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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杜玨問道:「超然大師所得的又是什麼異寶?」
  知客彌明苦笑了笑,搖搖頭道:「小施主初涉江湖,這些不問也罷!」
  杜玨見人家不肯明說,即不再追問,曉霞卻冷笑道:「大和尚太多心了,我們都是名門正派,又豈能強奪令師的寶物?何必掩掩藏藏,說不定我們還能略助貴寺一臂之力呢!」
  彌明臉色一變,卻又勉強按下怒意,冷笑道:「現在此寶已引起許多魔頭覬覦,小僧並無掩蔽之意,武林中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已經不少,就說與小施主們聽,又有何妨。只是這些魔頭都來頭不小,家師已盡了應變的準備,而且已有兩位絕世高人,答應化解此劫……」
  曉霞冷冷道:「那你們又為什麼怕成這個樣子?」
  彌明濃眉上揚,意氣衝霄,朗笑道:「別說家師不把來人放在眼裹,就是小僧也想見識見識這些邪派的一等一好手,小僧只是不願施主們捲入漩渦。」
  曉霞更加不服,一拍桌子嬌聲喝道:「快說,我偏要管管這一檔子事,我要鬥鬥這些魔頭!」她又喝問道:「都是些什麼傢伙?諒也不會比九幽姥姥、石鍾山魔、璇宮頭子小幽靈這些人還厲害吧?」
  知客彌明忍不住便要發作,忽又冷笑哼聲道:「這位女施主性子太傲了點,小僧對於璇宮頭子小幽靈,尚未行所聞,石鍾老怪、九幽姥姥,倒也算二三十年前叱吒風雲的厲害人物,想來小施主們會過他們了。女施主既知九幽姥姥重現武林,想必也知道玄宮這一批魔頭了!」
  曉霞也嗯了一聲,得意洋洋道:「杜玨他就親自闖過玄宮,且又單掌鬥過九幽姥姥,我們豈止知道玄宮這座魔窟,便是真正的璇宮,我們也找著了它。」
  杜玨因和幽靈仙子訂有諾言,忙施個眼色,示意曉霞不要再說下去,曉霞也自悔失言,忙把話頭剎住。
  知客彌明改顏道:「這位杜小施主獨鬥九幽姥姥,真是武林罕見的英才,女施主為什麼不講下去?」
  曉霞撇撤嘴道:「你自己為什麼不說實話?你先說說超然大師得的是什麼寶物,什麼魔頭前來找碴吧!我想你也未必肯信我的話。」
  知客彌明目光急轉,突又改換了一種神態,道:「兩位施主既有伸助敞寺的俠骨義氣,小僧又何必將事隱瞞,家師所得之寶,不過是一冊武林先賢的秘笈。」他又緩緩吐出「二儀秘錄」四個字來。
  杜玨和曉霞四目相覷,一時都茫然怔住。
  杜玨心說:「奇怪,二儀秘錄竟然還有副本流傳武林?」
  曉霞已騰口嚷道:「奇怪之至,怎麼又出現了一部二儀神-秘錄?」
  知客彌明也驚詫不已,心想:「憑你們兩個後生小子,又會見過二儀秘錄不成?」他心裡疑惑,面上卻極為不屑的道:「不久以前,赤城仙館金髮班禪門下四尊者中的天雷尊者,前來敞寺,面索二儀秘錄,被家師喝阻,以『凌虛飛虹』掌,把他驚退。天雷尊者臨走時,說了許多狠話,約定今夜了斷這件公案,此外,西荒六怪和北冥南郭老怪,也都派人來過敞寺,聲言強討秘錄,家師就約他們今夜同時了斷。」
  杜玨一聽,正是赤城仙館的群魔,另外西荒六怪、北冥南郭魔頭,他卻一無所悉,茫然搖搖頭又道:「南郭魔頭究是什麼樣人物?金髮班禪這一批魔頭,我也是最近才聽一位前輩提及,在下等正是前往天台山赤城仙館,向他要那還魂草的。」
