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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心切救徒 遠赴滇邊

黑夜裡傳來了一片哭聲。
    那是墨狐子秦狸的聲音,也只有他那破鑼也似的嗓子,才會發出這種聲音!
    白如雲由半昏迷中驚醒,卻見朦朧中,老道跪在自己身前!
    他哭得聲淚俱下,白如雲吃了一驚,掙扎了一下道:「老道!你來了!」
    秦狸伸出抖額的一雙手,緊緊地握在白如雲冰冷的手上,他抖顫著道:「小鬼頭……
    可苦了你了!」於是他又放聲地大哭了起來,他一面哭,一面在地上打著滾。
    那就如同是一個小兒,得不著糖餅時的神情;可是也只有白如雲才理解到,老道此時痛苦的心情。
    他大哭道:「孩子!師父這回可害死你了!」
    那種哭聲,卻是嚇人已極,白如雲在師父如此情況之下,也不禁勾起了傷懷,一時黯然欲泣。
    停了半天,他才無力地道:「老道,你哭什麼,我還沒死呢。」
    秦狸由地上爬起來,怔道:「你說什麼?」
    白如雲盯視著這位生平傳授自己絕藝的師父,一時不禁落下了兩滴淚來。
    秦狸和白如雲相處了十餘年,今天還是第一次見他落淚,他的嘴一咧,又哭了起來。
    哭了兩聲,才想到,此時可不是哭的時候,當時忙用手掌,把臉上的淚抹了兩把。
    他抽泣著道:「小鬼頭!你聽我說,現在你可不許傷心,也不要多說話!」
    他捏了一把鼻涕,接下去說道:「我老道,和你是一條命根子,你放心,我得想辦法救你……萬……萬一……要是救不了你,咱們一塊死……」
    白如雲不由抖顫了一下,正欲開口,老道卻用手把白如雲的嘴摀住了。
    他流著淚道:「你不要說話,我知道你要說的,裴大希已經告訴我了!」
    白如雲忽然張大了眼睛,老道馬上接口:道:「他也回來了!」
    白如雲吶吶道:「藥呢?」
    老道竟自咧口哭了一聲,一面搖頭道:「別提了……他沒有成功,不過……」
    他說著咬緊了牙道:「這是天罰我,我秦狸是打自己嘴巴,小鬼頭,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白如雲搖了搖頭,秦狸苦笑了笑道:「我要去雲南!」
    忽然把話打住了,心想:「我可真糊塗,怎麼能告訴他吧?」
    他知道要是告以真情,以白如雲個性,恐怕寧死也不會接受他倆的施恩!
    當時轉了一下眼珠子道:「去……雲南我一個老朋友……」
    白如雲這時,根本對一切都失去了指望,老道的話,他根本就沒注意。
    他眸子四下地流盼著,終於在一旁的椅子上,發現了裴大希。
    他驚喜地叫了聲:「老裴!」
    裴大希本在沉思著,方才一幕師徒痛哭的情景他幾乎不敢看,同時也給他帶來了無限的傷感!
    此時白如雲一喚,他才帶著痛苦的微笑慢慢走了過來,他輕輕拍了白如雲肩膀一下,苦笑道:「小白,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白如雲低下了頭,他在激烈地顫抖著,老道歎了一聲,責怪裴大希道:「現在你還怪他幹什麼?你……」
    裴大希也似自覺不該,他緊緊抱著白如雲肩頭,歎道:「孩子,你也不要難受,你一生倔強,希望你能強到底……這事情,叫老道去設法!」
    老道這時點上了燈,白如雲遂抬起了頭來,他心情已不如方才一霎那那麼沮喪了!
    而他興奮的是,他最想看到的兩個人,居然都在他眼前出現了!
    他望著兩人,唇角掛上了一絲笑容。
    老道走近了,他道:「小鬼頭,你是明白人,你現在的病情,是十分嚴重了,你要自己當心,從現在起,裴先生就在你身邊照顧你。」
    白如雲動了一下嘴皮緩緩道:「家裡呢?」
    老道歎了一聲道:「唉,南水北星早在兩個月之前就出走了,留下一個條子,說是找不著你,一輩子不回巫山。」
    白如雲怔了一下,老道苦笑了.笑道:「現在也不知下落如何?我也沒工夫找他們,又碰上了你這事……」
    他緊緊皺了一下眉又道:「家裡事,我交給關東雙啞了。」
    他說著忽然又想起一事,道:「啊!還有你判下的兩個人,我都收押了。」
    裴大希在一旁聽得模模糊糊,插嘴道:「什麼收押?你們還關押犯人?」
    老道苦笑了笑,現在他實在沒心情再去談這些,當時看了裴大希一眼,道:「這是他的主意,唉!現在沒工夫給你聊這些。」
    裴大希雖然心中莫名其妙,可是也不便再問,當時皺了一.下眉,說道:「來!老道!我們先把他慢慢弄到床上去,你也該去了!」
    老道又揖了一把鼻涕,才點了點頭。
    於是兩個人,一人抬一邊,輕輕把白如雲抬了起來,老道嘴裡嘮叨道:「輕點!輕點!我的大夫!」
    裴大希冷笑了一聲道:「我比你清楚得多,你快滾吧!」
    秦狸瞪了一下眼,別看對方是一個溫文的老書生,卻也是盛氣凌人。
    他們本是幾十年的老朋友,打打罵罵也沒什麼,老道看了他一會兒,突地由一邊椅子上,拿起了一個小包袱道:「好!我走了!」
    白如雲這時叫了聲:「師……師……父……」
    老道就像觸了電也似的,他馬上回過了身子,這種稱呼,他多久沒有聽過了。
    他走到了床前,黯然說道:「徒……兒!」
    白如雲伸出了一隻手,老道忙也伸出了手,兩隻手緊緊握在了一塊!
