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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枝頭春意

玉鷹舒修文面色緋紅地推開了這扇門,目前為那些奇異的色彩,炫耀得幾乎為之昏眩。
    她感受到一個她有生以來,從未經過的色情奇異世界,使她害羞得幾乎抬不起頭來。
    可是,眼前的一切,對於一個本性冶蕩的少女,該是多麼大的一個誘惑?
    終於,她慢慢地移身而入,輕輕地又掩上了房門。
    映在她眼前四周的,乃是十數幅巨大著色的春情圖,這些春圖,比之以前所見更要神秘刺激多了。
    只見圖上那個俊美的男人,正自以各種不同的姿態,與數名美女周旋著,或坐或臥,或立或仰,無不惟妙惟肖,令人心驚肉跳。
    玉鷹先是一眼也不敢看,可是當她看了一眼之後,全身上下,立時起了一種微妙的作用。
    她只覺得全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的倦怠,是那麼的春意盎然,懶洋洋地。
    於是第二眼,第三眼……
    她再也不能克制自己了。
    那些大幅的圖布之上,炫耀著人性與靈肉的魔影,或高或矮,或上或下,真可謂之春色無邊,如醉如癡。
    這時,她已失卻了理智了。
    只見她惺忪著那雙剪水雙瞳,緋紅著雙頰,如癡如醉的逐幅往下看去。
    那些圖布上,是以一種獨特的顏料所著色的,看起來每個人物英奇魁偉,嬌艷欲滴。
    由於這些圖懸掛的地方特殊,角度、燈光配合到「恰好」的地步,是以,當你每轉一個身,抬一下頭,或者側一下身子,無不有一幅新奇刺激的圖畫映在你眼前,使你激動的內心更加激動,有如是「火上添油」一般!
    舒修文一個天真熱情的女孩子,哪裡經得起這種魔鬼的誘惑!
    當她看到第五六幅圖時,已禁不住春心蕩漾,粉面汗濕,當時只覺得身子一顫,手一抖,端在手上的那盞翠燈壺「叭」一聲摔了個粉碎。
    舒修文後退了一步,「啊」了一聲,禁不住腿一軟,一跤坐倒在地上。
    可是,她那春意盎然的一雙眸子,卻始終離不開這些蕩人心神的春圖。
    她弄不清這些圖實際的用途,陰素裳何故把這些東西懸掛在起居的內室,這些都是猜不透的事,可是她卻已無心再去思索這些事了。
    當她再進一步觀賞,始認出了那個俊美的男人,正是前室所看到的同一個人,也就是戒指上的「風火道人」!只是那時並未作道家髮式而已。
    九女之中,其中有一個,正是陰素裳!
    如果不是舒修文親目所睹,她真不敢相信,陰素裳竟是這麼妖冶荒淫的女人。
    不同的燈光,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圖畫,構成了令人心神戰瑟的意亂情迷的情境。
    玉鷹只看得香汗淋漓,面泛桃花。
    她勉強站起了身子,卻發現就在這間房子正中的地方,立著一個奇怪的手把狀的東西。
    舒修文立刻想到,這可能是一個重要的機關樞紐,就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伸出右手,抓住了那個木柄,向下微微一壓。
    立時,就覺得眼前一花。
    她這微微一壓之下,眼前可就另外又現出了一種奇景,那所有的掛圖,竟全部轉成了另一面!
    舒修文不由大吃了一驚,細向那些轉過的掛圖上看去,卻發現是男女裸體練功的十數幀功譜,其狀醜怪到了極點,那種醜惡大膽的程度,幾乎要把她給嚇得昏了過去。
    當時忙又一扳把柄,一陣絲絲之聲後,才又恢復了原樣。
    玉鷹這時芳心通通直跳,正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兒,忽然,她覺得肩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這一下,把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猛然轉過身來,卻發現原來是師父陰素裳。
    不知是什麼時候,她已回來了,她站在距離玉鷹約有丈許光景處,滿面青霜,似有微怒。
    玉鷹不由得腦中「轟」一聲,猛地跪在了地上,顫聲道:「弟子誤入禁地,罪該萬死,尚請念在無心,你老人家饒了我吧!」
    陰素裳這時像是方才浴畢,全身裸露,現出羊脂似的一身白肉,只在要緊之處,披遮著一襲薄如蟬翼的細絹,隱約的現出粉臍玉股,甚是誘人。
    這時,她聞言之後,冷冷一笑道:「我早知道,早晚有一天,你會偷偷進來的!」
    玉鷹垂著頭,羞愧得無以復加,聞言竟哭了起來,一面泣道:「師父,我不是有意的……我……」
    陰素裳冷冷一笑,道:「你不要哭,我只問你來此有多少時間了?」
    舒修文揮淚道:「不太久……」
    陰素裳不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冷笑道:「你膽子太大了,這些東西,並非是我不許你看,只是……唉!現在什麼都不要說了。」
    說著她丟開了身上的薄絹,裸著身子,在一張象牙扶手的靠椅上坐了下來,面上帶出了一個十分神秘的微笑,向舒修文瞟了一眼。
    這一眼,令舒修文不由得心神又為之一蕩。
    她叩了一個頭道:「弟子不該來此,事出無心,師父你老……」
    陰素裳搖了一下手,微笑道:「你也不必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一說你也就明白了!」
    用手向四下一指,又道:「這些圖,你自然都看過了?」
    玉鷹面上一紅,訥訥道:「沒有……只看了幾張!」
    陰素裳媚笑了一下,道:「只要三張就夠多了,徒兒,你已中了魔了,這是為師我保留了近三十年的『陰陽太乙春魔圖譜』,常人只須看上一眼,也受不了,你卻能看了許多,足證你血氣充沛,功力深厚!」
    她說到此,頓了頓,一笑又道:「只是,這些圖畫,已破了你少女天癸,從今以後,你已不再是處女之身了!」
    舒修文不由大吃了一驚,當時心中不無懷疑,只是師父這麼說,她卻也不便頂撞。
    當時痛哭流淚道:「師父你要救我一救……」
