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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護旗八老

  季雁萍當年並沒有聽白龍神君說過有關此旗的事,顯見旗主在那時白龍神君便以為他已不在人間了,因為凡是江湖上有名之輩,白龍神君都會一一為季雁萍——這個他唯一的傳人,一一詳細的說過形貌武功。
  骷髏招魂旗,迎著沙漠中吹著的強風,飄忽擺動,紅底白骨,刺眼之極,就是在此光天化日下,仍使人觸目有一種膽戰心驚,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錯,它代表的就是一種神秘恐怖,因為早年它突然出現江湖上,以至它最後的悄然而逝,就沒有一個人見過它的主人是誰,也許有人見過,但卻沒有一個見此旗而生還者,見過也是枉然。
  季雁萍長長的吸了口氣,沉聲道:「我得去會會它的主人。」
  「天魔女」急得拉著他的手,惶恐的道:「萍弟,我們可以想想對策,不可衝動。」
  老太婆此時盛怒已全消了,其實,她剛才的怒火也大部份是急出來的,因為她初見季雁萍時就覺得周燕玲沒有選錯人,只是因為季雁萍撲朔迷離的態度,她會錯意罷了。
  目前大敵當前,同仇敵愾之心,使她不自覺的袒護起季雁萍來,她身隨心動,飛身攔在季雁萍身前道:「萍兒!不要衝動,骷髏旗主的武功,已達不可思議之境,我們先決定動的對策!」聲音除慈祥關切之外,沒有半點方纔的敵意存在。
  季雁萍朝老太婆望了一眼,闇然一笑道:「季雁萍並非好殺之徒,假使可能的話,季雁萍總願給人以自新之路的,除非他們是為了……」話題戛然而止,星目中冷電如雙般的一閃而逝。
  那老太婆睹狀心中不由一震,脫口道:「除非什麼?」
  鳳玉嬌二女已猜知季雁萍未說的下一半,她們擔心的也正是那一件事。
  恰在這時,前方旗飄之處,又傳乘一聲陰冷的大笑,笑聲一落,話語突出道:「季雁萍,你怕了嗎?哈哈……」,怪笑一停,隨接道:「骷髏招魂旗之定律,見旗者亡,永不改變,今天爾等是死定了,除非……」
  老太婆,與「天魔女」聞言一齊變色,老太婆急忙震聲接口問道:「除非什麼?」
  那聲音緩慢沉著的道:「把季雁萍懷中的秘圖交出,旗主言出必行,放爾逃生。」
  二女不由自主的都「啊!」了一聲,她們怕的事情終於出現了。
  老太婆並不知道什麼秘圖,竟然對此人如此重要,她挺過頭去望著季雁萍道:「萍兒!什麼圖?」
  季雁萍心中激動無比,他強提一口氣壓下激動的心情,沉聲道:「季家血海深仇的唯一線索!」他如電般的星目緩緩移注在老太婆臉上,堅決無比的道:「晚輩今日也許會戰死沙漠之上,但在親仇未報之前,季雁萍戰到最後一口氣,也不讓此圖離身,前輩可與兩位姊姊乘翼手龍離此」!話落轉身緩步向前走去。
  他堅定的目光,沉重悲憤的語氣,令老太婆覺得慚愧,因為她剛才確實曾想叫季雁萍把那圖交出,唯有這樣才有脫身希望。
  二女縱身撲在季雁萍身上,泣聲道:「弟弟,你把姊姊當成了什麼人了?」責備中充滿了辛酸,淒婉,令人聞言心動。
  季雁萍拍了拍她倆的肩胛,淡然一笑道:「你們的心我知道,但是……」
  「知道就好了,不要但是了。」二女齊聲應著。
  突然,那老太婆大笑道:「季雁萍,我『漠野神姥』已活了這大把年紀死已不算短壽了,今天咱們就一齊會會這神州之上,人人談虎變色的人物好了。」豪氣凌雲,不亞少年。
  「天魔女」神色一變,突然轉身一福道:「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原來老前輩就是名震一方的神姥老前輩!」
  「漠野神姥」心中受用,嘴上卻連忙笑阻道:「免了免了,老身擔當不起,那邊有人來了。」
  季雁萍一回頭,果見二十丈處,兩個黑衣胸繡白骷髏的大漢,飛一般的奔了過來,心中不由暗自狠道:「你們兩人就先死吧!」
  兩人來勢好快,一閃已到季雁萍身前五尺處,左邊一人傲氣逼人的問道:「哪個是季雁萍小子,與大爺滾出來!」
  季雁萍冷然跨出一步,陰沉沉的回道:「小爺就是!」
  「你?」右邊那人,先是一怔,顯然他不相信這文弱的少年人,能使中原群雄個個為之寢食不安。
  季雁萍冷笑道:「不錯,是我!」
  右邊古板的臉突然一沉,伸手道:「識時務的拿來!」
  二女聞言粉臉登時透煞,鳳玉嬌冷叱道:「你要什麼?」
  「他們要這個!」季雁萍接話時,手中已揚起那張羊皮圖,朝兩人一抖道:「只要兩位自信拿得動!」
  季雁萍「動」字才離嘴唇,兩個黑衣人已同時暴喝一聲道:「小子,你也太狂了。」
  只見黑影一閃,兩個黑衣人已一左一右,同時出手向羊皮圖抓到,左手同出一招「帝旗舞風」飄飄搖搖的向季雁萍胸口拍到。
  雙手出招相異,動作之急,縱是江湖一流高手,也難出其右,令人無法不信,骷髏招魂旗下沒有高手。
  「漠野神姥」沒見過季雁萍真實的武功,見狀不由大驚,暴喝道:「狂徒敢爾!」招化「風起雲湧」騰空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兩個黑衣人拍去。
  「漠野神姥」身子才起,兩個黑衣人爪已到離季雁萍手中秘圖不滿五分處了,那凜冽無比的掌風也已到季雁萍臉口。
  千鈞一髮,生死一瞬之間,季雁萍眼中突然暴射出駭人的寒茫,他緊閉的口中只綻出一個「死!」字。
  手中羊皮圖突以使人不可想像的速度,閃電般的一動脫出兩人的掌握,自上而下,向兩人腕上劃下來。
  兩個黑衣人一抓抓空,「不好!」兩字尚未脫口,突覺雙腕一陣劇痛,兩雙右手已同時墜落塵埃。
  快!快得令人難以相信,奇,奇得令人瞠目,好像他們兩隻右手本來就斷了似的,因為季雁萍那張軟軟的羊皮圖只不過閃電般的碰了一下而已!
  兩個黑衣人木然的看著地上那兩隻已不屬於自己的右手,好像連他們此來的目的也全忘了。
  突然——
  猛無倫的掌風罩向兩人頭上,與那兩隻手斷的時間只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兩個黑衣人本能的一抬頭,連念頭都沒轉過來。兩聲淒厲的慘號聲中,兩人已腦漿迸流,亡魂沙漠之上了。
  這些事全發生於極短的時間內,擊斃兩人的正是那惶恐萬分,怕季雁萍吃了虧的「漠野神姥」,她怔怔的看著那兩隻斷手,搖搖頭道:「老身是看三國誌流淚,替古人擔憂了!」
  突然,前面響起一陣陰沉的嗚聲,嗚聲猶如鬼哭神號,聞聲令人毛骨悚然。
  季雁萍等人一抬頭,只見前面那面大旗下,並肩站著兩個黑衣白骷髏的老人,他們很自然的又向其他三方面望去,只見海面旗下都站著兩個老人,他們一動不動,好像是剛從土裡長出來的一般。
  「漠野神姥」吃驚的自語道:「護旗八老,看來骷髏招魂旗下的實力較之當年毫無減弱了。」言下之意甚是不安。
  季雁萍咬咬下唇,掠身向前飛馳而去,二女及「漠野神姥」不知他要幹什麼,只好也跟了下去。
  勁風吹動恐怖的旗子,發出「啪!啪!」的脆響,除此之外,是一片寂靜,靜得有些異常。
  眨眼之間,季雁萍等人已同時飛落旗前五尺處,而那兩個老者卻視如無睹,仍舊木然立在那兒。
  季雁萍冷然道:「你們只是護旗之人,諒也做不了主,還是把你們的旗主請出來吧!」
  兩個老者依舊不動。
  「漠野神姥」道:「衝不出四旗之陣,誰也見不到旗主。」
  季雁萍冷冷的望了兩個護旗老人一眼,見他們沒有回答,心知她所言不假,當下沉聲道:「那在下只好闖了。」話落舉步向前走去。
  兩個老者依舊木然站在旗下,表面上看來,他們好像跟本就沒有聽到季雁萍的話,實際上,他們雙臂都已注滿了真力,隨時準備暴起發難。
  季雁萍若無其事的向前走去,他平淡沉著的步伐,每跨上一步,都如重鉛般的一塊塊壓在兩個老者的心上,他們有數不清的對敵經驗,而這些經驗告訴他們,沒有一個沉著的敵人是弱者。
  二女及「漠野神姥」凝神注視著季雁萍的一舉一動,蓄勢以待,隨時準備接應。
  季雁萍緩慢的步伐雖然看來慢得令人緊張窒息,實際上他行動是非常快速的,只不過轉眼之間,已到兩人身前二尺處了。
  這探手可及的距離在武功高手相對的情形下,卻實是近得可怕了,但那兩個老者卻依舊木立如故,甚至連臉上肌肉都沒有搐動一下,他們是想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他們這種鎮定的神態,是季雁萍出道以來所僅見,是以,他心中也開始緊張起來了,事實告訴他,這兩個人決非弱者。
  突然,季雁萍冷笑道:「兩位的沉著的確令季雁萍佩服,在下得罪了。」「了」字才離他舌尖,季雁萍下垂的雙掌早巳向兩個老者拍去,招化「雙龍取珠」分取兩個老者前胸,距離近,動作快,確實猶如電光之閃。
  兩個老者見招面色突變,死板的臉上雙雙動容,冷哼聲中,右手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分別招化「金絲纏腕」抓向季雁萍門脈。
  以快制快,以靜制動,應變之快的確已達不可想像之境。
  季雁萍這一招如果直出,故然可以制兩人於死地,但季雁萍的雙腕也勢必毀於二人爪下。
  權衡輕重,季雁萍只得撤招後退。
  第一次,季雁萍沒有將面前的敵人克服,他不由為之一怔。
  驀地!
