯鬚紅鬍子,那雙眸子裹,開合間放出令人可怕的光。
    他此時目中竟含著淚光,低歎了聲:「可憐的姑娘……可憐的翎兒……」,誰也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午夜裹但見他,背負著雁紅,身形驀然騰起,落足在一棵大樹的樹梢尖上,他只用一隻腳尖,輕輕點在那樹尖的幾片葉子上,一任那樹身被風吹得左舞右幌,他背負一人,竟像比一片葉子還要輕,像是粘在那枝棟上似的,他望遠處眺望了一會,遂見他一點足尖,身形再度像星丸一樣彈起,跟著倏起倏落,一直望那遠處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星馳電掣的撲了去。
    這小老人的身形太快了尤其是上竄那凡人連步都不敢登的峻嶺,就好像如履康莊大道似的,一霎那已撲至半山之間,一時見他手足並施,有時只憑二指簐著出籐,向上一提,全身竟上騰兩三丈高,這種功夫真是驚人了,半個時辰後這老人背負著這可憐的姑娘,已至了這高山的絕峰之頂。
    此時四野竟是一望如銀的皚皚白雲,可想見這峰尖高的程度了,這老人站定身形,捏口一聲長嘯,遂聞對谷中跟著也有一聲嘯聲。
    瞬息之間,一黑點自遠處踏雪,星丸跳擲似的撲了過來,待走近了才看清竟是一身高三尺的小黑猿,最奇是這東西四掌卻也是雪也似白,頭上也是一圈白毛,兩隻足掌又長又大,箕開著在雪上僅略一划動,竟比箭頭子還快,待劃近這小老人身前,雙掌猛然向外一伸,全身一陣急轉,正好在老人身前停住,嘻著大口,朝著老人喉中吼吼有聲。
    這小老人一瞪眼道:「今天可沒功夫給你睹鬧,快去給我找幾個雪百合來,要快!」
    這小黑猿聞言,低叫了兩聲,翻身如箭而去,這老人遂重負看雁紅,直往一處山灣下灣了去,待進了這山彎,始見有兩間石室,這石室在本身無簷無柱,全是在那大青石壁上平空鑒凹而成,外面再砌以青石,和那巖面齊平,其上爬滿了葡萄枯籐,看來似頗雅致。
    老人背負著雁紅,推門而入,遂找火種點亮了壁上一角犀牛角的羊脂燈,霎時間室內大明,他把這姑娘慢慢放置一全系籐枝編就的軟榻之上,微微搓著他那一雙老手,引頊環視著室內。
    原來這石室中,擺滿了各式大小瓷罐小瓶,牆上也是懸了葫蘆羚角鹿茸之類,他至室後打了一盆溫水,滲上些藥沫,發出陣陣的濃臭之味,中人欲嘔。
    老人捧著這盆,至雁紅身前,仔細一看她的臉,不由連連搖著頭道:「怎麼會在臉上……」他連連歎息著以一巾浸上盆中的藥汁,小心的把她臉上傷處周范擦淨,似這樣數次之後,才將她滿臉的血擦了個乾淨,在她的右頰上,竟被狼爪深深的抓了一道血槽,尚在瀰瀰的流著紫黑色的血,這一道血槽,竟有二分來深三寸多長,橫在她那似蘋果一般的臉頰上……。
    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簡直太殘忍了……尤其是對一個如此美而高尚純潔的女孩子來說,我們似乎應該為她咀咒上天……。
    雁紅所以昏過去的因,全系驚嚇過甚,再加上那抓爪上的劇毒,境使她一昏不醒,此時這怪老人以黑籐所泡的濃汁在她臉上輕敷了幾下以後,再加上此處酷寒,這一靜息,漸漸醒轉。
    只見她眨了兩下眼,才一睜開眼,見眼前立著一個身高至多三尺的矮胖老人,一臉紅色虯鬚,不由驀地一驚,一翻身就坐起身子驚道:「這……是什麼地方……老老老先生……」
    這老人勉強一笑,歎道:「姑娘不要驚慌……先靜一靜,你身受了劇毒,非短時可痊癒……還不宜動……」
    雁紅啊了一聲,隨即又躺到床上,睜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這老人,腦中頓時憶起了方纔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不由呀了一聲道:「那些……狼呢?……」這老人歎了口氣道:「都被姑娘殺完啦!姑娘真是了不起的少年女俠客……」雁紅聞言不自主的臉色大紅,不自然的笑了笑,這一笑頓覺右頰一陣劇痛,使眼淚都差一點流下了,不由舉起玉手向臉上摸去,口中驚道:「我……臉上怎……麼了?…….」,但這老人迅速的把她的手按下,搖頭道:「姑娘千萬不要害怕……你臉上被那老青皮給抓傷了……中了毒,但是不要緊……」
    不想話還未完,雁紅已驚叫道:「我的臉?……」,老人點了點頭道:「是的!……真想不到」,雁紅聞言似晴天打了個霹靂,那才止住的熱淚,不由自主刷別的又淌下了,她抽搐道:「老伯伯……傷的重不重?」老人被這少年姑娘痛心的話也感動得不勝傷感,但他卻苦笑的搖頭道:「不要緊……只一點點!慢慢就會好……」雁紅哭道:「老伯伯……你……
    有鏡子沒……有?」,這矮老搖搖頭道:「沒有!還是不照的好……姑娘一傷心,這傷就不易好了!」,雁紅聽後又一陣難受,但在這陌生老人面前,自已又怎好意思一意痛哭,只好勉強咬著下唇,忍著哭出的淚,泣道:「老伯伯!是你救了我的是不是?」,這老人笑著點點頭道:「也算是我救的,我要早來一步就好了,當時我正在此山下,尋一株雪芝,這雪芝非要在半夜才出來,眼看快待它出土了,忽然一陣風次過,隱隱有一股血膻之味……我這才跟尋找去,漸漸聽到眾狼咆哮的吼聲……」,說著又歎了口氣道:「誰知待我到時,姑娘竟倒在地下了,眼看就快入了狼吻……是我運出混元一氣煞功夫,將下余惡狼一一擊斃,最後剩下為數不足一百,各自逃生了……」
    李雁紅聞言在枕上點頭泣道:「難女多謝你老人家救命之恩……今生無以為報,來世犬馬亦當感你老人家大恩!」
    這矮小老人仰哈哈一陣大笑,搖頭道:「姑娘你錯了!我老頭子救你可不是為了叫你謝我呀!好姑娘你就別再說這些感激的話了……」
    雁紅流淚的點點頭,但覺右臉上麻木無知,只是稍一皺動就痛苦不堪,也不敢用手去摸,此時心情真是憂慮已極,聞老人言後道:「老伯伯!這是什麼地方?」
    這老人笑答道:「此處是干天嶺小雪峰,我因喜這一帶酷寒的氣候,和這終年不化的雪景,所以遷居來此,算來已經有十年了!……」,雁紅聞言心說天下還有喜歡受凍的人,只是見此老人雙目神光十足,比之硯霜不在以下,心驚這小老人究竟是誰呢?天下能會那種「混元一氣煞」功夫的人,據自己所知,尚無一人,此老如所言不虛,倒真是自己生平僅遇的一高人了。
    想到此方要請問老人姓名,卻見老人笑道:「姑娘一身全是狼血,腥臭異常,可至後室略為淨手更衣,只千萬別叫臉上傷處沾上水,我已命守室黑猩子去給姑娘找一種藥去了,服完那藥後,不出一日,定可將體內狼毒除盡……」
    雁紅聞言低頭一顧自己身上,果然遍體腥紅,忙答應著,翻身起坐,見隨身衣物尚稱完好(因為皮革袞所裝置),所幸自己除了臉上負傷,別處尚依舊如常,只是頭略感昏沉,一雙手齊根都是麻的,知道這狼毒果然厲害,自己又用力疲勞過甚,所以雙手如此麻軟,想著就下床站地,老人在前行了兩步,以手推開一扇木門,進內燃著燈後,雁紅微聞潺潺水聲,見一清泉,由地下一石眼處向上不停的冒著。
    那石上現成錖了大小五個凹洞,最大者可客人,小者亦可作洗面物等用。
    那些清泉都自然的流進石凹處,一邊又泛出,另用石溝流出室外,真個是天然導渠,巧具人心,最奇是另邊又有一道粗如兒臂的泉水由另道導入,其色乳白,陣陣的冒著白煙,可想知水是熱的了。
    這老人見雁紅模樣,知道她不明其故,不由呵呵的笑道:「就為了這「靈石」,天炎」
    二泉,費盡了我半年的工夫,好容易找到了此二峰接壤的穴眼處,辟石築室,開道至穴眼,才引得此二流泉水……」
    遂笑著用手一指明純白如乳汁的泉水道:「這白色的就叫大炎,性熱但並不十分燙人,內有強性地礦質,故用以浸洗體膚,能除各種皮膚之病,且可冶煉肌膚,使人吐納調息,……。」,遂又一指那股清泉道:「這道泉水叫做靈石泉,不含任何雜質,性冰寒,可以食用,若用以浸體,早晚各一次,更有無上妙用……」
    按著笑道:「你自己好好在內洗洗吧……隨便你用那一種……」,說著就退出室去。
    雁紅道了謝把門關好,插好門閂,一眼見眼前石壁上鑲有一面大銅鏡,金光閃閃,不由忙走近,對鏡一照,那一泡熱淚不由撲簌簌的流了一臉!