  知客彌明奇異的目光,又投向他們臉上。的確,以這麼大點兩個少年,竟敢去冒犯武林怪魔金髮班禪,想來必有所恃了。但是從他們身上卻看不出有絕頂內功的跡象,無怪彌明和尚大為駭然了。知客彌明面上神色遽變,不測他們是何來意,勉強陪笑道:「北冥無敵魔君南郭冥,原來只是個草莽江湖小賊,被崑崙五子懲戒之後,二十年埋頭北冥杭愛山不知學了些什麼詭異邪功,自號無敵魔君,在武林中不過剛出現兩三次,長白、燕山兩派高手,竟都敗在他的手下,所以他的來歷非常神秘。」
  彌明又道:「赤城門下天雷尊者落敗逃走時,也許信口敷衍面子,金髮班禪性情十分古怪,未必就肯親自出山。」
  杜玨問道:「那又是什麼原故?」
  彌明道:「金髮班禪三十年的誓期未滿,他又正苦心練他夢想的一種奇功,在沒有練成氣候以前,絕不敢貿然出世的。」
  彌明又笑道:「就是他親自來敝寺亂鬧,只要二位蓋世高人如言蒞臨,他也自會鍛羽而去呢!」
  曉霞卻已忍不住了,說道:「大和尚,我們要見見超然大師。」
  彌明臉色一變,道:「女施主既不認識家師,何事要謁見他?可否說出來由小僧代為轉達?」
  曉霞笑道:「沒什麼要緊的事,不過我想看看他所獲得的那一冊二儀秘錄,看看和我們所練的是不是一樣法訣?」
  曉霞這句話,說得彌明和尚神色大震,他瞪著一雙虎目,厲聲喝道:「什麼?二儀秘錄神功,你們也曾練過?」
  杜玨想阻止曉霞,已自不及,曉霞點點頭道:「那有什麼稀奇,我們這三個月來,正是一同……」
  杜玨急急推了曉霞一把,道:「曉霞,用不著和大和尚鬥口,我們是好意幫助他的。」
  知客彌明濃眉一揚,呵呵大笑說道:「不錯,二儀秘錄似分為上下二卷,家師雖得了這一冊秘錄,卻無從著手練它,那麼小施主們一定也有一部二儀秘錄的上冊,施主們請少坐,小僧要失陪一下。」
  彌明神色倏變,倏地一個縱步,縱出房外,急急奔去。
  杜玨埋怨道:「曉霞,二儀神-乃武林不傳之秘,他們所得的未必就是真本,這不是給自己多添麻煩!」
  曉霞噘起嘴來嗔道:「奇怪,你膽量又變得這樣小,諒這廟裡和尚,還不敢動我們的念頭!我們練成神-,正要在武林中震服群雄,立威揚名呢!」
  杜玨急急道:「身懷寶物,卻故意炫耀於人前,超然大師如若起了貪心,豈不使正派之間,自相殘殺,惹起無窮後患?」杜玨又想起武當三風等,追躡著他,也何嘗不是為了這一部二儀秘錄,所以他才這麼說。
  曉霞仍然不服道:「怕什麼呢,我們早已把它練成,我正想試試二儀神-究有多大威力呢!石鍾山魔等早已看出我們的斗路,早晚怕不騰傳武林,想瞞人也是無用了。」
  他們正互相吵鬧之際,只聽見一陣眾人急促腳步聲,走入這座淨院。
  杜玨搶先拉開房門,向外望去。
  只見自角門裡走進來一群老少不一的和尚。
  前面兩個小沙彌,打著琉璃罩孔明燈前行,為首的是一位白眉老僧,面貌奇昂,儀態莊嚴,面色十分凝重。
  知客彌明和另外三個中年和尚,昂然在後隨行。
  曉霞已一頭撞了出來,厲聲一指老和尚喝道:「你諒就是超然方丈了,看你來勢洶洶,莫非要搶奪我們的二儀秘錄?」
  白眉老僧聞言不由一怔,略一停步,面上卻泛起一片慈和的笑容,口宣佛號道:「不錯,老衲就是此寺方丈超然,女施主太多心了。」
  杜玨怕激起事端,忙拱手施禮道:「超然前輩,請勿誤會,在下峨嵋杜玨,這位是武當玄風門下張姑娘,在下等絕無懷疑前輩之意。」
  超然大師微笑著點點頭道:「杜小施主不必多加解釋,老衲急急來此,自難免引起這位女施主的疑心,老衲是來奉勸二位早些離開敞寺的。」
  曉霞冷笑道:「那你是一番好意了?」
  超然大師長歎一聲,道:「群魔不久必來,老衲決心和他們一拼,雖然王屋雙隱預先允諾來此施援,但老衲不願驚動他們二位前輩的仙駕,業已婉言辭謝,只要二儀秘錄不落入邪魔之手,老衲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二位小施主,不巧又也身懷秘笈,何苦留在敝寺和他們糾纏,女施主剛才想一閱二儀秘錄……」