  背後響起一陣「拍!拍!」的強風吹旗的聲響,接著喳喳喳!三聲傳入耳中。
  季雁萍猛然盈頭,只見其他三面紅色白骨的大旗已以相同的方向插於身後左右兩丈處了,恰把四人包圍於中心。
  護旗的四個老者仍然木立旗下,好像根本他們就沒有動過一般,又好像他們根本就是與旗生在一起的,這是一種心理上的壓力,一種神秘恐怖的力量。
  季雁萍忖度形勢,今日確實是遇到了強敵,勝負之數決非短暫的時間之內可以分出的,尤其令他耽心的是「漠野神姥」與「天魔女」,因為她倆的武功,並沒有季雁萍等高。
  季雁萍回顧鳳玉嬌一眼,低聲吩咐道:「鳳姊,你我背對作戰,前輩與姊姊分玫左右,我們攻!」話落突然向前面那兩個護旗老者攻去。
  其他三人也同時向身前目標攻去。
  四人武功,個個都足以令武林人物為之側目,一旦同時發動攻勢,威力豈同小可,但他們掌出猶如驟風突起,以雷霆萬鈞,排山倒海之勢,以四人為中心向四方湧去。
  狂風吹得巨旗反飄,旗桿搖搖欲倒,這是爭命與奪利的一戰,在人類貪得的心靈上,利與命實難秤出高低。
  八個黑袍胸繡白骨的老者,刻板如死人般的臉上,齊都顯出驚色,八掌飛揚,各頃全力向中心拍去,既不移動後退,也不掠身前進,總之,他們是名符其實的護旗,決不離旗的左右。
  季雁萍一招未能逼退敵人,心中登時大怒,閃電般連攻三掌,一邊冷笑道:「我看你們能接下小爺幾招。」
  兩個老者,仍然是沉著應戰,各化「鴻飛天外」,「大地春回」相迎,出招恰到好處,分制季雁萍左右兩側,攻守配合得天衣無縫,要衝過他倆,除非那人能以一人的功力拼過他們兩人。
  那邊鳳玉嬌攻得比季雁萍更猛,但見她玉掌翻飛,香風四溢,掌風猶如利雙快劍,使那兩個老者心驚膽寒,但他們為了護旗卻又不敢不接,只得苦撐下去。
  眨眼之間,飛沙已籠罩了四丈方圓,由那濃沙加厚的程度可知,他們仍然未決出勝負。
  「漠野神姥」獨擋一面,她的武功雖然足稱得上一代宗師的身份,以一敵一要勝過兩個老者多多,但在兩個老者巧妙的攻守之下,她確實有些應付不了,但武林中人大都重視所謂「寧叫人亡,也要名存」那句話,是以雖吃力萬分,她卻決不肯稍退。
  突然,她左邊的老者使出一招「索影搜魂」,拍向「漠野神姥」,招到正是「漠野神姥」攻右邊老者招之時。
  他出招快,掌力強,「漠野神姥」此時再想回招自救,已來不及了,傖促之下,只得掠身退出兩尺。
  左邊老者閃電拔出大旗,快速無比的喳的一聲,挪進了兩尺,再度全力向「漠野神姥」攻去。
  這邊旗一挪進,其他六個老者,心中突然大急,招勢紛紛一緊,瘋狂般的向敵手攻去。
  季雁萍以一敵二游刃有餘,憑著靈敏的聽覺,他對全場的變化全部瞭然於胸,六個老者以捨死忘生般的猛攻,頓使他心中大悟,他連攻七掌,把兩個護旗老者,打得手忙腳亂,從容的邊打邊冷笑道:「如想在季雁萍面前把旗插進半寸,那等於是做夢!」話落招勢更急,攻得那兩個老者幾乎守不住。
  那邊「天魔女」也在萬分無奈的情況下,退下了一尺,至今,已有兩面巨旗前移了。
  鳳玉嬌見此諸般形象,心中也已瞭然,嬌叱聲中,突化「鳳鳴九霄」,閃身穿入兩個老者掌影之中,巧捷的嬌軀,恰是淡煙一縷,迎風飛舞,一任兩個老者使盡全身解數,卻無法觸到她一片衣角。
  玉掌閃電已近二人之身,兩個老者方欲回招反擊,鳳玉嬌突又嬌喝一聲道:「晚了!」清脆的兩字,才滾出地香舌之尖,招法卻已變到「花風蝶影」的最後一個變化,變招換式,其中好像跟本就沒有停頓一般。
  漫天掌影一閃而至,分取兩個老者咽喉,他倆原先準備左右挾擊的招式,全部都落了空。
  生死一發,已不容人權衡輕重了,求生的本能,使兩個老者,閃電倒身,反射五尺,骷髏招魂旗與他兩人已分了家。
  鳳玉嬌嬌笑一聲道:「大旗倒!」呼的一掌,把紅底白骨的大旗,攔腰擊成兩截,「拍!」的一聲,跌下塵埃。
  兩個老者睹狀,心膽俱裂,面色登時變成了死灰之色,他們耳邊響起一聲聲冷峻的聲音道:「旗毀人亡!旗毀人亡……」
  於時,他倆眼前浮現一張獰惡如厲鬼般的無情面孔,雖只是剎那間的變化,他們卻已覺得這個世界已不屬於他們!
  突然,兩個老者狂吼聲中,捨死忘生的反撲上來,面部肌肉痛苦的抽搐著,雙目盡赤,就如瘋狂的怪獸,欲擇人而噬一般。
  鳳玉嬌冷笑一聲道:「原來你們也有表情啊!」招化「鳳游九天」掠身迎上。
  季雁萍迎著面前的兩個老者,邊打邊冷笑道:「你們難道真想戰到人亡?流到血盡?」
  兩個老者並不答話,卻趁季雁萍說話分神之下,更猛烈的攻了過來。
  季雁萍連劈三掌,七腿,阻住來勢,星目中殺機一閃,森森陰笑道:「敗在了季雁萍手下的,從無生還之人。」
  兩個老者只是攻擊,根本就不答話。
  季雁萍臉上殺機更濃了,他右腳向後用力一踩,突然陷入沙中,一個身子,猛然向後倒去,狀似失去了平衡。
  千載一時,良機不再,右邊老人突然厲叱一聲,招化「劃地為疆」全力向季雁萍腹部劃去,一個身子幾乎全部撲了下來。
  左邊那老者,卻拔旗向前插去,不錯,他以為他們可以推進幾尺了。
  但是,天下的事出人意料之外的太多了,豈能盡如人意。
  就在那人利刃般的五指將劃上季雁萍腹部的一剎那,突然,眼前一花,季雁萍已滾向左側五尺了。
  沙的一聲,地面上多了一條深溝。
  就在同時,他頭上響起一聲寒森森的冷聲,道:「躺下吧!」
  快!快得令人無法轉念。
  沙漠中傳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號。鮮血,白腦紛飛如花,閃電般的美景一閃,但卻結束了一個人的生命。
  他——那死者連頭都沒來得及抬。
  另一人的大旗,才喳的一聲插進了兩尺,卻被前面的變化驚得呆了,他木然的望著死者,暫時的,他忘了這是什麼地方,腦海中一片空白。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怔,以足以注定他的最後命運了。
  一聲冷酷的寒笑,起自他右側,道:「季雁萍言出必行!」聲如急箭劃空,「行」字才落,那老者右側已「砰!」的一聲,中了季雁萍一掌,跌出八尺,七孔流血而亡。
  驀地——
  一聲銳嘯過處,「喳!」的一聲,季雁萍腳前插入一枝小小的紅底白骨之旗!
  這支小旗來得太快了,由那銳嘯聲,可以判斷得出擲旗之人,內功必然深厚無比,是以,以季雁萍那等武功,竟然也未能及時察覺。
  季雁萍微一怔神,即刻扭頭側望。
  這一望,頓使季雁萍的心為之向下一沉,只見八丈處,臨風站著一個枯瘦如柴,身著紅袍的老者,他紅色的長袍之上,繡滿白色的骷髏頭,白牙紅眼,將別顯著、醒目,使他那本以枯瘦如殭屍般的長身上,更增加了一層陰森恐怖之感。
  此人雙頰瘦如削木!雙目深陷,除了目內那雙微帶綠光,閃閃如電的眸子以外,在他那刻板如死人般的臉上,找不出一絲活人的味道來。
  季雁萍心中暗自凜然忖道:「觀此人的功力、氣魄,該是旗主『骷骨魔』許世昌無疑了!」
  不錯,此人正是當年殺人如麻,使中原道上,血雨腥風滿佈的殘忍魔頭,「骷骨魔」許世昌。
  季雁萍冷然跨上一步,沉聲道:「閣下大概就是此旗之主了?」話落一指那面迎風飄揚的紅底白骨的大旗。
  「骷骨魔」冷然點頭道:「不錯,老夫來意你大概知道吧?」
  季雁萍星目中稜芒一閃,陰聲道:「不但知道,而且在下還想借那東西報親仇!」
  「報親仇,誰殺了你雙親?」「骷骨魔」許世昌不解的問道!季雁萍寒森森的指著「骷骨魔」許世昌,狠聲道:「你想推卻?」
  「骷骨魔」許世昌又是一怔,突然他仰天一陣狂笑道:「哈哈……推卻?許某人一生殺人如麻,怕過哪個,娃兒,你字眼用錯了。」冷森森的目光在季雁萍的臉上一掃,接著問道:「你雙親叫什麼名字,說於老夫聽聽,看記不記得在哪兒祭了老夫的旗?」
  季雁萍強忍心中怒火,冷冷的道:「先父季雁風先母……」
  「雲依萍」,「骷骨魔」接口道出季雁萍的母親。
  「那你是參與者了?」
  「骷骨魔」許世昌臉色凝重的道:「凡是知道那秘圖用途之人都曾參與!」
  「你知道?」
  「不知道老夫何又重現江湖?」
  血!憤怒復仇的熱血,在季雁萍胸口澎湃的狂流著,好像血液突然增加了數倍,他的血管已無法容納了一般。
  火!復仇之焰燃紅了季雁萍黑白分明的星目,他——季雁萍此時像已完全變了個人,他俊美的臉上除了煞氣外,找不到別的。
  驀地——
  季雁萍虎吼一聲道:「老匹夫接招!」聲如利箭強弩過空,掌如重山,巨斧開天,一招「雲影千重」拍向「骷骨魔」許世昌。
  「骷骨魔」許世昌突然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他心中明白,這不是怕,只是一種心理上的奇怪感覺。
  「骷骨魔」許世昌人雖後退,雙掌卻自然的抖勁迎了上來,不錯,這是自然的,他生平沒有避過任何人的攻擊,今天的退卻,已是例外了。
  「轟然!」一聲天崩地裂的大震,黃沙如浪花的捲起十幾丈高,瀰漫得伸手不見五指,地上多了一個深可立人的大沙坑。
  沙土瀰漫中,季雁萍雙臂覺得有些麻木,身子也無法自制的倒退了三步,他駭然的望著這出道以來唯一擊退他的敵人。
  只見,那「骷骨魔」許世昌也退了三步,他雙臂的感受決不亞於季眶萍,而他內心的驚異卻勝季雁萍千百倍,他木然的瞪著季雁萍,心中暗忖道:「此人只要存在一天,我『骷骨魔』許世昌便難稱霸武林。」
  一陣強風吹散了沙霧,彼此都可以看清對方的真面目了,誰也不能在對手的臉上找到一點表情。
  「骷骨魔」許世昌緊盯著季雁萍,陰沉沉的道:「季雁萍,只要你活著老夫便永難安心!」
  恰在這時,季雁萍身後傳來一聲慘號,季雁萍不由自主的一間頭,只見一個與鳳玉嬌對手的老者,已倒臥於沙地上了。
  季雁萍轉頭盯著「骷骨魔」許世昌冷聲道:「他們就是你今天下場的寫照。」
  「骷骨魔」許世昌看都不看死者一眼,好像那些人根本就與他沒有關係似的,他冷酷的道:
  「季雁萍,你扭頭之際老夫便可制你於死地。」
  季雁萍聞言心頭一沉,毫不否認的道:「但你錯過機會!」
  「老夫只是要你死得口服心服!」
  季雁萍發出一聲激昂的長笑,飛身一招「神龍出海」拍向「骷骨魔」許世昌,邊道:「只怕你辦不到。」聲落人已攻到。
  「骷骨魔」許世昌哪敢大意,舉手一招「骷骨遍野」阻住季雁萍掌勢,順勢倒身,招化「君臨群魔」雙掌幻起無數掌影,反攻季雁萍左側。
  以攻止攻,以快制快,動如驚電一閃,快似白駒過隙,誰會相信人類會有這般速度呢?
