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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玉石俱毀

冷紅溪大吃了一驚,右手在他脈上探了探,不由面色一白,簡秋毗目道:「怎樣了?」
    冷紅溪抬起管青衣手中劍,立起來,猛地轉過身子,目視著火嫗劉海剎,冷冷笑道:
    「老婆婆,你下手太狠了,管前輩又與你有何仇恨,你竟然要取他性命?」
    這時那火嫗劉海剎,也似受了點傷,只見她背靠著石壁,呼呼有聲的喘個不住。
    這婆子真是醜到了極點,一雙火紅的眼睛,在冷紅溪身上轉著,桀桀笑道:「小子,你是什麼人?管青衣又是你什麼人?」
    冷紅溪這時怒到了極點,挺身而上,一劍刺過去,劉海剎掌中離火劍一撥,嗆一聲,二人身形都禁不住晃了一下。
    劉海剎桀桀笑道:「小子,管老頭都不行,你還要來送死不成?」
    她說著目光一掃左右,只見眼前這一干少年男女,莫不是手持兵刃,一步步向自己面前逼近過來。
    劉海剎猛地跳起來,發出了鬼啼似的一聲怪笑,用手中離火劍一指各人道:「孩子們,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簡秋一聲怒吼,會同簡春濃,一左一右猛然撲了上去,兩口劍一左一右,直向著劉海剎兩肋下插去。
    可是這婆子一身功力,實在是已登峰造極!
    雙劍來到,只見她掌中劍左右一揮,叮噹兩聲,已把來犯的兩口長劍蕩了開去。
    非但如此,簡氏兄妹竟然為她這寶劍一蕩之力,雙雙被震退出,差一點摔倒在地。
    冷紅溪見狀,生怕他兄妹吃虧,大吼了一聲道:「恩兄,你們先退下來!」
    說罷點足而前,卻見那劉海剎一聲怪笑道:「住手吧,小子!你也不行!」
    她說時連聲笑著,一身紅皮,連連顫抖著,可怕極了。
    但見她搖動著手上那口離火劍,怪聲又道:「你們都聽著,我老婆子是居心仁厚,不願意隨便殺人,我已殺了那個老的,可不願再殺你們這群小的了,你們趁早走吧!」
    簡秋怒聲叱道:「少囉嗦,我師父與你有何仇恨?說!」
    劉海剎一雙紅豆似的眸子,向簡秋看著,點頭笑道:「好!我就告訴你吧,一來是他命該如此,二來是我與人有約在先,我殺他實在是不得已的事!」
    簡秋冷冷笑道:「今日除非你把我們全殺了,否則你休想踏出白牛堡一步!」
    劉海剎呆了一呆,桀桀笑道:「小伙子,你們可別這麼做,我老婆子是不能再隨便殺人了!算了,死一個糟老頭子又算得什麼!讓我走吧!」
    冷紅溪在一邊注視著她,他心知此姥一身功力了得,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趁她說話不注意時,身子猛地拔起來,向下一落,已到了她的背後,掌中劍一劍劈了出去。
    劉海剎霍地轉過身來,對冷紅溪這個年輕人,這老婆婆卻是一點不敢輕視,見狀驚叫了一聲,掌中離火劍向前一抖,雙劍再次交鋒,又發出了「嗆」的一聲大響。
    可是冷紅溪身子陡然向下一縮,如同是一隻猴子似的,陡又向上一騰,就空一滾,又到了劉海剎背後,掌中劍平削而出。
    劉海剎倒是真沒有料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會有如此功力,不由大吃了一驚!
    冷紅溪這種招式,看似無奇,卻是從地澗內那雪猴身上領會得的奇招,是以連火嫗劉海剎也感到奇怪,而認為從來未曾見過。
    劉海剎忽地叫道。「咦!這是什麼招式?」
    說時,她身子猛地翻起來,落在了一根石筍尖上,可是冷紅溪這種「雪猴」招法與身法,施展開來,已不容許她再脫出左右。
    劉海剎身子方一撲上石筍,冷紅溪已跟蹤而至,掌中劍第二次遞出去,卻是由下而上翻出去的!
    這一劍,更使得劉海剎吃了一驚,她身子猛地一閃,大聲叫道:「小子!這不是人使的招式,是誰傳授你的?」
    冷紅溪施展雪猴身法,一連兩手,居然都為對方逃開,心中也不由吃驚十分!
    劉海剎這時啞聲笑道:「小子,你不要逼迫我老婆子出手,我們沒有什麼深仇!」
    冷紅溪正要第三次騰身追去的當兒,忽聽得一旁的簡春濃一聲驚叫道:「不好,吳天化跑了!」
    眾人都不由一驚,趕忙望去,果然看見那風火道人吳天化,身子倏起倏落的,直向出口方向奔去。
    火摳劉海剎見狀,陡然大叫道:「好呀臭牛鼻子,你想走呀,那可不行!」
    她說著竟然捨棄了冷紅溪,身子猛的撲了出去,風火道人吳天化,本想乘眾人紛亂時逃走,卻沒有想到被簡春濃看到,敗露了形跡。
    這時他回頭看了一眼,高聲笑道:「劉海剎,我們有言在先,怎麼,你還不許我走麼?你快快為我阻他們一陣!」
    劉海剎怪聲笑道:「牛鼻子,我已為你殺了一個人,還嫌不夠麼,要走也行,你得把元陽三寶給我留下來!」
    話聲中,身子倏起倏落,直向吳天化身後撲去,吳天化足下更是加速前奔。
    二人一追一跑,霎時之間,已出去了數十丈以外,冷紅溪等自是也都不捨,一齊追趕,簡秋匆忙間背起了管青衣的屍身也隨後追去!
    風火道人見此情形,真是又驚又怒,他努力的撲到了入口洞前,劉海剎已如同疾風似的襲了上來,吳天化足下踏動機紐之時,劉海剎身形正好落下,只聽見「轟隆」一聲大響,石門一翻,同時把兩個人翻了出去。
    風火道人身子匆匆站定,劉海剎已撲到面前,怪笑道:「牛鼻子,快把元陽三寶獻出來,我才放你逃去!」
    吳天化怒叱道:「好個無理的妖婦,竟然言出無信,我沒有向你要回離火劍已是好的了,你居然還有臉向我要其他東西,真是無恥極了!」
    說話時,但聞石壁又是轟隆一聲大響,冷紅溪等也翻了出來。
    吳天化見狀大驚,轉身就跑!
    他才跑出幾步,卻為劉海剎自身後撲過來,一把抱在了腰上,桀桀笑道:「牛鼻子,把東西獻上,這些人交給我了!」
    吳天化吼了一聲,扭過身來,一掌向劉海剎面上打去,可是劉海剎卻怪笑一聲,身子向下一翻,二人頓時在地上滾作了一團。
    這時冷紅溪等一干人也都來到了近前,見狀都不由為之一怔!
    因為像這樣的打法,他們是從沒見過,只見兩個人在地上扭作一團,吳天化口中更發出了連聲的厲哼,而那火嫗劉海剎,卻連聲的怪笑著,一雙瘦手在風火道人身上到處亂抓。
    兩個人滾來滾去,竟滾向了火海的邊沿,吳天化大聲道:「快放手,快放手,我給你就是!你這個死女人!」
    劉海剎怪聲笑道:「我自己來拿!哈,你也害怕了?」
    說話之間,二人已到了元陽火海邊沿,接著「轟通」一聲大響,兩個人同時墜落下去!