  曉霞欣然笑道:「老和尚,你為人很正派,是我自己誤會了,請你不要介意,大師真肯以所得秘錄見示,讓我們參考一下麼?」
  超然大師搖搖頭道:「若小施主們一月以前來此,老衲還可將秘錄出借二位一閱,現在卻辦不到了。」
  曉霞忍不住問道:「怎麼?難道秘錄業已被人奪走?」
  超然大師似有什麼難言之隱,沉吟著尚未回答。
  突然夜空中一疊桀桀怪笑聲,震空而來。
  粗濁的老年人怪聲怪氣,喝道:「超然老禿頭,不要賣乖!西荒六怪早已在此守候多時了,不管那小小娃兒身上二儀秘錄是真是假,你們統統都給我獻出來了事,否前,哼!爾等全寺生靈和那兩個小娃兒,一個也休想活命!」
  超然大師驚覺喝道:「原來是西荒朋友來此,佛門清淨之地,休得怪聲吵鬧,有什麼話,衝著老衲來吧!老衲正要會會你們西荒六位好手。」
  曉霞和杜玨也神情一震。
  杜玨細心望去,只見西面一帶山牆上,已一排站著三個瘦骨支離、面貌猙獰的老叟,一色淡黃色的長衫,隨風飄動。
  距離在十丈以外,藉著孔明燈光線,略能辨出三人面貌。
  的確西荒六怪的相貌、神態兇惡已極。
  曉霞卻已大叱一聲道:「你們就是西荒六怪麼?快快報上名來,我們好用二儀神-送你們上西天去!」
  中間一位老叟嘿嘿冷笑道:「無知的丫頭,還敢逞口舌之利,立刻教爾等骨肉化為飛灰!」又向超然大師叱道:「老和尚,大家先談談條件好麼?」
  超然大師冷笑道:「西荒朋友,不必多說,老衲從不接受別人條件!」
  超然大師又指著三怪,告訴杜玨和曉霞道:「這三位就是六丁魔君丁亞、六辛魔君圖魯巴、六己魔君祀子奇。」
  原來圖魯巴乃新疆畏吾兒族人,剛才發話的人,正是六丁魔君丁亞。
  左邊的六己魔君怒喝道:「老禿頭,不要不識抬舉,西荒六怪向來言出必行,從沒有人敢打我們的回票。但是也不能白要你的寶物及秘錄,所以才客氣一番,如待齊大哥趕來之後,西荒六怪依照以往的規矩,便只有讓你淨土寺中雞犬不留!」
  超然大師宣了一聲佛號,道:「西荒朋友,不要軟硬兼施,老衲絕不受爾等威脅利誘,要老衲陪你們見見真章是可以,交出二儀秘錄至死也難從命!」
  說時,北面屋頂一聲怪嘯,刺耳如雷。
  嘯音清越凌厲,黑夜中宛似鬼哭神嚎,蕩人魂魄。
  嘯音婉轉昂揚,聲震四野,直響了一盞茶頃。
  曉霞已被嘯音驚擾得心煩意亂,發出憤怒的腔口道:「杜玨,又是什麼魔頭鬼叫,你看見是什麼傢伙?」
  杜玨凝神掃視,發覺北面屋頂站著一條淡淡的暗影。
  此人一身黑紗衣衫,夜風中翩翩飛舞,活像一頭惡鬼、夜遊神,但北面房屋在另一座淨院之中,相距更遠,所以無法看清發嘯之人的面貌。
  杜玨從那嘯音判斷,其丹田內力之厚,已非同泛泛。
  超然大師神色黯然,暗自歎息了一聲道:「無敵魔君也來了,很好,當著群魔,一齊了斷吧!」
  知客彌明等四個中年和尚,都「嗖嗖」各拔出一把薄刃戒刀,刀鋒似雪,寒光閃閃,看去那戒刀都非凡鐵所鑄,鋒利無比。
  彌明躬身低聲道:「啟稟師尊,南郭魔君現在方丈室屋頂,這邊又有西荒三怪,恐怕需要分頭迎敵,師父,你老人家請回內禪院吧,這裡的事,交由弟子等打發他們。」
  超然大師慨然一歎,搖搖頭,緩緩地道:「彌明,任何一方,都非爾等所能應付得下的。」
  正說時,北面屋頂那條身影,宛如一縷黑煙,掠空急飄,星流丸瀉一般,轉眼已飄來這座淨院的牆頭。
  其人身材雄偉,而面上卻罩了一層黑紗。
  黑衣人正是北冥無敵魔君南郭冥!