    當她觸目著自己臉上那一道深長的傷痕時,她的芳心片片碎了,一交摔在地上,嚶嚶而泣……
    (讀者啊!愛美是一個人的天性,尤其是一個少女,更何況這雁紅本是國色天香的一個俏麗佳人,冰肌玉骨,如今突然竟變成這樣,她那能不觸景暗碎芳心,悲傷得無以復加,我們看到此,不要罵她是愛慕虛榮吧!她確實是一個明靜的好孩子!然而她落到如此的下場,這是我們萬萬意料不到的,不要說是身受其害的她,即使我們這些書外人,也不由深深為她一掏同情之淚……上天保佑這可憐的姑娘吧……)
    忽然室外老人蒼勁的聲音叫道:「姑……娘!你怎麼了?」,一直問了兩聲,雁紅驚覺,仰起頭強忍著泣道:「老伯……伯……沒什麼……」那老人歎道:「那你……哭得如此傷心……姑娘!你想開一點……」,雁紅答應著,那像明珠美玉一樣晶瑩的淚珠,粒粒都滑在石上,有些卻流入那道傷口內,感到痛苦不堪,地喃喃的泣道:「天啊……我李雁紅的命怎麼這麼苦?……」
    「這可怎麼好呢?……我我……我怎麼去見硯哥哥?」
    「硯哥哥是不是還會愛我?……想不到往昔的話竟不幸應驗了……」
    「硯哥哥!你曾徑說過,如果我臉上留下了疤痕,你會更愛我……是真的麼?……」
    她扒在石上也不知哭了多久,才聲盡力歇,一個人邊哭著走近那道清泉邊以手向水內一探,凍得打了個冷戰,連哭也忘了,邊抽搐尚且哼道:「這麼冷……不凍壞了……?」,說著又走進那乳色泉處,探手摸了摸,入手微微發燙,如此涼天,洗澡倒頗合適。
    想著一個人寬衣解帶,在那石凹內,洗了一番,那泉水人體熱軟滑潤異常,絕不像一般溫泉有那濃厚的硫磺臭味,反倒有陣陣芳香,這一洗舒服竟連先前的傷心也忘了,反洗得蠻開心的。
    她本是一個入世為久的年青孩子,這一被眼前的新奇所吸引,那些傷心憂愁,也不由暫時都忘了。
    一個人洗了個舒服,但覺遍體舒軟異常,不意偶一偏首,見身旁一青石上,生有一如拳大的黑色如玉的石塊,不由好奇的以手輕撫了一下,覺得四壁均是一色青石,何故竟會凸生出如此一黑色石塊?
    再見那黑色如玉的石上頂尖,竟有一如黃豆大的紅色圓粒,愈看愈怪,不由用手捏著那紅石小粒,想用勁把它捏下來,一定蠻好玩的。
    想著不由在水裹轉了個身子,面向那石,姆指二指一用動,然運用「大力金剛指」一按,但聽突!的一聲,那紅石小豆,竟滾落水中。
    雁紅在水中撈出,見其一色朱色,晶瑩可愛,不由愛不釋手的把玩著。
    偶再一看那黑玉石之上,此時竟由那尖頭小洞中,瀰瀰的流滴出一種淺綠色液汁,霎時之間全室大芬,嗅之神清氣爽,雁紅不由大奇。
    因這黑石就在離自己面前不過一尺處,不由就近想以鼻子聞聞,不想才就近,忽聞嚇的響了一聲,一股綠泉,不偏不倚,卻正射入了她口中。
    霎時間頓覺甘涼清芬,入口芬芳甜美已極,不由一時自然的張開了櫻口,讓那股綠色甘泉,噴入口中,不須食咽自然順津下喉,簡直快意已極。
    她一時高興乾脆就迎了頭,以口輕含著那石尖,如此竟無一滴下遺,全數入了口中。
    可惜這股綠泉太少了,雁紅嘴含上不一會,已流盡,待離唇看那黑石,卻是一滴也沒有了。
    只這一會,雁紅但覺全身神采煥發,精力大增,頭清目明,全身野泰已極,不由又驚又喜,高興得連臉上傷也忘了,遂見那塊黑石竟自噗通一聲落入水中,壁上留下一細若小指的石洞,心知無意間定是食了什麼靈液,想著忙起身擦淨,換好衣服,微聞老人在外喚道:
    「姑娘!快些洗吧……我還要給你上藥製傷呢……」,雁紅一邊開門,一邊道:「老伯伯!
    你快來吧!我遇見怪事了……」,這老人一進屋,鼻中連嗅道:「這是什麼味?好香!」,遂向雁紅看了一眼一怔道:「姑娘……你覺得好些不?」,應紅笑道:「我頭不昏了,老伯!你來看看這個吧!」,說著把手中那黑紅二石遞上,老人接過細看了看道:「這是兩塊好玉,姑娘在何處得來的?」雁紅遂把經過情形詳細一說。
    這老人聞後驚得張大了口,半天才道:「這……這是真的?」,雁紅笑著過去,以手指著那壁上小石洞道:「你老人家看,這不是洞在這裹嗎!」,老人馬上滿面喜容的叫道:
    「我說呢!怎麼這麼香,姑娘!這福緣真不小……你真是幾世修來的仙福啊!你知道那流出的泉汁是什麼?」,雁紅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很甜就是了!」,這小老人搖頭歎道:「這是萬年難遇的霽石仙乳啊……常人能吃上一滴,已可長年延壽,你卻整整的吞了十好幾口……這還得了?」一面至前,以手探入那石孔中模了摸,湊上鼻子一聞,眉飛色舞道:「可不就是這東西!想不到我居此十年,朝夕在此沐浴竟未發現,你一來就發現了,可見得靈物擇主,造化前定,非人力可勉強的了……」。
    遂又頭頭頭道:「我那徒兒十四歲時,也曾食過一枚成形何首烏……唉!這些福緣都是你們年青人的……我們老人一點份也沒有……」。
    說著似想起一事,驚問道,「那靈石仙乳噴到你臉上沒有?」,雁紅搖搖頭道:「沒有!我用嘴接住了……」,老人不由歎了一聲:「可惜……」,雁紅怔道:「可惜什麼?」,這老人歎元如初、如果姑娘方才把頰上傷口讓它噴上一些,此時怕早就完好如初了……」,說罷連連搖頭道:「這靈石仙乳最具肉骨生肌之效,即使一隻腿斷了,如以這仙乳灑上結上,不須三日定可復!」歎息不止。
    雁紅聽後這才又觸動傷懷,不由痛悔不已,一時眼淚又流下了,那小老人見狀勸道:
    「你也別難受了,能獲得如此仙緣,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啊!想是姑娘命中有破相之災,不過姑娘既服下這靈石仙液,今後武功造詣,如遇高人傳授,簡直是不可思量……」。
    「將得補失,姑娘也頗應引以自豪了……」,雁紅此時心中仍自痛悔不已,暗恨自己當時為何竟不會把臉偏一下,讓那仙液多少在臉上噴一下,如今雖然無意間食此仙液,今後武功不可限量,但是自己的臉……總是一個終身的遺憾。
    此時老人道:「好了!姑娘隨我進室去,我好再看看你的傷怎麼樣了……」。
    雁紅只好隨著這小老人進室,驀地見門前立著一全身黑毛白掌的怪猿,不由驚得一閃身,已竄出丈餘,差一點撞到牆上,暗奇自己那來這麼好的輕功?