  季雁萍並不側身直迎,卻迅如脫搜般的繞向「骷骨魔」許世昌右側,急勁的連拍七掌,而「骷骨魔」許世昌,一招沒有收到制敵之功,也已扭身迎了上來,兩人再度正面相對,各人出招卻無法看清了。
  那邊鳳玉嬌一直都在關心著季雁萍的一舉一動,也唯有她才有時間顧及季雁萍,因其他二人正在聚精會神的應付著其他四個護旗老者,自顧已有些吃力,哪敢再分神他顧呢?
  鳳玉嬌一招擊斃一個老者,側目見季雁萍正向一個骷髏般的怪人撲去,心中不由一凜,因為由那怪人的精眸,她可以判斷得出,此人功力必然高絕。
  她這一怔神,無異給那另外一個護旗老者一個報復的機會,只聽他雷吼一聲,暴叱道:「與老夫納命來吧!」聲落人到,「赤地千里」,向鳳玉嬌拍去。
  鳳玉嬌忙收斂心神,閃身一式,「百鳥朝鳳」五指屈指如鉤,反向老者門脈抓去。
  以二敵一,兩個老者已非鳳玉嬌之敵,如今一以敵一,而鳳玉嬌又在擔心季雁萍的安危,急怒交並,出招更是處處殺手。
  老者見狀,心知無法突破鳳玉嬌的爪影,只得撤身回招,方欲變招,突聽鳳玉嬌怒叱一聲道:「與姑娘躺下。」「下」字方突破她的櫻桃小嘴,掌風怒號的沙漠中,又傳來一聲,令人毛骨倒豎的慘號聲。
  鳳玉嬌一招「玉池起鳳」,使這浩如瀚海的沙漠上,又多了一條亡魂。
  「玉池起鳳」是鳳玉嬌飛鳳掌法中的七大煞手之一,今天是她第一次使用,因為她需要爭取時間了。
  那老者飛出的屍體,才「砰!」的一聲摔在沙地上,鳳玉嬌已轉身要撲向季雁萍打鬥之處了。
  突然,她看到「漠野神姥」已頻頻後退了,汗珠如水般的從她皺紋密佈的臉上不停的滾下來,顯然地已支持不了多久了。
  再看季雁萍,他此時正與「骷骨魔」許世昌打得難分難解,一目瞭然,決非短時間內能把戰局結束。
  權衡輕重,鳳玉嬌清叱一聲,接下「天魔女」對手的兩個老者,一面急促的道:「妹妹,快去接應老前輩,早把戰局結束,好去幫助萍弟。」說話聲中,已連向兩個老者劈出三掌。
  「天魔女」撤身而下,嬌聲應道:「姊姊吩咐得是!」掠身向「漠野神姥」的戰圈撲去,一招「落葉繽紛」向其中一個老者攻到,一邊說道:「老前輩我來接這個。」
  「漠野神姥」心中暗道一聲:「慚愧!」隨應道:「有勞姑娘了。」招化「漠野風雲」向另一個老者拍去。
  以一對一,她倆的武功全都高過老者多多,戰局登時為之改觀,兩個老者漸漸覺得縛手縛腳,處處受制起來。
  季雁萍此時與「骷骨魔」許世昌斗了已近五拾招了,勝負卻沒有一點苗頭,兩人各傾全力,力爭先機。
  「骷骨魔」許世昌,連出兩招,封住季雁萍劈來的勁風,側身出招時道:「老夫今日如不取得那張秘圖,誓不離開此地。」說話間,又猛攻了三招。
  季雁萍招化「雲龍三現」,跟著又是一招「九龍入海」,阻招攻敵同時進行,一邊冷笑道:「今日不取你這老賊狗命,決不離此大漠。」
  「我們要流盡最後一滴血了。」
  「不錯!」季雁萍猛出兩腿,又道:「吐出最後一口氣。」
  兩人雖在說話,手下卻始終未停,五十招轉眼變成了七十招,勝負卻依舊難分出來。
  遠處又傳來一聲慘號,不用看,已知八個護旗老者到此為止已死其五了,大勢顯然已去了。
  方纔的一聲慘號,是那與「天魔女」對手的老者身亡了。
  「天魔女」一招得手,溜眼只見那與「漠野神姥」交手的老者,此時也只有招架之力,而無回手之功。
  她美目風快的溜了季雁萍搏鬥處一眼,但除了滾滾黃沙以外,她什麼也看不到,一時間,倒不知要怎麼辦才好。
  「天魔女」芳心中飛快一轉,突然轉身向攻擊鳳玉嬌的兩個老者中的一人撲去,她深信以季雁萍的武功,就是戰不過對手之人,也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敗下來,是以她要先結束這兩面作戰的局面,然後全力對付那人。
  與鳳玉嬌過招的兩個老者,本已吃力非常,苦苫硬撐著,如今「天魔女」一旦加入戰圈,使本已兇猛無比的鳳玉嬌,頓如猛虎添翼,他們哪裡還有招架之力。
  鳳玉嬌關心季雁萍的安危,決心早結束戰局,以便前往增援,「天魔女」剛接過一個敵人,她已嬌叱聲中,煞手再度展出,一招「飛鳳騰龍」向面前那已精疲力盡的老者攻到。
  招出似風,人行如電,那老者連如何回招都沒來得及想,胸口已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掌。
  慘厲的叫聲,如急弩般的劃過長空,「砰!」的一聲,那老者的屍體跌在三丈以外,那兒恰是季雁萍與「骷骨魔」許世昌搏鬥的外圍。
  「骷骨魔」許世昌雖然是一代不可一世的魔王,但眼見幾個最得力的助手,一個接一個的相繼死於敵人掌下,也不由為之心動意亂。
  那老者屍體的落地聲,如重錘般的擊在「骷骨魔」許世昌的心上,使他那刻板如死的臉上,發生一陣搐動,手下不自覺的為之一緩。
  高手對招,主要的是意堅心定,否則毫髮之差,便有喪身之險。
  「骷骨魔」許世昌手下一慢,季雁萍彎曲如鈞的五指,已乘隙探入,直抓「骷骨魔」許世昌的咽喉。
  快,確實快得令人咋舌。
  「骷骨魔」許世昌武功再高,此時亦無回手之功了。
  突然季雁萍撤招飄身而退,冷森森的道:「在下如要結果你的性命只需要再探半寸就夠了。」
  「骷骨魔」許世昌臉上頓時掠過一陣使人難以察覺的痛苦之色,季雁萍沒有說錯,要再一探手,他便得結束於季雁萍手中。
  他一生之中,高傲自大無比,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也從未在任何人手中遇過險,而今天,唯獨今天,他竟被一個如此年輕的少年人饒過了一條老命,假使他是真正的英雄的話,他該由這個啟示知道,今日的江湖上,已無他橫行霸道的餘地!
  但是,世間竟有幾個英雄呢?