    紅色的火漿一開一合,把兩個人整個的吞沒了,上面只冒出了幾縷黃黑色的淡煙!
    這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剎那,在場的幾個人,全都看得呆住了,真想不到,兩個人竟然會是這麼樣的死了!
    冷紅溪目注著滾滾的火海,冷冷一笑道:「這也是他們自作自受,死了倒也乾淨!」
    簡秋苦笑了笑,歎道:「這樣也好,倒省得我們費事,只是……」
    說罷低頭看著管青衣的屍身,禁不住淚下,冷紅溪慢慢走近,目睹這位名滿天下武林前輩的屍身,卻也難抑無限傷感!
    簡春濃和雪雁舒又青都已哭成了淚人似的,只有銀瓶還理智一些,事實上是她到底對這位老人家還認識得太淺,想悲也悲不起來。
    這時,她只是在一旁皺眉不語,良久之後,冷紅溪才拍了拍簡秋肩膀道:「恩兄不必再傷心了,我們應該想個法子,先讓他老人家入士為安!」
    簡秋收住了眼淚,歎了一聲道:「也只好如此了,可歎我這個徒弟,竟未曾盡過一天弟子之道!」
    說罷重新把管青衣的屍身背了起來,此老生前身材已是很高,死後僵直,看起來就更顯得高了,簡秋背起來很不方便,當時就由冷紅溪幫著他抬起來,二人一人抬頭一人抬腳,小心翼翼的向堡外行去。
    白牛堡經過這一番劫難之後,可以說是完全瓦解了,到處都是斷壁殘垣,裡裡外外看上去一片狼藉!
    這時銀瓶也找來了她姐姐金瓶的屍身,只見如花似玉的一個大姑娘,竟然被燒成了個炭人似的,眾人聞知金瓶捨身救妹的一段經過後,都不勝感慨,銀瓶哭得幾乎都昏了過去!
    經過各人的勸慰,銀瓶才止悲收淚,用幾件衣服,把姐姐屍身包起來,緊緊地抱在懷中。
    一行人走出了白牛堡,天色已是很晚了。
    他們原來的意思,是想在堡內先住一夜再離開的,可是銀瓶卻怕如玉仙姑找來,主張盡快離去,眾人這才匆匆離開。
    有了銀瓶作嚮導,眾人很容易的通過了赤土烈原,然後選擇了一片靜土,把管青衣及金瓶姑娘的屍身埋葬好,一切就緒之後,天空中已現出了濛濛的一線晨光。
    冷紅溪向兩個死者行禮後,黯然道:「簡恩兄如今準備何往?」
    簡秋滿面傷悲的搖頭歎息了一聲,道:「尚無一定的去處,冷大俠你呢?」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你們的仇是報了,可是我那仇人莫環,不知已逃到哪裡,此人不除,我是寢食難安!」
    簡秋點了點頭道:「我兄妹此番,得力你實在不小,如果你有用我兄妹之處,萬死不辭!」
    冷紅溪十分感激的道:「恩兄言重了,我想令妹也需要養息一下,再者銀瓶姑娘,也需要恩兄你照顧,莫環之事,有我一人,足可以應付了!」
    簡秋面色微微一紅,道:「這……」
    目光一掃雪雁,又道:「雪姑娘你……」
    雪雁低下頭來,伸出一隻腳在地上劃了一劃,面色微微發紅,似乎是很難啟齒的樣子,她抬頭看了簡春濃一眼,簡春濃一雙眸子也正注視著她。
    雪雁歎息了一聲,道:「我想去找我姐姐……她如今情形,也不知怎樣了!」
    冷紅溪道:「雁妹可和我同行,等我除去了那莫環之後,再一同去找你姐姐如何?」
    雪雁忽然苦笑了笑,道:「不必了,如今大仇未報,我又是歸心似箭,小寒山自我姐妹離開以後,這麼久的時間,也不知究竟如何了,這些事我都要去料理一下!」
    說到此,頓了頓,目光膘著冷紅溪,有些合情脈脈的低聲道:「大哥事成之後,可以到小寒山去找我,我一定會在那裡……好不好?」
    冷紅溪想了想,點頭道:「好吧!我一定會去的!」
    雪雁向他微笑頷首,遂又轉過身來,對著簡氏兄妹及銀瓶含笑道:「簡兄及二位姐妹,日後有便,亦請到小寒山一遊,小妹當盡地主之誼,更願為三位一充嚮導!」
    簡秋抱拳欠身道:「一定,一定!」
    簡春濃忽然上前一步,低頭有些像要哭的樣子,道:「雪姐,上一次我……」
    雪雁忙握起她一隻手,道:「唉!還說這個幹嗎呀!上一次也是我不對,都怪我沒有追上你,結果害得妹妹吃這麼大虧!」
    春濃聽到此,只覺得鼻子一酸,頓時伏在雪雁肩上哭了起來。
    在場諸人,都知道她所受的委屈,雖然未曾失身於那吳天化,可也是夠丟人了,一時都深深同情不己。
    這時簡春濃邊哭邊道:「姐姐,我……我怎麼辦呢?」
    雪雁輕拍著她,微笑道:「你可不要再傷心了,那妖道已死,也總算為你消了一口氣了,妹妹你要是不嫌棄,和我同去小寒山莊住上些時日可好?」
    簡春濃淒然道:「姐姐不嫌棄我麼?」
    雪雁微笑道:「這是什麼話?請還請不到呢!」
    簡春濃遂破涕為笑,回頭望著簡秋道:「哥哥,我去雁姐姐家玩幾天好麼?」
    簡秋笑道:「好是好,只是太打擾舒姑娘了。」
    雪雁舒又青笑道:「不會的,簡兄放心就是,我負責令妹一切安全如何?簡兄與銀瓶姑娘如肯賞光,那就更好了!」
    簡秋忙搖頭笑道:「不打擾了!」
    說時一雙俊目看向銀瓶,流露出一片真情,道:「銀妹新脫魔掌,只怕那如玉道姑放她不過,我想護送她一程才能放心!」
    銀瓶忸怩了一下道:「誰要你送……」
    這句話引得大家都笑了,冷紅溪暗忖簡秋與銀瓶二人,倒是郎才女貌,甚是匹配,又見二人眉目之間,均含著無比情意!
    想不到簡秋目力甫自恢復,就得到如此一位知心的人兒,冷紅溪心中不由深深為他高興不已。
    當時遂對簡秋道:「銀瓶姑娘為了恩兄,落得如此,恩兄卻要確實負責她的衛護責任才是呢!」
    簡秋面色又是一紅,笑道:「這是自然,冷兄你不必關照了!」
    冷紅溪見各人都有了去處,於心甚慰,遂抱拳向各人道:「既如此,我告辭先走一步了!」
    說罷一雙瞳子,轉向雪雁舒又青,現出幾分依依之情,可是舒又青卻假作沒有看見,掩嘴笑了笑,一拉簡春濃道:「妹妹,我們走吧!」
    簡春濃卻依依叮嚀道:「大哥事情完後,可要來小寒山呀!」
    冷紅溪頷首道:「我一定來!」
    舒又青又拉了簡春濃一把,面色微紅的笑道:「管他呢,我們走吧!」
    說罷二女相率馳行而去,簡秋也向冷紅溪點首示別,他來時瞽目,去時是雙目復明,又得如此一位如花似玉的佳人同行,可說此行不虛。
    可是二人,一人死了師父,一人死了姐姐,雖是得為比翼,亦不免心中鬱鬱!