  黑衣人怪聲大笑,叱道:「超然老和尚,我以為你已躲起來不敢迎接我北魔冥君,本想把你那些徒子徒孫抓來問一下,順便和他們結結善緣,苦於老朽二次行道預先立下重誓,絕不殺戮不會武技之人,不想你還是一條硬漢,沒有逃走!」
  黑衣人又向西牆頭三怪,一招手道:「西荒朋友,今夜大家不約而同,不期而遇,請問這一冊二儀秘錄,如何處置?」
  六丁魔君丁亞嘿嘿奸笑道:「朋友,原來你想拿你那無敵魔君的臭旗號嚇退西荒六怪,咱兄弟們可沒把你放在眼裡,只是……」
  南郭冥語氣變得更為冷峭狂傲,喝道:「只是什麼,快說下去!在老朽面前,爾等可要自己留心一點,不要說出沖犯老朽的難聽話來,自己找死!」
  其餘二怪同聲怒吼道:「南郭冥,江湖小賊,小人得志,休得猖狂!那個怕你這跳樑小丑!」
  六丁魔君卻一攔二怪,示意他們不要火拚。他又向黑衣人厲聲道:「只是咱雙方互相火拚,反而便宜了超然老禿頭,讓他坐收漁人之利不成!剛才想跟老禿頭談談條件,也就是為了這種關係。南郭朋友既已到場,那咱兄弟也不妨直說,就讓超然老禿頭把秘錄公諸咱們雙方,各自照抄一份,利益均沾!」
  他話音未了,南郭冥大吼一聲道:「呸!好個不要臉的西荒六怪!二儀秘錄老朽是要定了,任何人若想染指,那是他自取滅亡!」
  超然大師朗聲長嘯,聲震虛空,嘯罷方厲聲喝道:「南郭朋友、西荒朋友一齊聽著,今夜來敞寺找我的還有赤城仙館的四尊者,老衲早有決心一齊把你們接下來。不過,不如略待片刻,待四尊者到齊之後,一同去寺外平靜之處,方丈崖頂,同時了斷,老衲只求施主們二件事。」
  南郭冥點點頭道:「老和尚,你說吧,只要把秘錄獻出,無不答應你的。」
  超然大師道:「第一,朋友們目的不過是二儀秘錄,由老衲一身承當,與敞寺一干僧侶無涉,施主們萬勿對敞寺僧侶濫施殺戮。」
  西荒三怪嘿嘿怪笑,喝道:「老禿頭,你自身難保,還想包庇你這些徒子徒孫,豈非癡人說夢!」
  超然大師並未因三怪之首立即激怒,他仍心平氣和的說道:「第二,請施主們放過這二位小施主,不要為難他們。」
  西荒三怪同時大喝道:「這更是妄想!這兩個娃兒也身懷二儀秘錄武林稀世之寶,二寶合一,方可成為完璧,咱兄弟可不能放棄這天賜良機!」
  南郭冥目光強烈如電,一掃杜玨和曉霞,嘻嘻笑道:「老和尚,那好極了,也請他們把他們的秘錄同時交出,想不到老朽洪福齊天,二儀秘錄竟同時歸我所有了!」他得意非凡,幾乎手舞足蹈起來。
  曉霞看不慣他們的醜態,忍不住嬌聲大叱道:「黑衣怪物,不要猖狂,那個敢打我們的主意,我們立刻叫他去閻王殿報到,就是超然大師這檔子事,我們也管定了!」
  南郭冥又哈哈狂笑道:「看不出小丫頭還有這麼大膽量,老衲本想乘興去武當教訓教訓你武當一派的道士,卻因為二儀秘錄最為寶貴,不得不先來蘇州一行。有膽量的就陪老朽見見真章,也讓你小娃兒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杜玨一拉曉霞,勸道:「曉霞,不必和他們鬥嘴,聽憑超然大師選定較量地點,我們既不能置身事外,就順便替老禪師效點勞,打發這一干惡鬼凶魔就是了。」
  超然大師慈眉緊皺,向他們走近兩步,低聲勸道:「小施主們何苦以卵擊石,自尋煩惱,老朽正是為了小施主們的安全,才把他們一齊邀出寺外,小施主正好乘機……」
  曉霞急聲嚷道:「不行,我就是看不順眼這些怪物,非收拾他們不可!」
  超然大師搖搖頭歎息道:「施主們既然執意相助老衲,老衲不勝感激,動手之際,小施主們千萬注意南郭冥那一身魅影邪功。」
  又遙遙一指西荒三怪道:「幸而六怪尚未到齊,他們尚無法施展六六天羅攝神邪功,憑實在本領,老衲原不懼怯他們的。」