    半天,白如雲才微笑道:「你要早些回來!」
    老道點了點頭道:「是的!是……」
    他的眼淚一滴滴,由臉上滑了下來,馬上他又用手把淚擦乾了。
    他偏頭看了裴大希一眼,頗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瞧這孩子……這孩子……」
    可是他的臉,並不接受他的偽裝,說到後來,竟自變為哭容了。
    裴大希十分瞭解這一對奇怪師徒的感情,他內心也十分難受,可是他仍裝作笑臉道:
    「老道!你走吧!」
    墨狐子點了點頭,鬆開了白如雲的手,對白如雲點了點頭道:「你好好休養,千萬要聽裴先生的話2」
    白如雲淺笑了笑道:「你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老道紅著臉,又看了裴大希一眼道:「你看看……這孩子……」
    說著他逕自向外去了,待行到了門口,卻向裴大希招了招手!
    裴大希忙出來道:「什麼事?」
    老道正色道:「郎中,我徒兒可是交給你了,要是我回來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小心點!」
    裴大希哼了一聲道:「你去吧!只要早去早回,記住那藥,非三支不救,少了沒用!」
    老道點了點頭道:「我走了!」
    他說著這句話,雙臂一振,就如同一文箭似的,突地射空而起。
    在夜空之下,這條身影太矯捷了,翻騰之間,已失去了他的人影。
    裴大希看著沉沉的夜,感歎道:「好快的身手,看來,這孩子也許還有救。」
    說著,他轉身進屋而去,白如雲的目光,仍向門口探視著,裴大希進來了,他問道:
    「老道走了?」
    裴大希走近床前,點了點頭道:「是的,他走了……」
    白如雲帳然地歎息了一聲,道:「你這又是何苦?」
    裴大希搖了搖頭道:「什麼事都應先盡人事才聽天命,你不要太悲觀,少說話為妙!」
    他說著把燈撐過床前,仔細地往白如雲臉上看了看,只見白如雲眉心之間,已呈出顯明的黑心狀陰影,臉色青紫得十分可怕!
    他摸了摸白如雲的手,更是冷得可怕,裴大希心中吃驚不小。
    白如雲問:「怎麼樣?」
    裴大希笑道:「還好!」
    他把白如雲輕輕翻了個身兒,口中道:「來!我先給你上上針,要受點罪,你要忍著點,一會兒就好了!」
    白如雲經他這麼一翻,全身百骸,幾乎都像要散開了一般,由不住痛得一陣疾顫,出了一身虛汗,可是他卻連哼也未哼一聲。
    裴大希看在眼中,心中十分佩服,他一面打開藥箱,一面笑道:「等你這次傷好了,我們好好聚聚!」
    白如雲忍著痛道:「怎麼聚法?」
    裴大希回頭一笑道:「你不是住在巫山麼?你要是不嫌棄,老哥哥我也要搬過去。」
    白如雲大喜道:「好!好!」
    裴大希口中說著,心中卻起了一陣莫名的悲哀,因為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所說的話是否能夠兌現,因為他對眼前白如雲所受的傷,內心所抱悲觀的成份,比白如雲更甚,只是他也只能這麼說說來安慰他!
    他把置好的針,一一上了藥,按著白如雲全身穴道,全數插了下去!
    白如雲這麼一個鐵打的漢子,此時也不禁痛得呼出了聲音。
    裴大希安慰道:「你要忍受著,上上針就好了!」
    說著,他猛然駢二指,在白如雲後心「志堂穴」上一戳,白如雲一聲大吼,頓時就昏過去了。
    大吼聲中,裴大希這一支最緊要的尾針,已然全部刺下軀!
    他知道這種痛苦,是白如雲不能忍受的,所以不得不狠下心,先把他點昏了過去,才一一燃火上針。
    這種「雷火金針」,為我國極具深奧學理的一種醫術,有不可思議的功效,裴先生一生之中,以此術活人無數,施時費心力已極,稍有一針扎錯了地方,或是用藥量不當,都關係著病人的性命。醫之人,必須要全神貫注,一點也馬虎不得。
    白如雲幽幽醒轉,只見當空香煙繚繞,自己四平八穩地睡在軟榻之上。
    奇怪的是,全身竟有了些暖意,遊目四盼見裴大希正自在蒲團上打坐,只見他通體汗下如雨,連短鬚上也沾了不少,可知他累得不輕了。
    白如雲沒有叫他,這一霎時,他的心中想到了許多,他感覺到,人生是有溫暖的。
    他本是一個個性偏激的人,可是經過這將近一年以來的陶冶,他確是變多了。
    尤其是這一霎那,他真正地體會到,人生是冷暖參半的,過分享受快樂的人,也必有過分領受痛苦的時候,只有平靜的人生,才是真正合理幸福的人生!