    路途中,那銀瓶始終低頭不語,傷心落淚不已,簡秋感歎的道:「姑娘不必再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如果能好好珍重自己,令姐雖死九泉,也可以安心了!」
    銀瓶一雙淚眼,投向簡秋,有些淒怨的道:「那不都是為了你這個人麼……現在可好……我連一個去的地方都沒有了!」
    簡秋歎了一聲,垂首道:「姑娘對我的好心,我是至死也不會忘記的,我必定好好對你!」
    銀瓶聽了這句話,似乎才回悲為喜,那雙秋波似的眸子,向簡秋瞟了一眼,低頭笑道:「你只要說話算數就好了!」
    簡秋忍不住緊緊握住了她一隻手,目放異彩道:「我簡秋自幼命苦,雖被那道人收為門下,學成絕技,卻又為陰素裳那賤婦害瞎雙目,自此以後,這多年以來,我一直是一個瞎子……殘廢,誰想到還會有人與我交朋友……」
    說到此,他癡癡的看著銀瓶道:「姑娘……你竟能不以一般世俗的眼光來對我,救我於危難之中,使我再見光明,姑娘,實在說來,你無異是我簡秋的再造恩人!」
    銀瓶笑著推了他一下,道:「你還說這些幹嗎呀!」
    說時,一雙瞳子,斜睨著他,玉臉上,帶出了些紅暈,又道:「我希望我沒有看錯人……」
    簡秋呆了呆,忽然解悟了銀瓶言中之意,一時俊臉通紅,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銀瓶嬌哼了一聲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簡秋「哦」了一聲,望著銀瓶微笑不已。
    銀瓶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額上點了一下,掙脫了簡秋的手,道:「你呀……咱們走吧,老站在這裡,我可是害怕!」
    簡秋跟上幾步,冷笑道:「姑娘放心,如果那老尼姑再……」
    才說到此,銀瓶忙噓道:「小聲!」
    左右看了一眼,輕聲又道:「你膽子可真大,才出了白牛堡,就敢這麼亂說話,要是被我師父手下的人聽見了,那可就糟透了。」
    簡秋見她對乃師如玉如此害怕,心中有點不服,誰知銀瓶話聲方落,果見對面樹林內,一連馳出了三匹白馬。
    白馬之上,認蹬巧坐的,竟是三個黑衣道裝少女,每人帶著一口金鞘長劍。
    銀瓶匆匆一望,不由神色一變,可是她立刻又恢復了鎮定,向簡秋道:「這是我三個師姐,可是武功都不如我,你只看我情形,見機行事就是!」
    說罷,面上裝成很坦然的樣子,前面三女本是策馬疾行而來,為首一人這時忽地勒馬道:「快看,那不是銀瓶師妹麼?」
    其他二女趕忙勒馬,三人一齊翻身下馬,都叫起來道:「喂!銀瓶……銀瓶!」
    銀瓶低聲對簡秋道:「別怕,跟我來!」
    接著揮了揮手,笑著迎上去,道:「咦!你們來幹什麼呀?」
    三女由年歲看去,都在二十三四之間,最大也不超過二十五歲,都是高高身材,頗有姿色,每人除一襲黑紗道服以外,在頸後,又都各垂有兩道紅色的短絛,看起來頗顯風姿!
    這時四女湊在了一塊,嘰嘰說了半天,才見銀瓶回過身來,向簡秋招手道:「你來!」
    簡秋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去,那三個道姑,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三女是二瘦一胖,可是瘦不露骨,胖不顯肉,為首少女,膚色微黑,忽地一笑,低聲說了幾句,其他二女也跟著咯咯笑了起來。
    銀瓶卻裝作未聞,手指三女,對簡秋道:「張師兄,這是我三位師姐!」
    簡秋心中一怔,暗忖我怎麼改了姓了,可是一轉念也就明白,忙抱拳道:「久仰!
    久仰!」
    銀瓶眸子一轉,手指那膚色微黑的少女道:「這是我三師姐,她名叫杏花。」
    接著又手指其他二女道:「這是翠花、梨花,四師姐和五師姐!」
    簡秋又抱拳欠身道:「久仰!」
    三女都噗哧一笑,那個叫梨花的一雙桃花瞳子向著簡秋一轉,轉向銀瓶嗲聲道:
    「銀瓶妹,你這是怎麼介紹的呀,這位張師哥是哪裡來的呀?怎麼糊里糊塗又冒出一個……」
    杏花推了她一下,笑嗔道:「五妹你怎麼說話的?」
    說著含笑向簡秋道:「張師哥是隨祖師爺爺來的吧?」
    簡秋點了點頭,方不知如何回答,銀瓶已為他代答道:「張師哥是祖師爺過去一個記名的弟子,這一次祖師爺特地把他帶來白牛堡,命他負責看守門戶的!」
    杏花點了點頭,笑瞅著簡秋道:「原來是這樣,師哥是幾時來的?」
    簡秋結結巴巴的道:「大……大概有七八天了吧!」
    銀瓶忙又笑道:「因為張師哥初來,這附近地勢不大清楚,所以祖師爺才令我陪著在外面走走!你們來幹嗎呀?」
    梨花一雙桃花似的眸子,瞟著銀瓶道:「還不是為了你們兩個瓶子嗎!師父一天不看見你們心裡就不舒服,你們兩天沒回去了,師父不放心,怕出了什麼事。才叫我們三個趕來看看!」
    銀瓶一笑道:「師父也是太小心了,在這裡還會出什麼事麼!」
    翠花聳了一下鼻子,笑道:「是呀!要是知道你們在散步,我們才不來打擾呢!」
    銀瓶冷冷一笑道:「你可不要胡說八道!這話要是被師父聽見可不會饒你!」
    金銀二瓶在「巴文圖女子修道院」,輩份雖低,可是由於武功極高,又得如玉寵愛,是以地位極尊,僅次於如玉本人,這時她一板臉,倒真把翠花嚇了一跳,當時咯咯一笑,道:「好妹妹,我可是跟你說著玩的,你可別認真呀!」
    杏花卻皺了一下眉道:「聽師父說,敵人已全數來到了,張師哥可知道這個消息?」
    簡秋冷冷一笑,搖了搖頭,杏花一本正經的道:「張師哥還不知道?聽說敵人之中,沒有一個是好惹的,有一個老頭子叫什麼管青衣的,武功之高,可能還不在祖師爺之下呢,另外還有紅燈盜冷紅溪……」
    翠花嘻嘻一笑道:「聽說這冷紅溪本事大得不得了,人也漂亮,我還真想見見他呢!」
    杏花看了她一眼道:「四妹你又亂說話了,當著張師兄面,你也不怕人家笑話!」
    翠花掩了一下嘴,就把頭扭向了一邊,杏花又小聲對銀瓶道:「敵人之中,還有一個姓簡的,聽說是祖師爺過去一個弟子,這個人……」
    說到此,看了簡秋一眼,簡秋不由心中一緊,就見杏花用手拉了銀瓶一下,微笑道:
    「來,我們一邊說話去!」
    銀瓶也不由暗驚,以為杏花已看出了簡秋身份,當下只得提著心,同杏花走到了一邊。
