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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射雁坪上

  那美婦人右手一帶,一縷紅光已回到她手中,卻原來是她中指上帶的那只戒指,顯然剛才她射出去的就是它,但卻不知她是用什麼功力把它收回的。
  那兩聲悶哼,是發自季雁萍與「佛心」口中………
  佛心胸口中了季雁萍一掌,被震出三尺多遠,躺地連吐三口鮮血,爬不起來,顯然受傷不輕,要非他功力了得,只怕此時已魂歸冥府了。
  而季雁萍也在攻擊時中了專克「血海騰龍」的那招縛龍玉指,連吐了三口鮮血,踉蹌向前闖了三四步,但倔強的個性卻使他不敢躺下去。
  恰在此時,射雁坪上飛落兩個中年婦人,只見她們年約三十上下,濃裝艷抹,短衣短裙,粉腿玉臂外露,狀甚妖冶,她們同時向坪上打量一眼,右邊那人突然朝那美婦人冷聲道:「哪個是季雁萍?」語氣充滿命令的成分。
  那美婦人出手傷了季雁萍,此時心中正在後悔,聞言冷聲笑道:「你們找季雁萍做什麼?」
  「替我們王子報仇!」
  美婦人冷哼一聲道:「你們在此等了許久,為什麼現在才出來?」
  三人聞言同時一怔,心說:「我們在這裡等,她怎會知道?」
  那美婦人似早已猜知兩人的心意,見狀不由怒哼一聲道:「你們自知不是季雁萍之敵,所以靜等機會,趁火打劫是嗎?」
  兩個妖冶婦人聞言粉臉同時一紅,美婦人指出了她們的隱私,逼得她倆無言以對,但她們卻不敢向地挑戰,因為這邊發生的一切她們全都知道啊!
  恰在這時季雁萍緩緩轉過身來,冷冷的掃了美婦人一眼,沉聲道:「夫人!你既然自以為是在為整個武林除害,自以為清高,自以為俠義,你最好是殺了我季雁萍,否則你會前功盡棄。」語氣中充滿了諷刺和不屑。
  美婦人何等身份,她雖然因愛季雁萍的俊逸、剛強,而對剛才出手傷他有些侮意,但當著這麼多人,她卻無法忍受季雁萍的冷嘲熱諷,只見她粉臉一寒,沉聲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季雁萍哈哈狂笑道:「不敢?有何不敢?一將成名萬骨枯,季雁萍在江湖上雖然名氣不大,但卻自信這條殘命能使你在江湖上的地位升高萬丈,使人人知道有一個功力蓋天的美麗婦人,為整個武林除去一大害,使武林公法,永遠無人敢毀,武林公法……」語氣中充滿了憤慨,孤獨與淒涼,他不願意伸訴他殺害那些人的理由,尤其對一個武功過他的人,因為他認為無異在向人搖尾乞憐!
  血!從季雁萍發白的唇角,一滴滴的滴在他胸口,白紅相映,是那麼醒目。
  美婦人抬起了雙掌,但地卻又無力的放下了,她不敢與他目光相對,她不知道為什麼?
  驀地——
  香風一閃,兩個妖冶婦人已躍到季雁萍左右兩側,右手那婦人冷聲道:「季雁萍,你還想著離開此坪嗎?」
  季雁萍聞言一怔,突然冷聲道:「在下不認識兩位。」
  「但你認得七星王子?」
  季雁萍蒼白的俊臉一變,她們的來意他已經知道了,季雁萍冷森森的道:「你們下手吧!最好是兩人齊上,因為在下要用那招血海騰龍。」
  「血海騰龍!」兩人不由驚得同時退了兩步,她們雖然明知季雁萍已身受重傷,但是,她們都沒有信心敢接那一招。
  突然,那美婦人冷笑道:「季雁萍,你不怕死就用用看。」
  季雁萍雙目中透出駭人的寒芒,猛然厲叱一聲道:「血海騰龍!」聲落招出,紅光一閃,向兩人罩去。
  於是,兩人慘厲的哀號劃破夜空,兩個妖冶的婦人身體,分別跌出七八丈以外,七孔流血而亡。
  一招之變,本只是轉眼間的事情,但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卻決定了兩個人的生死,生一個人並不容易,但死一個人卻是多麼簡單啊!