    他腦子想著這些,心情愈發平靜了下來……
    天空落下了雨來,悉悉瑟瑟打在山林室頂上,他又想到了伍青萍。
    這女孩子優雅的姿態太美了。
    白如雲想著:「她難道真的對我沒有感情麼?」
    這問題在他來廬山以後,尚不止一次地想過。可是總是得不到確定的答覆。
    可是這一霎那想起來,卻斷定當初自己錯了。
    他想到了青萍對自己的每一句談話,每一個動作……這些難道說她對自己沒有感情麼?
    一個人在疾病之中,感情是脆弱,也是最愛深思,以往一些小的細節,在病床上,都會一一地回想一遍,仔細地檢討自己錯處、得失!
    這時的感情,是最能諒人的……
    白如雲這時非但不再恨青萍,反倒深深地責怪自己當初心太狠了。
    他歎了一口氣,把眼睛閉了起來,暗忖:「如果她能在眼前多好……」
    「我一定要在她面前,當面向她賠禮,請求她的原諒,她一定會的……」
    可是他很快地又聯想到了龍勻甫,暗付此時二人可能已結婚了……
    他想龍勻甫被自己打下山澗,雖是為哈家所救,可能也受了重傷,他對自己的仇恨,一定很深的,那麼,現在伍青萍要是嫁給他,也和我成了敵人了!
    想到此,他感覺到內心一陣戰慄,同時他似乎覺得,當初對龍勻甫不該下手太重。
    俗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樹立一個如龍勻甫如此一個敵人,對於自己是很不利的!
    可是,他轉念一想:「如果我當時手下留情,只怕我早也就死在他的手中!這又如何能怪我呢?」
    他反覆地在腦中思索著這些問題,不知不覺東方已透出了曙光。
    裴大希坐功居然也有了成就,一直到近午時,才醒了過來,他走到床前,仔細看了看白如雲的臉色,依然是白中透青,那雷火金針,除了為他帶來暫時的溫暖,似乎沒有什麼功效。
    他不由皺了一下眉,為了能拖延這孩子一命,他不得不搜索枯腸,想到了兩種藥,即由壁邊拿起了一個小藥鋤,向白如雲笑道:「我到後山找兩種藥,你好好休息!」
    白如雲茫然點了點頭,看著裴大希顧長的身子出去了,他又把自己帶入了惱人的痛苦的深淵之中。
    上天要處罰一個人,最大的判刑,是要他有感情,這是真的!朋友們!你相信麼?
    墨狐子秦狸關心愛徒過甚,一路上急如星火,登車乘船,不一日已來至長江一處大岸——九江。
    這地方的確是熱鬧萬分,酒店林立,處處都飄著杏黃色的酒旗,各式各樣的雜耍玩藝兒,把幾條街擠得滿滿的I
    適逢炎夏,雖是熱不可耐,可是這地方面臨江口,倒有習習涼風。
    老道牽著一匹白鼻黑馬,這是他在途中以五兩紋銀買來代步的,他在九江市面牽行著,實在因為日來的疾行,竟顧不得吃飯,此時路過九江;見到了酒旗,不禁感覺到飢腸轆轆,遂決心在這地方用晚餐,順便喝他兩盅!
    他把馬拴在一棵老楊樹上,過來一個夥計笑道:「道爺!我給您老牽馬!」
    老道一擺手道:「不用!我馬上就走!你是幹什麼呢?」
    這夥計一怔道:「我?」
    老道點了點,這夥計露出了黃牙,一笑道:「小的是酒保,道爺真是尋開心呢!」
    他說著向一處用竹子搭成的小樓一指道:「九江萬里春是有名的,道爺過去一嘗就知!」
    老道見到這竹樓就在眼前,就邁大步向著樓內行去,那夥計在後面緊跟著,一直跟進到了門口這才大叫了一聲:「客來!」
    只把頭一探,遂又轉身跑出,繼續又去拉別的客人去了!