    杏花遂小聲道:「張師哥到底是祖師爺的人,這話可不能讓他聽到,師父要我關照你和金瓶,說敵人中有一個叫簡秋的,要你們對他特別留心,最好能擒他一個活口,然後送回去!」
    銀瓶又復一驚道:「這又為了什麼?」
    杏花偷偷看了簡秋一眼,然後又小聲道,「師父說那個姓簡的知道白牛堡很多隱秘,甚至連什麼火海的秘密他都知道!」
    銀瓶聞言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我記住就是了!」
    杏花又問:「金瓶妹子呢!」
    銀瓶只覺得鼻子一酸,可是她卻極力的忍住內心的辛酸,搖了搖頭道:「大概還在堡裡面,我不清楚!」
    杏花點了點頭道:「我們仍得去一趟,師父也有事找她!」
    銀瓶怔了一下道:「什麼事你告訴我也就是了,我代你們告訴她一聲,也省得你們再跑了!」
    杏花點了點頭道:「那也好,什麼事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姐妹誰回去都是一樣!」
    說著走回來,對梨花、翠花道:「我們走吧!」
    於是三女上了馬,正要掉轉馬頭,忽聽後面有人啞聲喊道:「仙姑救命!」
    大家都嚇了一跳,趕忙轉身看去,卻見一個白衣青年,自林內爬出來。
    銀瓶只一眼,已看出這白衣人是白牛堡內的一名弟子,不由大吃了一驚,這弟子此刻看來,像是受傷頗重,全身都是鮮紅的血。
    杏花立時縱身過去,把他扶起來,駭然問道:「你不是白牛堡的劍岷師兄麼?怎會這個樣子?」
    這名白衣弟子喘息著,伸出了一隻手,遙遙指著銀瓶,咬牙切齒道:「不要信她的鬼話……銀瓶她反了……白牛堡全都完了,人死光了……我……」
    杏花全身打了個冷顫,道:「有這種事?這……這……」
    這時翠花、梨花也都走了過來,杏花面色慘變道:「你二人快攔住銀瓶,別叫她走了!」
    翠花、梨花都吃驚道:「是怎麼回事?」
    杏花又問那弟子道:「那位張師兄又是誰呢?」
    劍岷這時大概也只剩下一口氣了,只搖頭道:「他不是什麼張……師兄,是……」
    說著一歪頭,頓時也就不動了,杏花恨恨的咬了一下牙,放下了那名弟子,猛的回過身子,怒叱道:「好個銀瓶,你……」
    才說到這裡,就見簡秋同銀瓶,雙雙騰身,躍上了馬背,銀瓶在馬上冷冷一笑道:
    「三位師姐還請看在昔日情分上,不要相逼過甚,否則,可就怪不得小妹要手下無情了!」
    杏花大怒,叱了聲道:「好賤人,看我擒你。打!」
    叱聲中身子猛然向下一塌,右手一揚,「哧哧」打出兩口飛刀,分取簡秋、銀瓶二人。
    可是這兩口飛刀,如何傷得了他們二人?尚未近身,就為銀瓶掌力一吐,叮噹兩聲,震落地上!
    這時翠花、梨花,已由兩側猛襲了過來,二人已然帶馬欲去,翠花嬌叱了一聲,道:
    「好個丫頭,作出此事,我看你往哪裡跑!」
    猛然騰身,向下一落,正到了銀瓶身後,這丫頭身子向前一欺,把銀瓶那匹健馬驚得人立前蹄,差一點把銀瓶摔下馬來。
    銀瓶冷冷一笑,叱道:「翠花你硬要逼我還手你還差得遠呢!」
    這時那梨花也已如同星墜一般,猛地自空而降,一口冷劍向簡秋身上刺去,可是簡秋單掌一現,反向梨花身上逼到,迫得梨花墜落一邊。
    銀瓶拍馬過來,道:「秋哥,咱們走,誰不要命,儘管追上來就是!」
    說罷一拉簡秋,二馬飛奔而去,可是這時杏花卻躍上了另一匹馬,怒叱著自側面追上來,她手中持著一口長劍,尚未近得二人身後,銀瓶猛然側身,右手撥動一根竹管,發出「砰」的一聲大響。
    隨著這響聲之後,自竹管內射出了一枚火球,直向杏花身上打到。
    杏花見狀,大吃了一驚,她知道這是風火道人最厲害的獨門暗器,製成後,只分贈了如玉仙姑本人,以及金銀雙瓶二女,是以雖是同門弟子,杏花等卻都未有所得!
    這時一見銀瓶竟然對自己發射這種暗器,不由慌了手腳,掌中劍連忙向當空火球撩去!
    只聽「哧哧」一陣聲響,那火球頓時散出流螢火花,接著「轟」一聲,炸了開來。
    杏花一時閃讓不及,全身上下,皆為火星沾上,並燒了起來,嚇得她由馬上倒翻下地,滿地亂滾,梨花、翠花見狀也顧不得再追二人,趕忙上前幫助她拍滅身上的火,三個人亂作了一團!
    在混亂中,簡秋與銀瓶已然策馬馳出了這片林子,來到了一片草原上。
    銀瓶急急策馬道:「快!快!不要叫她們再追上來了!」
    二人加速策馬,又向前跑了一程,前面有一道清清的水流,銀瓶忽然勒注了馬,長長吁了一聲道:「好了,到了這裡,我就放心了!」
    簡秋看著四處奇怪道:「怎麼到了這裡就好了?」
    銀瓶一隻手摸著心口,歎了一聲,道:「你哪裡知道,這條水名叫『望生溪』,本地的牧人相傳說,只要來到了這望生溪,一切的危難就解除了,他們甚至說,人馬要是飲了這溪裡的水,即使千里沙漠,也可以平安渡過,中途絕不會生出任何疾病來!」
    簡秋不由微微一笑道:「姑娘莫非也相信此話不成?」
    銀瓶嫣然一笑道:「住在這地方的人,沒有不相信這話的……」
    話方說完,卻忽聽身後一人冷冷笑道:「那倒不一定!」
    二人大吃了一驚,猛然轉身,只見不知何時,身後立著一個身著白衣,長髮披肩,清艷絕塵的婦人。
    簡秋不由劍眉一挑,道:「你是什麼人?」
    銀瓶這時已是面無人色,猛地自馬背上躍下來,撲倒在地道:「師父……」
    說著更淚流滿面,痛泣了起來,簡秋這才知道這個白衣女人原來竟是她的師父「如玉」仙姑,頓時也為之呆住了。
    但見這位如玉仙姑一隻玉手,持著一根全白的拂塵,一雙妙目,黑白分明,其內蘊含著無比凌厲的光華,恨恨的注視著銀瓶道:「好丫頭,你的眼睛裡,還有我這個師父嗎?」
    銀瓶磕了個頭,道:「師父饒命……」
    如玉冷冷一笑道:「你姐姐呢?」
    銀瓶流淚道:「她……死了!」
    如玉仙姑那雙妙目霍地一張,卻又慢慢的合上,全身微微顫抖了一下,又霍然張了開來,道:「死了?」
    銀瓶這時已泣不成聲,聞言抬起頭道:「師父,我姐姐是死在莫環的手裡……莫環現在已經逃了!」
    如玉冷森森的笑了笑,點了點頭道:「白牛堡已瓦解了?祖師爺呢?」
    銀瓶咬了一下嘴唇,面色慘白道:「他也死了!」
    如玉向前走了幾步,嘿嘿一笑道:「很好,這件事,等一會再向我詳細報告!」
    說到此,那雙寒光炯炯的雙目,向著簡秋一掃,手中拂塵微微指向簡秋道:「你又是誰?」
