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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英雄救美

    為了要巴結鍾士逸這個老魔頭,樓萬芳親自送莊姓女子往東院走,為了讓莊姓女子不起疑心,樓萬芳一路上不停的向她解釋道:「莊姑娘,要不是令尊與我有債務上的關係,老夫是個安善良民,怎麼敢做這個擄人的勾當呢。」
    莊姓女子年紀約有十七八歲,言談舉止確是大家千金風範,容貌端莊艷麗,稱得上「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八個字。
    莊姓少女問樓萬芳道:「你現在要帶小女子到哪裡去?」
    樓萬芳指指前面一道隔離東院上房的翠竹林子。「穿過前面那道約一箭寬的竹林子,就是本樓的東院上房,來接你的那位令尊的老友,就在東院最頭上那個院中等你。」
    少女道:「為什麼晚上來接奴家呢?」
    樓萬芳笑道:「莊姑娘,我雖然不做奸犯科,但是,一個大姑娘家到老夫這種地方來終歸不是件光彩的事,令尊顧慮的大概也就是這個吧!」樓萬芳的話聽起來絲絲入扣。
    莊姓少女的疑慮立時減少了很多。
    樓萬芳做夢也沒想到會在竹林內碰到童天罡,而且距離近得使他連脫身的機會都不允許了。望定前面四尺左右處的童天罡,樓萬芳怔立了老半天。突然理直氣壯的道:「童當家的,樓某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江湖上講求的是冤有頭,債有主,樓某雖然跟金家是朋友,但卻不是同路人,這是江湖上朋友人人皆知的事實,如果說你童當家不敢與」金家堡「為敵,而盡找與」金家堡「有點兒關係的小腳色下手的話,樓某也只有認命了。」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如果蓄意要殺你,今夜你已經不在這裡了。」
    心頭略為一寬,樓萬芳道:「那童當家的今夜來此有何貴幹?」
    莗天罡冷笑道:「童某本來是來找鍾士逸的,現在,又多了尊駕一個。」
    樓萬芳臉色立時又為之一變,脫口道:「為什麼把我也算在內?怕我向」金家堡「報告嗎?」
    童天罡冷漠地道:「童某要收拾你,是為此地數百里內良家婦女的貞節設想。」
    樓萬芳深信童天罡無處去查訪他擄劫少女的證據,他也沒有工夫去查這些事情,因此冷笑道:「童當家的此話打從哪裡說起,我」萬芳樓「的姑娘,個個全是我花錢買來的,不信我可以立刻帶你去查問。」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駕身後的那位莊姑娘呢?」
    樓萬芳道:「你既然知道她姓莊,想必也聽到老夫與她對話的內容了?」
    童天罡冷笑道:「她父親與你並沒有債務上的糾紛,尊駕是在廟會上看到她而於夜間擄來的。」
    樓萬芳心頭微微一震道:「童當家的,空口說白話永遠爭不出個結果的。」
    童天罡冷漠地道:「童某也聽過尊駕與鍾士逸的談話。」
    童天罡的前一句話,樓萬芳就覺得話出有因了。童天罡的第二句話才說完,樓萬芳猛然扭身,伸手去扣身邊莊姓少女的左手手腕,動作極快。
    白虹一閃,樓萬芳右手才剛觸到莊姓少女的右手腕,童天罡的「天煞令」已經劃斷了他的喉管。順勢拉開莊姓女子,童天罡向後飄退丈許。
    由於竹林內漆黑一片看不清楚,莊姓少女除了隱隱約約的看到白虹一閃之外,並不知道樓萬芳已經死了。
    她驚悸的嬌聲問道:「你……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童天罡壓低了聲音沉聲道:「姑娘不要多問,我是來救你的,你可知道回家的路是怎麼走的嗎?」
    莊姓少女焦急地道:「我是夜裡被擄來的,不知道此地是什麼地方,怎麼能認得回家的路?」
    童天罡呆了半晌才說:「那我先送你離開這裡,等我事情辦完之後再去接送你回家好麼?」
    聽童天罡一再急著要送她離開,莊姓少女雖然看不見童天罡的面貌,但已可以斷定童天罡不會傷害她了。少女的芳心立時篤定下來,心思也跟著靈活了。