    墨狐子秦狸,見裡面亂哄哄的,酒氣肉香,混成一片,他猛吸了兩下,一面口中大叫道:「快來人,我吃了還要趕路呢!」
    幾個夥計招呼這個,張羅那個,竟是忙得不可開交,老道叫了半天,只聞答應聲,卻是沒有人過來,他不由搬了一張椅子,口中道:「道爺自己來了!」
    說著走到酒櫃前,見兩個赤著上身的小子,正在一角斟著酒。
    墨狐子見一邊,有七八罐「老茅台」,遂順手拿了兩罐,他這一自己拿,才跑過來一個酒保大叫道:「喂!喂!怎麼自己動手了?」
    老道一挑濃眉,正想大罵,忽然心念道:「我現在可沒有工夫惹事了,還要趕路呢。」
    想著咧牙一笑道:「你們不動,我再不動,那可委屈了道爺的肚子!」
    一時逗笑了不少人,那夥計笑著把酒送到桌上,低頭看著道:「你一個人吃這麼多?」
    老道笑了笑說道:「你別管了,快給弄一隻棒棒雞,四個臭糟蛋,再來五個饅頭就沒有你的事了。」
    夥計一面答應著,心想:「當然沒我的事了,再就是吃的事了。」
    想著含笑而去,墨狐子秦狸,等不及他拿碗來,先就弄開了一小罐,口對口先來了一大口,吧嗒了兩下嘴,叫了聲:「好酒!」
    這時酒保才把酒杯筷子送上,隨著眼笑道:「道爺今晚不走了吧?小店……」
    方說到此,秦狸已大叫道:「走!走!我馬上就定,你們還有熱燒餅沒有?」
    夥計一怔道:「有!有!」
    秦狸把隨身一個革囊口張開,笑道:「給我裝上二十個,都夾上肉!快!」
    這夥計一摸頭,心說:「這傢伙真是一個霹雷火!」
    想著,張羅著把燒餅一一包好,送過來時,老道又遞上了一個水袋,齜牙道:「勞駕,給弄一袋子水!」
    夥計一怔道:「是牲口吃?」
    老道翻了一下眼道:「是你爺爺吃,知道了吧!」
    夥計碰了一鼻子灰,掉頭就走,心裡氣可大了,灌上水後,卻在屋角里轉了個彎再來,卻在抹著鼻涕,心想:「我叫你罵人,給你加點佐料。」
    墨狐子秦狸接過了水,扔下一塊銀子道:「有多沒有少!」
    說著踏步出去了,誰知道這一會工夫,方才自己拴馬的地方,已圍了一大圈子人,裡外三層,熙熙攘攘,鑼鼓聲響成了一片。
    秦狸不由心中一怔,心想:「我的馬呢?」
    正在左右尋找,卻見原先那個夥計由人縫擠過來說:「你的老馬,我給牽到槽上了,這裡來了賣藝的了,玩藝還真不錯!」
    老道揮手道:「快去給我牽來,誰有工夫看這個!」
    夥計轉身而去,只這一會兒,已是人山人海,老道行道江湖數十年,這一行的見聞可太多了,可是還真沒有見過,有這麼多人捧場的,心中不由奇怪。
    他本是站在外面,此時被後面的人一湧,反倒擠進去了!
    這會兒裡面鑼鼓聲可響得震耳欲聾,四周觀眾更是嘻笑著一團,紛紛道:「小鬼有一套!」
    老道一回頭,正有一人扭臉道:「聽說是找人的,那個稍矮一點的還有一點結巴!」
    墨狐子秦狸聽了也沒有注意,一分兩臂道:「借光!借光!別擠碎了我的燒餅!」
    他這麼一分,兩邊人立刻讓開了一道溝,老道自言自語:「不怕你們不讓!噎!對不起!對不起!」
    這時鑼鼓聲忽止,一人脆聲,還是秦腔高嚷道:「來至貴寶地!」
    匡!匡!匡!三聲鑼鼓聲。
    「不是為別的!」
    老道心中一楞,暗想,這聲音怎樣這麼熟悉?當時還不容轉身,卻聽見另一人啞著嗓子,也學樣叫道:「來……至貴寶地……」
    又是三聲鑼響,這人又接道:「不是為別的……」
    老道不由大吃一驚,猛轉過身來,用力擠了進去,立刻他張大了嘴,心說:「原來是這兩個小鬼,怎麼會來這裡賣起藝來了!」
    原來場上賣藝人,正是北星、南水二人,他二人每人都穿著一件新青布短衣褲,看來還是新制的。
    場子裡擺著一個兵器架子,上面有刀槍劍朝,二人每人一個小鑼,正由不同方向轉著。
    老道氣得翻了一下眼,往邊上一站,心裡暗付:「我倒要看看你們搗什麼鬼?娘拉個蛋1真作怪!」
    這時場子上爆出了如雷的笑聲,原來二人各自翻著觔斗十分巧快,身形一定,鑼鼓又是三聲,南水接道:「只為找師父!」
    北星結巴學了一句,配著鑼聲,南水才又道:「流浪到此地!」
    北星立刻做了一個拭目的姿態,結巴道:「流浪到……到此地!」
    這時四下又是一陣叫好,老道心裡一酸道:「原來他們兩個為了找小鬼頭,竟淪落到如此地步,也實在是難得!」
    想著卻把身子又走近了一些,就聽耳邊有人說:「可憐!這兩個小孩在九江賣三天藝了,天天都嚷著找師父,也不知道他師父是誰?他真狠心,把孩子弄成這樣!」
    老道心中一動,看了看說話的是個胖子,這胖子一邊說著話,一邊由褲袋裡掏錢,向外撤了一把,一面回顧他人,露出一副趾高氣揚的姿態。
    墨狐子本想立刻把二小叫著,此時不知怎麼,反倒沒有動!
    二小在場上又走了一圈,呼地把鑼向地上一丟,卻由架上順手操了一個胡琴。
    老道心中一動,付道:「喲!他們會的還真不少呢!」
    一念末完,北星已拉了起來,只見南水向四下抱了一下拳道:「在下南水,和我師弟北星,來至貴寶地,只為尋找師父,一時盤纏用盡,只好賣藝為生!」
    他說著瞧了四週一眼,老道見二小眸子深陷,短短兩月來,想不到二小竟自瘦成了這樣,心中不禁又是一陣心酸,卻聽南水繼續道:「我兄弟身上雖有些功夫,可是不瞞您說:這幾天已經抖露得差不多了!」
    他說著繞了另一種腔,道:「有人說了,說賣藝的,你們就這麼點能耐,還能吃江湖飯麼?」
    北星忽地停下胡琴,怔道,「什麼……南水!你說什麼?」
    南水正在賣弄口才,不想北星憨直至此,當時看了他一眼沒有理他,四下立刻引起一陣笑聲,有那不知道的,還以為北星有意做作,紛紛道:「有意思!有意思!」
    南水顯得有些不自然,把青衣袖向上捲了卷,又接道:「不是別的!我兄弟實在不是這塊料子,有的功夫怕給師父丟臉,雖然會,也不敢使出來,好在各位大爺來此是取個笑……」
    北星本是低頭細細扭著絲絃,此時愈聽愈迷糊,低聲嘟囔道:「南水……說什麼啊?