    陰素裳冷笑了一聲,道:「你不要哭,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麼!你沒有什麼危險,從今以後,你可以來此,我們可以共同參習這種功夫!」
    玉鷹怔了一下,陰素裳咯咯一笑又道:「起來吧,傻孩子,這正是你的福分呢!」
    舒修文有些莫名其妙的站了起來,紅著臉道:「師父的話,我……我不大懂!」
    陰素裳一笑道:「傻丫頭,天下沒有不懂的事情,本來我還在考慮你是不是可以練這種功夫,現在事實已證明了,你能!」
    說著嫣然一笑,道:「你既然已不是處女了,以後也就不要怕了……」
    說到此,向四面的壁畫上一指,又道,「慢慢的,這些圖上的妙趣,你都能懂!」
    舒修文雖說是生性冶蕩,可是到底是正經姑娘家,乍聞此語,不由嚇了一跳,當時紅著臉搖了搖頭,道:「不……不……我不能學這些!」
    陰素裳冷冷一笑,道:「現在不學,也來不及了!」
    玉鷹退後了一步,道:「我不能學這些……不能!」
    陰素裳嘻嘻一笑,忽然拉下了那襲遮在身上的輕紗向前走了幾步道:「你看我,看著我!」
    舒修文不明所以然的向前看了一眼,立刻羞得面紅耳赤。
    她方才有勇氣,面對著那些淫畫,可是現在卻不敢直視一絲不掛的陰素裳,當下忙用雙手遮住了臉。
    陰素裳見狀,面色一沉道:「我知道了,你不必害羞,現在我有辦法為你解決!」
    說罷忽的一揚雙臂,直向著舒修文身上撲了過來。
    舒修文忙向左一閃,只以為師父是向自己下毒手,心頭暗驚。
    陰素裳一聲大笑,兩隻白瘦的手爪,忽又揚了起來,第二次向下一塌,十指一抖,就有十股強勁無比的勁力,由她手指尖上傳了出來。
    玉鷹暗想,事到如今,只有不惜一死,去與對方一拚了。
    可是不容她採取行動,陰素裳的「勾魂鬼爪」已抓住了她身上的衣服。
    只聽她一聲怪笑,雙腕向外一扯,呼啦一聲,舒修文身上的衣服,竟為她拉下了一大片來。
    這種情形,對一個少女來說,實在是極窘的事情。
    舒修文驚叫了一聲,忙向外一跳,可是隨著陰素裳所抓之處,現出了她的雪白肌膚。
    她又驚又怒的大聲道:「師父你……你要幹什麼?」
    話未說完,陰素裳的雙手,已再次的抓在了她下身裙帶之上,跟著一拉一扯,整個的衣裙全都脫褪了下來。
    現在舒修文整個的玉體上,只剩下一襲紅色的肚兜兒,大半個身子,已赤裸在外。
    陰素裳目光一掃,似乎呆了一下。
    緊接著她怪笑了一聲,道:「果然是個美人胚子,只可惜你師公不在,要不然……
    哈哈!」
    舒修文既羞且急,轉為暴怒。
    她嬌叱了一聲,道:「老淫婦,你好不要臉!」
    說著猛地撲出,雙手向外一抖,直向著陰素裳兩肩之上打了過去。
    可是陰素裳身子一扭,玉鷹已打了一個空,卻聽得背後一聲輕笑道:「小妮子好不知高下!」
    玉鷹聞聲向前一伏,疾轉過來,用弓手反打陰素裳的前胸,陰素裳又是一聲嬌笑。
    她那赤裸的身子,卻突由玉鷹的頭頂上掠了過來,玉鷹身子一挺,卻忽然看見了自己那種半裸的樣子,禁不住羞得呆了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陰素裳的一雙手,又拉住了她身上僅有的那一件肚兜兒,狂笑道:
    「脫光了,你自己看一看吧!」
    玉鷹驚叫了一聲,全身上下,已然是寸絲不掛,只被脫得成了一隻赤裸裸的白肥羊!
    陰素裳身形一飄,上了一張石几。
    然後,她用那雙充滿了神秘慾火的瞳子,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個赤裸的漂亮徒弟,禁不住連連點著頭,道:「果然不錯!」
    玉鷹發出一聲尖叫道:「我與你拚了!」
    又騰身猛撲了過去,陰素裳一聲冷笑,向外一閃,舒修文又撲了一個空。
    陰素裳卻輕浮地在她身上拍了一下,又飄身到另一個地方,玉鷹正要再撲過去,可是當她看見了自己這種樣子,幾乎要羞得昏了過去。
    當下,忙又蹲了下來,雙手遮住上身,急得想哭,憤恨的道:「陰素裳,你要幹什麼?」
    她一面說著,一面把陰素裳方才脫下的那件紗披拿過來遮在身上,陰素裳冷冷一笑道:「你不用遮遮躲躲的了,我們都是女的,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玉鷹咬緊著牙道:「那麼,你快把我衣服還給我……我馬上走,我們師徒的關係一刀兩斷了!」
    陰素裳微微冷笑道:「現在已經太晚了,小妮子,你別裝正經了,你是什麼人,我也早把你看清了,現在……」
    得意已極的笑了笑,又道:「我給你看一件東西!」
    說罷走到正中的一個直立的檀木香櫃邊,打開了抽屜,由其中取出了一個金色的紙盒,微微笑了笑,道:「這東西你一定喜歡,拿去看看吧!」
    抖手把這個盒子丟了過來,正落在玉鷹身前,舒修文冷然道:「這是什麼東西?」
    陰素裳一笑道:「好東西,你一看就知!」
    舒修文哼了一聲,道:「你還想騙我上當?」
    可是她目光一掃,無意間,卻看見那金色的小盒蓋邊角,似乎露出一塊紅色的薄紗。
    當下不禁芳心一動,忖道:「莫非是一件衣服不成?自己這個樣子,穿一點總比不穿的好。」
    想到此,就伸手揭開了盒蓋,果然她發現,其中有一襲薄薄的紅紗。
    看起來,那不像是一件衣服,可是她的手,卻禁不住輕輕把它拿了出來,卻發現是一塊微有異香的紗巾。
    舒修文吸進了少許異香,不由得心神為之一蕩,當下用手一抖,只聽見「波」一聲,紗巾伸展開來。
    當空灑出了一陣粉紅色的淺霧,舒修文只吸進了半口,就再也禁受不住,整個的身子,軟癱了下來。
    她只覺得全身這一霎時,竟是一點力量也提不起來了,身上有一種懶洋洋地怠倦感覺。
    她目光中,所看見的,乃是四週五彩繽紛,放出異彩的春畫,那些畫上的男女,在她眼前,似乎都活了,一對對的翩翩起舞著。
    看到此,她一顆芳心,整個地都融化了。
    雖然她腦子裡,仍想著要振作,可是她的眼睛卻是怎麼也離不開那些畫上變幻著的魔影。
    忽見陰素裳玉掌一拍,叱道:「大膽的舒修文,為師的命令,你還敢不聽麼?」
    叱罷,就見她赤裸著身子,走到了一座垂吊著的金鐘面前,手持金錘,「噹!噹!