    簡秋只得硬著頭皮,深深打了一躬,正要答話,銀瓶卻搶著道:「他是祖師爺……」
    話還未完,如玉已厲聲叱道:「你少開口!」
    銀瓶頓時閉口不敢多言,如玉那雙目光,又回掃到簡秋身上,冷冷的道:「你說!」
    簡秋直起腰來,冷冷一笑道:「仙姑何必如此見逼,在下姓簡名秋。」
    如玉立時一怔,細眉一揚,又恢復如常,點頭道:「你原來就是簡秋,很好……」
    說時一雙目光,在簡秋身上轉了一轉,道:「風火道人真的死了?」
    簡秋正色道:「那妖道與火嫗劉海剎,雙雙墜落火海,早已化為烏有,自然是真的死了!」
    如玉獰笑了一聲道:「好,他死得好!」
    語罷,望著二人冷笑道:「你二人現在且隨我回去再說!」
    銀瓶顫抖了一下道:「師父,你老人家放我去吧,我……」
    如玉哼了一聲,道:「你今生休想!我們回去再說!」
    銀瓶站起來,忽然歎息了一聲,道:「師父,弟子自知罪大惡極,難逃一死,只是他……請師父念在他……」
    如玉一聲冷笑道:「你居然還有臉說話?走!」
    這個「走」字方一出口,陡然伸手向銀瓶身上抓來,簡秋一旁見狀大驚,猛然跨前一步,右手一分,反向如玉仙姑手上切去,口中同時叱道:「仙姑留情!」
    可是他手方自遞出,就見如玉另一手上的拂塵霍地捲起來,向他手腕子上纏到。
    簡秋似乎已覺出對方拂塵上勁力十足,不敢硬加招架,身形一閃,飄出數丈以外。
    可是如玉仙姑的一隻左手,這時已搭在了銀瓶肩頭上,拍擰之間,以獨特的「封穴」
    手法,把她整個身子定住。
    簡秋身形飄出,本想招呼銀瓶速逃,卻未想到如玉有此一著,當時呆了一呆,歎道:
    「金瓶是因為救我才死的,此事與銀瓶姑娘並無關聯,仙姑如難為她,可就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如玉森森一笑,冷若寒冰的道:「看來你二人竟是十分情深,倒也難得。簡秋,你妄想逃開我的手心,還不束手就擒麼?」
    說時把那支白色拂塵緩緩舉起,置於銀瓶頭頂,冷笑一聲,又道:「莫非你願意她如此就死不成?」
    簡秋見狀,著實嚇了一跳,當時忙道:「仙姑且慢下手,我隨你回去就是!」
    如玉冷冷一笑道:「很好,那麼你過來!」
    簡秋只得慢慢走過去,如玉忽然冷叱了一聲道:「杏花,你們過來!」
    溪水下流,有人應了一聲,稍時便見一艘白色的快船逆流而上,船上立著三個少女,正是杏花、翠花、梨花三人,杏花此刻看起來,全身衣衫被燒得千瘡百孔,狼狽極了。
    小船一直行到了附近,三女才相繼縱落到岸上!來到如玉跟前,紛紛跪地見禮。
    杏花一面磕頭,二面嚶嚶泣道:「弟子等奉命至白牛堡,不想途中遇見……」
    如玉一擺手道:「方纔之事,我已目睹,此事如非我親眼看見,我絕不敢相信銀瓶她竟會……」
    說時面色至為難看,妙目在銀瓶身上轉了一下,杏花卻痛泣道:「弟子如今已體無完膚,面目全非,請師父作主!」
    如玉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纖手一指銀瓶,道:「把她穴道解開,先押她上船去!」
    杏花答應了一聲,首先轉身走過去,其他二女也都跟過去,三女把銀瓶穴道解開之後,由杏花抽出長劍,點在她前心上,冷笑道,「師妹,這一次你該死心了吧!看你還有什麼本事能逃出師父的手中!」
    銀瓶歎息了一聲,垂頭不語。三女遂將她押上了快船,如玉冷冷的向著簡秋道:
    「你也上船去!」
    簡秋皺眉道:「仙姑要把我二人帶往何處?」
    如玉一聲冷笑道:「家有家法,門有門規,銀瓶竟然膽敢通敵背師,殺害本門師姐,實在是罪不可赦,回去之後,我自會按規矩處置她,至於你……」
    說到這裡,鼻子裡哼了一聲,徐徐道:「我還有用你之處,就看你想死想活了!」
    簡秋冷冷一笑道:「那風火妖道已死,仙姑卻何必與我們為難?仙姑你是明白人,凡事應該三思而行,否則悔之晚矣!」
    如玉微微一笑道:「這些話還要你來對我多說不成?快快上船去吧!」
    簡秋見銀瓶被三個師姐押上船後,面色慘白,垂頭不語,自己本應設法逃走,可是實在是放心不下,試想銀瓶對自己之深情,竟甘願背師叛派,其姐金瓶更為此喪生,如此情形之下,就是為她粉身碎骨也是應該,豈能捨她而獨去?
    想到此,點了點頭,冷笑道:「仙姑執迷不悟,日後只怕自討苦吃,我就隨你回去,看你又奈我何!」
    如玉一雙秀眉向上一揚,獰笑道:「管老頭與冷紅溪小輩,別人怕他們,我卻不在乎,有機會我倒想會一會他們呢!」
    簡秋冷冷一笑道:「管前輩已死,你是會不成了,不過冷紅溪你倒是還有機會,此人武功高強,只怕仙姑你不是他的對手!」
    如玉面色微慍道:「此事不急,今後終有見面之日,簡秋你還不上船去麼?」
    簡秋冷冷一笑,遂大步跨到船上,如玉身形微起,如同一陣小風似的,也落在了船頭之上,船身卻是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她手中拂塵一掃道:「翠花你押送馬匹由陸地上回去,杏花、梨花隨我一路便了!」
    翠花答應了一聲,躍身下船,梨花即搖動船槳,這艘快舟,便逆水向上流行去。
    草原上吹來陣陣寒風,溪面上泛起了魚鱗般的細紋,簡秋坐在銀瓶身後,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服,小聲道:「我們硬闖一回如何?」
    銀瓶目注著船頭的如玉,又回頭看了杏花、翠花一眼,搖了搖頭,道:「行不通的,師父的『馬尾針』能在百步內取人性命,你千萬莽撞不得!」
    簡秋正要說話,卻見如玉回過身來,冷冷笑道:「你們要是想中途脫逃,可是自尋死路!」
    話方到此,當空響起了兩聲鶴唳,只見一雙白點,由正前方飛來,如玉仙姑妙目一睜,一聲嬌叱,只見她手中拂塵向外一揮,「絲絲」輕響了兩聲,飛射出兩條白線。
    高空那一雙白鶴,飛行之勢忽地一頓,竟然由上而下,飄悠悠地墜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墜落在船板之上。
    兩隻白鶴,每一隻都約有小鵝般大小,這時落在船板上,遍體染滿了鮮血,在船頭上拍翅欲起,可是怎麼也飛不起來。
    如玉手搭拂塵冷笑了一聲,目視著簡秋道:「你可要看一看,它們是怎麼死的麼?