    唱呀!」
    四下又是一陣笑聲,老道也不禁瞇縫著眼笑了,心想:「北星那小子,還是那個老樣!」
    南水回頭狠狠地瞪了北星一眼,小聲道:「你別說話!傻蛋!」
    北星氣得晃了一下肩膀,結巴道:「我不說……你說!」
    南水氣得跺了一下腳,賭氣轉過了身子,這時四下掌聲如雷,還有叫倒好的。
    南水望著四下苦笑了一下道:「我兄弟是個老實人,大家別笑他……」
    說著,一抱拳道:「各位多多捧場,有錢幫個錢場,沒錢的也別走,幫個人場,咳,等傻小子把絲絃拉上,在下就侍候各位一段《臭老道》!」
    墨狐子秦狸不由一楞,心想:「臭老道?這是罵我不是?」
    四下紛紛叫著「臭老道!」「臭老道!好!」……秦狸只氣得頭昏眼花,心說:
    「好呀1你們兩個小東西,居然把我編成歌來罵了,好好!這我倒要聽聽!」
    正想之間,只覺身後有人在扯自己衣裳,回頭一看見是那店伙,他齜牙笑道:「啊呀,我的道爺,叫我好找,你不是要趕路麼?怎麼看開了!」
    老道哼了一聲道:「你給我拴回去,我一會兒就來。」
    這傢伙看了場上一眼,這時正是南水仰天用茶潤著嗓子,咕咕嚕嚕的,往地上一噴,北星卻遞了一塊毛巾,南水一面擦著,口中尚道:「用嗓子跟用力不同,要說這一段《臭老道》還真費勁,詞兒是我兄弟編的!」
    說著回頭用手指了北星一下,北星紅著臉彎了一下腰,結巴道:「曲子是他……是他!」
    老道看在眼中,恨得直咬牙,回頭狠狠地瞪了那夥計一眼道:「你還不走等什麼?」
    這傢伙縮脖子嘻嘻一笑道:「我也聽聽!」
    墨狐子秦狸本就一肚子火,這時氣得照著這個夥計屁股狠狠端了一腳道:「你給我出去吧!聽個屁呀!」
    這一腳,把這夥計端得一陣子啊喲,口中叫道:「唉喲!這老道怎打人哪!」
    旁邊有人接笑道:「所以是『臭老道』嘛!夥計!你出去吧!小心挨打!」大家一起笑了。
    那夥計也倒霉,只氣得跑到外面,用鞭子狠命抽馬,算是報了仇了。
    墨狐子忍著心中氣,又回到場中,卻見二小算是交待完了。
    北星這時把弦子拉得怪響的,不時還繞上幾個花腔,拉了一個過門,才見南水咧口唱道:
    「臭老道!臭老道!
    個子瘦來樣子老!
    黑臉蛋,像地皮,臭道袍,不離腰,
    只要一開口,
    不是『他媽』就『他娘』!
    我們受不了,誰也受不了!
    唉喲喲!
    誰也受不了……」
    二小插花也似的,在場子裡交插著,這第一段唱完了,得了一個滿堂彩,墨狐子秦狸氣得咬牙切齒,心想:「娘的,你們不是受不了麼?以後還有你們受的!」
    氣惱之間,第二段又開始,仍是北星操琴,南水在翻了一溜花觔斗之後,又開始唱道:
    「臭老道,臭老道!
    兔子耳朵王八腰,
    小眼睛,如綠豆,臭頭皮,隨處飄,
    他不洗勝不刷牙,
    我們受不了!
    唉喲喲!
    誰也受不了!」
    立刻又是一陣如雷掌聲,老道在一旁抱著雙臂,只氣得連連冷笑不已。
    跟著第三段又開始了!接著唱的是:
    「臭老道,臭老道!
    何必如此臭追遙?
    大家都是一家人!
    不該專欺咱二小!
    師父一出門,你就成老大,
    又打人,又罵人!
    不像話,不像話!筒直不像話!
    我們受不了,誰也受不了!
    唉喲喲!
    誰也受不了!……」
    唱完這一段,四下掌聲笑聲亂成一氣,二小雙雙向四面抱拳答謝!
    墨狐子秦狸又向前湊了一步,這時南水彎腰道:「還有。段新詞,我兄弟還沒編好,等他編好了再唱!」
    他說著話,向四下看了一圈,正巧和秦狸的目光對了個正著,不由嚇得一愕!