  「骷骨魔」許世昌乾澀的冷聲道:「但你沒有下手?」
  季雁萍狠聲道:「季雁萍本身已沒有欠你了。」
  「骷骨魔」許世昌聞言突然大笑道:「但你不該硬充英雄,因為你沒有機會了。」
  遠處又傳來一聲慘號,那與「漠野神姥」交手的老者,也已重傷倒地了,現在已經八死其七了,而那剩下的最後一人,眼看也難逃出大限。
  鳳玉嬌望著勝券在握的「天魔女」,嬌聲道:「妹妹!你解決了他就馬上過來。」話落轉身向季雁萍這邊走來。
  「骷骨魔」許世昌淡綠色的精眸中,突然掠過一絲殺機,嘶!的一聲,拔出一柄八尺長的鋼桿,迎風一轉,竟是一面紅色白骨旗,寬有三尺,長滿五尺的旗面,迎風飄舞,看來刺眼之極。
  他目注季雁萍冷笑道:「季雁萍亮出你的兵刃吧!」
  季雁萍震手撤出「降龍鞭」,冷叱道:「是你我決生死的時候了。」「了」字方脫嘴唇,鞭招已出,乳色濛濛的鞭影,挾著血紅的鞭尾,如同白龍般的翻翔空中,接著用力一帶,招式突變,赤紅的鞭尾,突化紅雨一叢,漫天蓋地的灑向「骷骨魔」許世昌頭頂。
  鞭招的奇異詭譎,是「骷骨魔」許世昌生平所僅見,當下哪敢大意,右手用力一揮,大旗捲起呼嘯的強風,化作一朵紅雲,遮住他整個身子,使季雁萍無法看準他身上穴道,也無法辨別出他身體的動向。
  這是一門最奇特的兵刃,江湖上只怕沒人會用。
  季雁萍抖手回招,突化「長風飛龍」鞭尾一斜,由上而下向雲蓋般的巨旗揮去,變招之快,猶如一氣呵成。
  「骷骨魔」許世昌冷哼聲中,側身偏旗,招走「劃地為疆」,「唰!」的一聲直劃而下,恰如一面紅牆,阻住季雁萍斜進的鞭尾。
  接著身走猛虎離山,魂旗突化「宇宙洪荒」呼的一聲,以使人難以猜測的角度,自右而反掃季雁萍腰際。
  「骷骨魔」許世昌不退反進,大出季雁萍意料之外,這一近身,季雁萍的「降龍鞭」便失去了作用。
  季雁萍此時如果掠身後退,勢必失去先機,處於被動的地位,但如不退身,卻難免要傷於旗下。
  危機一發,季雁萍突自長嘯一聲,躍身騰空而起,身體以悠美無倫的弧度,反向「骷骨魔」許世昌身後,一招「龍行從雲」降龍鞭反刺「骷骨魔」背心穴。
  說險,確也真險,只怕旁觀的鳳玉嬌與「漠野神姥」駭得幾乎叫出聲來。
  鋌而走險,險中取勝,季雁萍此時用的正是這一著,而這一著卻大出「骷骨魔」許世昌的意料之外。
  「骷骨魔」許世昌十拿九穩的一招突然落空,就知不妙,而這時銳嘯的鞭招卻已到距他「背心穴」不滿五寸處了。
  「骷骨魔」許世昌頭也不回,魂旗一抖,倒地滾出五丈,躍身一招「魂旗臨風」恰好迎上季雁萍緊追而上的一招「長風飛龍」。
  於是,兩人重整旗鼓,二度交上了手。
  「漠野神姥」感歎的搖頭自語道:「鞭影旗風,各展神技,老身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了。」接著她細看了季雁萍一陣,又道:「而他卻是如此年輕。」言下之意似有無限感歎。
  站在她身旁的鳳玉嬌卻什麼也沒聽到,她美目中閃射著不安的光芒,玉手緊握著寶劍,香汗從她嫣紅的粉臉上,滾落如珠,看來她此時心理上的負擔,遠勝於她對敵時體力上的清耗了。
  季雁萍此時「降龍鞭」已舞成白濛濛的影子,除了鳳玉嬌外,誰也看不出他何時是在變招,何時是進手攻敵。
  而「骷骨魔」許世昌的魂旗,也已舞成一團紅風,呼呼號號,進守有度,一面綢布一根鋼桿,在他手中竟然會發揮出如此的威力。
  季雁萍吃虧在招魂旗始終遮著「骷骨魔」許世昌的身影腳步,使他無法辨別出他的動向身形。
  而「骷骨魔」許世昌卻輸在無法認得季雁萍奇絕的招術上,使他無法把握機會,何時進攻,何時後退。
  突然,鳳玉嬌飛身掠到二人打鬥的戰圈之外,嬌聲問道:「萍弟,讓我來接他幾招!」
  她深深瞭解季雁萍倔強的個性,但過度的關懷,卻使地無法自制。
  季雁萍一招「騰龍起鳳」向「骷骨魔」許世昌掃去,抽空道:「不用!」
  「用」字才脫季雁萍之口,「骷骨魔」許世昌卻借此一閃之利,雷吼聲中,招走「魂旗蔽天」蓋住全身,左手閃電一招「力平五嶽」向季雁萍胸口推出。
  這是「骷骨魔」許世昌全力的一擊,但卻偏偏是在季雁萍心神一分的剎那間。
  招出猶如迅電一閃,季雁萍此時已無脫身之可能了,力拼的想法,突然掠上季雁萍心頭。
  季雁萍猛地鋼牙一咬,握鞭的右手一鬆,滑下三尺多長的降龍鞭基部,一招「開天劈地」絲的一聲,向「骷骨魔」許世昌左臂上劈下。
  這一著大出「骷骨魔」意料之外,他本以為近身出招,季雁萍的長鞭已失去作用,哪想到他還有這一著。
  奔馬臨絕崖,漏船到江心,此時已無挽救的可能了,「骷骨魔」許世昌猛然把心一橫,推出的左掌又加了兩成真力。
  「拍!」的一聲,血光四濺,「骷骨魔」許世昌一條左臂齊肩被季雁萍鞭柄打落,而季雁萍胸口也結結實實的挨了他一掌。
  鳳玉嬌冷叱一聲方欲追去。
  突聽,季雁萍「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翻身向後倒去。
  鳳玉嬌聞聲芳心如重千斤之錘,那飛起欲追的身體,突然迅捷無比的倒掠而回,探臂抱住季雁萍倒下的身子,好像她最初起身就是飛向季雁萍一般。
  鳳玉嬌抱住季雁萍,花容失色的呼喚道:「萍弟,萍弟,你……你怎麼了?」
  「天魔女」與「漠野神姥」聞聲都趕了過來,那與「天魔女」交手的護旗老者總算從九死中逃得一生,他是八人中唯一的生著。
  「天魔女」惶恐拉起季雁萍的手,相觸之下,她不由失色的叫出聲道:「啊!好冷,萍弟的手好冷!」
  鳳玉嬌珠淚瑩瑩的道:「是……是不是中了毒?」
  「漠野神姥」搖搖頭,黯然的道:「骷骨魔許世昌過去確實是用毒的聖手,但後來他武高突然大增,天下罕有人能出其右,於是他認為用毒求勝無異是自貶身價,是以早已不用了。」
  季雁萍沉重的歎了口氣,緩緩睜開星目,他那神-飛揚,炯炯有神的眸子,此時竟是那麼瘓散,失神、蕩漾,顯然很重。
  鳳玉嬌一陣傷心,珠淚登時滾滾而下,她自責的哭泣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出聲分你的神,我……」
  季雁萍淡然的笑了笑,失神的星目輕輕掃過三人臉上,舉手輕掠著鳳玉嬌垂散的秀髮,動作是那麼關懷親切,看不出半點逾越牽強,如同小兒的感人純情。
  季雁萍望著二女,輕歎一聲道:「姊姊,你是為了關懷我,唯有你們才會如此作,假使換了別人,只怕他們躲還來不及呢?」話落輕聲笑了笑,是那麼自慰,心安,然後他緩緩瞌上星目,不錯,他確實已不勝體力上的負擔了。
  二女見狀更加傷心,珠淚落下如雨。
  「漠野神姥」雖然心中也對季雁萍痛惜無比,但她年紀大,遇事較多,接受刺激,打擊的耐力強出二女多多,她略把形勢忖度一翻,開聲勸道:「骷骨魔許世昌,此次慘敗必不甘心,他黨羽甚多,去後必然率眾復返,我們雖不懼於他,但萍兒卻不能再受驚擾,此地不必久留。」
  鳳玉嬌淚痕滿面的道:「萍弟的傷要快治啊!我們到哪裡去呢?」
  「漠野神姥」道:「此處距周家堡約有五十里之遙,我們不妨先到周家堡去。」
  鳳玉嬌泣聲道:「我們就先到那兒去吧!」話落抱起季雁萍,「天魔女」拾起季雁萍的「降龍鞭」、「漠野神姥」當先帶路,向東南奔去。
  烈日已上中天,沙漠燥熱如火,熱風吹動稀疏的枯草,目光所及,到處是一片枯旱淒涼。
  五十里地,在三人來說,跟本就算不得什麼,一個時辰不到,周家堡已然在望了。
  雄偉莊嚴的大石堡,傲然巍巍立於沙漠之中,看來有不懼險惡,中流砥柱的氣魄。
  巨大的石門兩側,來同踱著兩個壯漢,他們面色看來有些沉重,狀似心事重重。
  左邊那人狠狠的哼了一聲道:「他媽的,季雁萍這小子也真作孽,我們小姐過去是多麼歡樂愉快,不想遇到他這個魔鬼,以至纏綿病榻,經月不起,咳!真他媽的令人心燥。」
  「老李,你這話如被小姐聽到,她會更傷心的。」另一人說話之時,雙目遙望著沙漠遠處,面顯憂容,顯然,周燕玲的病多日來就一直使他們心中不安著。
  突然,老李,那人大叫道:「咦!老李,你看那是不是小姐的恩師?」
  「後面好像還有兩個女的。」
  他們目力有限,等他們看出「漠野神姥」,三人距堡門的距離已不滿五十丈了,他們話落之際,三人已然奔到門前了。
  兩個壯漢不認識鳳玉嬌、「天魔女」,但都認得鳳玉嬌懷中的季雁萍,只見他們粗獷,坦誠的臉上憂容全失,愉快之情溢於言表,老李回身沒命般的向堡中奔去,一面大叫道:「季公子來了,季公子來了……」
  他粗獷響亮的聲音,傳遍了周家堡,聞聲之人,無不面現喜色,似乎周燕玲的喜憂是代表著他們一般。
  首先從大廳中跑出來的是「頑僧」,他鯊魚眼一翻,摸著光腦袋,喃喃道:「阿彌陀佛!我和尚總算從別人情海的渦流中掙回命來了。」
  接著周老堡主及婦人,燕剛、燕強也都奔了出來,正迎上轉過屏風的「漠野神姥」等三人。
  他們一眼看到「漠野神姥」身後的二女,都覺得雙目一亮,周婦人暗自擔心道:「原來他身邊還有這樣迷人的女子,看來玲兒只怕也要落空了。」
  這時,在閣樓臨院的翠綠窗口中,突然探出一張憔悴迷人的臉龐,她——正是那相思成病的多情少女,周燕玲。
  這個堅強,刁蠻的少女,此時竟然變的如此羸弱了,一個月,只不過是三十天的時光,但對她來說,這是一段多麼漫長而難熬過的歲月啊。
  兩隻白藕似的玉臂支持著她嬌弱的身子,暖風吹動,單薄的衣角,楚楚堪憐,惹人心痛。