    她先謝過童天罡的搭救之恩,接著道:「童大俠,小女子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此處到處都是樓萬芳的爪牙,何處能藏身呢?大俠既然救了小女子,還望大俠能讓小女子隨在身邊,等大俠辦完事之後再勞動俠駕送小女子回去。」
    童天罡道:「目前我尚有事待辦,到時動上了手,豈不驚嚇了姑娘?」
    莊姓少女道:「童大俠要去殺壞人?」
    童天罡一怔道:「是要去殺人。」
    莊姓少女道:「小女子也曾著過遊俠名傳,一直很欽佩那些除惡楊善的大俠,小女子不會害怕的。」
    童天罡為難地道:「書上的與事實並不一樣,姑娘……」
    莊姓少女道:「童大俠,小女子並非存心使大俠您為難,實在是因為小女子無處可以存身。」
    童天罡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善策,只有勉強同意,點頭道:「到了那裡之後,你自己要選個隱蔽地方藏好,在下只怕沒有時間照顧你。」
    莊姓少女點點頭道:「小女子知道。」
    話落突然問道:「那樓萬芳怎麼處理呢?」
    童天罡先是一怔,繼而想到她夜間不能見物,才道:「他已經死了。」
    莊姓少女一呆道:「死了?怎麼死的,是您殺的?」
    童天罡道:「不錯。」
    莊姓少女愣了許久才道:「那您一定是很厲害的大俠。」
    童天罡只淡淡的笑了笑,沒有作答,因劍鞘引導著莊姓少女走出竹林,東院上房各路門前懸掛的燈籠已能隱約照明腳下光潔整齊的青石路。
    莊姓少女由童天罡修長的背影已經能判斷出前面的童天罡,並非她想像中的虎背熊腰、虯髯滿面的虯髯客型的大俠,這使她覺得相當意外。
    越向前走,光線越強。當他們走到距東院上房最東邊的那座獨院院門尚有五六丈遠的時候,由於是由暗處走向明處,莊姓少女已能很清楚的看清童天罡的背影了。
    突然停住腳步,童天罡轉身面向莊姓少女,道:「莊姑娘,前面房中住的人就是我要找的人,院門左側丈許遠的地方有個亭子,姑娘就躲在亭下暗處吧,外面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別露面,知道嗎?」
    莊姓少女再也料不到她心目中的大俠竟然會是個貌如金童的年輕公子,芳心一陣狂跳,根本就沒聽清楚童天罡說了些什麼。
    童天罡誤以為她害怕,低聲道:「那裡不會有人發現的。」
    莊姓少女粉臉一紅,茫然的「哦」了一聲,仍然站著沒動。
    童天罡擔心鍾士逸等人了會跑出來探視,焦灼的催道:「姑娘快過去吧。」
    莊姓少女粉臉更紅,茫然的道:「去哪裡呀?」
    童天罡一怔,心中怒火直往上衝,要不是對方是個不會武功的女子的話,他真想丟下她不管。耐著性子,童天罡壓低了聲音再說一遍。
    莊姓少女略為猶豫了一下,終於羞澀的壓低聲音道:「童……童大俠,你不會丟下小女子不管吧?」
    又好氣又好笑,童天罡耐著性子道:「童某要是不打算管你,又怎麼會把你帶到此地呢,快去吧。」
    莊姓少女藏好後,童天罡移步走到門前,順手推開未上閂的院門,邁步走了進去。
    鍾士逸顯然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童天罡才踏進大門廳內,已傳來鍾士逸的聲音,焦躁地道:「樓老弟,你可真會磨時間。」
    飄身躍落在兩丈前的廳門口,童天罡幽靈般的閃進廳內。
    為了表示自己的不悅,在距廳門丈許遠處的正堂下的鍾士逸,正一手支顎,側臉向著廳門道:「樓老弟,你要是來的時候有現在的一半速度,也不至於拖到這個時候了,要是捨不得把個黃花大閨女送給老夫,當時何不直說,老夫自信還出得起價錢。」
    童天罡開口道:「不管尊駕出不出得起,尊駕都得出。」
    霍然轉過臉來,鍾士逸突然整個人僵住了。
    戒備嚴謹的向前邁進三步,童天罡冷漠地道:「尊駕尾隨童某直追蹤到丹楓林,大概沒想到童某會跟著你回來吧?」
    鍾士逸深知童天罡的身手與速度,由於對方站著,自己坐著,因此不敢輕舉妄動,深沉地道:「老夫尾隨你是想知道你的住處,你追蹤老夫而來的目的呢?」
    童天罡露齒冷笑道:「尊駕真不知道?」
    鍾士逸不敢說不知道,因為,那樣很可能引發童天罡突然對他下手,故做鎮靜的冷笑一聲道:「殺我?」
    童天罡冷漠地道:「尊駕可以準備了。」
    鍾士逸搖頭道:「你已佔了先機,老夫沒有準備的時間了。」