    老道齜牙一笑道:「好啊!」
    南水馬上轉過了身,一拉北星道:「不得了啦,老道來了,快走!」
    北星聞言更是吃了一驚,驚慌失措道:「哪……裡?老道……」
    南水回頭指了一下,猛然回身就跑,北星也看見了,嚇得把胡琴往地上一丟,倏地縱身就起,頓時場上大亂,南水見北星居然一走,連輕功也施出來了,一時情急也顧不了許多,跟著也縱身而起。
    墨狐子秦狸大吼了一聲道:「我看你們兩個畜牲往哪裡跑?」
    說著袍袖一揮,身形也自騰起,跟著二小身後,一路穿房越脊,差不多跑了百數十丈,已跟在了二小身後不遠!
    北星、南水想是自知跑不了,這時雙雙轉過了身來,老道撲勢太急,二小這一轉身,差一點撞了一個滿懷,不由馬上把身形定住了。
    只見南水、北星氣喘如牛,呆呆看著自己,墨狐子秦狸本想一抓著他二人,不說二話先暴打他們一頓再說,此時見了面,反而打不出手了。
    當時望著二小氣得連聲冷笑道:「你們跑呀!怎麼不跑了?」
    南水喘道:「你要追!」
    北星也是一面喘,一面接口道:「是的……你……要追!」
    老道大吼一聲:「媽的……」
    他忽然想到了二小編的歌,不由突地把話忍住了,氣呼呼地說道:「我當然得追!」
    南水低下了頭,小聲道:「又……罵人了!」
    秦狸「呼啦!」一聲跺碎了一片瓦,大罵道:「我就是要罵人怎麼樣?他娘的!他媽的!怎麼樣?我還能叫你們兩個小王八蛋管著我?他奶奶的簡直是氣死人了!」
    二小知道這是秦狸在最暴怒的時候,可是惹他不得,弄翻了,可是不能想像的糟!
    一時只有忍氣吞聲地低著頭,老道又咆哮了一陣子,這時卻由下面傳出聲音道:
    「房上是那位大爺?怎麼上了房子?……請積點德,別把我們屋頂踩塌了!」
    一老道看了一下足下,聲音放輕道:「走!我們找個地方去談談,簡直太不像話了!」
    他說著一手拉一個,這時房下卻也傳出了大聲的喝叫聲音道:「太不像話了,你們想拆房子是不是?」
    二小對看了一眼,不由噗嗤一笑,老道氣得又是一腳,嘩啦啦踩碎了一大片,跟著身形一起,已把二小帶著縱了出去!
    三人隱隱聞得房下怪叫喧天,房主大聲的喝叱之聲,只是三人已走遠了!
    老道一邊接著一人,兔起鶻落地一陣疾馳,已來至一處僻靜的荒郊,這才把二小放下,他指著一邊的石塊,氣憤憤地道:「你們兩個坐下!」
    二小互看了一下,各自落坐。
    老道氣得長長吐出一口氣道:「你們在家罵我,就是打我,我也不會生氣,因為是自己人嘛,一切都馬馬虎虎算了,我能裝看不見就看不見……」
    他用手按在胸口上,又一連喘了好幾口氣,又吐了一口痰才道:「真太不像話了!」
    二小知道主題來了,一個個喋若寒蟬,老道突然一掌拍碎一整塊石頭,大叫道:
    「罵就罵吧!怎麼能編成歌來罵?這簡直是太不像話了……唉喲……你們真要氣死我!」
    二小有點驚慌失措,因為很少見過他還有這種表情,一個個睜大了眼睛!
    墨孤子以雷霆萬鈞之勢,目視這兩隻小麻雀,他似乎也覺得太過分了!
    當時把聲音又減小了一點,皺著眉毛道:「你們想想看吧!」
    又停了一下道:「我見的小孩多了,我從沒見過你們這麼皮的!哼!哪是皮?這簡直是下流,沒有教養!」
    二小又對看了一眼,這是他們第三次對看,也許他們認為以無言抗有言,才是有力的反駁!
    秦狸愈想愈氣,忍不住又大吼道:「這是誰的主意?」
    南水吃吃道:「什麼……主意?」
    秦狸大罵了聲:「王八蛋!你娘的鬼主意?什麼主意?我是問編歌的主意!」
    南水被罵得臉色極為難看,乾脆把頭一扭,給他來一個不理!
    北星同情心較重,凡是罵南水,就等於罵他一樣,當時也把頭轉向一邊去了!
    老道猛然一個箭步,到了二小身前,一掄雙腕,把二小給舉了起來,往天上一舉,叱道:「我摔死你們兩個小雜種!」
    二小不禁嚇得尖叫了起來,老道哪敢真摔?聞聲不由厲叱道:「我問是誰的主意,他媽的!你們真會作怪,一個編詞一個編曲子,你們還真有能耐,乾脆進翰林院當編修好了!」
    二小只在頭上哀聲討饒,北星吶吶道:「大……大家的主意。」
    甫水也附和道:「對!對!大家的主意。」
    老道氣得啐了一口罵道:「就他媽兩個人,還大家,大他娘的鳥!」
    要在平日,二小聽到這種罵人的粗語,定是要還以顏色,可是此時老道還掌握著生殺大權,聽了這話,雖是怒在心裡,卻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老道發了半天脾氣,氣也出得差不多,把二小往地上重重地一放,冷笑道:「我讓你們氣死了,可真划不來!」
    二小見老道氣得差不多,他們以素日的觀察,對老道的看法是生氣的初步是「沉默」,進一步是「咆哮」,再至頂點,就是「打人」或「殺人」了;可是氣消時,「冷笑」是前奏!再就是「嘻笑」的了。
    所以老道此時這一冷笑,二小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不由又對看了一眼!