    梨花,你把這對鶴兒拿過去,給他二人看看!」
    梨花答應了一聲,提起那雙白鶴,走到了簡秋身邊,高高舉起。
    簡秋見這如玉揮動拂塵,竟能將高空雙鶴打落,而且時間配合得如此巧妙,不由暗暗驚凜!
    這時梨花提起雙鶴,讓二人觀看,才又見二鶴雙目皆為一根細長的白色長鬃所貫穿!
    簡秋匆匆一看,不由更為驚心,他真想不到這位如玉仙姑,竟然有如此一手絕技,雖說是過於殘忍,卻不由人不打心眼兒裡折服!
    如玉回身森森一笑道:「簡秋,你如果自信能逃過我這手『馬尾針』,就不妨一試!
    否則你還是安下心來,聽候本仙姑的發落才是!」
    簡秋冷冷一笑,並未言語。這艘快船逆水上行,約摸又行了有半個時辰左右,才發現溪水加寬,變成一條十分寬闊的大河,而在前方一片濃密的樹林子裡,現出了高聳的飛簷,綠色的琉璃瓦!
    巴戈圖女子修道院,簡秋並未來過,心中正自驚奇,就見身旁的銀瓶用手輕輕碰了自己一下,道:「你還是老實一點,等以後再想辦法,眼前不可妄動,否則必死無疑!」
    說話間小舟已在一座木橋邊停下,橋上這時已立著兩個青衣少女,放下了扶手,如玉首先下船,接著簡秋與銀瓶相繼登岸。
    如玉仙姑這時面若寒霜,她內心實在已怒到了極點,只是她為人很深沉,她內心最疼愛的金銀雙瓶,想不到一個已死,一個竟膽敢背叛自己,這是她最憤怒痛心的一件事!
    她絕對不能容許銀瓶有這種想法與作為,她要親手把這個背叛自己的弟子結果掉,以洩心中之恨!
    一行人進入「巴戈圖院」之內,簡秋還是第一次來這裡,見這所女子修道院,竟然有如此規模,心中甚是驚異。
    這時院內的女弟子,已整齊的列成兩行,由大門一直列到內廳,恭迎如玉返回,這麼多人,竟沒有一個出聲的,微風吹得院內落葉,在地面上嗦嗦抖動,氣氛至為森嚴!
    如玉押著二人直入大廳,進廳後立即冷叱一聲:「鳴鐘三響,焚香侍候!」
    一旁的弟子答應了一聲,銀瓶不由面色慘變,望著簡秋道:「我們完了……」
    說罷,忽然慘笑了笑,伸出一隻玉手,緊緊握在了簡秋手上,簡秋不由面上一紅,當著外人面前,他沒有想到銀瓶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一時吃了一驚,正要掙脫,卻覺出銀瓶那雙眸子內,射出無比熱情的光輝!
    簡秋吶吶道:「姑娘你……你怎麼了?」
    銀瓶非但不退,反把身子向前偎了偎,她笑了笑,用悲傷的語氣道:「秋哥,我本來是救你,卻想不到反把你害了……你恨我不?」
    簡秋苦笑道:「你怎麼說這些話?我們不見得就會死……」
    才說到此,就聽得外廊內,響起了一陣鐘聲,每三下一歇,歷久不絕,簡秋呆了呆道:「這是怎麼回事?」
    銀瓶此刻似乎自知必死,反倒是心情放開不在乎了,她把身子靠近了些,仰起了臉,注視著簡秋甜笑道:「傻子,你馬上就明白了,這是院中的集合令,師父馬上就要請出本門家法,我們活不了一刻了!」
    說話之間,如玉仙姑已就坐於廳內正前方金漆座位之上,各方弟子潮水似的湧了進來。簡秋不由虎目一睜道:「我們闖!」
    銀瓶忽地緊緊抱住了他,道:「千萬不要,秋哥……那是沒有用的。」
    簡秋怔了一下,道:「你難道甘願就死不成?」
    銀瓶忽然伏在他肩上哭了,她抽泣著道:「秋哥,你聽我說,我雖必死,可是你還有活命的機會,記住……」
    說到此,語音忽然放低,貼在簡秋耳邊道:「我師父因風火道人已死,白牛堡內的隱秘只有你知道,你只要騙她說知道元陽火海三寶的藏處,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記住!」
    簡秋哈哈一笑道:「姑娘不要洩氣,我二人生則同生,死則同死,簡秋蒙姑娘如此見愛,生死何足為念?」
    銀瓶見他如此慷慨激昂,更是大為感動,她呆了一呆,淚下如雨道:「秋哥,你……
    你太好了!」
    說罷竟然投身入懷,緊緊地抱住了簡秋雙肩,簡秋伸出一手輕拍了拍她道:「姑娘不要傷心,事情尚未到如此地步,先定下心來,何必自尋傷心!」
    銀瓶抬起頭,破涕為笑道:「我又何嘗不明白,其實能死在你身邊,還有什麼可傷心的,只是你……」
    說著歎息了一聲,雙手緊抱住簡秋,道:「我們命好苦,今生不成,也只有再求來生了!」
    她方說到此,就見簡秋忽地一怔,銀瓶才忽然覺出四周這時,竟然鴉雀無聲,不由忙鬆開了雙手,退後了幾步。
    敢情這時,大廳內早已集滿了二三百名白衣少女,數百雙眸子,都注視在他二人身上。
    二人都不禁面上一紅,忽聽得當頭一聲嬌叱道:「死在目前,尚敢如此,你二人真正是不知羞恥了!」
    簡秋忙抬頭上看,只見那如玉仙姑一雙鳳目內,泛出隱隱凶光。
    這時她頭戴金箍,上身加披了一件金色的披風,遠遠看過去,真像是一個女皇一般的華貴威嚴!
    銀瓶禁不住上前一步,緩緩跪下去道:「請師父念在弟子追隨多年,從無過錯,此次變志並非背叛師父,實在是因風火道人行惡太甚,弟子才……」
    如玉秀眉一揚,一聲叱道:「不必再多說了!」
    說罷雙目微掃,冷冷一笑,環視左右道:「上香侍候!」
    她身邊一雙黑衣女弟子各自跪下行了一禮,轉身退出,須臾捧了一隻白銅香鼎進來,放在了廳前,另有一個女弟子雙手捧香望空一拜,把香插入鼎內!