    童天罡冷笑道:「要童某給你時間嗎?」
    鍾士逸坦然地道:「那才公平。」
    童天罡陰冷地道:「尊駕生平這麼為對手想過嗎?」
    鍾士逸一聞此言,便知道童天罡不可能讓他有站起來的機會了。原本放在膝上的右手,暗地裡猛然向上一抬,面前的八仙桌立時凌空翻了起來,在此同時,他身子往後一仰,全速倒向地面。八仙桌面碎成了一堆截面平滑的碎木塊。
    鍾士逸帶著一溜血光,急如鬼火般的衝向廳外,躍出院門,童天罡如影附形的追在他身後。
    二人幾乎同時落在院外地上,相距不到八尺。
    從印堂直到心窩都在冒著鮮血,鍾士逸卻渾如未覺,一雙銳目正一瞬不瞬的盯著童天罡不放。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駕身手果然不凡。」
    鍾士逸雙臂向前微微揚動了一下,兩枘鋒利薄劍已分握在雙手中,雖是短劍,鋒芒卻相當懾人。「童小輩,老夫現在有準備了。」
    童天罡向前逼進兩步,鍾士逸向後退了兩步,童天罡再進,他再退,兩人之間始終保持著八尺左右的距離。
    鍾士逸逼視著童天罡,陰沉的道:「論拚鬥,老夫此刻自知不如你,但是,老夫卻有自信能走得了,除非你衝過來截斷老夫退往竹林的路,童天罡,你敢嗎?」
    以鍾士逸的身手,童天罡的速度不管有多快,八尺的距離,對鍾士逸而言,已構得七是以逸待勞了。
    童天罡在猶豫,鍾士逸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一步接一步的繼續往後退著,他退的速度並不快,但卻是步步為營。為了要對付這頭狡猾的老狐狸,童天罡一時之間還真拏不定主意,只能一步一步的跟著往前逼。
    鍾士逸邊退邊嘲弄道:「童小輩,依老夫之見,你還是別送了,要不然,到了竹林邊,你豈不是更難堪嗎?」
    童天罡冷冷的道:「你到不了那裡。」
    鍾士逸冷笑道:「那咱們就試試看。」
    話落左手突然向外一揚,一道寒光電射向莊姓少女藏身的石亭。
    童天罡見狀心頭一凜,緊接著耳邊傳來一聲淒厲的喊叫聲。
    就在童天罡心頭一凜,注意力一分的剎那間,鍾士逸到達了童天罡面前。
    先飛左腳,踢開童天罡握「天煞令」的右臂,使童天罡空門全露,右手中的短劍分心刺向童天罡心窩。時間拏捏之準,出手之快,令人無法否認他是個江湖中頂尖的殺手。
    鍾士逸原本可以不必理會童天罡右手中的「天煞令」,但他擔心一劍解決不了童天出,反被他蓄勢以待的「天煞令」傷到。
    也唯有像他這種老謀深算,臨危不亂的老魔頭才會如此的心細如髮,顧慮周詳,但是,這看來沒有花什麼時間的一腳,卻給童天罡千鈞一髮的空檔。因為,他的「地煞令」也是蓄勢以待的,更不幸的是他原本就想用「地煞令」取鍾士逸的性命。
    慘吼聲是從鍾士逸的口中發出來的。在沉沉的吼叫聲中,童天罡從鍾士逸右腋下飛射出去,右胸口也在噴著血,傷勢雖不致於致命,卻也不輕。
    前後兩次的叫聲,把東院其它三房中的三個武林人物全吸引來了,不大工夫,「萬芳樓」的護衛也先後趕來了二三十個。
    當他們看清楚是去而復返的童天罡時,一個個便都噤若寒蟬般的站得遠遠的了。
    這光景很出乎東院這三個結義兄弟的意料。
    莊姓少女因為躲在亭柱的後面偷窺,所以鍾士逸那一劍只傷到她右眉眉頭,此時,她奔到童天罡身邊,關切的說道:「童大俠,你傷得好重。」
    顯然她不明白童天罡的傷是因為她的冒失露面而造成的。
    童天罡原本打算好好的責備她一頓,轉而想到她不懂武術,根本不知道錯在哪裡,到了嘴邊的話卻又說不出口了,只淡淡的道:「沒什麼?」
    這時,一個身著寶藍勁裝,年約五旬上下的老者走到童天罡面前道:「小子,你好大的膽子,爭風吃醋居然爭到」萬芳樓「來了,你眼中還有金堡主嗎?」
    看著那張月牙形的凸臉,童天罡淡漠地道:「多承朋友關懷,金堡主認為在下所為不當的話,他自然會來找我。」
    那老者蠻橫地道:「若金堡主親自找你,那不成了殺雞用牛刀了?這檔子事,咱們」棲霞三劍「既然遇上了,就用不著金堡主再麻煩了。」
    童天罡不耐煩地道:「尊駕跟金堡主是什麼關係?」
    藍衣老者道:「咱們是拏他的帖子來住」萬芳樓「東院上房的,這關係夠替他伸手管這件事了吧?」老者言下流露著無限得色。