  她沒有注意兩個少女,但卻看到鳳玉嬌懷中的季雁萍了,季雁萍身邊會有其他的女子是早在她意料中了,她並沒有太大的慾望,只想在季雁萍心中佔得一席之地已足。
  她喃喃的自語道:「萍!你傷了,世間有誰能傷了你啊?」突然,她有笑了,笑得有些淒涼,她輕聲道:「但是,你終於來了。」長長的睫毛,緩緩瞌了下來,兩顆清澈的淚珠從她嬌靨上滾了下來。
  這時,院中的「漠野神姥」沉重的道:「周堡主,現在什麼也不用多說了,快找個地方,好與萍兒療傷,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他傷得不輕。」
  眾人這時也已發現了季雁萍蒼白如紙的臉色,心中又是一沉,「頑僧」氣得鯊魚眼一瞪,大吼道:「他媽的,是哪個王八羔子敢傷季雁萍,我和尚……」提到和尚,他突然覺得話說得太粗了,登時面紅耳赤,住口不說了。
  「漠野神姥」瞪了「頑僧」一眼,叱道:「你又發什麼瘋,傷他的是骷骨魔許世昌。」
  「骷骨魔?」眾人同時驚呼出聲。
  「漠野神姥」催促著周堡主,替季雁萍騰出了一間空屋,也許是周堡主夫婦有意的按排,這間空房就在周燕玲房間的隔壁。
  房間設備非常清雅,但二女卻已無心顧及這些。
  鳳玉嬌輕輕把季雁萍放在床上,重傷下的季雁萍此時竟然毫無所覺,這傷如換了別人只怕早已命赴陰曹了。
  鳳玉嬌回頭望了眾人一眼,「漠野神姥」會意的點點頭,轉身道:「我們先到外面去,姑娘儘管放心治療,不會有人敢來驚擾的。」話落率眾人走出,「天魔女」輕輕把門開上,問道:「姊姊,要怎麼治?」
  鳳玉嬌粉臉一紅,嚅嚅的道:「藥力只怕太慢,我們只好以真氣渡使之法了。」
  渡氣療傷,必須兩人同時進行,一人由口中渡真氣,催動傷者體內真氣的流轉,一人按住傷者丹田,以真力凝聚傷者體內瘓散的氣血。
  「天魔女」粉臉一紅,低聲吶吶道:「姊姊,這……這……」
  「妹妹,你我既已心屬萍弟,還顧慮這些做什麼?」
  「天魔女」溫順的點點頭,她功力不如鳳玉嬌,是以最耗真力的渡氣之法,由鳳玉嬌擔任。
  「天魔女」懷著羞怯的心情,輕輕解開季雁萍的衣服,把玉掌按在季雁萍丹田之上,季雁萍溫熱的肌膚,使她雙手如按在電源之上,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陣顫抖。
  鳳玉嬌輕輕把小嘴印在季雁萍毫無血色的嘴唇上,過去,她雖然與季雁萍有過夫妻之實,但那是兩人單獨相處,此時當著「天魔女」她總是有些不自在的。
  這些事情隔壁的周燕玲雖然看不見-,但由少女敏感的意念中,她仍可以猜得出大概的情況,她,並不嫉妒,只是衷心的期望著能早把季雁萍醫好。
  外面的人,也同樣的緊張得坐立不安,雖然只是短暫的一段時間,他們卻覺得如同過了一個世紀。
  約有一盞熱茶的工夫,季雁萍鼻孔中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睜開了星目。
  首先映入他目中的是鳳玉嬌汗下如雨的蒼白粉臉,繼而他感覺到嘴上及丹田上都有陣陣的熱流傳入體內。
  於是,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季雁萍憐惜的看了鳳玉嬌一眼,突然運氣自行流轉起來,使二女透入的真氣無法發生作用。
  二女一驚,雙雙停功退身,季雁萍出手拉著兩人的玉手,搖頭阻住她倆開聲,憐愛的輕聲道:「姊姊,你們都累了。」話落微一用力,將二女的嬌軀輕輕拉入懷中,用衣袖輕輕替她們擦著臉上的汗珠,一邊連連吻著二女的粉頰,柔聲道:「你們汗流這麼多,一定很累了。」
  二女確實累了,她們嬌軀伏在季雁萍懷裡,齊聲道:「我們要你快點好!」
  季雁萍苦笑的道:「我現在已經好得多了,以後我相信自己可以治療了。」
  「不!不嘛!我們要你快點好。」
  她們撒嬌似的不肯,現在,她已經不再覺得羞澀了,更把其他的人全都忘了,儘管外面的人此時個個焦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因為,現在的天地只屬於他們三人了。
  驀地——
  院中傳來一聲銳嘯的響箭,季雁萍聞聲一驚,脫口道:「有人來犯周家堡了。」
  房外傳導來眾人離去的腳步聲,他們不知季雁萍的傷醫好沒有,誰也不敢出聲招呼,只想迅快的把入口處守住,以免驚擾了他們。
  鳳玉嬌與「天魔女」雙雙掙脫季雁萍的懷抱,齊聲道:「不會是骷骨魔再度追來了吧!」
  她們擔心的話剛說出口,外面突然傳來一聲震耳的大笑,笑聲方停,一個冷酷的聲音道:「老夫『骷骨魔』許世昌、周家堡如不速把季雁萍交出,勢必瓦解冰消於今日。」
  「漠野神姥」的聲音道:「你自知戰不過季雁萍,所以才帶這許多人來是嗎?」
  「是非全靠強權,你不必多說,周家堡的存亡全靠一句話,你說吧!」
  季雁萍聞言大怒,奮力一躍而起,突然胸口一痛,他幾乎倒翻地上。
  鳳玉嬌忙上前扶住道:「萍弟,你傷沒有好!姊姊去收拾他也是一樣。」話落一掌震開窗戶,不待季雁萍阻止,已穿身躍窗而出。
  就在鳳玉嬌剛從窗口一現身的剎那間,突聽「骷骨魔」許世昌,高聲下令,道:「周家堡自取滅亡,與我殺!」
  接著院中傳來喝叱,慘號之聲,雙方顯然是已經交上手了。
  季雁萍不安的在房中來回踱著,他深知憑鳳玉嬌一人之力,對付「骷骨魔」許世昌是可以的,但如再加上其他高手,周家堡中實在難有人抵得住。
  「天魔女」也有同樣的想法,但是,她擔心季雁萍的安危,卻又不能離去。
  寂靜中的時光充滿了焦慮與不安,突然,「天魔女」似下了最大的決心,道:「弟弟,我想下去助陣,但……」
  「姊姊不用替我擔心,我相信自衛之力還有。」
  「天魔女」微帶乞求的道:「弟弟,如有入侵犯,你一定要出聲好嗎?」
  季雁萍怔怔的望著這以往果斷而今天卻變得嬌弱無比的少女,他奇怪她為什麼要如此要求,但他為了眾人的安危,卻又不敢說不,當下只好含糊的點點頭。
  「天魔女」瞥了季雁萍一眼,躍身穿窗而出。
  房中只剩了季雁萍一人了,突然,他星目中寒光一閃,轉身向窗口走去。
  「萍!你傷還沒好!」
  就當季雁萍要穿窗參戰的一剎那,嬌柔的聲起自他身後。
  季雁萍心頭一震,突然轉過身來,只見門口姍姍走進一個玉容憔悴,秀髮披肩的嫵媚少女,她——正是為情所困的周燕玲。
  季雁萍看到了她美目中瑩瑩的淚光,也看到她敢動欲語的櫻唇,但卻沒有聽到地發出一點聲音。
  木然的,季雁萍呆立在那兒。
  周燕玲盯著季雁萍,緩步而來,慢慢的,姍姍的,近了更近了,終於,她軟弱的伏進季雁萍懷裡。
  季雁萍此時覺得心中千頭萬緒,不知該從何整理,也找不出下手的地方,他腦海中不停的閃過一個接一個的倩影!
  突然,周燕玲幽幽的叫道:「萍!你怎麼不抱我?」那聲音充滿孤單淒涼,令人聞之心動。
  季雁萍不自覺輕輕摟住她纖纖細腰,抬手托起她憔悴的花容,憐惜的道:「你憔悴了許多!」
  周燕玲的美眸只能模糊的看著季雁萍的俊臉,淚珠攪亂她的視線,使她無法看清這個朝思暮想的心上戀人。
  她泣道:「萍,你終於回來了!」
  季雁萍自嘲的道:「是帶著傷……」
  「我不管這些,萍,只要你在我身邊,抱著我,就是你一動都不能動,我也覺得安全,因為,我只要能看到你,在我死之前,便沒有任何力量能使我離開你。」說著,說著她笑了,外面的生死與她好像根本已沒有關係了。
  季雁萍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了,他緩緩俯下身子,把灼熱的嘴唇緩緩印在周燕玲的小嘴上。
  黑影一閃,窗口出現一個面目陰森的紅袍獨臂老人,他雙目中透出駭人的寒芒,右掌緩緩舉了起來!
  只要他全力劈下,他可以得到他所要的東西,但是,不知有一股什麼力量,使他下不了手!
  於是,他緩緩的放了下來,冷聲道:「季雁萍,老夫那一掌,你大概還沒有恢復吧?」
  季雁萍聞聲知人,心不由直往下沉,但他外表卻鎮定得使人難以置信。
  他輕輕推開周燕玲,緩緩轉過身來,冷冷的道:「許世昌,一臂換一掌,在下覺得佔了便宜。」
  「骷骨魔」許世昌問言並不動怒,沉聲陰笑道:「老夫雖斷一臂,卻能保全一命,而你季雁萍內腑已傷,老夫卻可以在此時將你置於死地。」
  季雁萍聞言心驚,事到如此他唯一的辦法是硬撐下去了,他藉著「骷骨魔」許世昌說話的時間,暗中催動胸中真氣,使之流轉,等「骷骨魔」許世昌把話說完,他臉色已很自然的紅潤了起來。
  季雁萍突然發出一聲震耳大笑後,道:「你看我像受了內傷嗎?」
  由季雁萍那震耳的笑聲,「骷骨魔」許世昌,實在判斷不出季雁萍到底有沒有受傷,他深信季雁萍中了自己一掌,決不至如此快就能恢復。
  於是,他淡綠的眸子一閃,冷笑道:「你可有勇氣接老夫一掌試試?」
  周燕玲不安的望望季雁萍,她本是下意識的舉動,但卻更堅定了「骷骨魔」許世昌的信心。
  季雁萍暗自一橫心,冷笑道:「何止一掌!」話落掌出,「龍歸蒼冥」向「骷骨魔」許世昌拍去。
  這一掌季雁萍搜集了全身殘餘的功力!出招又是「天龍七絕掌」的最後一招,此掌一出並不亞於他平時的全力一擊。
  「骷骨魔」許世昌睹狀大驚失色,厲吼聲中,右掌全力推了出來。
  「轟!」的一聲大震,樓動屋搖!