  季雁萍內腑本已受了很重的內傷,如今再強用真氣,傷勢自然更重,一招「血海騰龍」他僅拍出了五掌,便已力竭,落地踉蹌數步,連噴兩大口鮮血。
  美婦人雙手高舉過胸,這是在季雁萍動手的一剎那間舉起來的,但卻無力拍出,季雁萍的倔強,令她驚異,更令她愛憐。
  清涼的夜風吹動兩人的衣角,發出輕微的臘臘之聲,寂靜的空氣,令人窒息。
  季雁萍沉重的歎了口氣,轉頭道:「夫人,你食言了!」
  美婦人全身一震,冷聲道:「難道你一定要逼我殺你?」
  季雁萍緩緩仰起俊臉,注視著天上繁星,沉重的道:「世間無不怕死之人,但對我季雁萍來說,卻有比死更重要的事。」
  「什麼事?」
  「殺人!」
  美婦人聞言驚得退了兩步,美目中登時充滿殺機。
  季雁萍緩緩把目光拉回,望了那美婦人一眼道:「所以你不殺我,便無法阻止我殺人。」話落轉身向坪下走去。
  美婦人本已垂下的雙手,突然又抬了起來,但是卻始終推不出去,她美目中已浮現了濛濛的淚光……
  她喜歡季雁萍,猶如喜歡她那失蹤多年的一女一男,至於她為什麼喜歡他,連她自己也無法解釋。
  季雁萍此時已緩慢的走到了坪緣,突然,那美婦人無法自主的喊道:「季雁萍,你站住!」聲音沉重中帶著顫抖。
  季雁萍停住腳步,轉身道:「你早該出……」「手」字尚未出口,突的住口不說了,因為他發現那美婦人臉上,此時正掛著兩顆晶瑩的淚光。
  微弱的月光照耀下,她那美麗的臉龐上沒有殺機,沒有仇恨,只似慈母臉上應有的慈祥。
  季雁萍怔怔的望著她,他覺的從這傷害他的婦人臉上,得到了他失去已有的母愛,季雁萍不由自主的跨上兩步,但理智卻阻住了他,他嚅嚅的道:「你……你哭了,為什麼?」那俊臉上充滿了迷茫與關懷,好像方纔她擊傷的並不是季雁萍自己。
  那美婦人哽咽道:「你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萍兒,告訴我,告訴我!」
  季雁萍蒼白的嘴唇連連啟動著,他想說出原委,但是他沒有足夠的證據,因為,整個武林卻已把他視成殺人的魔王了啊!
  季雁萍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闇然道:「出於不得已,相信我,相信我……」他喃喃的重複了好幾遍,突然轉身向坪下躍落,行動是那麼蹣跚。
  美婦人沒有再阻上,只喃喃自語道:「你傷得太重了啊!」
  射雁萍上,佛心沉重的歎息一聲,坐起身來,他環掃了石坪一眼,突然沉重的道:「季雁萍呢?」
  美婦人漫聲道:「走了!」
  「佛心」心頭一沉,突然沉重的吧息一聲道:「唉!親仇似海,他走了是對的!」老和尚說話時,臉上肌肉痛苦的搐動著,這不是內傷的刺激,也不是冷風的吹襲,而是,良心的譴責。
  美婦人聞言粉臉突然一變,霍然轉身道:「什麼?你是說季雁萍殺的都是該殺的人?」
  「佛心」凜然抬頭,慢聲道:「女施主,你說得沒錯!」
  「沒錯?」美婦人臉上突然籠罩上一片殺機,她恨,她恨自己被人利用而出手傷了人,傷了她最喜歡的大孩子,更恨這以武林首腦自居的「佛心」用心之下流。
  於是,地一步一步向佛心行去,她想殺他,親手殺了他。
  「佛心」此時心如止水,也許他在懺悔,也許他想盡快的得到解脫,付清他應付的債務,付清那筆使他終日不寧的血債。
  佛心仰頭望著蒼天,似自嘲的道:「逼死其母,殺害其父,而今卻又想逼害其子,滅絕一家,出家人,我算是出家人嗎?下流啊!下流!哈哈……」狂笑聲中一躍而起,蹣跚著向坪下走去。
  美婦人此時已可說完全明白了真象,她恨,她恨透了這出家達六十年的老和尚,殺機籠罩了她整個臉龐,當下冷叱一聲道:「佛心,你還想生離此地嗎?」
  佛心聞言毫不驚懼,也沒有回頭,只淡淡的道:「女施主,我只欠季施主的債。而且是一筆血債,任何人也不能代替他索討。」話落逕自下坪而去。
  就在老和尚剛離石坪的一剎那,突然人影連閃,石坪上無聲無息的飄上四女一男,女的個個美如仙姬,男的卻黑如煤炭。
  美婦人一轉頭,突然驚叫道:「玉龍,龍兒,龍兒!」飛身向那小男孩撲去。