    童天罡卻面無表情的指指趾在血泊中的鍾士逸,淡淡道:「這位也是拏他的帖子來住頭一間上房的。」
    老者冷哼一聲道:「咱們」棲霞三劍「在武林中的地位想必你這初出茅廬的後生小輩還不知道,所以才拏咱們跟他相比。」
    星目中殺機一閃,童天罡冷漠地道:「三位在武林中能混到這把年紀,已經不容易了,何必一定要把大好的性命硬往刀口上送?」
    這句話一出口,不但他面前的這個沒退,另外兩個也圍過來了。
    一高一矮氣勢洶洶的逼上來。
    高的冷聲喝道:「好個目空天下的狂妄小輩,你說誰在江湖上混?」
    矮胖的那個道:「大哥,跟他磨的什麼牙,乾脆做了不就結了?」
    最早上來的那個道:「老三說得對,我來。」
    話落抽劍在手,指著童天罡道:「小子,拔劍吧。」
    童天罡冷漠地道:「我拔劍,尊駕就躺下了。」
    這時,突然有人揚聲道:「楊老爺子,地上被殺的人是鍾士逸,鍾老爺子是吧?」
    藍衣老者手中的劍差點沒掉在地上,一張凸月臉泛上一片灰白。其他兩個也差不多。
    高個子老者定了半晌神,才勉強出口道:「他……他是誰?」
    護衛中有人道:「」天地雙令「令主童天罡。」
    過去三四十年的歲月,他們都埋怨過得太快,常有時光不再之歎,此刻,他們又覺得寸陰難捱了。此刻的「棲霞三劍」,每個人的心目中都有溜之大吉的念頭,但卻沒有一個敢付諸行動的,他們自知與鍾士逸相比差得大多了。
    三劍之首的高個子老者最後硬著頭皮向前走了象徵性的兩小步,拱手道:「我二弟生性急躁,方才對童當家的多有失禮之處,萬望童當家的大量海涵,饒他一命。」
    童天罡冷漠的掃了那個枯瘦的身體一眼,淡淡的說道:「尊駕就是三劍之首的徐濤徐大俠吧?」
    高個子老者忙道:「不敢,小老兒正是。」
    童天罡冷冷的哼了一聲,道:「童某還有事情待瓣,沒有時間與三位多耗,對於方纔的事,三位怎麼交待?」
    「雙令」在江湖上的威名他們是知道的,「天地雙令」雖然不濫殺無辜,卻也決不容許無端冒犯。
    徐濤心頭一沉,再一次道:「小老兒方才說過,我二弟生性急躁,所以方才冒犯了童大當家的。」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駕是說今夜的事,與你無關?」
    徐濤猶疑了一下道:「他是我兄弟,當然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關係的,不過……」
    童天罡冷聲槍口道:「既然有關係,尊駕就不必多說了。」
    一見童天罡的右手已伸向「天煞令」劍柄,徐濤生怕沒有申辯的機會,忙道:「不過,小老兒可沒敢冒犯」雙令「。」
    楊姓老者聞言老臉倏然一變,脫口怨聲道:「大哥,你怎麼能這麼說?」
    徐濤冷聲道:「老二,有道是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與大哥我有什麼關係?」
    楊姓老者因憤怒而忘了懼怕,氣極狂笑道:「哈哈……好,好,徐濤,有道是患難知交情,相交了三十多年,今天我才真的認識了你,哈哈……」
    笑聲中突然轉向矮胖老者,雙目盯在他圓圓的臉上,逼問道:「老三,現在你有什麼話可說?」
    矮胖老者沒有立刻回答,轉向童天罡道:「童當家的,你怎麼說?」
    童天罡冷漠地道:「尊駕認為這件事與你有沒有關係?」
    矮胖老者道:「如果小老兒說沒有呢?」
    童天罡道:「也許尊駕可以置身事外。」
    矮胖老者道:「」棲霞三劍「誓死同生共死,小老兒無法推去這層結盟的關係,因此,小老兒不能說與這件事沒有關係。」
    楊姓老者發紅的雙眸中立時蒙上一層淚光,長歎一聲道:「老夫這一生總算沒有白活,童當家的,如果你對我方纔的無禮無法釋懷的話,你可以滅我一家祖孫三代,老夫決不會怪你,但是,你必須放過我三弟,否則老夫死後化做厲鬼也不饒你。」
    矮胖老者脫口道:「老二,你這不是在罵我嗎?」
    沒有理會矮胖老者,楊姓老者逼著童天罡道:「童當家的,你怎麼說?」
    童天罡霍然抽出「天煞令」,目光首先通視在矮胖老者身上。
    矮胖老者打了個寒噤,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因乾澀發緊的聲音道:「童天罡,你下手吧?」