    當!」一連敲了三下。
    鐘聲悠揚,有如天樂一般。
    玉鷹舒修文乍然聞得這種聲音,竟似著了魔似的站了起來。
    只見她玉面緋紅,媚目漾波,直向著陰素裳身前姍姍行去。
    陰素裳見狀,尖笑了一聲,道:「小妮子,你也有就範的時候呀!」
    說著玉體頻旋,竟自婆娑的在這間懸滿了春畫的房間內,狂舞了起來。
    可歎舒修文先看魔畫,後聞魔鐘,早已中了魔,此時此刻,滿腦滿目,皆是無邊春情。
    這時,她竟然也忘卻了羞恥之心,隨著陰素裳赤裸裸的婆娑舞了起來,但見秀髮飄飄,白脂顫顫,波光臀影,極盡妖冶之能事。
    在陰素裳的指引共舞之下,她舞得如癡如醉,幾乎無法自己。
    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人一聲輕笑,道:「妙!妙!如此資色,真是人間哪得幾回見啊!」
    舒修文醉癡之際,循聲看去。
    就見室壁石窗上,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個羽衣星冠的俊美少年。
    只見他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尤其是那雙俊秀的眸子,散放出無限情意。
    他像是一個年輕的道士,可是衣著卻又過於華麗,自頭至腳,全身看來,都含著無比的嬌媚、溫柔。
    這個人,似男又似女,他有男人的體魄,卻又有女子的嬌柔。
    只一眼,就把玉鷹舒修文整個的心給勾住了。
    她忽然停住了舞步,直直地望著這個人,芙蓉面頰上,湧上了一片紅霞。
    陰素裳見狀,嬌聲向那少年笑道:「小冤家,怎麼這會才來,這個小妮子,還是清水貨呢!」
    少年道人,此時一雙瑤目,已整個地為玉鷹吸住了,聞言之後,媚笑著道:「姐姐,這位妹妹是幾時來的?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呢?」
    陰素裳目光瞟著他,笑道:「怎麼,合了你的心了吧?」
    少年道人一躬道:「姐姐是我再造恩人,此情此誼,永生不忘!」
    陰素裳啐了一聲道:「不要滑嘴了,這小妮子可是我的徒弟,你不要太欺侮她了……」
    說著目光向玉鷹一瞟道:「現在,交給你了!」
    身子一縱,已退到了另一間房中,那少年道人,立即笑著向玉鷹深深一拜道:「妹妹好一副如花玉貌,在下都看得呆了!」
    舒修文不由心神為之一蕩,她中魔在先,早已亂了心志,此時哪裡經得住對方如此軟語溫存,不由望著對方媚笑了起來。
    少年道人向四周看了一眼,道:「陰大姐真是太糊塗,這些燈幹什麼不點起來呢?
    待我點亮了燈光,與妹妹你盡情一舞如何?」
    說完甜甜的一笑,玉鷹不由得又是心神為之一蕩,竟向著他點了點頭。
    這娘娘腔的道人,嘻嘻一笑,又道:「妹妹,你真是太好了!」
    身形縱起,有如點水的蜻蜓一般,在這間秘室的四周飛旋了一圈,立刻就有紅黃藍白不同的各色燈光,自四壁上照了下來。
    室內光線經過如此一來,頓呈奇趣!
    那羽衣星冠的美少年,隨即一鬆雙手,輕飄飄如同一片枯葉似的落了下來。
    緊跟著他身形一抖,已把身上彩羽所織的長衣脫了下來,露出了雪白的肉體。
    玉鷹舒修文昔日雖是名重江湖的女豪之一,可是像今日所遇的這種色情場合,卻是從來也未曾經歷過,不由得整個身子都軟了。
    又見這美少年,雙手連拍,竟自旋旋轉轉的,在室內扭舞起來。
    天下盡多女人,借歌舞以取悅男人,可是以歌舞取悅女人的男人卻是不多。
    眼前這個美少年,載歌載舞如在無人之境,不時地向著舒修文望上一眼,一顰一笑,無不媚人已極。
    隨著他動人的舞姿與歌聲,舒修文竟赤著身子,慢慢走了過去,也隨著他一同舞了起來。
    他二人手攜手,在如此的燈光色彩氣氛之下,翩翩起舞,自是風情萬種,銷魂蝕骨已極!
    不知什麼時候,歌舞漸歇,雙雙跌入愛河,跌入了罪惡的深淵!
    當春情、睡意,都已成了過去的時候,玉鷹舒修文睜開了惺忪的眸子。
    她似乎隱約記得一些隔晚的情形,仔細一想,禁不住大大的吃了一驚,一骨碌自床上坐了起來。
    她喃喃自語道:「天啊……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成?」
    想著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全身上下,竟是寸縷不掛,這一驚,更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室內的一切,似乎已和昨日有一些改變。
    那些懸掛在四周的各種春畫,皆已變成了正氣磅礡的山水、風景、花卉等名畫,絲毫也看不出什麼淫邪的玩意兒。
    四周那些迷人燈光,也都熄滅了,代之的是軒窗齊開。和煦的微風,懶洋洋地吹進來,使人有「春眠不覺曉」的感覺!
    舒修文赤裸著身子跳下床來,想找衣服穿,羞愧交集,落下傷心之淚。
    就在這時,室門「吱」一聲,被推開了。
    玉鷹慌忙用床上的絹被遮住了身子,卻見陰素裳同一個玉面少年含笑走了進來。
    想到了昨日的一切,她簡直連頭也不敢抬,嗚嗚哭得更厲害了。
    陰素裳見狀咯咯笑道:「小妮子,你不要傷心,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了,不過這又能怪誰呢!你放心,師父我今後絕不會虧待你就是……」
    說著丟過來一套衣服道:「你快穿上了吧!」
    玉鷹接過了衣服,又落了幾滴淚。
    她面上仍帶著些醉人的紅暈,偷偷向師父二人睨了一眼,就見那個昨日陪伴自己共舞共寢的美少年,正向自己媚笑不已。
    舒修文又羞又氣,不由冷笑了一聲,道:「無恥的東西,我舒修文豈能與你甘休?」
    少年郎君嘻嘻一笑,上前一步,朝玉鷹深深一拜,道:「妹妹息怒,在下這廂有禮了!」
    舒修文氣得把身子向一邊一扭,那少年道:「妹妹你還生我的氣麼?」
    舒修文猛地轉過身來,正要一掌打過去,可是她目光至處,那是多麼姣好風流俊秀的一張面孔呀,況且昨夕一會,恩情已種。
    她只覺自己是受了大大的委屈了。
    當下翻身倒在床上,又放聲痛哭了起來。
    那少年見狀,似乎有些手足失措的樣子,陰素裳卻向他遞了個眼波,那少年立即趨前,輕拍著舒修文笑道:「妹妹不要傷心,我並非是無義之人,俗謂疾風知勁草,路遙知馬力,日久天長,妹妹你也就知道我這個人的心了!」
    舒修文抽搐了一下,轉過身子道:「我認識你是誰呀?你們男人……哪有什麼好東西!」
    少年聞言溫柔一笑道:「妹妹你要這麼說,可就未免太狠心了!」
    舒修文遂又坐起了身子,淚眼看著他道:「說真的,你到底姓什麼叫什麼?怎麼這麼大膽子,胡亂的就……」
    說著面上又不由浮起了兩朵紅雲,竟接不下去。
    少年深深一拜道:「妹妹你聽了,在下乃是百巒山道士,人稱『春心公子』,姓戚名文君,和令師陰仙子,乃是多年至交,妹妹你放心,我戚文君絕不會負你就是!」
    玉鷹舒修文好似曾聽說過這麼一個人,卻並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聞言之後,那所謂的委屈,居然消了一半,當下看了他一眼,道:「你還是道士呢,哪有你這個樣的道人呀!」
    春心公子戚文君,嘻嘻一笑道:「妹妹取笑了,在下的道法高深……」
    媚笑一聲,手指一旁的陰素裳道:「不信,問你師父就知道陰素裳啐了他一口道:「扯你娘的蛋!」
    說著一聲嬌笑,走過來手拍玉鷹肩膀道:「你呀!也別再難受了,說起來,你可是因禍得福,還不穿上衣服!」
    玉鷹自昨日沉迷後,中毒已深,聞言非但不怒,竟自垂頭微歎道:「弟子命薄無知,一切由師父作主便是!」
    陰素裳一笑,道:「這就是了,乖孩子,師父是不會虧待你的,這個人道法武藝俱極高超……」
    指了戚文君一下,笑了笑又道:「你們有了昨日的感情,他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提到了昨天,舒修文情不自禁的又有些傷心,落下了兩滴酸淚,一面吶吶道:「但願師父眼光不差,要不然……我才叫冤呢!」
    戚文君一笑道:「妹妹你怎又作此語,我戚文君豈能是寡情寡義之人!」
    舒修文聽他這麼說,也就芳心略定,默默地用一雙澄波的眸子望著他!