    南水最識時務,首先皺眉道:「師爺,何必呢?我們也沒有怎麼呀,只是唱著玩玩的。」
    北星搓著手,點頭道:「是……是唱著玩玩的!」
    老道一挑濃眉,遂又冷笑了一聲,低低自念道:「哼!玩玩的……這可真是好玩!」
    當時凝目看著二人,見二人一副畏縮的樣子,四條小胳臂又黑又瘦,想不到兩個月的江湖生活就把一對粉裝玉琢的孩子折騰成這樣!這不禁又加深了老道厭棄江湖的念頭!
    當時憤怒為同情取代,不禁氣又消了一層,用手一指二小道:「你們看看你們的樣子,還像人不像,變成什麼德性了?」
    二人各自互看了一眼,老道這一句話,倒給二人帶來了傷感,一時只覺鼻子酸酸的,眼睛濕濕的,都不禁舉起小手,揉著眼睛來了!
    老道氣全消了,嘻嘻一笑道:「得了!沒打你們算是好了,你們居然還哭?不叫你們出來,你們偷跑,現在可嘗到了滋味了吧!是不是?」
    這一勸可更糟了,二小竟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老道先是一個勁地皺眉,後來是又搓手又頓足急得直咧口道:「喂!喂!別哭好不好?」
    南水停止了哭聲道:「老道爺,師父呢?」
    北星也問道:「師……父呢?」
    北星不提則已,這麼一提起師父二字,墨狐子秦狸頓時怔了一下,驚叫了聲:「哎呀!不得了啦!」
    他猛然往起一站,回頭就走,二小見此形狀,不由吃了一驚,嚇得也不哭了,各自跑上去,南水大叫道:「老道爺,別走呀!到底什麼事呀?師父呢?」
    老道聞言回過身來,怔了一下才道:「我只顧給你們兩個說話,竟忘了小鬼頭的命了,他……他……」
    說著竟哭了起來,工小嚇得頓時怔住了,隔了一會兒才問道:「怎麼了?老道爺你快說吧!」
    老道匆匆由身上取出了一整封銀子,約有百兩以上,往二小面前一丟道:「這銀子給你們,可別再賣藝了,快回去吧!」
    二小此時卻不拾銀子,一起撲了過來,各人扯著老道一隻袖子,北星結巴道:「師父……師父呢?」
    老道這才歎了口氣道:「也罷,我就告訴你們吧,你師父現在走火入魔,命在旦夕,我去求藥,還不知成不成功?你二人乾脆拿了銀子,到廬山『游劍峰』去找他吧!」
    二小一聽,各自大哭了起來,當時二話不說,把地上銀子一撿,飛跑而去!
    老道抹了臉上的淚,張望著二小的後影,低低念了聲:「可憐的小東西!」
    當時大袖一揮,騰身而走,已是失去了他的蹤跡。
    點蒼山下,墨狐子左右徘徊!
    他仰視著高聳入雲的山脊,心中不禁為難十分,暗忖道:「我已當面羞辱了木蘇,此番怎有顏面再去求藥?這不等於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麼?這可如何是好?」
    他兩隻手互相扭著,發出一陣陣咯咯骨響之聲,前思後想,終不得一良策。
    最後他跺了一腳道:「管他的,我就做一次賊,偷他個舅子一下!」
    想著又勉強在樹下睡了個覺,候到天色漸漸晚了,這才把寬大的道袍,向腰裡掖了掖,自從那管「紫金旗」贈給愛徒之後,他就不曾用過兵刃,而他一雙鐵掌,亦足以嘯傲武林。
    此時,一切歸置妥當後,展出絕頂輕功,起落縱躍,如電閃星馳一般,一盞茶時間之後,他已登臨到了點蒼之峰!
    一時只覺天風冷冷,吹得他衣襟飄搖不定,山峰上有點點燈火,就像秋江夜泊的楓林漁火也似的,一點一點時明又暗。
    老道左右顧視了一番,選定一處,身形倏起倏落地撲奔了過去。
    這是一片極大的莊院,方圓綿延了半個山,四周的圍牆高有三丈,上面都繞生著刺籐!
    大門口,松枝油煙火把,裊裊上冒著黑煙,兩扇石門緊緊關閉著,老道看了看,心忖:「這氣派倒也較我們不弱!」
    想著一晃身形,已到了大門口,見無一人,側耳聽了聽莊內也是靜悄俏的,他不由放大了膽,只一長身,已把雙手攀在了高高圍牆之上,再向裡面一翻,已如同一片枯葉也似地,輕輕飄到了裡面。
    當他身形方定,卻見裡牆邊上,拴著三四條同樣粗細的網狀銀絲,上面吊著串串銀鈴。
    墨狐子不由冷笑了聲,忖道:「三百老人此舉實在是多餘,這種小聰明只能害那些無知之人,對於技高之人,卻是無可奈何!」
    想著遂回轉身來,見莊內老樹如林,冬青樹剪修得整整齊齊,樹陰裡道路縱橫,倒也佈置得幽雅,他不由看了看想道:「不知那三百老人藏丹之處是在什麼地方?我且去找它一找!」
    他可稱得是「藝高膽大」,想做就做,當時兔起鶻落地又翻過了幾處院落。
    隱隱見眼前一處建築精緻的翠樓,樓內燈光閃爍,耀眼生輝!