    那老人笑道:「別怕!這是我所飼養看門的黑猩子,方纔我叫它給你去找藥去了……」。
    雁紅見這黑猩子一對紅眼看著自己,目不少瞬,口中吼吼有聲,老人回叱道:「不得無禮!到你房裹去!」,這東西也真聽話,果然走了幾步,推開一門,進入一小室,老人這才叫雁紅坐下,自己撐著羊角燈,就近一看,點頭道:「這靈石仙液果然是神物不凡,只這一會竟自腫退炎消,那毒已全除,不須換藥了……」。
    雁紅興奮道:「伯伯!難道會好得不留下疤?」,老人微微一笑道:「姑娘……那就難說了,本來中了這老青皮的毒爪後,就是再好的靈藥,也只能把毒除盡,潰爛一些是難免的,所以我方才尚擔憂姑娘整個臉都難免波及,這一看,潰爛是萬萬不會,但要想合好如初,不留下一絲疤痕,恐怕不易辦到了……」。
    雁紅聽後,低頭失望不語,老人遂笑道:「不過時間久了,也許會慢慢消失的,你也別為此難受,這些外表的美醜,有什麼值得傷心……」
    「一個人的美,全在他的內心,我相信姑娘有一顆真潔善美的心!這就夠了……」
    雁紅聞言頗受感動的抬起了頭,淚眼看著這奇異而和善的老人道:「老伯伯……謝謝你,你真好……」,這小老人聞言哈哈大笑道:「姑娘!你看老夫我這付尊容如何?」,雁紅不由臉一紅,答不上話來,老人哈哈又是一陣笑,自嘲道:「身高不滿三尺,體態臃腫如珠,臉上虯髯如刺,還是紅色!哈哈……」,他這一陣狂笑,真是聲震全室,忽然他止住了笑,憤道:「人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像我這麼醜的怪物了……但是姑娘!我不是還好好的活著麼?」
    「我今年已經一百二十八歲了……尚自老健不死!」,雁紅愈覺這矮小老人,聲音宏亮,目光如電,遠射數人,似此高人,分明俠隱一流,只是自己怎麼竟是再三想他不起?遂聽他笑接道:「我自問我很美!因為我一生濟世救人,憑著我採取百藥,日夜涉足在千仞峭壁之間,但活在我手上垂死的人,這一生竟是數以千計……」。
    「我有一顆自信美善的心,所以我很美,就同姑娘有一顆真潔明媚的心一樣美……反之那一般空有完美似仙的人面,級是人面獸心無惡不為的傢伙,那簡直是我們比他們美得多了……」。
    雁紅點頭似有所悟,這老人陡歎了口氣又道:「天下十全十美的事太少了……有一得必有一失,姑娘還是看開一點,讓內心誠坦真潔的美,來彌補姑娘你所認為的遺憾吧……」。
    雁紅現出真摯明媚的笑,一掃臉上的懊喪,她發現這怪老人實在是一個值得人敬仰佩讚的老人,不由笑著點頭道:「老伯伯您貴姓呀……」,這老人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別問我姓什麼,要是你知道我是誰,恐怕就不好意思再呆在我這裹了……」。
    雁紅不明白的翻大了眼道:「那為什麼呢!老伯伯!」,這老人呵呵又笑了一陣,搖頭道:「別管為什麼……姑娘你只要知道我對你全係一番善意,你就在這好好玩幾天,然後你要走,我絕對不攔你……」。
    雁紅突然想起在六旗鎮上,那小店中夥計說的話,不由對老人一笑道:「弟子前在六旗打擂台時,是否你老人家代我付了房錢?」這老人笑著點點頭道:「大概有這麼回事吧!」,雁紅驀地一驚,暗忖這老人曾言我是他親戚……又道我要結了婚以後才是……這老人到底是誰呢?
    忽然心中一動,暗忖自己如今幸逢此絕世高人,如果輕輕放過,豈不可惜,試觀那鐵守容、紀翎、葉硯霜、那一個不是有一身絕頂功夫,自己雖然一樣武功不弱,只是要和他們比起來,就不免相比遜色。
    想到此心中一動,再看老人此時那一雙光明四射的朣子正注定著自己,不由嘴皮微動,卻不好意思冒然出口,那老人見狀笑道:「姑娘有話當說無妨……」,雁紅聞言臉一紅道:
    「老伯伯你有沒有徒弟?」,這老人似早已洞悉雁紅的用心,聞言一笑道:「當然有……我這個徒弟倒還真能替我掙氣……姑娘你問這幹什麼?」
    雁紅微微扭妮的道:「老伯伯你看弟子我尚堪造就否?……」,說罷臉色通紅,遂著低下了頭。
    那矮小老人見狀,心內已完全知道這姑娘的用意,說也奇怪,自己一生向不喜收女弟子,但一見這女孩,她那天真大方的言談,聰明的外表,竟使自己對她喜愛異常,尤其是近年來徒弟下山,自己頗覺無聊,倘能收此女為徒,傳她些功夫。
    一來可成全其她一片苦心,再方也可略解解自己的寂寞,更何況她既食那靈石仙液,定已脫骨換胎,若得自己傳授,定不難為後日武林中放一異彩。
    再一方面,這老人尚存有深心,頗想把雁紅和其徒弟拉成美事,故此幾方面一想,他已完全對這徒弟滿意了,想到此不由抖著他那紅鬍子笑道:「那就不知道了,俗謂要學驚人藝,須下苦功夫,你自問你是否曾下過苦功夫呢!」
    雁紅此時實忍不住,往起一站,又一矮身,竟自跪在這老人面前,老人笑著往旁邊一躲連道:「這是怎麼回事?好好跪下幹什麼?快起來……我老頭子可擔當不起……」。
    雁紅見這老人,說著話,臉上尚帶著笑,不由愈法大膽,撤起嬌來,怏道:「你老人家得教教我……弟子一定不怕吃苦,一定不會叫你老人家失望……」,這老人笑翻著眼道:
    「教你什麼?我不懂……」,雁紅哼道:「你老人家裝什麼裝嘛!您難道忍心不教我功夫,將來叫人家欺侮我,就是狼也這麼欺侮我……」。
    這小老人,不知怎麼,竟愈看雁紅愈喜歡,被她這麼一撒嬌,更是愈看愈喜歡,不由呵呵的笑了起來,遂對雁紅道:「好孩子!你說得真不錯,只是我老頭子可輕易不傳人家功夫呢,這幾十年來,只收了一個徒弟,原因是怕徒弟給我丟人現眼……你自問是不是會給我丟人?你想想看!」
    雁紅低頭不語,那老人只當她竟畏難沒有自信,方自失望皺眉,不料雁紅猛然抬起頭道:「老伯伯!我能受任何苦,只要你老人家從前能受的我都能,你老人家不要以為我是個女孩,就以為受不了苦,其實我什麼都不怕,而且我一定不會給你老人家丟人現眼……」。
    這老人聽得眉開眼笑,心中簡直快味已極,笑得連臉上皺紋都開了。
    雁紅遂怕他不答應,尚道:「就是給你老人家每天叫我洗兩遍冷水澡,我都願意!……」此言一出,竟把那矮老人逗得哈哈大笑,遂道:「你不要以為洗冷水澡是苦事,如果你真能每天到那靈石泉內泡上一陣,不出兩個月,你就知道好處了,這種靈石冰泉,其冰程度,據我所知僅次於風雷谷中前輩高人儒散人所引的寒泉冰井,你卻把它當成罪受……」,雁紅不由臉一紅遂笑道:「你老人家答應了是不是?」,老人咧開大口笑著尚未答話,雁紅已磕了個頭道:「師祖在上受弟子一拜……」,老人笑道:「為什麼叫我師祖?」,雁紅羞道:「一來你老人家這麼大歲數和本事,足夠當我師祖!」,老人點頭笑道:「第二呢?」,雁紅低頭道:「第二……弟子已有師父,法號一塵子,不便再稱你老人家師父……這點你老人家不會見怪吧!」
    老人聞言暗暗點了點頭,笑道:「說得好……你竟有這番意思,可見我這老頭子老眼尚未花,還沒看錯人……好孩子!我老頭子一生最喜歡知恩念舊的人,我收了你了!」
    雁紅大喜連磕了三個頭,這次老人竟受之未動,待雁紅起身,這老人才笑道:「師祖是不能叫,否則我徒弟,那徒弟,你不是要叫師父了?」,雁紅忙道:「那也沒什麼呀?只是叫叫有什麼關係?」,老人連連搖手道:「呃!不行!不行……那能叫他師父,他才比你大不了幾歲,何況……」,說到此,他竟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雁紅此時也未疑老人言中之意,當時皺眉道:「那我叫你老人什麼呢?」,老人仰頭想了想笑道:「本來你叫我什麼呢?」,雁紅皺眉說道:「你老人家喜歡我叫你老伯伯呀!」,老人哈哈笑道:「對!這個稱呼最好!不過我最討厭人家說我老,乾脆你就叫我一聲伯伯好了!」
    雁紅笑道:「好!就叫伯伯好了,這名字又親熱又好……」,這老人遂道:「好孩子!