    戚文君遂用一塊白色絲巾,小心的為她揩著臉上的眼淚,媚聲媚氣的道;「好妹妹,你可別再哭了,叫人多心疼呢!」
    玉鷹天真未退,竟不由地破啼為笑,當下推了他一下,就拿著衣服,到另一間房內換去了。
    她換好了衣裙,重新回到室內,向著陰素裳一拜,道:「弟子昨日對師父多有開罪,尚請師父原諒!」
    戚文君一笑道:「你放心吧,你師父衝著我也會原諒你,非但如此,我們今後還要更照顧你呢!」
    玉鷹小嘴一嘟道:「誰跟你說話了?貧嘴滑舌的!」
    引得那春心公子哈哈大笑了起來,陰素裳這時伸手扶起她來道:「方纔我已同文君商量過了,你二人既已有如此情誼,我可不便再叫你徒弟了……」
    說著口咬指尖,微一沉吟道:「這麼吧,以後咱們乾脆就姐妹相稱,要說起來,我當然是大你太多了,可是……」
    才說到此,那戚文君已連連拍手道:「妙!妙!別可是可是的了,你們姐妹相稱,最好不過了!」
    玉鷹舒修文聞言只得低下頭叫了聲:「姐姐!」
    陰素裳格格一笑,道「得了,我的好妹子,你呀,你今後就安心在這裡住下吧,有我和春心公子在你身邊,誰也不敢欺侮你!」
    戚文君手持紈扇,扇了兩下,道:「我們現在已經另立了一個門戶,名叫『彩虹會』,不久就要開山行道,大肆廣招會徒弟子,你就坐這彩虹會內的第三把交椅!」
    舒修文一笑道:「小妹才疏藝淺,如何能擔此重任?」
    戚文君淺淺一笑,道:「你不要客氣,小寒山二女的大名,江湖上誰人不知,玉鷹、雪雁,名重一時……」
    說到此,瞇眼笑道:「玉鷹姑娘我是見過了,令我三生難忘,只是那位雪雁姑娘卻無緣識荊!」
    說著又媚笑了一聲道:「妹妹如果能把那位雪雁小姐也介紹進咱們的彩虹會內,必然生色不少!」
    舒修文乃是一個極為細心的姑娘,一聽就明白了戚文君的心意,當下冷笑道:「我妹妹才不會來這裡呢!」
    戚文君秀眉一揚,道:「為什麼?」
    舒修文不好當面點破他的心意,又笑了笑,道:「我妹妹為人正直,人品武技,都比我強上許多,她才不會來這裡,再說那個老怪物,也不會容她走開!」
    戚文君一聽玉鷹謂雪雁人品比她還好,立刻面上露出了垂涎之色,聽到「老怪物」
    三字,卻又不禁冷笑了一聲道:「你說的老怪物,又指的是誰?」
    舒修文皺眉道:「此人的來歷我也不大清楚,不過我卻知道他姓莫名環,我們都稱他古墓老人!」
    春心公子戚文君鼻中哼了一聲,道:「這個人我是知道的,不過你大可以放心,我們現在正在練一種厲害的功夫,一旦功夫練好之後,便誰也用不著怕了!」
    溫柔的一笑,又接道:「何況此刻我們手上還有那枚兩相環,就更不用怕著誰來了!」
    舒修文不由也放了些心,遂道:「話雖如此,可是那莫環已知道兩相環是被我拿來,絕不會與我甘休的,我們還是早一點作個準備才好!」
    戚文君哈哈一笑道:「妹妹,你的膽子太小了,有我戚文君在此,保證你一根汗毛都不會傷著的!」
    陰素裳也笑道:「你既然投奔到我,彩虹會門中,什麼都不必牽掛,那莫老頭不來則已,要是來了,就叫他嘗一下我和文君合使的「春心大陣」的厲害,管教他死無葬身之地!」
    戚文君聞言,點頭笑道:「這話不錯,妹妹你現在總可以放心了吧?」
    說著又發出了一陣賤氣的媚笑,玉鷹本是一個天真任性的姑娘,生性極不馴人,可是奇怪得很,竟然對這春心公子戚文君,生出無限熱情,當下一顆芳心就真地放了下來。
    自此以後,她就在這山上住了下來,每日裡縱情聲色,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一切!
    她隨著二人,練了許多過去從來未曾見過的功夫,自以為功力長進了不少。
    其實戚文君同陰素裳二人所習,皆是正派武林中人所不齒的,儘管功夫高妙驚人,卻為一般正派俠士所鄙視!
    玉鷹中魔日深,非但不知逃避,且在這些正派所不齒的功夫上,痛下功夫。
    她人本聰慧,武功又有極深的根底,自然再學這些功夫,就容易得多了。
    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已由戚文君及陰素裳二人身上,學得了各種淫媚神術,此時她中毒之深,已接近無可挽救的程度了。
    轉眼之間,冬去春來。
    舒修文來到了這青城山,已是一年有餘,日子倒也過得悠閒,每日練功之外,就是聲色自娛。
    現在,她外貌上看來,已不再是一個大姑娘的樣子了,而像是一個發育得極為豐滿的少婦。
    由於生活得單調,她已有些生厭了。
    再者,春心公子戚文君那種不男不女的樣子,她也確實有些厭了。
    有時候自己想起來,也覺得有些悔恨,把整個的青春,要是葬送在這個人身上,未免太也不值了。
    可是她每一次這麼想,卻沒有毅力能夠跳出火坑,反倒是越陷越深。
    偶爾想一想在小寒山時的情景,都不免有些神思,想到自己今日的情形,真有一點罪人的感覺。
    這一日,她由百巒山回來,由於那戚文君逼著她去找雪雁同來,雙方鬧得有些不愉快。
    玉鷹賭氣回來,一個人在路上愈想愈氣,暗恨戚文君佔有了自己,還不知足,居然又垂涎雪雁,難道自己姐妹二人,還能共事他這樣一個人不成!