    墨狐子身形方在顧盼之間,只聞身後冷笑了一聲道:「什麼人大膽!還不報號來?」
    墨狐子不由吃了一驚,驀地回頭一看,卻見一個六旬左右的老人,身軀瘦矮,一身短衣褲,足踏芒鞋,正自虎視耽耽地看著自己。
    秦狸不由心中一動,暗忖:「這人功夫不弱,躡隨我身後,我竟是沒有察覺,看來這地方,倒是能人不少了!」
    想著唯恐驚動了他人,不由微微一笑道:「你不要緊張,我和老木他們是老朋友!」
    這人上前一步,仔細又看看秦狸,含怒道:「原來是個道人,你不要胡說八道,既是朋友,何故偷偷摸摸,你不知道,此時是五老煉丹緊要關頭麼?」
    墨狐子心中暗喜,當時輕輕道:「來,老爺子,我們這邊談談!」
    他說著身形一晃,已飄出五丈以外,落向了一處草坪,這老人似乎一驚。
    當時模模糊糊也跟著縱了過來,皺眉道:「道人的身手不弱啊!你到底是幹什麼呢?」
    老道噗嗤一笑道:「朋友,你連我都不認識麼?你這個老江湖可是愈干愈回去了!」
    這小老頭怔了一下,似不悅道:「老夫金翅子蘇元九,想道人也有個耳聞吧!此番為三百老人禮聘來此護丹,朋友,你要不把真實來意告之,可怪不得老夫我無禮了!」
    墨狐子一聽這人報名,倒吃了一驚,知道江湖上有這麼一個人物。
    此人綽號金翅子,還有個拜弟人稱銀翅子車飛,在川西川北頗有個萬兒,外號人稱為「金銀雙翅」,自己雖久仰他兄弟大名,今天倒是第一次見過,想不到三百老人,居然把他們給請來了。
    當時暗忖:「既有金翅子,想必銀翅子也在,要等二人合在一塊,那可就有些麻煩了!」
    想著微微一笑道:「原來是蘇兄,貧道久仰了!」
    蘇元九哼道:「道人,你來此何為?請快快說來,如果是有急事求見木大俠,在下就為你通稟一聲!」
    墨狐子嘻嘻一笑,道:「那倒是不必了。」
    他說著左右看了一眼,心中十分焦急,金翅子蘇元九見狀頓起疑竇,不由冷笑道:
    「如此恕我無禮了!」
    這傢伙倒是說怎麼就怎麼,身形向前一躥,已來到了墨狐子身前,一伸手就是武林中驚人的「分筋錯骨手」,直向墨狐子雙肋插來。
    秦狸正想先下手為強,把他給整治了,卻不料對方竟是和自己打著同一個算盤,這一來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當時淺笑了一聲道:「來得好!」
    猛然把身形向外一轉,用「滾刺輪」的身法,把身子火速挪開,蘇元九雙掌遞空!
    可是金翅子實非弱者,雙掌一遞空,身形淬轉,當空一錯掌,口中也叱了一聲:
    「朋友你出去吧!」
    這一次卻是用「翻雲掌」,交互著把雙腕逐出,一掌握拳,一掌卻是以「散掌」直向墨狐子後心擊去,內力可是用得十足。
    墨狐子冷笑了聲,大袖向兩邊一揮,如同穿雲野鶴也似的驀然騰空而起。
    身形向下一場,游掌進身,已襲住了金翅子蘇元九身後,冷斥道:「朋友!你還差點兒!」
    他猛然向外一振腿子,以袖緣直向蘇元九後樁上掃了去!
    這種內家功夫,果然與眾不同,直把蘇元九掃出了五六步。
    還算他功力深厚,雙腿上練過十年跑樁的功夫,要不然,只這一袖不怕這老兒不馬上就落得雙腿齊折,就如此蘇元九勉強站定,一時臉都痛青了。
    他反臂現掌冷笑了聲:「道人好功夫,請報個萬兒吧!」
    墨狐子見自己浸淫數十年的「流雲飛袖」功夫,一揮之下,居然沒有把他打趴下,心中也不由一驚,此時聞聲噗嗤地一笑道:「金翅子,我看你是白活了!」
    他說著一靠步,又已來到了蘇元九身前,虛一晃手,金翅子是驚弓之鳥,見狀忙向外一側身,可是老道的「護手功夫」已登峰造極。
    這一勢本是虛幌子,主要在於掩飾下面招式,蘇元九這一側身,正中秦狸下懷,只見他當空一揮長袖,兩側一進步,右手後甩,用「孔雀剔羽」的招式,內含「乾元問心」
    掌力,實實地攻出了一掌。
    蘇元九才一閃身,已知失策。
    老道這一掌,來勢還真猛,要想閃躲,可來不及了。
    可是金翅子哪肯就此甘心?
    當時猛地一擰右腿,全身左旋,雙掌合十,霍地向外猛力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