    發豪語容易,當銳利的刀刃抵在胸前時,能說出這句話來就不簡單了。
    楊姓老者心頭一急,突然閃電出手,攻向童天罡。
    「天煞令」翻起了一朵小小的劍花,劍花震落了楊姓老者手中的劍,也截掉了他一隻小指。「棲霞三劍」在江湖上也算得是小有名氣的搭檔,此時童天罡都應付得如此乾淨俐落。
    楊姓老者勢如瘋狂,傷指去劍後,並沒停止攻擊,狂吼一聲,赤手撲向童天罡。
    飛起一腳把楊姓老者踢出一丈多遠,童天罡突然還劍入鞘,轉向莊姓少女道:「莊姑娘,走吧。」走到院門前摘下一隻燈籠,童天罡帶著莊姓少女從容的離開東院上房,尋著來時的路,進入竹林,然後消失於竹林中,沒有一個敢跟下去看看。
    目注童天罡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內之後,徐濤急步走到楊姓老者身邊把他攙扶起來,一面破口大罵道:「童天罡這個狗娘養的小雜種,有朝一日我不宰了他不能洩我心頭之恨,老二傷得重不重?」
    楊姓老者望著童天罡消失的竹林,慚愧的萇歎一聲道:「他才是頂天立地的大俠,終此一生,我都不會忘記他。」
    徐濤勃然變色道:「老二,你這是什麼話?方纔他等於是砸了我們三個人的這塊招牌,你知道嗎?」
    楊姓老者搖頭道:「他如果有那份閒情來砸我們的招牌,那是抬舉我們了,唉,如果我們有他十分之一的能耐,想想看,江湖會憑添多少冤魂。」
    徐濤不滿地道:「老二,難道說方纔的仇你這就忘了?」
    楊姓老者道:「他對我只有恩,沒有仇,他不但放了我這條命,還讓我認清了交友的道理。」
    攙扶在楊姓老者左腋下的雙手不知不覺的鬆開了,徐濤脫口道:「二兄弟,你對方纔的事還耿耿於懷?」
    楊姓老者搖搖頭,說道:「沒什麼,童天罡說得對,我能在江湖上混到今天並不容易,因此,為了這條命,也為了一家老小,從今夜此刻起,江湖上算是沒有我楊鐵成這個人在了!」
    徐濤道:「那金堡主那邊……」
    楊鐵成道:「在」君山金家堡「,充其量我只能算是個搖旗吶喊的小卒,有我不多,無我不少。」
    話落向矮胖老者道:「三弟,有生之年,我永遠不會忘記有你這個兄弟,我走了,你多保重。」
    矮胖老者突然道:「我們一起走。」
    話落鬆手丟下手中的劍,縱身躍落楊鐵成身邊,扶持著楊鐵成徐徐而去。
    徐濤愣了半晌才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回上房去了。
    ※※                             ※※                            ※※
    童天罡帶著莊姓少女離開「萬芳樓」之後才想到如何送她回去的難題。
    如果陪著她這麼走下去,只怕走到天亮還到不了湘陰,如果背著她走,礙於男女之別,他如何能背一個待字閨中的大姑娘!一路上左思右想,始終拏不定主意。
    莊姓少女步伐越來越慢,雖然舉步維艱,卻咬緊著銀牙苦撐著,沒吭一聲。
    童天罡由於一直在想如何送她回去的問題,倒沒有注意她的表情。
    「童當家的,你可真是艷福不淺啊,哪裡去弄來這麼個如花似玉美艷的姑娘呀?」說話聲中,前面七八尺處路邊的一棵老楊樹後轉出了兩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只聽聲音,童天罡就知道她們是誰了。
    童天罡止住腳步,目光在那兩張嬌靨上掃過,很快的搜向四周。
    鳳兒嬌聲道:「我們小姐沒來。」
    梅兒嬌聲笑道:「童當家的,你會不會覺得很失望呀?」
    童天罡淡淡的笑笑道:「如果貴宮主來了,今夜她一定可以收拾得了童某。」
    梅兒笑容一收,鄭重的道:「童當家的,你滿心所記全是別人之間的仇與恨嗎?」
    童天罡道:「童某與」棲鳳宮「雖有些誤會,卻非仇恨,是貴宮宮主聲言要置童某於死地的。」
    鳳兒道:「很多事情除了口頭講的之外,還得由事實多方面加以佐證,童當家的,您以為呢?」
    童天罡淡淡一笑,說道:「黑松林,山神廟這兩件事不就是明證嗎?」
    鳳兒沉聲道:「童當家的,經過這兩件事後,您仍活著。」
    童天罡頭一個意思想說那是因為「火鳳凰」殺不了我,但是,很快的又自我否定了這件事情。否定了這種原因,事情立時就變得更複雜了,「火鳳凰」為什麼不殺他?金永泰為什麼恰在那時候出現?