    愈想愈氣,不覺流下了幾行眼淚!
    這時已是黃昏時分,當空一抹朱霞,渲染得十分有趣,無數倦鳥由此而彼,在空中懶散地飛著。
    舒修文想起自身身世,倍感傷心,獨自匆匆的在山道上奔行著。
    由此至青城山拔天嶺陰素裳的洞居,不算太近,可卻是她一條常走的熟路。
    這裡有青蔥蔥的樹林子,還有野生的竹子,尤其是那些高可參天的古松樹,風吹過,發出一片輕嘯之聲,聽來更是悅耳。
    松樹正前面,有一道瀑布,由五十丈的高峰上倒濺下來,數里之外,都可以聽見沖激的水聲。
    因此,這附近「白雲觀」的道士,就在瀑布正前方五十丈的地方,築了一個茅亭,供人坐息。
    只是道士們的好心,卻白用了,試想一般常人,哪有如此閒情,攀登到這千仞高峰之上,來觀賞瀑佈景致,因此這亭子始終是空著,偶爾給道士們自己歇歇腳。
    舒修文每來到此處,總是情不自禁的要在這座亭子裡歇一下腿兒,今天,她當然也不例外。
    她遠遠地走過來,卻發現那茅亭外面,拴著一匹全身是黑毛,而面生白毛的大馬,正自仰天長嘶不已。
    舒修文不由怔了一下,心忖道:「怪呀!莫非今天這亭子內竟會來了什麼雅客不成?」
    想到此,心中甚為驚訝。
    當時就加快了腳步,直向著亭子行來,那匹大黑馬見她行近,更是長嘯不已。
    玉鷹遠看這匹黑馬,耳尖目圓,鼻大鬃長,乃是一匹典型的千里良駒。
    尤其是它那四隻蹄子上,俱都生著長可垂地的黑毛,形成四隻袋狀。
    看到這情形,舒修文不由微微一驚,她已認出了眼前這匹黑馬,正是武林中萬金難求的「沙漠豹」,乃是新疆一種獨特罕見的馬種。
    舒修文昔日在江湖上,為求一匹如此的良駒,不知費了多少苦心,尚未能到手,想不到此時此地,竟會發現到一匹,她心中不由一陣狂喜。
    當下匆匆行到亭前,也不看看亭內的遊客是誰,便細細地打量著這匹萬金難求的良驥。
    但見這匹「沙漠豹」,不時的掃尾仰首,連連嘶叫,舒修文不禁笑罵了聲:「畜生,看看也不行麼?」
    看了一會,邁動蓮足,步上了茅亭。
    她心中暗想著,不知這馬的主人,是何等樣人,這匹馬他肯讓不肯?
    想著,抬頭向前一看,不由頓被嚇得呆住了。
    原來,她只顧看亭外的馬,卻不知亭內竟然是如此一位客人。
    就在亭內的石几上,面向下臥著一個長髮少年。
    因為是背向上方,舒修文看不見他的臉,但可以看見他的一個背影,彷彿十分矯健。
    他似乎已經死了,舒修文走進來,他竟是動也沒動一下,亭外那匹馬,卻叫得更厲害了。
    玉鷹本不願管此閒事的,可是卻因為一來這地方人跡罕到,忽然出現這一人一馬,令她動了好奇之心。
    再者她還要確定一下,到底對方死了沒有?如果已經死了,說不得這匹馬就可歸自己所有了。
    有了這雙重的原因,所以她必須弄個明白,她皺了一下眉,道:「喂,你是什麼人,怎麼啦?」
    一連說了好幾聲,那人伏著的身子依然紋絲未動。
    舒修文忍不住過去把他一翻,那人口中「啊」了一聲,竟連連顫抖起來。
    他這麼一轉過面來,舒修文又吃了一驚。
    目視處,對方竟是一個極其英俊的少年。
    只見他生得修眉正鼻,唇薄齒齊,臉上滿是汗珠,他似乎本已昏厥,玉鷹這一翻他,才令他又忽然復甦了過來。
    緊接著,他雙瞳驀然睜了開來。
    當他發現身邊的舒修文,似乎呆了一下,啟唇道:「姑娘……救我!」
    說著身子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又復昏了過去。
    玉鷹與春心公子、陰素裳等往還以來,已然被薰陶得不知羞恥為何物,任性放蕩。
    因此,當她乍然一見對方那張英俊的臉,禁不住春心大動,暗暗奇道:「怪啦!想不到這地方,竟然會有如此俊美的一個少年,怎麼我一直都沒有看見過他呢?」
    想到此,笑瞇瞇的在那少年肩上一拍,道:「你怎麼啦?什麼地方不得勁是不是?」
    那少年早已昏厥,如何還能說話。
    舒修文問了兩遍,見他不答,忽然看見他一隻手按在胸口,狀至痛苦,不由一驚。
    這才想到了,對方必定是受了傷了。
    當下也顧不得再跟他說話,匆匆把他身上衣服解開,然後把他輕輕捧起來,平放於石桌之上。
    只是這一剎那,對方眉宇之間,已聚集了一團黑氣,牙關也咬得更緊了。
    舒修文跺了一下腳道:「糟了,你這人……」
    說著忙為他把外面的一襲寶藍綢衫脫了下來,這才發現,少年雙臂之上,各縛著一口尺許長短的短劍,兩口劍,形式均極古雅,看來別緻已極。
    舒修文一眼之下,就看出定非凡品,只是這時候,她一心惦念著少年的安危,卻也沒有心情再去注意這些。
    長衣脫下來,少年雙手用力地抓在前胸,不時地擺動著頭。
    舒修文見他狀至痛苦,不由秀眉微皺,道:「你放心,我會救你的!」
    那少年這時又已醒轉,他點了點頭,訥訥道:「謝謝姑娘救命之恩。」
    舒修文一笑道:「你先別謝,你是什麼病我還不清楚呢!」
    少年十分痛苦的張開了眸子,用手向叢林深處指了一下,道:「毒瘴,瘴……」
    舒修文嚇了一跳,忙依其手指方向望去,果見林木深處半空中,似有幾道淺紅色的煙絲狀的東西。
    她不由大驚道:「那『冷瘴坪』乃是人跡鳥獸都不能去的地方,常人只要吸進少許,也是無命,你竟然還能留得命在,已是萬幸了,只是……」
    她皺了一下眉,又歎道:「我們住在青城山的人,都會留意到這一點,配有秘藥,只是那只能用於預防,用來驅毒卻不知行不行了!」
    說著伸出雙手把他抱了起來,向亭外行去。
    少年心內明白,只是全身麻軟,不能行動。
    這時見狀,他微弱地道:「姑娘……我們上哪裡去?」
    舒修文歎了一聲道:「我早先曾聽人說過,以冷水換氣,可以令瘴毒減退一些,不妨試試!」
    少年感激的道:「姑娘是我束子凱的救命恩人……」
    舒修文心中一動,似乎腦子裡,曾有過這個人的名字,當時卻也沒有追問。
    不久來至水邊,舒修文道:「你要暫時忍受一點痛苦,最重要的是,要守住中氣,不令散開,這一點,你能辦到麼?」
    少年此刻似乎已忍不住那將要窒息的痛苦了,守中氣在此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也只有一試了。