    從明日起你要每天跟我一塊早起,我要把我這一身絕世的武功,傾囊傳授與你,好在你本身武功已有了很深的造詣,又服了那靈石仙乳,再跟我練起功夫來,簡直可說是事半功倍……」。
    雁紅聞言喜得眉開眼笑,嬌聲道:「伯伯你真好……」,老人笑道:「按說,我早應該把名字告訴你,只是告訴你不太好,等半年後你也差不多可學成下山時,我再告訴你我的真實姓名好不好?」
    雁紅不明白老人為什麼不肯告訴自己名字,當然人家對自己絕無半點惡意,自然也不便再追問他,想著就點頭笑道:「反正你是我伯伯,我也不管你老人家叫什麼名字,」這小老人往起一站道:「天都快亮了,你還是休息一下吧!來我帶你到你的房子裹去。」
    雁紅忙起身跟著老人推開一門,進入另一室內,見這石室大小和前室相似,內中也是一架偏就籐床,還有一個打坐用的蒲團、一付石几、兩具石鼓,牆上卻掛著一口極長的古劍,不由笑問道:「伯伯!你一個人要兩個床作什麼?」,老人笑道:「這房子是我那徒弟的,他如今走了,就空下了,我一共有六處洞府,每年環遊居無定所,不過我最喜歡這一處了……你對這一間房子尚滿意否?」
    雁紅笑道:「這太好了……」,老人忽然笑道:「方纔我叫黑猩子摘了些雪百合來,這東西本可解毒的,你既服有靈石仙液,當然用不著它了,不過吃起來味道倒蠻好吃的!你如餓就去吃些吧!」
    雁紅自服那仙液後,至此時竟不覺一些餓,聞言謝道:「現在一點也不餓,還是明天再吃吧!伯伯!以後吃飯吃什麼呢?」
    老人想了想道:「這隨你的便,不過你要自己弄,本山有的是雪雞山鹿,肉甚鮮美,如果你不怕麻煩,可以隨意弄著吃,否則只好吃些黃精首烏了」。
    雁紅笑道:「伯伯放心,從前我隨師父在華山練功夫時,也常吃那些黃精首烏,我還會弄各種吃法呢!」
    老人啊了一聲笑道:「那太好了!這些日子來可把我饞壞了,要想吃好的,還非得下山跑好遠不可,你要是還會弄菜,那可太好了,明天我就去買鍋碗去!」
    雁紅笑道:「我會作菜,保險作出來你老人家愛吃……」。
    老人遂往起一站道:「我去到我房中了,你一個人整理整理,好好休息吧!明天白天休息一天,後天再開始教你功夫,」說著就出去,順手把門關上。
    雁紅關好門,心中真有說不出的喜悅,忙把寶劍等一一掛好,見那籐床上,原鋪有一層厚毛氈,往上一坐那床竟是分為三截,頭腰腿,各有固定高低,睡上舒服已極,卻不知這是老人親自研究人體筋骨,所特製的床,可於極短休息時間,收到休息的效果,恢復人體疲勞。
    雁紅忽然在床上一驚,暗想我的那面朱紅小弓呢!這東西是紀翎師父野叟的東西,人家好心贈給我,那可丟不得,想到此忙下地,推開門,正想問那老人看見也未,一眼卻見他老人家,竟自盤膝在蒲團之上,頭上陣陣的冒著白煙。
    雁紅不由一驚,再看竟有一股粗如兒臂的凝體白氣由老人口中呼出,長達數丈,伸縮不定,數十下後又自行收回老人口中,心中大驚,知道這是極深玄,可謂之登峰造極的內家練氣功夫,常聽師父說,凡能練氣成形,吐出體外者,已是不得了啦。
    這老人竟有如此功力,所練氣質,竟粗長至此,功力可想而知,自己無意間,蒙此高人垂青。,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啊!
    想到此,也不便再發聲驚擾於他,不想一抬頭,卻見那面紅色小弓,竟好好的懸在老人室中石壁之上當時就大為放心,只是可怪老人為何不把自己的劍也一併掛好呢!想著又回到室內。
    因此時天已太晚,本來疲倦異常,自從服過那靈石仙液以後,非但不覺疲倦,反而更覺得精神奕奕,神采煥發,想著就把那羊角燈吹熄了,室內頓時大暗。
    她來至那蒲團前,坐定,想行一番坐功,不由暗奇為何這室內各物,即使連地下一根草芥細物也看得如此清楚,自己目力夙日雖佳,但卻不能夜中視物,由此證明無意食了那靈石仙液,竟使自己變成了一雙夜眼,不由高興得心內一陣亂跳。
    由是在那蒲團之上,閉目行功,奈何思潮起伏,卻萬難六合歸一,一會想到眼前的遭遇,不由心花怒放,自己得此不世異人收留傳功,可謂之「塞翁失馬」,這未來的半年之內,自己定要以堅苦卓絕的精神,隨老人研習上乘武功,以後也好與葉、鐵、紀等分較短長,在武林中佔一席之地!
    一會又想到自己的臉,不由心內一酸。
    「硯哥哥見後不知要如何傷心呢?……」
    「他也許明面上仍說著還是愛我如舊,但事實上他已對我失去原有的愛力了……以後也許慢慢就不會再理我了……」,想倒此他那多情的眼淚扑打打,不由自主的又流下了,她喃喃的道:「如果得不到你的愛……這世上是多麼枯燥與無味啊……即使我學得一身驚世的武功,但那又有什麼用呢?我將是一個孤獨的人……」
    「世上最可怕的大敵,莫過於孤獨與寂寞……如果幸福的代價是要以犧牲愛來換取的話,那我寧可不要幸福……」
    「不!乾脆說沒有愛的人,也不會是一個幸福的人……更可憐的是在既已嘗過愛情的滋味後,又失去了愛,那種孤獨痛苦,簡直比一個從未領略過愛情滋味的人更痛苦萬分……」
    「那長久的回憶,將會像數千毒蜂樣的慢慢刺疚著我,那種味兒我簡直不敢想……」
    「世上是否真有完全不憑借外表的美醜,而決定一份真誠愛的人?……那個人會不會是葉哥哥?……」
    (作者按:作者在此絕對反對丁尼生所說的一句話,他說:得而復失的戀愛,總比沒有戀愛過好些。我想凡是有此經驗的青年男女也會和我一樣有此感,證明丁尼生的話是不對的,但作者卻同意猶太學者哥德所說的一句話,那是:
    在一個消逝的愛情的最後一聲歎息的迴響,還沒有完全消減之前,聽到一個新生戀愛的最初音階,在心靈中振蕩,這是一種極其舒適的情緒,正如看了落日,回過頭來愛看對方明月一樣舒適。這只是作者隨筆有感,借題發揮,與此時李雁紅的心情少有出入,讀者卻不可混淆為一談也)。
    雁紅腦子裹一直轉繞著這個問題,漸漸天光透曙,她才勉強寧神定念的入定了過去,漸漸氣返周天,六合歸一,她本是一坐功有相當根底的人,如今又服了這靈石仙乳元氣大盛,這一入了定氣,須臾神清志爽,那一股先天干元之氣,慢慢周行全身,漸漸打通三十六處大穴,上衝「百匯」、下透「湧泉」,此時喘息已絲若游絲,若無知者在一旁觀視,定會奇怪,她竟像是一具木人,絲毫不見其動,就是以手探其口鼻,也很難試山她是否仍在呼吸,這就是坐功入了上乘的階段了。
    且說她這一次行功,待醒來時,室內紅光渲洩,原來一輪紅日又在天邊了,石窗內照進耀眼的紅光,不由呀的叫了一聲。
    卻聽一旁老人呵呵笑道:「好孩子……你可醒了……」,雁紅忙翻身下了蒲團,見不知何時老人竟坐在一旁石几上,正在看著一卷古書,此時放下書本,面向自己微笑著,不由臉一紅道:「想不到太陽都出來了……」,老人一翻眼笑道:「太陽都下山了……還才出來呢!你已整整坐了一天了!」
    雁紅不由羞得臉色通紅,笑道:「哎呀!都下山了!我還當才出來呢!怪不得紅紅的呢!」,老人遂站起道:「來雁兒!我帶你到門口去看看,難得今天會是個好天……」雁紅笑著道:「好,伯伯!帶我出去玩玩吧!」老人笑得已合不攏嘴來了。
    他確實對雁紅感到滿意異常,這女孩一切舉止談吐都正合乎自己味口,想到如能將此女教成一身絕技,這一男一女兩個傳人,今後在武林中定會光放異彩,自己年已到這個歲數,說不定那一天就許死了,能有這一雙佳徒為自己光照武林,雖死何恨?