    如玉待這一切作好之後,才冷冷一笑道:「銀妞,並非是師父無情,實在是你自己做得太過分了,你可知罪?」
    銀瓶點點頭,道:「弟子知罪,求恩師特別開思……」
    話未說完,如玉一聲冷笑,道:「你是真正的妄想了!」
    突然玉手在案上「啪」一拍道:「刑堂四寶怎麼還沒有請來?快去!」
    旁邊立時又閃出了四個白衣少女,各自向堂上行了一禮,正要轉身,卻見一側門內,行出兩個白衣少女,合抬著一個金色的「丁」形架子,那四個女弟子立時退身不動,原來刑堂弟子已把四寶請來。
    大廳內立時起了一陣騷動,因為她們皆知這刑堂四寶的威嚴厲害,設非是犯了重罪死刑之人,是絕不會輕易請出四寶的。
    這還不說,厲害的是如玉仙姑親自處理此事,就更顯出此事不凡了。
    所謂的刑堂四寶,乃是一個「丁」字架,一個白色的瓷壇,一筒金針和一面四方形的紅色大旗。
    這四樣東西陳在大廳上,刑堂的白衣弟子各自退立兩側,如玉仙姑鳳目一開,冷笑道:「銀瓶,你我到底師徒一場,那百人穿刺一樁可以免了,由我賜你一個痛快,還不叩頭領罪,自上金架,難道要我動手不成?」
    銀瓶伏在地上戰抖了一下,遂叩了個頭道:「弟子遵命!」
    說罷霍地站起來,可是簡秋卻忍不住猛地撲到她面前,橫身怒聲道:「姑娘,你不能去!」
    接著轉身面向堂上的如玉,厲聲道:「仙姑這是何意?」
    如玉嬌哼了一聲,道:「你還敢多事麼?站開!」
    說時,右手霍地一揮面前的白玉拂塵,只聽銀瓶一聲驚叫道:「小心!」
    簡秋自見如玉高空落鶴神技後,早已防到了對方那一桿拂塵,此刻見狀自是更加小心,隨著如玉拂塵揮處,兩線極細的白絲,一閃而至,直向自己雙目上飛來,簡秋雙腕一分,左右雙手各自一切,已把那兩條白線抄在了手中,這才發覺出竟是拂塵上兩條極細的柔絲。
    簡秋這時已怒不可遏,厲叱了聲:「老道姑,你欺人太甚,我與你拼了!」
    說罷足下一頓,正要撲過去,忽見眼前白光連閃,已有四口長劍向自己身上直逼過來。
    簡秋身形一矮,也自背後把寶劍抽出,卻見銀瓶驚惶泣訴道:「秋哥請快快收劍,你打不過這麼多人的!」
    簡秋冷冷一笑道:「我可不能坐以待斃,姑娘,我們走!」
    一上步,來到銀瓶身邊,拉住了她一隻手,大聲道:「姑娘,橫豎是死路一條,又何必不拚死一試呢?」
    銀瓶這時被他這句話說得心中一動,又見簡秋如此氣魄,不由膽氣一壯,她本來甘願服死,用心是想能救得簡秋一命,可是眼看師父此刻情形,分明對簡秋更是銜恨入骨,也許會有更厲害的手段來對付他,否則方才何至於竟欲以獨家暗器「馬尾針」刺傷簡秋雙目?
    銀瓶一念想通,不由膽力大增,她忽然冷冷一笑道:「好!」
    同時後退一步,高聲道:「師父請恕弟子失禮了!」
    說時己把背後一口「金牛劍」拔在了手中。
    刑堂四個白衣道姑見狀,各自嬌叱了一聲,為首一個濃眉大眼的道姑厲聲道:「好個大膽的丫頭!」
    這道姑口中叱著,足下一跨,掌中劍「嗖」一聲直劈了下來,卻為銀瓶短劍一壓,「嗆」一聲撥了開去。
    那道姑二次一翻長劍,還未上得身來,就為簡秋一劍刺在了腿上,鮮血如泉水似的流出,她口中叫了一聲,踉蹌後退。
    這時全廳弟子,皆都驚叫了起來,各自拔劍在手,一擁而上,可是坐在堂上的那位如玉仙姑,卻是面帶冷笑,身形紋絲不動。
    簡秋目睹此情,心知那如玉胸有成竹,必有厲害手段在後,心想這正所謂「此時不走,尚待何時」了。
    當下一擺掌中劍,把正面兩個道姑逼得後退了一步,他卻在這時猛然拔身而起,撲上了一扇巨窗,左手用劈空掌力,霍然向外一推,只聽見「嘩啦」一聲大響,這扇窗子竟為他掌力震了個粉碎。
    簡秋回身大叫道:「銀姑娘我們快走!」
    可是銀瓶此刻一口短劍,正抵敵著六口長劍,竟是無法脫身,簡秋只得又回身助戰,他掌中劍一連逼退了十數名弟子,來到了銀瓶身邊。
    銀瓶一口短劍,施展得風雨不透,她心中多多少少還顧全一點同門之誼,是以動手時,受了很大的牽制,簡秋猛撲回來,卻是有如猛虎一般,頓時殺開了一條路來!
    坐在最上的如玉仙姑,看到此,卻是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她身子驀地站起,由案上拿起了一個金鈴,正要搖動,就在這時,忽聽得廳外有人大叫道:「火!火!不好,失火啦!」
    如玉仙姑驚慌中向外一望,只見自己參息的寢樓上火光沖天,火勢已是不小,這一驚,真使她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候她再也顧不得對付簡秋與銀瓶,口中尖嘯了一聲,雙足一頓,身如穿簾的燕子,驀地竄窗而出,室內眾弟子也顧不得再打了,紛紛嚷著奪門而出。
    一時之間,這座大廳內弟子走了一多半,剩下十幾個,自然是起不了作用,很輕易的被二人脫逃出廳外!
    對銀瓶來說,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意外,她真想不到,競能如此輕易的逃出了如玉之手。
    二人一出來,身形倏起倏落,直向院外縱去。
    這一帶地勢銀瓶甚是熟悉,是以極順利地便來到院牆旁邊,簡秋身形一聳,竄上牆頭,正要喚銀瓶跟上,就在這時,一條白影,有如飛星下墜,呼一聲自空而降,正好落在簡秋身邊。
    簡秋右手一抬,便要舉劍撩去,可是這人身手之快,竟是出人想像,只聽他嘻嘻一笑道,「恩兄是我!」
    說時,一隻手搭在了簡秋肩上,簡秋注目一看,不由大喜道:「怎麼是你?冷兄!」
    來人正是冷紅溪,他這時神色匆忙,急道:「恩兄請與銀瓶姑娘速速走吧,望生溪邊我留有小舟一艘,此去塔木關不過半個時辰,二位到了塔木關,即刻喬裝改走旱路,到小寒山咱們再見面吧!」
    簡秋連連點頭答應著,忽見冷紅溪手上抱著一個彷彿是嬰兒模樣的東西,不由一怔道:「兄弟,你手抱何物?」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此乃那道姑本命元嬰,此物在手,不愁她不唯命是聽,你們快快走吧!」
    簡秋心中方自一動,這時銀瓶也躍上牆頭,見狀大驚道:「咦!這不是我師父的白泥道嬰麼?怎會在冷大哥手中?」
    話尚未完,只聽見當空一聲尖叫,樓角上一個女人的身影,有如流星似的猛撲了過來。
    身影一落,現出了如玉仙姑憤怒的面容,只見她手指冷紅溪,怪聲叫道:「小輩,你還我的元嬰來,否則仙姑與你拼了!」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如玉,你平日心術不正,但是倒無什麼大惡,姑念你一身武功得來不易,不加罪於你,只是這白泥道嬰,乃風火道人的孽種魔胎,如任你廝守互長,一旦成了火候,只怕危害人間……」