  「骷骨魔」許世昌暴退三步,胸口氣血翻湧不止。
  季雁萍也退了四步,五內頓如油煎,要不是有堅強的意念軀使著他,只怕季雁萍早已吐血倒地了。
  「骷骨魔」許世昌駭然的望了季雁萍一眼,心中已存退卻之意,但他生性多疑,臨走之前仍要故意問道:「你也接老夫一掌試試如何?」
  周燕玲聞言失色,她深知季雁萍重傷未癒,決難再接一掌,聞言大驚之下,把心一橫,飛身一掌向「骷骨魔」拍去。
  「骷骨魔」許世昌眸子一轉,臉上突然掠過一絲奸笑,覷定周燕玲來勢,右掌突然電光般的一揮,化掌為指,「笑指天南」輕輕點了周燕玲的「肩井穴」,探臂挾起周燕玲,穿窗而出。
  季雁萍驚怒之下,奮身向前撲去。
  「轟!」的一聲,季雁萍仆倒地上,他雖已盡了平生之力,但卻只躍前了五尺,血!從他口中汩汩的流了出來。
  遠處傳來「骷骨魔」許世昌得意的冷笑聲,道:「季雁萍,三日之內,距此西北百里之遙的『斷魂巖』上,拿圖來換人。」話落傳來一聲長嘯,一切仍蹄於寂靜。
  院中的敵人,聞聲而撤,剎時走得一個不剩。
  房中,首先闖入鳳玉嬌,她一見季雁萍仆倒地上,不由驚得「啊!」了一聲,飛身向前撲去。
  驀地——
  窗口傳來聲響亮的佛號,道:「阿彌陀佛,女施主不可動!」
  這時,其他的人也都走了進來,抬眼只見窗口偉然聳立著一個蒼松古月般的老和尚,鳳玉嬌惶恐的道:「是『天門』大師你……你看萍弟要不要緊。」
  此人正是武林中的第一奇人「天門僧」,誰也沒有看清他什麼時候來的,更惶論他由何而來了。
  「天門僧」點頭笑笑道:「老衲就是為他而來的。」接著朝周堡主揖首道:「請堡主寬恕老衲擅入之罪。」
  周堡主慌得長揖到地,恭聲道:「佛駕光臨敝堡,實是堡中無上榮幸,弟子怎敢怪罪。」
  「天門僧」莊容道:「堡主令愛已被『骷骨魔』許世昌掠為人質,但將無險,七日之內必可安然返堡。」話落一頓,又道:「老衲這就將季施主帶走。」
  鳳玉嬌、「天魔女」聞聲急道:「大師,我們也去。」
  「天門僧」慈祥的笑道:「癡兒,癡兒,季雁萍既已回心轉意,你們還擔心什麼?目前武林中人大都知道季施主落腳周家堡中,強敵環伺,周家堡豈可無能人把守?」
  鳳玉嬌捨不得離開季雁萍,聞言道:「但是!」
  「七日之內,季施主當趕回此地面商大計。」話落俯身在季雁萍背上拍了一掌,挾起季雁萍一閃而逝。
  鳳玉嬌等人怔怔的盯著窗口,心中悵然,好像已失去了一切。
  岩石高聳,絕崖如壁,層層疊疊,作階梯勢的直立而升,怪石嶙峋突出於崖壁之上,細草下垂於石縫之間,臨風飄搖,使人擔心它們不知何時會斷折於一陣狂風之下。
  漫延的石巖,左右延伸,廣達百里!
  這裡便是周家堡西北百里的地方。
  斷壁絕巖之上,季雁萍如靈猿飛鳥般的攀登,飛躍其上,看來令人替他擔心。
  他已在這裡找了整整一個上午了,但卻始終找不到「骷骨魔」許世昌所指的「斷魂巖」。
  這裡飛鳥走獸都不見半個,哪裡找人去問呢?
  「骷骨魔」許世昌言出必行,三天之限一過,周燕玲的生命實在令人擔心,內心的緊張與體力的消耗,季雁萍已是汗流夾背了。
  這時,季雁萍正攀展上一處巖頂,舉目前望,只見前面仍是重重疊疊,一層高過一層,猶如登天之梯,不知何時方能到頂。
  突然,季雁萍眼角掃到一條人影,急忙凝目望去,只見前面百丈左右處,正有一個白髮老者,緩緩向這邊行來。
  季雁萍心中登時大喜,想都不想,飛身向老者跑去。
  轉眼之間,季雁萍已奔到老者的身前五尺處,收勢停身,方欲開口,突聽那老者大叫道:「走路也不看人!」話落突然向季雁萍懷中撞去!
  季雁萍一驚,忙向左一側身,企圖讓過。
  哪知那老者也向右讓來,「砰!」的一聲,撞了個滿懷。
  季雁萍再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的速度,竟然沒有讓過,他心中一驚,舉目向老者望去,只見他老態龍鍾,雙目細瞇,看來決不像會武功之人,當下不由恭身陪笑道:「對不起!老丈!」
  老者掃了季雁萍一眼,怒道:「就是要去成親也用不到這麼急呀!」突然,他叫道:「這張羊皮做得可真好!」話落俯身向季雁萍腳下。
  季雁萍一低頭,俊臉登時為之變色,那老者要拾的羊皮,正是他懷中的秘圖,他想不通為什麼會掉到地上。
  季雁萍大驚之下,脫口道:「那是小可的。」說話間俯身向羊皮撥去。
  他動作不謂不快,但他不該深信老者不會武功,是以他俯身之際,羊皮圖已落入老者手中了。
  季雁萍登時大悟,冷笑一聲道:「閣下要命,還是要圖。」
  老者毫無懼色的伸手把圖藏入懷中,笑道:「兩者都要。」
  季雁萍怒叱一聲道:「只怕你兩者都難保。」「保」字方脫唇邊,人已撲上,招化「長風飛龍」向老者拍去。
  老者見招面色登時一緊,身子迅疾的向右一側,招走「七海橫行」反拍季雁萍左側,出招應變,無一不是名家身手。
  季雁萍心急去救周燕玲,恨不得一掌將老者劈斃當地,一招無功,雙掌伸縮之間,連拍八掌之多,一邊冷哼道:「你知此圖的用法否?」
  老者與他目光一觸,心中登時一陣狂跳,暗忖道:「此子好大的煞氣,還是別開玩笑的好。」思忖間,左騰右挪,避開季雁萍四掌,緊跟著也劈出五掌,阻住季雁萍兇猛的來勢,搖頭道:
  「老夫雖不知用途,但拾得的東西卻不能不要啊!」
  季雁萍聞言招式一緩,道:「此物關係著晚輩一樁心願,心願一了,晚輩願奉送老前輩。」
  老者劈出兩掌道:「什麼心願?女子?」
  「在下名叫季雁萍,前輩當知在下所指!」
  老者心說:「我早知要用它去殺人了,還用你說。」嘴上卻故意道:「老夫不知。」
  季雁萍稍微緩和的臉上,突又罩上一片殺機,雙掌突然一緊,連攻七招,一面冷哼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閣下自己找死。」
  老者存心試試季雁萍的功力,登時提足真氣,一迎而上,冷聲道:「不見得!」
  七招一閃而過,季雁萍雙目突然寒光一閃,雙腳用力一跺地面,飛身騰空而起,雙臂突伸,招走「龍歸蒼冥」向老者當頭拍去。
  季雁萍奇異奧秘的身體,穿插過老者密集如麻的掌影中,那老者竟未沾到他一點衣角。
  雙老者頓時為之大驚失色,暗悔道:「我真是自討苦吃。」
  季雁萍雷霆般的掌風已臨頭上,他不得不舉手回去。
  「轟然」一聲大響,沙飛石走,石破天驚。
  季雁萍漫妙的身體,在空中劃了一道完美的弧形,翻落五丈處。
  而那老者,卻「蹬蹬……」連退四五步,雙臂無力的垂了下去,他心中駭然忖道:「老和尚沒看錯人,今後江湖之上,只怕無人能出此子之右了。」
  季雁萍一招將老者擊退,飛身急追而至,「雲龍三現」向老者二度攻上,他是存心想將老者置於死地。
  那老者急忙撤身飄退,一邊大喊道:「還你就還你,何必拚命嗎?」
  季雁萍聞聲住手,冷哼道:「拿來!」
  老者果然探手入懷把羊皮圖拿出,丟給季雁萍,道:「娃兒,你可是還有事情求我?」
  季雁萍探手把圖揣入懷裡,搖頭道:「在下問你也是多餘!」
  「不見得,老夫知道你要去斷魂崖。」
  這一來季雁萍可楞住了,他想不通此人何以會知道他此行的目的,聞言不由怔怔的問道:「你是誰?怎麼知道在下此行目的?」
  老者神秘的笑道:「日後你自然知道,現在時間已不早了,斷魂崖就是前面那座高崖。」話落一指前面的高峰。
  季雁萍抱拳笑道:「多謝指點!」話落掠身向前奔去。
  老者望著季雁萍的背影消失於起伏凹凸的岩石之中,搖頭自語道:「但願老和尚沒有說錯!」言下似有無限感慨之意,不錯,「骷骨魔」許世昌陰險奸詐出名,罕有人能脫出他的陰謀。
  老者飛身向季雁萍消失的地方飛去,誰也不知道他此行何往。
  太陽已然西斜,一天的時光已踱過大半段了。
  季雁萍懷著不安的心情,飛上了巖頂,向前望去,不由為之一怔。
  只見前面是一處絕巖,高達三十幾丈,正面雲層可見,究竟有多深也不知道,對面則是一片平坦的石頂,上面亂石林立,荒涼一片,季雁萍極目四望,一個人影也沒看見,心中不由大急。
  季雁萍無奈之下,不由仰天大聲道:「許世昌,季雁萍踐約來了。」聲音不高,但卻細長悠遠,傳遍整個山谷。
  四野寂寂,哪有半點回聲,季雁萍方欲再叫一聲,突然身後傳來兩聲冷笑,一個狠毒的聲音道:「姓季的,要把秘圖獻給許世昌需先闖過我兄弟二人這一關!」聲出強風已向季雁萍拍到。
  季雁萍聞聲知警,頭也不間,電手一招「倒打金鐘」迎了上去。
  「轟!」的一聲,季雁萍連退兩步,身子已頻臨絕崖邊緣。
  季雁萍霍然轉身,只見面前站著各殘一臂的「天山七老」中的老二,老四。
  他們也被季雁萍回劈的一掌震出四五步。
  季雁萍心中一陣安慰,冷聲道:「在下以為今生不會找到你們這些老賊了?想不到天假人願,在此相逢。」
  老二道:「季雁萍你是識相的快把圖交出來,我兄弟……」
  季雁萍仰天一聲狂笑,截住老二未完之言,沉聲道:「你先把命交於在下吧!」招變「七海游龍」閃電向二人拍去。
  二人深知季雁萍的厲害,霍然拔劍在手,各出一招「劃地為疆」阻住季雁萍前進,各傾全力,舞起一片劍網,顯然他們是想趁季雁萍未出武器之前,將他逼落絕崖。
  這時,對面崖上傳來「骷骨魔」許世昌的冷笑,道:「季雁萍,珍惜有限的時光啊?哈哈……」
  「天山七老」武功個個不錯,如今兩人仗劍而出,季雁萍卻赤手空拳,他武功再高,也不由處處受制。
  一步一步的漸漸後退下去,如此下去,只怕不要多大工夫,季雁萍便真個要被逼落斷巖了。
  直把對面受制的周燕玲急得淚流不止。
  漸漸,季雁萍真個已退無可退了,二人突然大喝一聲,全力各出一招「劍氣衝霄」向季雁萍刺去。
  生死一發,季雁萍已到了最後關頭了,季雁萍星目中寒光一閃,就在兩柄長劍堪堪近身的一剎那。
  驀地——
  季雁萍暴叱聲中,一式「一鶴沖天」「嗖!」的一聲拔起五丈多高,就空一翻身,抖手撤出長鞭,落向二人身後。
  天山老二,老四兩柄長劍從季雁萍腳下擦過,僅只毫釐之差,兩劍全都落了空。
  二人最緊要的一招走空,無形中取代了季雁萍的地位,面臨萬丈絕巖了。
  季雁萍雙腳尚未著地,「降龍鞭」已招出「長風飛龍」向二人捲到。
  二人一招走空,就知不妙,霍然轉身,正迎上季雁萍的長鞭。
  「砰!」的一聲,老二發出一聲淒厲的慘號,中鞭跌下絕巖,號聲拖起一聲悠長的尾巴,良久始絕。
  老四見老二已亡,不由心膽俱裂,狂吼一聲道:「老夫與你拼了!」「奔雷驚電」向季雁萍劈到。
  季雁萍殺機已熾,「降龍鞭」一抖,招化「七海游龍」掃向老四長劍,左手一招「赤地千里」向他胸口拍去。
  「噹!」的一聲,老四長劍已被震成兩截,不由使他一怔,而季雁萍左掌也已拍到。
  快!快得令人難以想像,老四幾乎連念頭都沒有轉過來,已在一聲慘號中仆倒,七孔流血而亡。
  那邊傳來「骷骨魔」許世昌的聲音道:「季雁萍,天山七老已有六人亡於你手中,現下只剩下一人了,你倒得注意他啊!否則,你可能會喪命於他手中。」
  季雁萍冷笑道:「在下是踐約而來,閣下有何安排請講!」
  「骷骨魔」許世昌大笑道:「你是踐約而來,可要有超人的膽量。」
  季雁萍冷笑道:「說吧!」
  「骷骨魔」許世昌向奉雁萍站立的右側一指道:「由那根細籐上走過來,這是老夫特地為你安排的。」
  季雁萍望了那枯籐一眼,冷笑道:「好陷阱!」
  「所以老夫說你要有那份膽量,否則別想生見此女。」
  季雁萍毫不遲疑的道:「好,在下走!」
  「老夫先把話說在前頭,斷不斷此籐視老夫當時心情而決。」
  季雁萍冷冷的哼了一聲,舉步走到籐邊!