    如果他二人再能接成連理之好,那更了卻我這一番心願,「我一定要盡力促成此事……」他腦中這麼想著,二人已走出了石室之外。
    此時那一輪紅日,已垂在西天之邊,放出紅霞萬道,將天空附近的雲,都渲染得一色排紅,反映在地上皚皚的白雪之上,放出五彩繽紛的彩氣。
    那遍山的雪,逢此陽光一照,漸漸都溶解了,由峰頂化成數十斷斷續續的泉道,紛紛垂灑崖下,吃那紅光一照,變成了一道道似瑪瑙般的晶柱,更顯得美景無邊,惹人留戀。
    雁紅何曾見過這等景致,不由高興得拍手叫起好來,正在看得有趣之時,忽聽頂峰上剋剋一陣響,那小老人仰首望了一下,道聲:「不好!」,身縱處已至雁紅身邊,伸手手撮住雁紅一臂,雙足猛點,二人似箭頭子一般,已竄出六七丈以外,身子才站定,見由一邊峰頂上呼悠悠的落下一塊似小山一般的一塊冰石。
    跟著轟然震天價一般的發出一聲大震,震耳欲聾,二人立處山峰都不由搖恍不已,無數冰雪山巖,被這巨大冰石一碰,紛紛濺起,真個是石破天驚,聲勢駭人已極,二人要是慢上一步,此時怕不早成了肉泥,葬身那冰石之下了。
    再看那冰石落地後,一陣亂滾,漸漸往山下滾去,所過之處樹倒石碎,聲勢端的驚人已極。
    這小老人見狀臉上變色,道聲:「雁兒快隨我阻它一下,要讓它滾下山去,就難免釀成巨禍了!」
    說罷足頓出,已向那巨大似一間屋子似的冰石縱撲了過去,雁紅聞言自然不敢怠慢。
    這老人此時已撲近那石,雙臂振處,竟以「巧燕鑽天」的身法,拔起八丈高上,由那下滾的大冰石之上急越了過去。
    身形一落,卻已到了這冰石之前,此時地勢己開始到了懸崖之邊,那老人身後丈餘就是千仞峭壁,而這巨大冰石,滾勢益威。
    雁紅見狀不由驚得尖叫了聲:「伯伯小心……」,話尚末了,忽見這小老人,雙腳騎馬式向兩邊一分,身子微微向下一矮兩掌突然向外一伸,似排山運掌的向外一振,口中嘿的吼了一聲。
    說也驚人,那怕沒有數萬斤的大石,再加上這翻滾之勢,這種力量是何等驚人?
    但這小老人,僅兩隻枯掌向外一按,陡見那石平空打了好幾個轉兒,竟自站了住!
    雁紅不由驚得叫了聲,忙急縱一旁,見老人此時面若紫醬,全身竟微微的抖著,不由張目道了聲:「伯伯……你老人家怎麼樣了?快別推了……」,說話間那大石又往下滾了約三數尺光景,老人也不由後退了幾步,忽見他那雙眼睛如血的向外一凸,口中又哼了一聲,雙掌似更用力的向外頂了一下,那石果然就不動了。
    雁紅見狀,不由急得常哭道:「伯伯……快不要推了,小心呀……」,老人聞言突側臉對雁紅喘哼道:「雁雁……兒……快用劍,把這……大冰斬碎,久了我可不行……了」
    雁紅一聽,略道一聲自己真糊塗,忙把身後配劍一按。
    「嗆!」一聲撤出了劍,跟著身子縱起,在空中挽了個劍花,但聽嗆一聲大震,把這冰石劈去了磨盤大的一塊,卻把手都震痛了,心中不由大急,暗忖這要劈到什麼時候,才能劈完呀!
    想著掌中劍連連揮舞,一時冰屑紛濺,卻見那石又剋剋下移了兩三尺,微聞老人抖著聲哼道:「快……快……不行了……,」雁紅急得寶劍連揮,不時運勁,發掌向那大冰石擊去,一時雖擊碎了不少,但卻聽老人連咳了兩聲。
    雁紅再一回頭,可不得了,原來老人一件雪白的寬大麻布上衣,胸襟處,竟鮮紅的被血浸透了……老人的嘴上也沾著斑斑血跡。
    雁紅這一看,嚇得慘叫了聲,忙哭著撲近,才要以手去抱住老人,卻見老人目凸如亞的哼道:「傻……孩子!還不快……」雁紅這才驚覺,忙又縱身回去,掌劍齊施,一直差不多有半個時惜,才將這石削碎了一半,此時老人身已迫至懸巖之邊,只聽他一聲悶吼,雙掌猛向外一揮,竟將大石從中一裂為二,這一來那大石各倒向一邊,卻停住下勢。
    雁紅見狀喜叫了聲……「好囉!伯伯你真了不起……」,但當她再一回頭之時,不由驚得猛叫一聲,忘命似的撲向了老人。
    原來此時那老人,全身竟伏臥在雪地之上,面如金紙,雪地上又沾滿了紅紅的一片血跡。
    雁紅不由嚇得哭了,忙把老人扶了起來,那像珍珠一般的淚珠,點點都灑在老人的臉上,這老人忽然睜開了那雙紅得似血一樣的眼睛,無力的看了雁紅一眼,嘴皮微動,卻聽不清他說些什麼。
    雁紅把耳朵就近,哭道:「伯伯!你要不要緊……,你說些什麼?」,老人臉上掛著微笑小聲的道:「石……頭呢?」,雁紅哭道:「那大石頭被伯伯打碎了……」,老人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忽然看著雁紅喘道:「好孩子……把我背……回去吧……伯伯這一次是不行了……」
    雁紅連哭帶喊道:「不會的!伯伯……,你老人家一定會好的!你這麼好……」,老人嘴角帶著微笑,那是一絲苦笑,雁紅輕輕地把老人捧抱而起。
    她真奇怪,老人那肥圓如球的胖體,想起來一定是很重,但雁紅捧在手裹,竟輕得像一床棉被似的不由大驚心知這等高人,定是內功已臻至爐火純青的極點,輕巧已可達到「一葦渡江」的境地,不由愈法對老人敬佩不止,由是心裹就更難受。
    她邊走邊哭道:「伯伯!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要玩,這一下可怎麼好啊……」,一面哭得嗚嗚有聲。
    老人聞聲在雁紅臂上睜開了雙目,微微笑道:「別哭……伯伯很喜歡……歡你……」,雁紅泣道:「我也喜歡伯伯……嗚嗚……」,老人雖在重傷之下,聞言也不由微笑著搖了搖頭。
    此時雁紅已進室內,慢慢把老人放置床上,淚流滿面的道:「伯伯!要吃什麼藥,我去買去……」老人無力的目光,先看了這姑娘一下,遂著掃向四壁的各式藥罐,雁紅眼著他的目光,見他眼睛停在一朱色小罐上不動了,嘴皮微動的道:「那小紅罐子裹……」雁紅不待說完,已過去把那小紅罐子取下,至老人身前,雙手運動卻是搬它不開,入手似覺極輕,疑道:「伯伯!這是空的嘛!」老人聞言似臉色突然蒼白,抖道:「空的?……那就完了……
    你按當中的羊角,罐子就開了……」,應紅聞言,果見那紅蓋中央,刻著一凸出的羊頭,自己就往那羊角上一按,但聽各崩一聲,那瓷蓋自開,雁紅忙往內一看,見內中有兩個形如小人全白的東西,有頭有手,不由又驚有奇都:「伯伯!還有兩個小面人……」,老人聞言,本來已失望閉上的眼,忽然睜開,臉上帶著喜色抖道:「夠了……夠了……四個月的壽命……四個月,足以教成你一身功夫……我就滿意了」。
    雁紅一驚道:「什麼……四個月?……」,老人笑道:「四個……月還不夠?……伯伯今年已經一百多了!可以死了……」。
    雁紅此時強忍著淚,不敢叫老人看著傷心,只用手拿出那二枚小人似的東西,老人抖著手接過,放入口中慢慢的嚼食了下去。
    說也奇怪,這兩枚小人服下不久,眼見他臉色漸漸由紫轉白,聲音也不再那麼軟弱無力了,他翻了個身子,小聲道:「我近年……來自知壽命不長了,卻不知竟會應在今天……」。說罷長長歎了口氣,看了一旁流淚的雁紅一眼,又接道:「孩子!你可別難受……幸虧你還在這裡……否則伯伯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那日子該多難受……」
    雁紅聽後愈法哭出了聲,邊哭邊道:「伯伯……你不是吃了那兩個小面人,該好了麼?