  小男孩向右一閃,突然叫道:「喂!你幹什麼?」
  那美婦人一撲落空,轉身注定那男孩泣聲道:「龍兒,你!你連娘也不認了?」
  那黑男孩大眼睛一轉,搖頭道:「江湖上誰人不知,二怪無父無母,你別搞錯了。」
  那美婦人怔怔的道:「二怪,不會錯,決不會錯。」
  原來這上來的四人,是趙亞琪、鳳玉嬌、「天魔女」、周燕玲,那小男孩則是「蓮花童子」。
  季雁萍是在趙氏姊妹去接鳳玉嬌她們時溜走的,是以,鳳玉嬌等人根本連皇宮都沒有進,就在這荒山中奔走了整整一夜。
  這時,石坪上又飛上一個白髮老者,此人竟是那傳「血海騰龍」一招與季雁萍的柴真。
  這邊切擱下不談。
  且說,季雁萍下得石坪,四散的氣血再也無法收聚,血!從他嘴角上不斷的流著,但是,他仍然強提精神,一步一步的向皇宮走去。
  月移星轉,天已快亮,凝碧國皇宮已然遙遙在望了,只要穿過前面的森林,就會看到行人了。
  驀地——
  林中人影一閃,季雁萍面前落下了滿面殺機的「七星王子」孫琪,他狠毒的盯著季雁萍,獰笑道:「姓季的,你好像受傷了。」
  季雁萍心頭一沉,暗道:「今天只怕要凶多吉少了!」但外表卻鎮定逾恆,冷冷的笑道:「不然你怎敢現身?」
  「七星王子」孫琪冷笑道:「季雁萍,你不必在我孫琪面前稱英雄,快動手吧!」
  季雁萍冷冷的道:「孫琪、季雁萍實言相告,你想取我性命,這是唯一的良機了,因為我已無力還手。」
  「七星王子」孫琪俊臉一紅,過去,他曾以自身的武功自豪過,而今,他卻不能不趁人之危了,因為,他自知武功遠不及季雁萍。
  他心裡明白,此刻殺季雁萍易如反掌,同時,他更明白,他如真個殺了季雁萍,他良心上將永遠內疚著。
  但是,他卻不能不做,因為,季雁萍活著一天,他便一天無法獲得趙亞琳的芳心,他忽略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這也許是人類的通病吧!
  「七星王子」孫琪一步一步逼向季雁萍,冷森森的道:「季雁萍,為了大公主我不能不殺你!」話落突然一掌向季雁萍胸口劈去。
  掌風如狂風怒號,威猛如巨浪推山,顯然,他已用了全身功力。
  季雁萍緩緩閉上星目,腦海中一片空白,好像這個世界上已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去多想了。
  就在那排山倒海的掌風將達季雁萍胸口之際!
  突然,林中傳來一聲嬌叱,接著「轟!」的一聲,沙飛土揚,回風蕩空。
  「七星王子」孫琪連退三步,抬眼不由驚啊!一聲道:「啊!是你!大公主!」
  來人正是大公主趙亞琳,她是唯一留在皇宮中等季雁萍的人,但是,漫長的一夜,她卻沒等到人,焦慮與不安的心情,終於將她拉出了皇宮,哪知,卻恰好救了季雁萍一命。
  「七星王子」孫琪威猛的掌力將地震退了三步,而兩人掌力的餘威卻將季雁萍疲憊的身體震倒地上。
  趙亞琳美目中血絲密佈,咬牙切齒道:「孫琪,你……你早就該死了。」
  「七星王子」孫琪面色如土,他並非怕趙亞琳的武功,而是,他的醜行竟被他心中熱戀著的人發現了。
  他一步一步的向後退著,動作全是無意識的。
  趙亞琳冷聲道:「你想走嗎?」腳下仍然向前逼著。
  「走!」「七星王子」孫琪心中一動,閃電忖道:「現在地正在氣頭上,我多留一時,反倒多增加地一份恨意,倒不如暫避一時,反正今後時間還長得很。」心念一轉,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就在趙亞琳剛要出手之際,「七星王子」孫琪突然惡毒的瞥了季雁萍一眼,飛身竄入林中,一閃而逝。
  趙亞琳冷叱一聲:「哪裡走!」飛身欲追。
  突然,一個微弱的聲音叫道:「趙公主……」聲音是那麼微弱。
  趙亞琳聞聲全身一震,飛出的身子,突以加倍的速度反射而回,好像她原先起身就是飛向季雁萍的一般。
  趙亞琳落地霍然轉身,觸目不由驚得啊出聲來。
  只見季雁萍口中鮮血猶如泉湧,臉色蒼白如紙,星目瘓散無光,這傷該是多麼重啊!