  六丁魔君已仰天狂笑道:「老禿頭,你休想打如意算盤。等赤城仙館什麼四尊者來到,妄想以毒攻毒,讓我們三起兒自相火拚。你的心思再巧也無用,西荒六怪是說幹就幹,兩個小娃兒,爾等一個也跑不脫,連老禿頭你那幾個徒弟也算進去,一齊受死吧!」
  他話音甫畢,三條長大身影,已凌空飄落。
  六丁魔君早已和二怪約好,他先發制人,撲向超然大師,六辛魔君則飄落彌明等眾僧頭頂,自空中騰身下撲。
  六辛魔君人在空中,震出的掌力,竟也凌厲非凡,「呼隆隆」捲起一蓬狂飆激流,向眾僧徒猛罩而下。
  六己魔君杞子奇,出其不意的逕向杜玨、曉霞飛身撲來。他雙掌凌空下拍,宛如騖濤駭浪一般,捲起陣陣寒飆。
  南郭冥身法更是快得出奇,他怒叱一聲道:「西荒六怪,妄想捷足先發,老朽又豈能讓爾等撿了便宜!」
  他自七八丈外,宛如一縷黑煙,電閃而降。
  南郭魔君所找的對象,正也是超然大師。
  超然大師猛自旋身縱步,閃開了兩方面強敵不約而同飛來的一擊,隨即大袖飄揚,立時發掌還招。
  超然大師掌力雄厚,雙掌同時雙取南郭、六丁二個魔頭,掌風各各籠罩了二魔的週身,洪流浩浩,激起隆隆巨震。
  六丁魔君冷笑喝道:「老禿頭,算你有種,居然敢以一敵二,西荒六怪不叫你嘗點厲害手段,諒你至死也不回頭!」
  六丁魔君立以西荒六六邪功,猛推雙掌硬接上去。
  南郭冥卻似魅影飄忽,一縷黑影竟輕輕的閃出兩丈以外,他桀桀怪笑道:「老朽向不以多欺寡,西荒朋友,先看你的!」
  南郭冥人也不閒著,他卻突地身形晃動,飛向杜玨、曉霞這邊,杜玨和曉霞早已暗中戒備,兩人手心相抵。
  當六己魔君飛撲而來之際,杜玨已及時運功揮掌相迎。
  西荒三怪,同時飛襲,身法又捷如飄風,所以杜玨倉卒迎敵,二儀神-僅僅用上了七成真力,只聽得「轟隆」一聲爆震。
  杜玨他們此時一掌之力,又較與石鍾山魔交手時威力強大數倍,雖只輕輕一揮,力道已大得不可思議。
  以故雙方真力硬打硬接,接實之下,激得爆震之聲久久不絕,激盪得勁風四溢,夾著一聲極刺耳凌厲的慘叫。
  那位六已魔君杞子奇,在六怪中功力最弱,已被震得拋飛出去五六丈遠,「咕咚」摔撞在山牆上面,滾落地上。
  杞子奇滿口逆血,狂噴如箭,眼中金星飛射,昏了過去。
  杜玨和曉霞,只衣袂紛紛飄動,竟連身形也沒晃動一下。
  杜玨和曉霞一掌劈得六怪之一的杞子奇成了重傷,這個驚人奇跡,把在場所有高手,一齊驚得呆呆停下了手。
  可是還是自那邊發出幾聲慘呼。
  六辛魔君心毒手辣,眾僧徒中已有兩人應聲倒地。
  六丁魔君向杜玨等驚疑地望著,憤恨無比的腔口叱道:「小娃兒,你等想是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傷了我六弟!圖魯巴,快過去急救六弟之傷,待愚兄先料理了這老禿頭,再鬥鬥這兩個小子!」
  超然大師心中瞭然,杜玨、曉霞內外家兩派門下,想必已合參雙修,練成了二儀神。
  老和街心中一寬,今夜本估料雙拳難敵四手,卻天幸來了這兩個功力不尋常的少年俠士,看來應付群魔,尚不至吃虧了。
  老和尚扭頭一瞟,地上倒下去的正是他的愛徒彌覺、彌智,老淚雙落,淒聲喝道:「彌明,爾等還不退回正殿,快把彌智、彌覺抬回去,看看傷勢如何,從速餵下大九轉輪迴丹,尚能保住一命,你們留在這裡又有何用!」
  兩個小沙彌也被六辛魔君掌風掃中一絲,也都踉蹌倒地,這時方自緩緩掙扎爬起,又點了孔明燈,雙雙躲至角鬥斗側,各貼牆而立,都嚇得面無人色,噤聲不語。
  南郭冥見杜玨一舉手間就劈傷了杞子奇,心中也自駭然,他心裡暗自盤算道:「這小子莫非已練成了二儀神功?」
  六丁魔君略為一怔,又急急向超然大師猛攻上去。