    怎麼……」
    小老人聞言不由苦笑了一下,遂道:「孩子……伯伯從今天起,永遠是不能下床了……
    這幸虧還吃了兩個侏芝人,要不然此時早就完了……」,李雁紅聞言不由扒在老人床邊,淚流滿面道:「伯伯……那小面人在那找的?我去給你老人家找幾個來……」,老人聞言搖頭笑道:「那不是小面人……它名字叫侏芝人……是屬於靈芝的一種,這東西已可說是成形了……而且不是本地產的,是長白山上的東西,這東西晝伏夜行,而且……尚伏身冰雪之下,如無特殊經驗者,簡直無法窺出它的藏處,我一共捕獲了四枚,救人用去二枚,如今還剩二枚,服下後元氣大盛,可保我短期的活命……」。
    「不過孩子……我的壽期已至,非人力可挽,上天既在此時仍叫我能活幾個月,定是有所深意!」
    「我要盡我的力量!在這活著的日子裹,把我一身的功夫傳授給你……雖然我身子是在床上,但是我只要還能說話……」,他臉上帶著一陣滿意的笑,遂道:「我這一身功夫,就能教給你……孩子……你不要傷心……」,雁紅已哭得直不起腰來了,扒在老人床邊哭著說:「伯伯!你還是養病吧!我不要學了,我要侍候你老人家……你的傷一定會好的!」
    老人歎了口氣遂道:「傻孩子……人總是要死的,伯伯現在不是已好了嗎?」忽然這老人心中一動暗忖:「我還是騙他一下吧!反正我是無救了至多尚能活四五個月,如果我照實告訴她,她一定是沒心再練功夫了,不如假騙她一番,也好叫她一心的練武……」
    想到此有意裝著用手一指那壁旁一綠色小罐道:「雁兒!你去看看那罐兒裹還有沒有藥了?……」,雁紅忙跑過去一打開,喜道:「還有……多得很……」,老人佯裝大喜的道:
    「那就好了……你也別難受了!我的傷是可以好了!……」,雁紅喜得往起一跳,高叫道:
    「真的呀?……。……」老人笑道:「當然是真的……這種藥,我每天只要服一枚,半年後一定全好……」
    雁紅聞言稍皺了一下眉道:「要半年?」老人點點頭道:「要在床上靜睡半年,半年之後我就……好了」,雁紅不由回愁作喜道:「只要你老人家能好,我就高興了……我一定要等半年你老人家傷好了,我再下山回家……」
    老人點頭道:「半年之後,你已經有一身了不起的功夫!可以回家了……」,遂翻了那雙老眼一下道:「姑娘……你如此匆匆忙忙回家,可有什麼事麼?」,雁紅聞言臉上一陣紅道:「沒有……伯伯……沒有什麼事……」,老人是如何銳利的目光,一視之下,已看出此女定有一狀不可告人的心意,不由暗忖道:「這孩子別心裹有人了吧!要是心裹想的是我那徒弟還可以,要是別人,那可就麻煩了……」。
    「除了我徒弟,他那份儀表,那份武功,才配娶這姑娘,別人誰也不配……」。
    「在我去世以前,這件事我一定要給他們訂下來……否則我死不瞑目……」,忽然他想道在往六旗鎮的路上,碰見自己愛徒紀翎的時候,他那份失意傷心的樣子,經自己可三的迫問之下,他才吐露出是為了這李雁紅姑娘,(讀者須知,這老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如今武林中僅餘的碩老野叟尤天民,他正是紀翎的師父,他無意在去六旗鎮的道上碰見愛徒,那是打擂前一日,因看出紀翎愁眉苦臉,追問之下,始知愛徒竟患上了相思病,愛的是一李雁紅姑娘,別的那紀翎什麼都不說,這尤天民從此永記在心,他一世以來孤零一人,把紀翎看成跟兒子一樣,所以心中老盤算著這個事情,暗忖無論如何,定要把這李雁紅給紀翎拉成一對,才能了卻自己一番心願,當他在路上無意見到雁紅騎馬而過,那面紅色的小弓,他一看就認出是自己贈給紀翎的故物,如何會在這少年人身上呢!是以暗自打聽始知這少年人住處,姓李,再一細看這少年人的行動談吐,始知竟是一女子,那麼一定是這李雁紅了,由是故示小惠代付店金,他因是一世奇俠,念及對方為一少女喬裝,不便暗自窺視,否則雁紅和硯霜之間的關係早就清楚了,也不會引起後日的局面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於是決心想把二人湊成佳話,想到此不由歎了口氣道:「伯伯自從見了你,就喜歡你了……從明天起,我就開始教你練功夫,你要聽話,只要遵照我囑咐的去做,保險在這短短的四個月……你是有驚人的成就,江湖上鮮有敵手……」。
    雁紅喜得抱住老人的兩腿笑道:「伯伯你真好……你老人家對我這麼好,我怎麼謝你呢!伯伯!」
    老人一怔笑道:「伯伯到時候會有事求你的,你肯答應麼?」,雁紅一時那料到是什麼事,不由脫口道:「只要是伯伯說出的話,雁兒一定答應,那怕是叫我去跳火山我都願意!」
    老人喜得咧開大口道:「好孩子!好孩子……伯伯要求你的事,是好事,決定不會害你,怎麼會叫你去跳火山?……」
    言罷,舉起一手,指著壁上道:「那裹有一個暗門,由牆角用步量,五步半,上面那石頭可以側推一推就開,裹面有一本羊皮書,你拿出來……」,雁紅驚奇的,按著老人之話,用步了走了五步半,老人在床上道:「你的腿太長了,再退牛步。」,雁紅笑著退了半步,老人道:「好了,用手側推,直推不行!」,雁紅由牆下一直側推,待推到當中,果煞絲一聲,有一方青石,竟翻開了個個,露出了一個石空格兒。
    雁紅見這石欄內,僅擱著一本厚厚的羊皮書,雙手捧出,頗為沉重,老人微笑道:
    「對!就是這本書,拿過來!」,雁紅小心拿至床前,老人笑著點點頭道:「放在我枕前。」,雁紅依言放下,老人用目在這本老羊皮的厚薄上,只見那首頁,龍飛蛇舞的寫著「青陽秘宗散本」,雁紅笑道:「伯伯!什麼是青陽秘宗散本呀?是不是練功夫的?」,野叟笑道:「你看伯伯這身功夫高不高?」,雁紅天真的一笑,倩然道:「高透了!我一輩子第一次見過……」,老人忽然面上一層悲色,暗忖:「可憐的姑娘,要不是這臉上的疤,這姑娘簡直就像是月裹的嫦娥,上天真太殘忍了……」,遂苦笑道:「伯伯能有這一身功夫,完全是這本青陽秘宗散本所賜……」,遂抖手掀開了這羊皮簿的首頁,雁紅見上面有用紅漆畫了一個一頭大鷹,火眼鐵翅,鋼羽下伸箕張著,真是神俊,栩栩若生。
    老人喟歎道:「此乃先師祖鐵冠老人座下仙禽,名喚金奴,先師祖仙逝時,因感眾徒無一成器,故將此書交與金鷹,令其一心照顧,覓處深藏,待發現有成才後輩,可引其往取……」
    老人遂仰天長歎一聲,憶起早年的舊事,淒然道:「這金奴自得先師祖囑附後,竟晝夜守著此書,不食不休,它雖是一有道仙禽,也經不住如此疲勞飢餓……」。
    「待我從師五年,藝成偶游先師祖舊室,於後出陡巖處發現此鷹,它早已肉化了,但骨羽依存,與其腹下發現此散本,內中有先師祖一手條,讀後始知究竟,因感這鷹如此忠心,故親繪此鷹於此散本扉頁以為後世讓是書者永懷……」。
    雁紅聽後,不勝感慨,這老人遂用手又掀一頁頁翻來,內中朱文墨圖,分人物、禽象、並有天星八卦,一時眼都看花了。
    老人合上這散本,目親雁紅道:「先師祖有話,凡研是書者,不可多習,只能習此書中三種功夫,否則定會遭到彼此生剋而致於走火入魔,數十年來我於每一功夫,都深為細心推敲,果然先師祖言之非虛,就拿我百年來浸淫的功夫,也不過實研習此書十分之三四。」