    梅兒見童天罡沉思不語,接口道:「童當家的,其實你並不瞭解……」
    鳳兒打斷了梅兒的話,搶口道:「梅姐,咱們已經說得太多了。」
    梅兒一向佩服鳳兒的心智,閿言忙道:「對對對,很多事情還是自己想的比較好,不要聽別人胡言。」
    話題一改道:「童當家的,今夜有沒有事情要我們姐妹替您效勞的呢?」
    很明顯,她指的是莊姓少女。
    童天罡道:「二位怎麼會在這裡?」
    梅兒笑道:「等著替您效勞呀!」
    童天罡凝重的道:「二位莫非一直在跟蹤童某?」
    鳳兒道:「我們姐妹倆有這種本事嗎?」
    這話很有道理。
    童天罡一怔,鳳兒又接著道:「童當家的,您也許不信,這是巧遇。」
    童天罡的確不信,儘管不信,卻沒有任何證據能否定這是巧遇。
    鳳兒笑道:「童當家的,您不相信?」
    童天罡笑笑道:「童某沒有理由說不信。」
    梅兒道:「沒有理由不信此不代表相信。」
    童天罡道:「」棲鳳宮「宮主有二位相隨可以省掉很多勞心之事。」
    此時,兩張俏麗的臉兒都紅了,這是她倆頭一次聽到童天罡讚美人,而被讚美的竟是她們自己。
    鳳兒又開口道:「童當家的,還有一個問題您沒回答。」
    童天罡猶豫了一下,道:「童某的確有事想請二位幫忙,只是,二位的主人不見得會答應。」
    梅兒道:「童當家的,交情不夠不見得就不能談交易。」
    童天罡心頭一動,道:「交易?什麼交易?」
    梅兒道:「領咱們」棲鳳宮「一份情。」
    童天罡搖頭笑笑道:「童某不打算勞動二位的芳駕了。」
    鳳兒突然插口道:「童當家的,你還有山神廟裡的大事未辦,而且,那件事情決不容許拖延。」
    童天罡先是想動怒,繼而搖頭笑道:「由此看來我童某的行止一直都在貴宮的監視之下了?」
    鳳兒嚴肅的道:「童當家的,您這麼說未免太神話了」棲鳳宮「了,不過,今夜的事,我們姐妹是適逢其會,看到了一部份而已,因此才擅自作主要為您效勞,並向您討個不說目的的人情。」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目的要等貴宮宮主來決定?」
    梅兒道:「不瞞您說,事情的確如此。」
    童天罡斷然搖頭道:「二位的盛情童某心領。」
    鳳兒道:「童當家的,您不怕金家的那位孫少爺被金家的人找回去?那地方雖然是片密林,但是,這裡是金家的地面,金家有的是人……」
    俊臉微微一變,童天罡凝重的道:「童某自信金家的人找不到,除非……」
    鳳兒坦然的道:「除非有人去通知他們?」
    童天罡冷漠的道:「二位也許真的知道童某把人藏在那裡。」
    鳳兒謹慎的道:「各為其主,如果童當家的真要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話,小女子也許真會邢麼做,如果我們真的那麼做了,山神廟內的那具屍體,恐怕充其量只能褢在四塊薄板中入土了。」
    星眸中閃動著冷光,童天罡道:「各為其主無可厚非,問題是兩位怎麼去通知」金家堡「的人呢?」
    鳳兒笑道:「童當家的是想留下咱們姐妹倆人?」
    童天罡微微一怔,還沒來得及開口,老楊樹上突然飄落「南霸」桑天樵。
    「南霸」桑天樵落地後朝童天罡抱拳為禮道:「童當家的,論武功,老夫或許不是你的敵手,但要掩護這兩位小姑娘全身而退,自信還辦得到。」
    童天罡冷冷的笑道:「三位硬拉著童某要領」棲鳳宮「一份人情,其正的目的到底又是什麼?」
    「南霸」桑天樵道:「咱們宮主會告訴你。」
    童天罡怒道:「要是童某偏偏不領這份情呢?」