    他咬緊了牙關,點了點頭。
    舒修文就蹲下了身子,只見她玉指一分,雙雙點在了束子凱兩處穴道上。
    緊接著,她又把束子凱頭部,慢慢的向水中浸去,過了一會兒,果然看見,那清冽的水中,浮出了一些黯紅色的東西。
    玉鷹把他由水裡拉起來,束子凱頭部方出水面,就「哧」一聲,噴出了一股水苗。
    舒修文見狀笑道:「你這條命總算保住了。」
    說罷一面取出自用的香帕,為他把頭上臉上的水珠擦淨,一面自身側取出一個扁盒,內中是一些黑色而有異香的油膏。
    舒修文用手指沾了一些,輕輕在他鼻下抹了一陣,束子凱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睜開眼來。
    舒修文對著他甜甜一笑,道:「不礙事了!這地方不好睡,我們還是回亭子裡去吧!」
    隨即仍然把他抱起來,束子凱瘴毒既去,只是體力卻非馬上可以恢復得了,他四肢無力地睡在舒修文的玉臂上,俊臉上現出了一些不安。
    走進亭內,玉鷹把他輕輕放下來。
    束子凱以感愧的一雙眸子,望著修文,道:「尚未請教姑娘芳名……在下永生不忘。」
    舒修文這時近看這束子凱,只見他眉長目秀,英毅挺拔,那種氣質,卻又非春心公子戚文君所可比擬,不由有些個想入非非。
    當時只管以一雙含情的眸子,睨著他微微發笑。
    束子凱不由臉上一紅,就把目光轉向一邊,修文咯咯一笑道:「說起來我們還是同姓呢,我也姓舒!」
    束子凱驚奇的看著她道:「在下是束,一束東西的束,姑娘也是麼?」
    修文笑瞇瞇地道:「那就錯了,我姓舒,舒服的舒!」
    束子凱雙手抱拳道:「失敬了!」
    修文看著他,微微咬著下唇,道:「你看來並非是本地人,來此有什麼事麼?」
    束子凱點了一下頭道:「有的……」
    卻又搖了搖頭道:「沒有。」
    舒修文根本也不注意這些,見他樣子滑稽,忍不住笑了一下,束子凱歎了一聲,道:
    「想不到青城山上,竟然會有如此厲害的瘴毒,如非姑娘相救,在下這條命,只怕是保不住了!」
    修文笑道:「這點小恩惠又算得了什麼,你要不是這麼漂亮,我……」
    說到此,似乎發覺話不應這麼說,當時就把話止住,目光向著他一轉,道:「說真的,你來此青城,又是為了什麼?假如有事沒有辦完,我為你效勞,如何?」
    束子凱這時勉強坐了起來,聞言搖頭苦笑了笑道:「在下所要辦的事,只怕姑娘不易幫忙……」
    舒修文笑著道:「好吧!那還是留給你自己辦吧!」
    這時束子凱背倚亭柱,經過清涼的山風一吹,體力已是恢復了不少,他那雙俊秀的眸子,向著玉鷹凝望了一下,道:「舒姑娘,你就住青城山麼?」
    修文點了點頭道:「你呢?」
    束子凱搖了搖頭道:「我不住在這裡,我是由劍門關來的!」
    舒修文愈看這人,愈覺其丰神俊俏,實是自冷紅溪之後,自己所見過最美的一個男人了。
    雖然春心公子戚文君,遠較此人溫柔嫵媚,可是自戚文君身上,卻永遠找不出像此人這種俊朗剛毅的男子氣概!
    她不由芳心大動了一下,只是自己一個女人家,初次和對方見面,到底也應該有些矜持,不好太過放蕩。
    當下強忍著心內的慾火,微笑問道:「劍門關又在哪裡,很遠吧?」
    束子凱點頭道:「不近,那地方很接近川北,我時常在川北地方行走,為土司們處理調解一些糾紛!」
    說到此,那雙俊秀的眉毛,驀地分了開來,現出一些慷慨興奮之色,他用手指了一下亭外的馬道:「姑娘請看,這匹沙漠豹,就是平兒蓋的土司贈送給我的!」
    玉鷹一笑道:「這匹馬,我真是愛極了。」
    束子凱聞言呆了一會兒,突然劍眉一挑,正色道:「姑娘既然喜愛,這匹馬我就送與姑娘好了!」
    說著留戀的向那匹愛馬看了一眼,道:「雖然它是我最心愛的……」
    玉鷹一笑道:「得了,看你那副依依不捨的樣子,我才不忍心要呢!還是你留著自己騎吧!」
    柬子凱面色微微一紅道:「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一匹馬又算什麼?你如收下,我也就安心一點了!」
    舒修文突然一跳而起,竄亭而出,落在了那匹「沙漠豹」的身邊,笑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說著就伸手在馬鬃上摸了摸,那匹沙漠豹唏聿聿一聲長嘯,玉鷹嚇得後退了一下,搖頭道:「算了吧,我才不敢要呢!」
    束子凱見狀也笑道:「這是因為它對你不熟的緣故,相處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修文笑瞇瞇的望著他道:「你能有這份心就不錯了,我心領了!」
    說罷,玉手在馬鞍上微微一按,身子如同一縷青煙似的,「嗖」一聲,已回到了茅亭之內。
    束子凱見狀微微驚訝道:「姑娘好高明的身法!」
    舒修文甜甜地一笑,道:「小寒山二女,你可知道?」
    束子凱眉頭一皺,冷然道:「我怎會不知,不過那兩個姑娘也未免太狂一點了,早晚有一天……」
    說到此,目光起稜,玉鷹忍不住一笑道:「你要怎麼樣呢?」
    束子凱微微一笑道:「我只是看不慣她們的驕狂,有一天,她二人要是犯在了我的手上,我要好好教訓她二人一番!」
    舒修文望著他媚笑了一聲,玉手按住他肩頭,道:「兄弟,你就好好地教訓她們吧!」
    束子凱一怔道:「姑娘這是何意?」
    說著沉了一下肩,不自然地把舒修文的手推了開去,玉鷹笑瞇瞇地道:「我就是玉鷹舒修文,你說你要怎麼辦吧?」
    言時杏目含著無限嬌媚,斜著身子,那麼輕輕地睨著他,束子凱面色一紅,大窘道:
    「啊……姑娘你是玉鷹,舒……這這……」
    忙站起身來,抱拳苦笑道:「玉鷹姑娘,請你原諒,在下焉能與恩人動手?是我說話太沒遮攔了!」
    修文嘻嘻一笑道:「我才不會與你一般見識呢,快請坐下吧!」
    束子凱落座之後,顯得很是尷尬。
    舒修文這時看這束子凱,越覺其丰神俊朗,只是初次見面,不便作太露骨的表示。
    她突然心中一動,暗忖道:「我何不略為施展一些魔法,把他迷倒,然後……」
    主意拿定,當下巧移蓮步,走到了束子凱近前,伸出一隻雪白玉手,握住了束子凱的鐵腕。