  丁亞這第二次出手,方運足了他們的六六大荒邪功,雙目瑩碧,雙掌也泛起一層瑩如寶石的光彩,鬚髯怒舞,聲勢駭人。
  自他手掌心裡逼出的氣浪,顏色瞬息遽變,由白轉青,由青轉黃,由黃化綠,由綠化碧,湧起了滔天激流怒飆。
  丁亞雙掌如山,化為漫天異彩,繽紛奪目,一剎那間已把超然大師罩在彩色流漩之內,超然大師也雙掌齊發,湧出一身內功真力,罩護週身,長臂伸縮圈鉤,施展開他一身絕詭奇技。
  大荒六六邪功,眨眼間真力變幻了六種不同的異彩,但威力卻似並不十分強烈,老和尚仍能藉內家真力遏阻攻來的彩色旋飆。
  老和尚和六丁魔君近身過招,幾乎拳掌相接,只要一方稍為疏忽,要害被人碰上一絲,立即一命難保。
  這一場惡鬥,雙方都如同瘋狂了的野獸,凶險無比。
  而這面杜玨和曉霞,依然靜靜的立著。
  無敵魔君南郭冥,黑衣飄飄,全身微微晃動,似在運他的一身邪功「魅影奪魄功」,雙目灼灼凝視著杜玨。
  杜玨知道這魔頭顯然是要以全身功力,孤注一擲了。
  南郭冥既猜測他們練成二儀神-,所以如臨大敵,不敢輕易發難,南郭冥也聽武林高手講過,二儀神-有奪天地造化之妙,威力至大至剛,若正面接招,硬拚硬接,他誠恐吃上大虧,所以還遲遲未敢輕易出手。
  曉霞已拉著杜玨的手,道:「杜玨,這黑怪物老是瞪著咱們,十分討厭,何必等他出手,快快一掌把他結果了事!」
  杜玨方待出手拍出,只見無敵魔君南郭冥身形一閃,化為一縷魅影,閃晃飛馳,頓時似化成七八條身影,竟看不清他究在何方飛繞。
  而這魅影功施展開來,空中立刻四面八方陰森森的捲來刺骨寒氣,杜玨無法確定這怪物的身形位置,心中一陣狐疑。
  設若他向右面劈出神-落了空,南郭冥君正好乘虛而入,自左前後三方襲來,豈不失算,所以他只以單掌徐揮。
  杜玨只輕輕翻掌掃拂,很快的劃成一道弧形,把捲來的陰風寒氣蕩了開去,不肯以全力進撲,因二儀神-震出之際,耗費兩人真氣不少,不把握著克敵致果的良機,不如暫守不攻,方為上策。
  杜玨低聲道:「曉霞,待我摸清了這黑怪物的斗路,再料理他,諒他也不能長此下去,閃晃不定,不敢現形的。」
  曉霞嬌歎道:「跟他耗些什麼!你不會把二儀神-功最後一式使出來?」
  杜玨訕訕笑道:「別急,我幾乎被他這一套古怪身法搞昏了頭,管他是在那一方,那一式『彌綸六合』,正好破他這邪門魅影功!」他話音甫落。突然那一直晃閃無常的魅影。已自左右前後閃閃飛來。
  空中厲勁裂石,寒風激流,也如長江大河,滾滾不絕,宛似置身十八層地獄,四周魅影幢幢,張牙舞爪一齊撲來。
  而最令杜玨吃驚的是,四面都有許多怪異的氣浪湧近身來。未至週身三尺之處,已使他渾身汗毛直豎,筋骨血脈一陣抽搐。
  他雖然疾疾翻掌揮掃,-竟此不上那魅影奪魄功侵襲之快,簡直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而且越來越快,瞬息已到眼前。
  曉霞嬌聲喝道:「啊呀!不好,我有些頭昏!」
  杜玨知道已刻不容緩,他自己也覺得心田如破冰水浸泡,突然一緊,雙目竟急冒一片金星,幾乎辨不清四周東西。
  他一咬牙,定了定神,慌忙運足二儀神。
  他掌心朝天,略一揉晃,使出了二儀神功最厲害的招式——「彌綸六合」。
  只聽得「呼隆隆」爆震突然同時耀發,奇光迸射,以他作為輪軸,向四外輻射形,捲起了漫天勁流,疾射而出。
  杜玨剛一發出二儀神功絕招,只聽得一聲悶哼。
  眼前已黑影杳然,失去了那急旋飄晃如同遊魂的南郭冥。
  他這一招也耗費了不少真力,忙自運功調息。
  四周陰風寒氣同時卷震得無影無蹤,他和曉霞心神鎮定下來,身上也恢復了原來的狀態,邪氣已被震散,不再有剛才頭昏目眩的煩擾了。