  突聽周燕玲嬌喊道:「萍!不要來,不要來!」聲音充滿了焦慮與不安。
  季雁萍望了她一眼,淡然笑笑道:「你不要害怕,不要緊的。」話落提氣向籐上走去。
  枯籐臨風飄動,極難站穩,季雁萍一步一步向中間走去,臉上卻是那麼坦然。
  「骷骨魔」許世昌見狀大笑道:「季雁萍,老夫佩服你的膽識。」
  驀地………
  季雁萍背後的籐端躍出滿面殺機的「天山七老」中的唯一生存者,老五,他右手高舉著長劍,陰沉沉的道:「季雁萍,老夫也很佩服你,但卻不能不殺你。」
  話落狂笑聲中,一劍向籐上劈去。
  山籐脆弱,迎風飄舞已然不勝風力,季雁萍提氣而行,不敢用絲毫力氣,此時雖知命已危在旦夕,卻也無可奈何,只有聽天由命了。
  對岸的周燕玲發出一聲驚嚇的嬌呼,昏死地上,而那一向自負計謀過人的「骷骨魔」許世昌也為之束手無策了。
  正當此千鈞一髮,生死一瞬之間,突聽石林後面一聲響亮的聲音喝道:「使不得!」
  接著「噹!」的一聲,老五的長劍,已被一塊石頭擊落絕谷,劍刃距籐葛也只不過五分之差,便砍在籐上了。
  眼看師兄弟之仇就要得報於舉手之間,而卻如此意想不到的曇花一現,功敗垂成,老五不由痛惜得呆了。
  對面「骷骨魔」許世昌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震聲大笑道:「清雲子,老夫多謝你了!」
  季雁萍雖然沒有回頭,聞聲卻知危機已解,仍然舉步向前走去。
  突然,那沉重震人心弦的聲音又道:「季雁萍你與貧道站在那兒,哼!不然,老夫同樣可以置你於死地。」聲音陰沉有力,但卻沒有絲毫虛言。
  呆住的老五,此時已清醒過來,他憤然的大聲道:「師叔,剛才我兩位師兄毀於這小子手中,你不出手反倒罷了,而此時出手阻止,你……你……」言詞激動憤慨,但卻敢怒而不敢言。
  一聲「師叔」使季雁萍心中為之一震,他沒有想到以「天山七老」那麼高的年齡,竟然還會有「師叔」,此人的武功在「天山七老」之上當然是不成問題了。
  季雁萍不由自主的回頭望去。
  只見,在老五對面靜立著一個五短身材,白髮白眉的高齡老道,他背插一柄古色斑斕的長劍,雙目精光如電,毫無龍鍾老態。
  季雁萍深深吸了口氣,深知今日之局結果如何,已難以預測,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骷骨魔」許世昌冶聲一笑道:「清雲子,你此來的目的老夫瞭如指掌,不過,你置師侄生死於不顧,僅此一點,老夫覺得你太失長輩的身份了。」
  「清雲子」面部毫無表情,似乎他內心的變化與外表已脫了節,互不關連,他沉聲冷笑道:「許世昌,你比貧道好不了多少,身為江湖前輩人物,勝不了人卻擄人為質,貧道雖置自己人生死於不顧,但自信尚不肯為此。」
  這一來正揭著了「骷骨魔」許世昌的瘡疤,因為,這是他一生唯一的丟人事情,「骷骨魔」許世昌霍然跨前兩步,尚未開聲,「清雲子」已搶先道:「許世昌,你該明白貧道不是為了鬥嘴而來的。」
  「那你有什麼打算!」
  「清雲子」哈哈大笑道:「我認為只有各憑運氣了。」
  「骷骨魔」許世昌猜不透「清雲子」的心計,但卻不肯示弱於他,冷冷道:「老夫運氣一向比你好得多,你不怕吃虧?」
  「清雲子」聞言,笑道:「你已少了一條膀臂,運氣只怕好不過貧道。」
  「你想以武功取勝?」
  「清雲子」沉聲道:「你我兩人,任季雁萍先選一人,最後我們兩人再以武功來決定圖之所屬,我所謂的運氣就是看季雁萍先選誰?」言下之意,似乎以為季雁萍定然難逃過兩人任何一人之手。
  季雁萍星目一轉;突然仰天發出一聲衝霄長嘯,然後冷笑道:「假使你們兩個都死了呢?」
  「骷骨魔」許世昌一聞嘯聲,臉色不由為之一變,探手抓住剛剛醒轉的周燕玲的玉腕,冷喝道:「季雁萍,你如想召喚幫手,那是自己找死!」
  「清雲子」心中也是急如火焚,只見他雙目凶光一閃,抬頭對「骷骨魔」許世昌道:「許世昌,你還想拖延時間?」右掌做勢欲劈向籐葛。
  「骷骨魔」許世昌怕「清雲子」來個玉石俱焚之策,使誰也得不到秘圖,見狀急聲道:「你在那邊,我在這邊,要怎麼決勝負呢?」
  「清雲子」深知季雁萍志在救周燕玲,如讓他選擇對手,他必然先選「骷骨魔」許世昌,自己在這邊只有瞪眼的份了,不由把心一橫,當機立斷道:「貧道過去,你丟條籐葛過來。」
  「你不怕老夫中途變卦?」
  「當然要你先答應不變!」
  「骷骨魔」許世昌聞言不由心頭一沉,他自出道江湖以來,言出必行,令出如山,江湖上黑白兩道,無人不知「骷骨魔」許世昌是言出法隨的,信譽是長時間建立起來的,得來當然比什麼都困難。
  「骷骨魔」許世昌心中明白,如放「清雲子」過來,秘圖終使到他手中,能否保得住也是問題,何況季雁萍先選之人非他莫屬呢?
  名與利的交戰,終於難住了這不可一世的魔頭?