    這種動作,令束子凱有如觸了電似地顫抖了一下,那張俊臉,霎時變得緋紅,禁不住訥訥的道:「姑娘你……」
    舒修文見狀一笑,她才知道對方果然是個純樸、從未近過女色的少年,芳心更是暗喜不已。
    當下彎下腰來道:「兄弟,你不要害臊,我問你一句話,你可別多心,實在說,我一個人住在青城山上,朝朝暮暮,怪悶人的,今天遇見了你……」
    束子凱臉上大窘道:「姑娘你……放開手!」
    舒修文賭氣把他的手一摔,別轉了身子,道:「算了,原來你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我還把你當成是一個有為的俠客呢!」
    束子凱怔了一下,木訥地自位子上站了起來。
    他低低歎了一聲,向著玉鷹深深一拜道:「姑娘,請原諒我的失禮……我太不對了。」
    玉鷹慢慢回過身來,望著他撲哧一笑道:「算你會說話!」
    說著又拉住了他的手,這一次,束子凱實在不敢再掙開了,他左右看了一眼,訥訥道:「要是有人看見……」
    修文一笑道:「這地方,並無外人,除了那觀裡的道士,可是他們也知道我的厲害,不會多管閒事。」
    束子凱劍眉一揚道:「我視姑娘為當空皓月,請姑娘尊重!」
    玉鷹不由面色一紅,可是正因為如此,這束子凱在她心目中,也就更覺得可愛。
    當下聞言,她緩緩地鬆開了手,坐到了石凳之上。束子凱見狀,反倒有點過意不去的道:「姑娘不要誤會……我實在是敬重你過甚,才……」
    修文杏目微乜,見他滿臉真誠,不禁也有些感動,奈何她日習淫邪魔術,早已中毒甚深。
    束子凱這幾句話,只能令她覺得他更可愛。
    當下她微微一笑,道:「你說的是真的?」
    束子凱昂然地點了點頭道:「姑娘是我救命恩人,豈能以戲語相向?」
    玉鷹淺淺一笑道:「你不要左一個恩人,右一個恩人,叫得我全身上下怪不舒服的!」
    束子凱道:「可是姑娘確是我的恩人呀!」
    玉鷹見他一笑,露出貝齒竟有幾分和冷紅溪相似,禁不住心旌一搖,當下歎了一聲道:「我只是一個孤獨的女子罷了,有誰理我呢?」
    束子凱一驚,道:「玉鷹、雪雁名重江湖,形影不離,姑娘怎說孤零一人呢?」
    舒修文歎了一聲,道:「我姐妹因仇家迫害,已分了開來,如今,彼此不知各人下落!」
    束子凱星目一亮,憤然道:「姑娘那仇人姓甚名誰,我束子凱生受姑娘活命大恩,無以為報,願為姑娘復仇洩恨!」
    玉鷹望著他點了點頭,笑道:「這麼看來,你這個人倒還有些良心……只是我那仇人身手厲害,只怕你也敵他不過!」
    束子凱冷笑道:「姑娘但請將他的名字賜告!」
    玉鷹冷冷的道:「他叫莫環,你可知道?」
    束子凱吃了一驚道:「噢!是這個怪人……」
    舒修文一笑道:「他是一個很厲害,武技很高超的老人,只怕你……」
    束子凱朗笑了一聲,道:「在下蒙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既知此事,焉能與那莫環甘休?」
    說完抱了一下拳,道:「打攪姑娘多時了,再見吧!」
    修文見他要走,如何容得,忙站起身道:「你先慢走!」
    束子凱回身道:「姑娘還有事麼?」
    舒修文一笑道:「你忙些什麼?你看時間也不早了,該是吃飯的時候了,我正好帶有食物,我二人就和著泉水,吃一些豈不是好?吃過了東西,你再走,我不留你!」
    柬子凱略一思索,遂點頭笑道:「姑娘想得真周到,這樣果然很好,我鞍內也尚有一隻燒雞,待我取出來給姑娘佐餐!」
    說著就由他那匹沙漠豹的皮鞍內,取出了一個油紙包兒,舒修文也自囊內取出一個紅木的扁匣,內中盛有食物,二人就著泉水吃了一飽。
    這時天空已現出了一些暮色,叢林內浮起了淡淡的雲煙,束子凱將身站起道,「姑娘請珍重,我要走了!」
    舒修文杏目向左右一掃,不見任何人跡。
    她頓時芳心一橫,由身邊取出一塊小小紅絹,笑道:「你臉上還有泥水!」
    說著,走過去,用那塊紅絹,向束子凱面上擦去,束子凱怔了一下,忙道:「不敢勞動姑娘!」
    探懷掏出白絹,正要自己擦試,舒修文的紅絹已到了他的面前,只見她玉手一抖,「波」地散出了一股紅煙。
    束子凱怎會防到她有此一著?
    等他覺出不妙,鼻中已吸到了一種奇異的香味,但覺得身子一晃,只道了聲:「不……
    好!」
    雙腿一軟,砰的一聲,己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玉鷹舒修文不由呆了一呆,只覺得一顆心通通亂跳不已,當下匆匆把束子凱抱了起來。
    她正要把他抱上那匹「沙漠豹」的背上,就在這時,忽聽得一聲冷笑,令人毛髮悚然!
    舒修文大吃了一驚,止步循聲望去,卻見亭後一株古樹下,立著一個身高不過四尺的矮子!
    這矮子由年歲上看去,大概在七十以上,一頭白髮,穿著一件類似麻袋的怪樣衣服。
    他那副容貌,看起來可真嚇人。
    短眉珠目,塌鼻巨口,一雙耳朵極大,頭也大,很有點像畫上的南極仙翁。
    這矮老人手上拿著一截竹子,向著舒修文一指,開口道:「膽大妄為的賤婢,還不放下人快滾!」
    舒修文本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來了,一看原來是這樣的一個人,不由膽子立時又壯了起來。
    她哈哈一笑道:「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這人是哪裡來的?」
    矮子嘿嘿一笑,道「賤人,這青城山上,並不是只有你們一家,遍處都是能人,今日本真人路過此處,眼見你如此亂來,豈能容你?」
    面色一沉,怒聲又道:「快快把人給我放下,走你的,本真人念在你方才救人的一點善心,暫時饒你活命,否則,哼……」
    說到此,揚了一下手上的竹杖道:「那可就是你自討苦吃了!」
    舒修文這時仔細一注意這矮子,見他身上那套麻布衣服,雖是片片補綻,卻洗濯得一塵不染。
    再看矮老人那雙精光四射的眸子,更是有異於一般常人,因此不由暗暗心驚。
    可是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人,她如何又捨得放手?