    「南霸」桑天樵毫無妥協餘地的道:「各為其主,咱們會怎麼做,剛才鳳姑娘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童天罡開始猶豫了,事情的關鍵不在於那具屍體是不是有恩於他,而是他既然把那具屍體帶走了,就表示他有法子對付「金家堡」。如果他對付不了「金家堡」,那在氣勢上,他不啻是在金永泰手中敗了這頭一陣了。當然,童天罡並不知道「火鳳凰」也在壓制「金家堡」。
    兩害相權取其輕。
    童天罡儘管不願受「棲鳳宮」牽制。但更不願敗給金永泰,猶豫了良久,他決定接受「火鳳凰」這一邊。
    正當童天罡下定決心,準備承諾的時候,他身後三丈之外的來路上突然響起一個嬌脆的聲音道:「童當家的,這件事,奴家可以替你效勞。」
    猶如啼鳥掠空,聲落一個體態婀娜的年輕女子已經飄落在童天罡與桑天樵兩幫人之間,她帶動的氣流中,芳香撲鼻,中人欲醉。
    二十五六的年紀,一身緊身翠綠衣裳,裡著嬌美迷人的嬌軀,面如桃花,不笑能令人醉,目如秋水,不動而光影自生。她給人的感受不只是美,還有成熟。
    童天罡沒見過她,由神情推斷,顯然「棲鳳宮」的人也不認得她。
    翠衣女子目光接觸到童天罡的臉時,美眸突然一滯,然後才移開目光道:「童當家的不認得我?」
    童天罡淡淡地道:「在下眼拙,的確不認得芳駕。」
    翠衣女子笑笑道:「童當家的一定認得一樣東西。」
    童天罡仍是滿頭霧水,緩聲道:「什麼東西?」
    翠衣女子面向著童天罡,從項下貼胸處抽出一麵包金玉牌,大小如銅錢。光潔的牌面上有個「令」字。對這個字的筆跡童天罡比誰都熟悉,因為,他身邊就有兩面,只是沒有包金做成項圈而已。
    臉色先是一變,立時又平復下來,童天罡淡淡的笑道:「童某的確認得這個東西,姑娘從何處得來的?」
    翠衣女子先把項圈貼身放回,然後道:「童當家的仍然信不過我?」
    童天罡毫不掩飾地道:「不錯。」
    翠衣女子粉臉微泛紅霞,然後側向童天罡,突然把左臂衣袖抹了上去,白細如玉的上臂近肩頭處,豁然紋有一朵翠綠梅花。
    童天罡臉色再度一變,俊臉微紅道:「是童某多疑了,還望姑娘海涵。」
    翠衣女子謙和的道:「童當家的千萬別這麼說,小女承受不起。」
    當著「棲鳳宮「的人,童天罡不便再多說,隨即道:」那這位莊姑娘就有勞姑娘送她一程了。「
    翠衣女子忙道:」小女子遵命。「
    翠衣女子話落剛想移步走向童天罡,梅兒突然悄無聲息的攻向她背後。相距只有四尺,再加上梅兒身手奇快,眼看著一掌就要印在翠衣女子後心上了。
    旋身讓掌,出手扣腕,兩個動作一氣呵成,不僅是出手快,而且奇準。
    梅兒雖然只是個」火鳳凰「身側的侍女,她的武功實在已超出江湖上很多自命為高手的人很多。唯其如此,翠衣女子的武功才格外令人吃驚。
    翠衣女子右手扣住了梅兒,左掌跟著揚了起來。
    童天罡及時開口道:」姑娘……「
    滿臉殺機立時消失,翠衣女子側臉望著童天罡平和的說道:」童當家的是要放了她嗎?快說。「
    童天罡凝重地說道:」如果姑娘肯著童某的薄面,童某確有此意。「
    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問為什麼,翠衣女子毫不考慮的鬆開手。
    童天罡誠懇地道:」多謝姑娘。「
    翠衣女子笑笑道:」童當家的,任何人都可以向我致謝,唯獨您不可以。「
    話落急步走向童天罡身後的莊姓少女,笑道:」姑娘,我送你回去。「
    莊姓少女焦急的道:」童大俠他……「
    翠衣女子開口道:」童大俠還有很多要辦的事,他沒有空送你,而且,他送你也很不方便。「