    才言到此,如玉厲叱了聲,尖聲叫道:「冷紅溪,你還我的道嬰來!」
    說時如瘋子般的撲了過去,這時候立在一旁的銀瓶,驀地一拉簡秋道:「傻子,還不快走!」
    簡秋本想看個究竟,經銀瓶這一提醒,趕忙同銀瓶飄下院牆,相率逃走。
    現場只剩下冷紅溪與加玉道姑二人,那如玉這時有如中魔一般,只管狂追著冷紅溪不捨,可是冷紅溪身形奇快,總要超前數步,是以那如玉雖然使出全身解數,兀自追趕不上,二人在這偏院樓牆上一跑一追,足足有盞茶之久,前行的冷紅溪自忖著時機已經到了。
    就見他一聲長嘯,身子陡然拔起來,落在了一所茅亭之上,如玉這時已全身汗下,狀同瘋狂一般。
    冷紅溪大喝一聲,右手輕抬,向著懷內泥人頂門上一拍,道:「倒下!」
    如玉身形一歪,怪叫一聲,當真撲通一聲倒了下去,頓時蜷縮在地喘成一片。
    冷紅溪定下身來,望著她歎息了一聲,遂走過去,把她扶坐而起,冷笑道:「如玉,我冷紅溪與你並無怨仇,只是這白泥道嬰乃風火道人胎魔性根,天殘老人管青衣所以千里尋來,一則固為剪除風火道人,二來也為消滅此嬰,只可惜老人在元陽火海遭了劫難,他雖然已死,我卻不能不為他了此心願,泥嬰一壞,你本身雖有痛苦,可是短時之內不難恢復,聽老人說,泥嬰毀後,你靈性必增,來日前途不可限量,你怎麼還如此執迷不悟,真正令人不解了。」
    如玉這時竟伏身石几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聞言後抬頭望著冷紅溪,斷斷續續道:
    「這多年以來,我已為此嬰耗盡了心血,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它毀了!」
    冷紅溪搖頭冷笑道:「恕難從命,你中魔已深,令人可歎!」
    如玉一面低泣,可是身子卻慢慢向前移動著,忽然見如玉身子一竄,舉掌直向冷紅溪面門上打來。
    冷紅溪哈哈一笑,身形輕躍而起,落向了一邊,他右手貫足了真力,突向懷中那泥人身上拍去。
    只聽「啪」一聲,那泥人已被拍了個粉碎。
    如玉忽然一聲大叫,頓時又復倒地,但見那破碎的泥人之中,散發出幾縷白煙,捲向如玉身上。
    如玉本已倒地昏死過去,這時竟猛然跳身而起,向著那幾縷白氣迎去。
    冷紅溪看到此情,不由搖頭,他功力極高,在寒澗絕谷養成了過人的空靈智力,此時見狀,已然知道那幾縷白煙,定是風火道人加在這泥胎上的孽根,看來已和如玉心靈上有了牽連,如任如玉和它結合一起,只怕日後更成不了之局。
    這種天地間的奇淫戾氣,卻不能任它沾上人身,想到此,雙掌一搓一揚,已把自己苦練多年的元陽真力發出,「呼」一掌迎空擊去!
    當空那幾縷白氣,眼看已將近如玉身上,忽然為冷紅溪掌力所中,頓時煙消雲散,了無痕跡!
    如玉仙姑口中「哇」一聲吐出了一塊血塊,倒地人事不省。
    冷紅溪自出娘胎,還是第一次得見這種怪事,一時呆了一呆,他慢慢走過去,見如玉一頭秀髮披散在地,面如金紙,牙關緊咬,如同死了一般,再看她吐出的血塊,顏色漆黑,如同是一塊淤墨!
    冷紅溪曾受天殘老人生前指點,得知一切,這塊淤血實在也是加諸在如玉身上的魔根,此刻吐出來也就好了。
    只是道嬰一毀,這如玉道胚必傷,她身上功力無形中也就減了一半,自己並非是與她有什麼仇恨,到此地步也實在夠了。
    於是,冷紅溪就輕輕地把她抱起來,放在亭內石几之上,由身上取出幾顆丹藥,放入如玉口中,料想她不多久也就會醒轉。
    冷紅溪不過是當初由閒談中,得知管青衣來此心意,是以管死之後,他才暗暗存下心來,不想湊巧簡秋、銀瓶被困於此,冷紅溪救人心切,放了一把火,本來是想轉移如玉注意,好讓簡秋、銀瓶二人逃走,不想那如玉道姑急切間,竟未顧及救火,先至她坐息的房內搶救了這個泥嬰,冷紅溪這才忽然心動,記起了管青衣閒談之言,便從如玉手中把這泥嬰搶了過來。
    他糊里糊塗的完成了這件功德,想來卻如同夢中一般,目睹如玉那種痛苦情形,也不免有點不忍之感。
    簡秋、銀瓶既去,這裡也沒有什麼好再留戀的,其實,他主要的目標,是要去對付莫環!
    這真是一件好笑的事,想起來實在令人不解,莫環明明已落在他的手中,他卻把他放了,在外人看來,該是一件多麼難解的事情,可是在冷紅溪卻不然!
    在他經過漫長歲月、刻骨深仇的侵蝕之後,他已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他深深知道、對莫環這種巨凶大惡之人,絕非一刀一劍殺了他,就能使他罪有應得。
    因此,他才想到了這種復仇的方法!
    他要先使莫環稱心快意,要他對生命感到了欣慰與依戀,然後再……
    看來他這種心願,似乎是已經達到了,因為他以為依附在莫環身邊的幾個人物,己然先後走的走,死的死,這使得莫環的地位更暴露凸出,以後的一段日子,將是他全心全力對付莫環的時候了。
    在望生溪的盡頭,也就是靠著沙漠的邊緣,有幾塊散亂的石頭。
    這時,正有一個大頭亂髮,全身是血,並且還斷了一隻手的老人,仰天躺在那裡。
    他睡在一塊平面的巨石上,目視著滿天的星斗,不時錯齒出聲,發出了喀喀的響聲,而且斷斷續續的道:「放心吧,莫環,你死不了的……」
    「哈哈!等著吧,會有人經過這裡,然後……嘻,你就得救了!」
    說著,他撫摸著那只斷手,連連地冷笑著,口中又罵道:「媽的,冷紅溪那小子武功太高,我是真打不過他,我看算了,這條命能逃出來,真他媽的是揀來的!」
    想著,他翻了個身子,來此已有一日夜,肚子裡什麼也沒有裝,餓得可真是不好受。
    莫環勉強坐起來,背靠石頭,這時候,他那一腔盛氣是真沒有了,現在只希望能有一個人,或是一頭駱駝從這裡經過,那麼他這條命就算保住了。
    當空有幾隻禿鷹,低低的盤旋著,嘴裡發出「哧哧」的鳴聲,它們在此盤旋,主要的原因是看中了莫環這個人,因為他看起來,簡直就和死人是一樣的。
    莫環坐了一刻,只覺得全身發軟,嘴裡發甜,禁不住「哇」一聲吐了一口血,他身上的內傷外傷實在太重了,再挨下去,只怕是非死在這裡不可了。
    莫環吐了這口血,啞笑了笑,舉起那只右手,在空中抓了抓,怪聲自語道:「哪個好心的人,快來救救我吧,你爺爺我實在是挺不住了。媽的,冷紅溪小雜種,也用不著你用寶劍來殺我了,我自己也快完了!」
    驀地,沙漠中響起一片駝鈴聲,莫環已經搭下的眼皮,忽然睜開來,死魚似的一雙眸子,瞪得滾圓!
    漠線上,出現了一串駱駝的影子!莫環低低乾笑了一下,他知道救他命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