    當時冷冷一笑道:「你既然口稱真人,想必是這附近觀內的道人了,莫非你竟不知道勾魂鬼爪陰素裳的洞府就在附近,豈能容你如此猖狂?」
    矮老人森森的一笑,道:「賤人,你抬出那老賤婦,本真人就害怕了不成?無恥無知之極,還不放下人與我快滾!」
    舒修文這時把昏迷中的束子凱放在亭內的石凳之上,冷笑道:「你要留下這個人也行,只是矮子,你得露兩手功夫,給姑娘我瞧瞧!」
    矮老人短眉一挑,歎了一聲道:「我看你這賤人真的是變了!」
    長歎了一聲又道:「也罷,今日我要不展露幾手功夫,你這賤婢也無法下台!你且看來!」
    說著手中竹杖,向著遠遠的崖頭上,虛空的輕輕一擊,只聽見「嘩啦」一聲大響。
    但見峰頭上冒起了一陣白煙,緊接著轟隆一聲,落下了無數大石。
    這些石塊自數丈高的崖頂上,翻滾而下,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石塊水珠濺了個滿天都是,聲勢端的驚人已極!
    矮老人呵呵一笑道:「這功夫,雖不足為奇,諒你這丫頭卻也無法做到,你服氣了沒有?」
    舒修文暗吃一驚,自知不是對方敵手。
    可是此刻要她放棄束子凱,卻比要了她的命還難,當下就見她抱拳為禮道:「前輩的功力果然厲害,弟子真是有限不識泰山了!」
    矮老人冷冷一笑,道:「你中魔太深,倘不洗心革面,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說著一雙突出的瞳子,微微地閉了一下,喃喃自語道:「可惜……」
    就在這剎那之間,舒修文忽地身形向外一探,右手倏地一揚,只聽得嗤嗤兩聲尖嘯。
    由她掌心之內,飛出了一雙鋼鏢。這對鋼鏢一左一右,成弧形向矮老人左右兩處太陽穴上射來,快同石火電光一般,一閃而至。
    麻衣老人一聲大笑道:「好丫頭!」
    只見他手中竹杖,就空左右一撥,「叭叭」兩聲脆響。一對鋼鏢,已為他擊得飛上了半天。
    舒修文驚怔之下,一抬手,抽出了背後長劍,叱了聲:「老東西,我與你拼了!」
    足下一點,已竄到了老人面前,掌中劍「白蛇吐信」,直向老人喉結上點去。
    矮老人一聲狂笑,只見他大頭一歪。
    舒修文這一劍,竟是由他頸邊滑了過去差一點沒有刺中。
    就在舒修文挫腕抽劍的剎那間,這麻衣老人突然一聲冷叱道:「撒手!」
    竹杖一揮,「噹」一聲,舒修文這口劍,直向半空中飛了出去,舒修文不由又大吃一驚。
    情急之下,但見她足下向後一退,要施展出「諸天神魔迷魂大法」,來與這醜老人一決高下。
    矮老人見她一退身子,已猜知她有此一著,不禁也微微吃驚。
    雖說是邪不侵正,可是這矮老人,童身修道,至今日地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時正逢他氣走三關,魂定九竅的時候,對一切邪門外道,避之猶恐不及,哪裡還敢輕易招惹?
    尤其是舒修文這種魔女大法,更是修道之人的剋星。
    麻衣老人一見她退身迎敵,就知不妙。
    這時,竟然也顧不得再救束子凱了,方自騰身欲起,舒修文已嬌叱一聲,直撲上去。
    但見她玉手一揚,又發出了一雙鋼鏢。
    麻衣老人在空中一翻一滾,已把一雙鋼鏢接在手中,他身子在空中「細胸巧翻雲」,驀地一翻,輕飄飄地落回地上。
    可是緊跟著,舒修文又一聲尖叱道:「道人,你哪裡跑!」
    麻衣老人就覺得,兩股微熱的風力向自己兩肋襲到,他身子甫和這兩股風力一觸,立即心神為之一震。
    當下暗叫一聲,「不好!」
    目光望處,那舒修文這時竟赤裸著整個上身,露出了豐滿顫動的一對玉峰。
    矮老人目光一觸,大叫了聲:「好賤婢!」
    猛地騰身而起,掌中竹杖,使了一招凌厲無比的「醉打西河」,直向舒修文頭上打來。
    舒修文初以魔法對敵,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羞恥之心,見狀連忙向外一旋。
    要按規矩,這種「諸天魔女大法」,一經施展出來,共有一百0八式變化,緊緊相連,扣人心魄,最是修道之人的大忌。
    只因她一時心軟,多少尚有些羞怯,又怕毀了對方的道基,是以老人一叫之下,她不由嚇了一跳,慌不迭向後一轉。
    麻衣老人這時只覺得心神一震,打了一個寒戰,當時嚇得忙立住了腳步,用手中竹杖一指舒修文道:「大膽的婢子,還不快滾,你莫非不知道,行此妖法當遭天譴麼?」
    舒修文怔了一下,立即取過上衣,遮住了前胸,一雙眸子,望著亭內的束子凱,滿面不捨之態!
    麻衣老人強自鎮定道:「此子天性純厚,你何忍害他?你只要放過了今天,將來此子當是你……」
    說到此,長長歎息了一聲,道:「你還不去麼?再不走,本真人可要拼著一甲子功力,以內家三昧真火對付你了!」
    舒修文聞言後,向二人各望了一眼,輕輕歎了一聲,轉身而去。
    她走了之後,那麻衣老人仍覺得心神搖曳,不由皺了一下眉道:「不好……莫非我……」
    思忖間,忽覺得胯間,有一絲異感,探手一摸,這矮老人不由神色一變,連忙坐於地下。
    他手指所觸到的,是一滴冰冷的元氣,多年苦修,毀於一旦,怎不令他痛心疾首?
    所幸他定力深厚,再者對方及時收手,否則自己簡直是一敗塗地,不堪設想了。
    儘管如此,精關一開,元氣走漏,也非他三年五載不能關閉的了!
    想不到一時義憤,管人閒事,自己卻落得了如此下場,怎不令他傷心!懊恨!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如喪考妣的哭喪著臉,向著亭內的束子凱看了一眼,長歎了一聲,站了起來,走了過去。
    他把束子凱抱在了懷中,本只想在此把他救醒過來,打發他上路。
    可是轉念一想,怕此人又落在了玉鷹之手,再者自己如今下場,多為此人所起,眼前自己正用得著此人,何不借他返回洞府,徵求他的同意,由他助自己一臂之力,然後再放他下山也不為遲。
    主意打定,他就把束子凱放在馬背上,歎息了一聲,牽著馬,踽踽地向著對面山道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