  卻緊接著「咕隆咚」,身後那間淨室,已柱倒屋傾,震塌下去,就是數丈外的超然大師和六丁魔君,也一齊被二儀神-震捲得立腳不定,暫時停下手來。這時北面牆頭陰森森一疊厲嘯,聲音極為淒厲刺耳。
  嘯罷,南郭冥的怪腔口遙遙喝道:「姓杜的小娃兒,你二儀神-果然已成氣候,憑我二十多年苦練的魅影奪魄功,居然奈何不了你,真是奇事!」
  南郭冥黑影三晃,遠遠又一揮手道:「小娃兒,二儀秘錄早晚你還是要乖乖獻出,老朽和你永遠沒完沒了,只要家師肯下山一次,爾等休想活命!」
  杜玨朗聲回叱道:「南郭冥怪物,任憑你搬什麼人來,就是你那什麼怪物師父現形,杜某也一樣接著,要找場不妨黃山大會時再決個高下!」
  南郭冥淒厲一聲怪叫,呵呵狂笑道:「小娃兒有種,老朽就與你黃山再會!」
  北面牆頭上黑影一閃,瞬息已失去蹤影。
  六丁魔君和超然大師,這一陣已惡鬥了三百餘招。
  六丁魔君功力怪異,招式奇詭,-也未能勝得一絲半招,他又見南郭冥找碴下台,鍛羽而去,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
  而杜玨兩小功力之高,顯然遠在超然大師之上。
  於是丁亞眼珠一轉,暗怪他那三位師兄弟,不曾同時到場,目下只有暫時退去,待會合齊他們六怪方能對付杜玨、超然大師等,遂虛攻一招,猛地雙腳點地,斜斜飛上西面山牆,扭頭喝道:「超然老和尚,還有兩個娃兒一起聽清楚,天明之後,西荒六怪再來收拾爾等,逃走的就不算英雄!」
  超然大師宣了一聲佛號,喘過一口大氣來,朗聲喝道:「西荒朋友,老衲就在寺裹侯上你三天三夜,豈能臨陣逃竄。但這兩位小施主,老衲卻是不能代你留住他們!」
  曉霞怒叱道:「西荒怪物,不要嘴硬,你既有種現在又逃走做什麼?我們正要剷除爾等這些凶煞惡鬼,走了豈不便宜了你們!」
  六丁魔君怒吼一聲,叱道:「小丫頭休得逞狂,既然有膽子接著,大家不見不散,西荒六怪若天明之前怯場不到,從此江湖上永遠取消我六怪的旗號!」
  他說完,疾如飄風的翻身縱出寺外去了。
  超然大師走上前來,雙手合十道:「多謝兩位小施主拔刀相助,解了敝寺一場大劫。」
  杜玨忙躬身還禮道:「在下等理當效力,何敢當前輩言謝?」
  超然大師長歎一聲,道:「兩位小施主,果已練成二儀神-,殊令老衲欽佩之至,這院裹淨室已毀,請二位前往方丈室少敘片刻。」
  杜玨等欣然應諾。
  兩個小沙彌方才戰戰兢兢的走出來,打著孔明燈前導。
  超然大師讓他們進入方丈室中,知客彌明等也自外走來,向老和尚稟告救治兩個師弟彌覺、彌智的情形。
  彌覺、彌智二僧,內傷甚重,卻尚不至喪失性命,悉心調養,半個月後即可復原,超然大師略為寬慰。
  知客彌明此時方知杜玨等身懷絕藝,不由態度變得格外恭敬。超然大師眉峰依然未展,令小沙彌享茶款待。
  一面說道:「杜小俠,天明之前,六怪一齊來到,必然還有一場惡戰,小俠們不妨略事休息,以便迎敵。」
  老和尚又歎了口氣道:「還有赤城仙館的四尊者,難道今夜爽約不來?」
  曉霞嬌笑道:「我也不累,索性把西荒六怪一齊打發掉再說。老師父,你替我們另外找間房子,怕什麼,就等上他們三天也不能走。」
  杜玨忙道:「在下等身無要事,正想會會赤城仙館的四尊者,如不遇見他們,還真不知道赤城仙館在那裡呢!」
  超然大師笑指雲床道:「何必另找房間,就請小俠們在此休息吧!至於赤城仙館的所在,老和尚稍知路徑,待明天群魔退去之後,老衲理應送二位一程,並把赤城山中情形詳細告知小俠們。西荒六怪,邪功詭異,老衲自問絕難抵敵,只有仰仗二位大力了。」
  杜玨慌忙謙遜一陣。
  超然大師又請問他們二儀秘錄得自何人傳授?