    「我那徒弟猶得之不及十分之一耳……」,遂合目默語道:「希望你能潛心一意苦修,憑你智力,當不致讓我那徒弟少許也……」,老人遂道:「今晚起你就開始由打坐行功篇開始……」,雁紅不由一怔道:「打坐我會來了呀!」,野叟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所練的只是一般坐功,旨在復勞,卻談不上是練氣行功耳!」
    「試觀行功,共分三十六層,相因節制,渾然而成,以心主形,以形攝氣,以氣運神。」
    「若失行而化之,神而明之,則又存乎其人,一經養練於至成,無量無邊,不可想像,不可思議,盤天際地,超神入化,乾坤我立,萬物我造,來去如風,長生不老心所欲為,氣與之俱神運之來,嗚呼,卻病延齡,強身健體,尤其小者焉耳。」
    雁紅聽得眉飛色舞,不由笑道:「還有這麼多好處呀!」,老人笑道:「曾聞先師祖結茅深山,宿於山野,日惟見古木森林,風雷雲雨,而虎豹豺狼,人與相處而不相犯,在食人之畜,現其人亦為木石,無從咀嚼,故不垂涎,豈道淺近略知呼吸門徑者,所能仰望於萬一哉。」遂又接道:「若備斗室,靜而無嘩,有亭台之勝,花木之栽,此石室為我選辟出穴通幽處,豈真身入仙境,而步步引人,於行功上,良有大大裨益,當天人聲寂然,只有我身,擇每日清晨起身時,正午未晚時,及晚間入寢時,三者次第行之。」
    雁紅深覺內中頗多不明處,虛心誠問道:「伯伯!不是只要早晚兩次就可以了麼?怎麼中午還要練呀?」,老人笑道:「早氣清,午氣圓,晚氣正,早中晚者,三寸之分也,上中下者,為釋典內三乘之別,吾人行功此時至妥。」
    雁紅不由深為佩服,暗忖這老人到底何如人也,只憑他老人家這一篇話,就可知此老功力之深了,聞言不由睜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老人,臉上表情是又驚又喜,老人遂又喟然道:「調息吐納之時,需五行朝天,正其心身,危然豎直,左腿抱右腿,兩手翻置膝上。眼觀鼻,鼻觀心,徐事吐納,由淺而深,此儒謂之修,釋謂之禪,道謂之定,亦即常人之謂之坐是也!」
    遂看了雁紅一眼道:「我說的這套話你可記住了?」,雁紅略閉雙目,默默背念而出,居然和老人所言不差一字,似此聰穎,真個是高人一等,即連這一世奇人的野叟尤天民,也不由驚歎的張開大口,半天才搖搖頭道:「姑娘聰慧過人,似此智力,隨我四月,前途不可限量也……」,遂笑著把這青陽秘宗散本拿起遞與雁紅道:「此書可親奉至你室內,每日三次細心參習,不懂處可來問詢,且記此書共分天地人三篇,每篇中僅可選練其一,不可貪心,否則以你目前功力,難免就要走火入魔,你要記住了!」
    雁紅捧書諾諾連聲,老人微微閉目,揮手道:「去回你屋裹去吧,我要休息了……晚上你行坐功之前,不要忘記去那靈石泉中浸上些時候,到頭髮根冒出絲絲冰氣之時,才可出來,馬上再入那大炎溫泉內,到出汗才可上來!」
    雁紅口中連聲應諾,心中不由暗忖,這功夫可真不好練,那種味可想而知,突又轉念,往昔硯哥哥練功夫時,比這不知還要苦多少,自己既蒙這曠世奇人垂青,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怎能再畏難不進,豈不辜負此老人一番厚望。
    想到此朝老人恭行一禮,轉身回室,又聞那老人在榻上慢慢語道:「起身後可拿幾上第十四罐中之脂粉塗身,可潤膚,不致使皮膚漸有所損……」
    雁紅應言,數其幾上第十四罐,為一頗大的黑瓷罐,乾脆把它抱持到自己房中。
    跟著就開始,遵老人方纔之言,在蒲團上行起了坐功,坐了半天,心煩氣燥,因其姿態與吐吸方法,都與自己往常所習大不有同,才一開始,簡直比初習者尚覺困難,坐了半天腰酸腿麻,大不是味,不由急得一身大汗,暗忖這可如何是好,老人還誇自己聰明過人,這簡直連入門都不得其門。
    不由愈想愈急,愈急愈是不能心平氣釋,不由深深痛悔了起來,偶憶及師伯紫袍僧,丹室曾有一手書橫幅,上面似書著一首口訣,往昔自己曾會背誦但卻不解其故,訣曰:
    「身面踹正頂須直。兩腿盤膝腳心出。肩前若覆手朝天。腰下收襠榖道撮。」
    如今細一思來,似頗有領悟,不由依言遵法將姿式坐正,舌抵上顎,只目下簾,吸津如轤靜調息,這樣坐了個約半時辰,果然好多了,只是仍未達到全然無我的境地,因習此功時間已過,不能再練,只好下了蒲團,因未得要旨,不由深為遺憾。
    此時差不多已到了初夜,腹中漸飢餓,不由信步出室,見老人兀自合目於榻,運氣調息,在榻邊竟有紫血一灘,不由大驚,才撲叫了聲:「伯伯……」,見老人突揚左手,微搖了搖,似叫自己不要驚叫,無妨的意思。
    雁紅見老人面色,果然較之上午,竟好得多了,心中這才放了心,當時忍著悲泣,見老人手依舊揮著,想是令自己出去玩玩,不要為自己擔心的意思。
    雁紅此時本覺肚子餓了,見狀又不便不遵,只好依照外出,才一出室冷風透體,打了個寒噤,仰視太空,覆星雜陳,明月光宇,正在對景陶醉,忽聞兩聲悶吼,雪地裹一物疾矢而至。
    細一打量,始看出竟是老人所飼之門獸黑猩子,因自己此時雙目已能夜中視物,故一看即知。
    這畜牲兩手擄有不少黃精野果,後腰繩上尚捆著兩隻雪雞,雁紅見狀大喜,見這黑猩子站定後,睜著一雙精光四射的怪目盯著自己,不聲不動,雁紅向前走了一步,笑對其道:
    「這些東西是給我吃的麼?」,這黑猩子聞言先吼了兩聲,解下身後雪雞,拋來一隻,又丟過些黃精山果,尚餘一半,卻提著欲進室內。
    雁紅喚道:「黑腥子!伯伯受傷了,你不要吵他……」,這黑猩子也不理,依然進室,過了一會,依然提著各物出來,把那些東西往上一摔,口中悶吼連聲,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不由虎視著自己。
    雁紅見狀心內一驚,心想這傢伙別是誤會了我把伯伯打傷了,那可就糟了。
    此志還末想完,但見這黑猩子,全身變成弓也似的,一雙幾乎要垂挨在地的長臂,前前拖懸著,口中低吼連聲,一直圍著自己轉來轉去。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它二足平地一劃,身子已像箭頭一樣的欺近了來,雁紅方喝一聲:「喂!聽我給你說呀……」,不想這東西,身子輕快已極,一閃已至,舉爪便抓。
    這一爪由上而下,其勢若電,雁紅初來時已知這畜牲的厲害,情知要被它這一爪撈上,那可不是玩的,心中不由也發起怒來。
    暗忖它此時如不將它制服,以後這四個月的日子,還不知怎麼過呢!想到此全身向左一幌,這黑猩子一爪撈了空,口中厲吼了一聲,兩足一踏,全身居然上竄了四五丈,兩足兩手,四隻鋼爪,一齊朝雁紅全身抓來。
    四隻爪上,每一指上都生著兩寸多長,似鋼鉤也似的指甲,看來凌厲已極。
    雁紅自服那靈石仙乳後,功夫不知覺間,也精進不少,尤其是輕身功夫最顯明,這黑猩子由上而下一撲來至,忽見雁紅全身猛打了轉,竟自無蹤,隨著這黑猩子已落身在地,身甫站定,雁紅已由側面欺進,抖右手「金叉探海」,直往這黑猩子右肋猛插而下。