  「清雲子」久未聞答,心中更急,冷笑道:「許世昌,你莫非怕了貧道?」
  「骷骨魔」許世昌雙目突然射出兩道陰沉無比的毒芒,只可惜「清雲子」沒有注意,否則,他是決不敢過來的。
  「骷骨魔」許世昌發出一聲響亮的大笑後,順手拉過一條長籐,道:「老夫答應不變,你過來吧!」
  「清雲子」心中得意的冷笑一聲,探手接住長籐,突然轉身點中老五的「肩井穴」,陰聲道:「等我得了秘圖,你師兄弟之仇便得報了,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因為怕你先下手,丟了秘圖,只好委曲你了。」話落轉身把長籐繫於石上,飛身跳了上去。
  「骷骨魔」許世昌,朗聲對季雁萍道:「季雁萍你可以過來了。」
  季雁萍冷哼一聲,舉步向崖上行來,危險此時已然暫時解除,但季雁萍臉上卻沒有半點慶幸之色,也許他整個心田已被憤恨,與仇火佔滿了。
  季雁萍本已行到長籐中間,此時與「清雲子」同時起步,時間上自然較之「清雲子」快上一倍,是以季雁萍舉步跨上崖頂之時,「清雲子」正行到中間。
  「骷骨魔」許世昌掃了季雁萍一眼,故做得意的笑道:「在我們兩人輪戰之下,只怕這斷魂崖也變成你的葬身之地了。」語氣充滿了威脅,但其中本意卻不在此。
  季雁萍擦了淚痕未乾,楚楚憐人的周燕玲一眼,冷冷道:「你二人可以同上,使季某省點時間。」
  這時「清雲子」已走過了三分之二的距離,眼看再沒有多久他就可以安然的渡過來了。
  「骷骨魔」許世昌臉上肌肉開始激烈的搐動起來,原先他出言威脅季雁萍,本意是想使季雁萍之手,將「清雲子」置於死地,然後他再以周燕玲為質,換來秘圖,哪知季雁萍天生的傲骨,卻破壞了他整個計劃。
  「清雲子」行動極快,名與利,「骷骨魔」許世昌必須在眨眼之間任取一樣,因為兩件他是無法兼得的。
  突然,「骷骨魔」許世昌雙目中透出駭人的毒光,他注定急步行來的「清雲子」陰沉沉的道:「清雲子,你太相信老夫了。」話落拾腳向籐上踢去。
  「清雲子」聞聲抬頭,登時駭得亡魂直冒,脫口驚道:「你……你……」
  驀地,一聲冷叱過處,一股威猛無倫的狂飆已捲向「骷骨魔」許世昌身後。
  「骷骨魔」許世昌此時腳落,固然可將「清雲子」陷落絕谷中,但他本身卻非送命在季雁萍掌下不可。
  但是如果他此時不能害死「清雲子」,那麼除了季雁萍外,他勢必再多一個勁敵,生死之數不想可知。
  「骷骨魔」許世昌,狠毒無比,他心中閃電一忖,突然轉身推出懷中的周燕玲來擋掌風,右腳仍向籐上踢去。
  「骷骨魔」許世昌這一著也大出季雁萍意料之外,他這一掌如果真個劈實了,周燕玲必然香消玉隕於斷魂崖上。
  季雁萍驚慌之下,大喝一聲,使盡平生之力,硬把拍到的掌風收回了八成。
  「彭!」的一聲,籐葛已被「骷骨魔」許世昌踢斷,斷崖下傳來「清雲子」憤憤的怒罵聲道:「許老匹夫,你失信……」聲如怒箭過空,愈去愈遠愈小,終至寂然無聞。
  季雁萍兩成威力的掌風,將「骷骨魔」許世昌震得一晃,周燕玲卻發出一聲極端輕微的悶哼聲,粉臉微顯蒼白,顯然她虛弱的身子又受了些傷。
  「骷骨魔」許世昌霍然轉過身來,陰險的笑道:「季雁萍,老夫給你除去了一個強敵。」
  季雁萍星目閃過周燕玲哀怨的粉臉,心中痛如刀絞,聞言不由狠聲道:「許世昌,總有一天小爺把你碎屍萬段的。」
  「骷骨魔」許世昌聞言毫不動怒的大笑道:「那是以後的事,時間已然無多,快拿來吧!」說話間已把周燕玲推到崖沿上。
  季雁萍憤怒的跨上一步,「骷骨魔」許世昌怒聲喝道:「季雁萍,你有種就再上一步。」
  周燕玲泣聲道:「萍!不要管我,大丈夫行事要果斷。」語氣中充滿了真誠,似乎把自己的生死全都忘了。
  季雁萍俊臉上緩緩滾下粒粒如豆大的汗珠,這張圖本身的價值他並不重視,主要的這張圖是他追察仇蹤的唯一指南。
  假使,「骷骨魔」許世昌手中控制著的是季雁萍傾國價城的任何東西,他都可以放棄不要,但是,他控制的卻偏偏是千嬌百媚,愛他如命的周燕玲,季雁萍無法放棄,也無權決定一個無辜少女的生死。
  血!似乎從季雁萍心尖一滴滴的滴著,使他覺得有些頭昏目眩起來。
  「骷骨魔」許世昌顧忌很多,他知道「清雲子」能聞風趕來,其他人也決不會沒有消息,如等他們一一出現,要得此圖,只怕難比登天,因為季雁萍的武功是天下武林周知的,如今再加上一個「骷骨魔」許世昌,沒有兩手的人,誰敢來送死?
  「骷骨魔」許世昌冷聲道:「季雁萍,你以為老夫不敢下手嗎?」
  周燕玲怒道:「敢你就推啊!何必虛言恐嚇。」
  「骷骨魔」許世昌被周燕玲搶白的老臉一紅,雙目登時凶光暴射,大有立刻就要出手之勢。
  季雁萍突然開聲道:「我們怎麼交換?」
  「萍!你不能陷姊姊於不義,不能!決不能。」
  季雁萍溫柔的朝她搖搖頭,表情是那麼真摯愛憐。
  周燕玲不由感動得淚下如雨。
  「骷骨魔」許世昌陰狠毒辣,但他終究是人,這雙小兒女的純真感情,也令他無法自主的為之心動,他搖搖頭,沉聲道:「季雁萍,這張圖對你一定非常重要是嗎?」
  季雁萍毫無表情的道:「季家仇蹤繫於此圖。」
  「但老夫不能不得到他,你我是永不兩立的,你把圖放在地上,退後五步,老夫自會放人。」
  季雁萍木然的將秘圖掏出,置於地上,起身向後退去。
  周燕玲見狀急得哭道:「萍,求求你,不要把圖給他。」
  季雁萍毅然搖搖頭,退了下去。
  驀地,一個白髮老者一頭撞入季雁萍懷裡,把季雁萍撞得連退三四步。
  此人來勢甚快,又在季雁萍毫無防備之下,不然,他決難沾到季雁萍的。
  季雁萍登時為之大怒,雙掌一抬,向老者劈去。
  此時,崖後石頂上出現幢幢人影,空中也傳來「翼手龍」的長鳴聲,只是此刻他們都在緊張中,是以誰也沒有發現。
  那老者暴身後退,一躍一丈五六,堪堪避過季雁萍的一擊。
  「骷骨魔」許世昌卻趁此打鬥的機會,舍下周燕玲,把圖抓入手中,順手藏入懷裡。
  季雁萍抬眼向老者望去,不由一怔,道:「是你?」
  原來這老者竟是先前指導季雁萍來此的那個老人。
  那老者故作氣急敗壞似的道:「先前老夫要那圖,與你打得頭破血流,你都不給,為什麼現在卻拱手送人,你……你……真是……」
  驀地——
  一聲哀怨的聲音叫道:「萍!快將圖搶回來,我們來生相見。」聲音哀怨欲絕,令人心酸。
  季雁萍聞聲色變,抬眼只見周燕玲已縱身向崖下躍落,她!敢情想以死來堅定季雁萍奪圖之心。
  季雁萍再沒想到周燕玲竟會出此下策,惶恐之下,哪有時間多想,大叫一聲,道:「周燕玲別傻。」飛身從後追撲上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都落下了「斷魂崖」空中掠過如電般的一道灰影,「斷魂崖」上暫時又恢復了寧靜。
  那老者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搖頭自語道:「他終於下去了。」言下並無半點悲傷之情,但卻充滿了感歎與不安。
  「骷骨魔」許世昌冷冷瞟了老者一眼道:「原來你這出名的『賊中之王』還活著啊!」出言雖然輕鬆無比,但他內心的恐懼卻無法全完掩住。
  「賊中之王」不錯,此老正是江湖上早期的神偷,有偷天換日之能的大扒手,「賊中之王」
  「賊中之王」哈哈一笑道:「還好,我沒有死在你前面。」
  「骷骨魔」許世昌,心知所做之事准瞞不過他,開門見山的道:「秘圖已在我許世昌手中了,你如果自信能奪去老夫一命,儘管出手。」話落靜立以待。
  「賊中之王」搖頭笑道:「免了,免了,我老頭子從來不打老弱殘兵,不過……」
  「殘兵」二字一出,頓如一把利劍戮進「骷骨魔」許世昌胸口,他雙目寒光暴射,冷哼一聲道:「老賊,你再說一遍。」
  「免麻煩了,要取你命的人來了。」話落朝崖後一指。
  「骷骨魔」許世昌聞言猛一回頭,突聽一聲奸笑道:「許世昌,圖是北海派的,你大概知道吧!」說話之人,竟是那「活魂」蕭常慶,在他身接站著許多三山五嶽的人物,為數只怕不下五六十人,其中自然也不乏武功高絕之輩。
  「骷骨魔」許世昌毫無懼色的冷笑道:「就憑你們這幾個妖魔小丑也敢提圖?」
  「活魂」蕭常慶冷笑道:「有何不敢?哼!不要說你已被季雁萍斬去一臂,就是季雁萍在此老夫也照樣要把圖奪回。」
  「憑你?哈哈……季雁萍就在這裡,你何不親自向他討?」
  「骷骨魔」許世昌此言一出,「活魂」蕭常慶不由臉色一變,止步不進。
  突然,群雄中傳出一聲雷吼道:「季雁萍在哪裡?」聲音才落,人群中已竄出一個光頭赤膊,濃眉環眼的大漢來,此人竟然是那「血海霸王」雷嘯天。
  「血海霸王」雷嘯天直走到「骷骨魔」許世昌身前五尺處,震聲問道:「季雁萍在哪裡?」
  「骷骨魔」許世昌不認識他,一指絕崖之下道:「下去了。」
  「血海霸王」雷嘯天作事向來很少經過大腦,聞言問道:「怎麼下去的?」
  「跳下去的。」
  「血海霸王」雷嘯天一怔,自語道:「跳下去?」話落已到崖邊。
  只見崖下白雲翻騰,深不見底,人怎麼敢跳下去,他手摸光頭,環眼連轉了好幾轉,突然,雷吼一聲道:「老小子,你膽敢害咱盟主。」回身一招「風起雲湧」,飛身向「骷骨魔」許世昌拍去。
  事起傖促,「血海霸王」雷嘯天驚怒之下,用力又猛,「骷骨魔」許世昌武功雖高,也不敢硬接,側身急出如電,退下二丈有餘。
  「轟!」的一聲大震,他身前的一塊巨石,已被「血海霸王」雷嘯天擊成粉末。
  群雄見狀,不由為之變色。
  「血海霸王」雷嘯天,為尋盟主,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今天找出了一點苗頭,季雁萍卻又被陷落絕崖之下去了,一片希望已成泡影,他哪顧到自己性命。
  「血海霸王」雷嘯天,一擊不中,又大吼一聲,再度撲去,狀如瘋虎欲擇人而噬,令人見狀心寒。
  「骷骨魔」許世昌這時已有了準備,見他一來,頓時冷笑一聲道:「你是找死!」右臂一立,招化「暴虎憑河」硬迎而上。
  三掌一接,發出一聲震天大響,沙飛石走,木折草掩,威力端的驚人之極。
  「血海霸王」雷嘯天連退四五步,氣翻血湧,功力上,他顯然不如「骷骨魔」許世昌。
  「骷骨魔」許世昌也退了一步。
  「活魂」蕭常慶大叫道:「各位如想奪寶,現在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