  杜玨心知超然大師乃武林正派前輩。遂不事隱瞞,把東嶽小隱贈與秘錄的情形,略述一遍。
  超然大師肅容道:「東嶽小隱周前輩,乃七隱最末的一位,功力超越常人,不過他行徑頗為孤傲,卻反而能和杜小俠合得來,也是緣分了。」
  正說時,知客彌明急步而入,回稟道:「師父,那次來寺裡滋鬧的天雷尊者,又率領了三個同伴,闖上大殿,吵鬧著要會你老人家,請問在何處……」
  超然大師面色一變,站起身來一揮手道:「待老衲親自去打發他們,杜小俠們不妨就在此室稍侯。」
  超然大師不願事事都求助於這兩個後生少年,天台四尊者他已會過天雷尊者,有彌明等弟子相助,自忖尚不難應付,所以老和尚挺身而去。
  杜玨卻已搶著道:「超然前輩,在下等也正要會會四尊者,也可替前輩掠陣。」他一招手,曉霞立即會意,急急隨著走出方丈室來。
  他們隨著超然師徒身後,來至大雄寶殿廊前。
  佛燈黯淡,天上星移斗轉,已過子正。
  只見階下一排並肩而立,四個西藏喇嘛裝束的高大漢子,各各肩掛一柄金彩耀眼的降魔寶杵。
  四人濃眉橫目,態度倨傲異常,兩人穿著半掖一臂的紅袖僧袍,另外兩人穿著暗紫色僧袍。
  正是赤城仙館四尊者,天雷、天風、地水、地火,四尊者都是扎什倫布寺班禪帳下的侍者,原來的藏族名字進入中原以後,就不再使用,只以四尊者自號了。當下天雷尊者獰笑舉手一指道:「超然老禿頭,本尊者如期赴約,你還有什麼話說,乖乖把二儀秘錄獻出,這一段樑子就此解消,否則,哼!」
  第二個漢子乃是天風尊者,他冷哼一聲道:「師兄,何必跟他多說廢話,料理了他怕他不交出二儀秘錄來!」四人不約而同,怒形於色,紛紛解下了降魔杵。
  四尊者來中原已久,都能說很流利的漢語。
  超然大師略一瞟視,早知杜玨等已跟來身後,更加放心,遂不慌不忙合十為禮,打個招呼道:「四尊者既然大駕光臨,不容老衲有解釋的餘地,老衲自當捨命奉陪,老衲決心衛道,二儀秘錄,老衲縱死在當場也絕難從命。」
  四尊者同時都怪吼一聲,紅影閃動,似欲立即動手。
  超然大師朗聲震喝道:「四位且慢動手!老衲已劃出道兒,絕不畏避,請四位移步寺後方丈屋頂,見個高下,老衲得會西藏絕學,殊為幸會。」
  地火尊者怒喝道:「老禿頭,我們就只咱兄弟四人,你還有什麼幫手不妨找來一齊較量,連你這一干小和尚都算進去也無不可!」
  超然大師含笑一指杜玨、曉霞道:「這是峨嵋少俠杜玨、武當弟子張姑娘,他兩位俠風義舉,自願相助,此外就是老衲一人奉陪,請勿多疑。」
  老和尚又一舉手喝聲:「請!」
  立有四個小沙彌,打起孔明燈、火把之類在前引導。
  四尊者昂首闊步,極不屑的掃了杜玨、曉霞兩眼。
  彌明意欲隨往助陣,超然大師卻擺擺手道:「彌明,杜小俠們慷慨相助,絕無問題,你可以站在遠處等候,吩咐火工和尚,預備精緻素齋,酬謝杜小俠們吧,你們不必上去了。」
  彌明唯唯應是。
  轉眼間穿過一片竹林,來至方丈崖頂。
  崖頂地面不大,卻像刀斧削成,光平如鏡,青石交錯,只四周邊緣略有一匝矮松疏杉,中間約有數畝方圓。
  小沙彌們各舉火把、孔明燈,四散開去,遠遠避身樹後。
  火把上熊熊火光照得這片崖頂,宛如白晝。
  杜玨和曉霞已暗自運起二儀神-,兩人緊緊貼身而立,手心相接,他們和超然大師一排站定。
  對面就是天台四尊者,天雷尊者獰笑道:「就是這兩個免崽子麼?哈哈……奶臭小兒,也敢自來送死!」
  曉霞怒叱道:「一群蠻子,休得猖狂,只怕是你們活得不耐煩呢!」
  曉霞話音未落。驀地——
  「噗噗噗」一陣練武人的衣袂帶風之聲,自遠而近。
  分自東、西、南三方,星飛丸瀉一般,縱上來六條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