    黑猩子口中又是低吼了聲,它竟不躲不閃,猛抖左爪,直奔雁紅手腕上刁來。
    雁紅猛圈右臂,雙手作迴旋狀,以「鐵琵琶」掌,雙雙向外一抖,直往這黑猩子前胸擊了過去。
    勢子真個是又疾又快,這畜牲想是也知道這一手的厲害,它可不敢硬接這一招,突見它向外一劃步,突又探爪向下抓來。
    雁紅見狀,心想著你那瘦如樹枝似的枯臂,也敢呈能,不由化掌為拳,默運他「鐵膊功」向上一挫勢子,直往這黑猩子臂上搪來,心想這一下夠你受的。
    (這種鐵膊功,俗稱鐵扁擔,初練時在屋柱上用臂輕輕擊震,須使內外用至,每日數次,入後用力漸猛,待半年後,可易樹而為之,蓋樹皮凸凹不平,粗糙異常,極易傷皮膚,可間日而行,另以藥汁塗之,方不會使皮膚粗糙,一年後捨樹就石練之,宜選光滑之石行之,功成時,振臂一揮而石碎,用以擊人,鮮有不筋斷骨摧者,一般鐵器制械遇之,一舉手間,亦能摧折無遺。)
    這黑猩子爪又空,忽見對方搪臂向自己臂上探來,不由悶吼一聲,迎臂搪來。
    二臂拉擊,砰的響了一聲,那黑猩子痛得滋牙咧嘴叫了一聲,雁紅亦覺那只右臂像火灼也似的一陣劇痛,不由啊唷的叫了一聲,痛得連眼淚也流了出來。
    雁紅這一擊之下,始知錯估了對方,想不到這畜牲那只瘦如枯枝似的骨頭,卻有如此功勁,自己幸虧沒用出全力,否則這只膀子就別想要了。
    那黑猩子平日最是驕橫,除了主人尤天民以外,他簡直就沒有怕的人,別看它那只枯如樹枝的細臂,平日就是兩棵碗口粗的樹身,吃它這瘦臂一揮,也定會中折無疑,不想今日同這少女的膀子一撞之下,竟是痛得受不了,方才傲氣不由一掃而盡。
    雁紅到底是小孩脾氣,經此一痛,不由嬌性大發,一幌身已至黑猩子身前,雙掌一錯「排山運掌」,直往這黑猩子前胸擊去。
    她自服那靈石仙液之後,功力已大增,只是她自己並不十分清楚而已。
    這排山掌勢猛勁疾,霎時間劈胸而至,黑猩子平日僅和些山獸熊猿為敵,那裹見過這種姿式,見雁紅雙掌離著自己還有丈餘遠,心想怕他何來!
    卻不知這種劈空掌力,的確厲害,尤其是以雁紅如今功力,雙掌尚離著這黑猩子尚有七八尺距離,掌勁已出呈罩形將四周先控住了,叫對方逃脫不開,然後再一登掌心,這內力就可說是完全出出去了。
    此時這黑猩子見對方雙掌尚離著自己有七八尺遠,不由不慌不忙向上一跳,始發覺頂上似有一股無形潛力壓住,使自己動彈不得,這才發覺厲害,怪叫一聲往左一閃,也是如此,右邊也是如此,不由嚇得尖吼了聲,猛向雁紅身前撲抓了去,不想前面更是別想再進分毫,就在此時見雁紅一聲嬌叱,掌心向外,才要發出,這是雙掌齊登,十成功勁,以雁紅如今功力,這一發出這黑猩子不死必傷。
    可是她突然念到,這黑猩子,到底是老人所飼,自己不可造次,想到此嬌叱了聲:「無知的東西!這次姑且饒你一次,叫你也看看姑娘的厲害……」,言道此偏首見他身旁有一株合抱粗細的古樹,不由猝收內勁,直向那株古樹身上擊了去,但聽克叉一聲巨響,頓時枝飛葉揚,雪飛石滾,這一掌竟將那大樹,由中一折為二……
    黑猩子嚇得尖叫了一聲,跳竄一旁,此時心中才知道這位姑娘好厲害,一時嚇得睜著一雙火眼怔看著雁紅,不言不動。
    但這黑猩子雖震於雁紅的威力之下,但他秉性最忠,心疑主人定是傷在雁紅之手,故此時腦中仍在盤算著另外報仇方法,喉中仍低吼著。
    雁紅此時不由面色轉和道:「小東西!你也不看清楚,伯伯是不是我所傷,你就亂打一氣,你到底有多厲害,居然還要欺侮人?」
    正在此時,但聞內室野叟喚了聲:「雁兒……進來!」雁紅答應了聲,那黑猩子聞聲也吼了一聲,雁紅面視黑猩子道:「你要不信跟我一起進去見伯伯去,看看伯伯怎麼說……」,這黑猩子此時才覺到苗面不對,一聲不哼的跟著雁紅進入石室。
    此時老人見雁紅進來,不由皺眉問道:「方纔外面什麼聲音,好像黑猩子在給誰打架是不是?」,言到此一雙光瞳轉向黑猩子,這畜牲至此始知錯怪了雁紅,被老人一看,嚇得吱吱悲叫。
    偏巧這雁紅少女心態,一點委屈受不得,被老人這一問,竟往前一跪,扒在老人身上哭了起來,老人以手摸著她那漆黑的長髮,歎道:「好孩子……別哭……告訴伯伯誰欺侮你了……」此時那黑猩子見狀,已嚇得喉中吱吱直叫,全身轉來轉去,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雁紅邊哭,邊以手後指著黑猩子道:「他欺侮我……」,但聽砰一聲響,這黑猩子竟跪下了,朝著二人連連叩首不已。
    老人鼻中哼了一聲,依舊撫摸著雁紅柔長的髮絲,那雙眸子注定著黑猩子,半天才道:
    「你瞎子愈來愈大了,早晨出去到現在才回來,要不是這位姑娘救我,此時我早就死了,你非但不知謝她,居然尚敢欺侮她,像你這種不明大埋,不盡職守的畜牲要來何用?你快給我走……」,說著以手向外面連揮道:「快走呀!免得叫我看著生氣……」,這黑猩子日夕與老人相處已有二十年之久,故老人語言手勢,它是清清楚楚,此時聞言嚇得口中呱呱怪叫,那雙火目中竟像人一樣的,倘下淚來,一面仍自叩頭不已。
    老人不聞不理,手依舊向外揮著,這黑猩子此時見求老人無效,不由轉向雁紅,叩頭如搗蒜,兩隻手指天動地,連作手式不已。
    雁紅本想借老人之力,小懲這黑猩子一下,以免日後它對自己無理,不想老人處罰如此之嚴,此時見它那份可憐樣子,更想到它所以如此,全系為主一片忠心,不由芳心大軟,看了老人一眼,臉先一紅柔聲道:「伯伯……」,老人開目微笑著,不言不語,他早已知道這姑娘要說的話,其實他何嘗不知這黑猩子衛主忠心,此舉實欲移恩雁紅,好使這黑猩子日後敬重雁紅,故此笑問道:「什麼事?」,雁紅忸妮道:「伯伯!它怪可憐的……」,老人移目黑猩子,嚇得這畜牲馬上又低下了頭,不由鼻中哼了一聲,又笑問雁紅道:「怎麼樣呢?……」,雁紅拉起老人一手道:「饒了它吧!伯伯!其實它是誤會了,以為伯伯的傷是我打的……」,那黑猩子在地豎著一雙耳,靜聽著雁紅的話,此內心那素把雁紅感激得五體投地。
    老人凌銳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那黑猩子,此時見它表情,已知它此時完全敬服雁紅,但仍故怒道:「不行!我倒不是怪它打你,你想想!今天要不是你救我進來,我不早喪命在那大石之下麼?要是這東西不亂跑出去玩,起碼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我又何致於落成眼前這種田地,這怎麼能饒它?」,言到此微向雁紅眨了兩下眼,雁紅會意。不由放下寬心,仍有意勸道:「伯伯!你老人家錯怪它了……方才它不是去玩,是去給你老人家找吃的東西去了,有雪雞,還有果子。」,黑猩子在地下連連低鳴,好似會聲雁紅所言一點不錯的意思,一雙火眼連連向雁紅拋來,口中吱吱直叫,老人這才藉著台階下來,歎了口氣道:「既然是姑娘給它說情,就饒它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