  趙亞琳嬌軀突然顫抖起來,櫻口連張,但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季雁萍望了驚慌失措的趙亞琳一眼,心中闇然一歎,開口道:「大公主,我請求你替我傳幾句話給她們……」
  「請求」,「傳幾句話」,趙亞琳全身突然一抖,急忙蹲下身子,扶起季雁萍,道:「不要說話,快調息。」她的手是冷的,冷得如冰,這個一向鎮定的美公主,已開始失去她的理智了。
  季雁萍搖頭淒然道:「我,我怕是不行了。」
  趙亞琳驚得啊了一聲,怔在當地了……
  她淚光濛濛的美目,凝視著季雁萍口中流出的鮮血,此刻,她覺得,那血不只是季雁萍的,好像也有她的,因為她覺得自己的喉頭也發甜。
  季雁萍平靜的伸手替她拭去眼淚,笑道:「這淚是為我流的?」儘管他嘴中掛著笑容,但,這聲音卻是那麼生澀。
  趙亞琳突然低喚一聲。
  「萍弟!」將季雁萍摟入懷裡,櫻桃小口,不停的吻著季雁萍嘴角流出的鮮血,一邊泣道:
  「萍弟,快調息,不要流血了,姊姊怕,姊姊怕啊!」
  季雁萍內腑雖已麻木,外在的神經卻並未失去知覺,他可以覺得出,趙亞琳暖軟的嬌軀正在不停的抖著。
  過去,他曾經懷疑這位美麗的大公主不會對任何人動情,冷若冰霜,艷若桃李,而今卻完全推翻了。
  因為,她的熱情是內在的,一旦發洩出來,決不會低於任何一個熱情的少女啊!
  季雁萍愛憐的撫摸著她的香肩,低聲道:「琳姊,不要哭,不要哭。」
  趙亞琳聽如未聞,一張櫻桃小口,已整個堵在季雁萍嘴上,一股熱流,緩緩流入季雁萍腹內。
  熱流摧動著季雁萍麻木的心脈,使他覺得五內如焚,他耳朵清晰的傳來趙亞琳粗重的呼吸聲,他知道她在做什麼了。
  於是,季雁萍絕望的心念,又被這美麗熱情的公主拉出了生機。
  汗,一滴一滴從趙亞琳蒼白的粉臉上滾落到季雁萍的嘴角,季雁萍由感覺已知她不勝負荷了,但她卻不肯停止。
  季雁萍緩緩把雙掌移到趙亞琳肩上,突然用力把她推開去,一面憐惜的道:「琳姊,休息一下,我不會死!」
  趙亞琳卻怒聲道:「萍弟,你到底愛不愛我?」一雙美目緊盯在季雁萍的臉上。
  季雁萍看看地蒼白的嬌靨,心中痛愛萬分,緩緩把她的嬌軀摟入懷中,柔聲道:「愛你,琳姊!」
  趙亞琳心中甜甜的,雙目中卻浮出兩顆淚珠,她期待這兩個字,期待了多久了啊!她幽幽的望著心愛的人道:「弟弟,快讓我給你療傷,你知道麼?我們都需要你啊!不要怕,姊姊不會累死的。」話落又把小嘴迎了上來。
  季雁萍輕輕在她香唇上親了一下,道:「琳姊,快點住我的氣海穴,我的傷沒有藥助,也許醫不好的,快!快啊!」
  藥助,趙亞琳美目中突然閃過一絲喜悅之色,伸手點了季雁萍的穴道,喃喃道:「想不到九葉紫芝會第二次救你,但這次我們的立場……」她小嘴上掠過一絲甜蜜的笑意,抱起季雁萍的身子,飛向皇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