    莊姓少女道:」那童大俠什麼時候會有空呢?會不會給我父母一個向他致謝的機會呢?會不會?「
    翠衣女子道:」那就難說了,莊姑娘,江湖中人與你們是不同的,他們形如無根之萍,飄忽不定,而且,真正的俠義中人,施恩於人,並不求報。「
    莊姓少女突然朝童天罡跪了下去,流淚叩頭道:」童大俠,小女子今生今世,永不忘您的大恩大德,請受小女子一拜。「
    童天罡急忙閃向一邊,翠衣女子趨前攙扶起莊姓少女連勸帶拉的拖向一邊,然後背起來急馳而去。
    梅兒偷雞不成蝕把米,心中十分懊惱,悻悻的走回鳳兒身邊道:」咱們走吧,不要多管閒事。「實際上,此刻他們也只有走了。
    童天罡並不想跟」棲鳳宮「為敵,因此沒有為難他們老少三個。
    ※※※※※※
    在昏暗的暮色中,三四十個老少不一的漢子,在金羽劍士郝文清的率領下,踩著深沒足踝的荒徑亂草,一步一步的向前面三四十丈遠處的破山神廟走去,」金劍羽士「郝文清沒有佩帶他的金劍。
    這三四十個人中,有八個壯漢抬著一具漆金閃亮的厚實壽器,由他們臉上的汗漬判斷壽器一定相當重。除了抬壽器的兩班十六個人之外,還有一組十六個人組成的吹手,另外還有八個誦經念焰口的和尚。這一群人裝備得相當整齊。
    正殿內的童天罡早就聽到了聲音,但是,他沒有出來看。
    他仍穿著昨夜的那身沾滿了血的衣服,但是,他身上的外傷卻已止痛封口了,雖然沒有痊癒,已經不妨礙他的行動了。
    金慕峰坐在童天罡前面四尺左右處,他也聽到了那些人雜亂的腳步聲,他很瞭解他祖父的為人,因此,腳步聲越近,他心裡越害怕。
    因為,一旦發生正面衝突,第一個送命的就是他,因此,他必須盡可能的設法讓童天罡不忍殺他。」童當家的,您的傷怎麼樣了?「
    童天罡平和的道:」尊駕身上帶著的那瓶金創藥,可稱得是天下少有的外傷神藥,你放心好了。「
    金慕峰道:」這藥是「一陽真人」送給家祖父的禮物,因為家祖父助他修建了一座道觀所以才迭他的。「
    童天罡淡淡的道:」「一陽真人」在當今武林有「神醫」之美譽,這就難怪了。「
    金慕峰忙道:」在下身上的這瓶藥,如果童當家的覺得好用的話,在下可以奉送給您用的。「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不必了,我用尊駕的藥,是因為童某身上的傷是錘士逸救你的時候造成的。「
    金慕峰此時聽到腳步聲已快到山門了,心知沒有太多時間下工夫了,情急之下,脫口說道:」童當家的,你真會放了在下嗎?「
    童天罡冷漠的道:」這得看你「金家堡」怎麼來做決定。「
    金慕峰連忙道:」家祖父一定會按您的希望去做的。「
    童天罡冷漠地道:」但尊駕卻沒有信心。「
    金慕峰不明白背後的童天罡怎麼會知道他沒有信心。由於心虛,他沒敢再多作解釋。
    這時,雜亂的腳步聲全部在山門外停了下來。
    」金劍羽士「郝文清走了進來,他毫不猶豫的走到正殿階前,朝殿內童天罡拱手,正容道:」童當家的,您需要的人老夫同帶來了,全候在山門外,聽候差遣。「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尊駕來得可真快。「
    郝文清道:」因為孫少爺在您童當家的款待中,金家堡必須領這份情。「
    童天罡冷漠的道:」屍體停在右邊廂房中。「
    郝文清道:」童當家的打算怎麼成殮?「
    童天罡道:」尊駕應該帶有這方面的行家。「
    」金劍羽士「郝文清道:」童當家的要不要去主持成殮?「
    童天罡毫不考慮的道:」不去。「
    臉上既沒有驚異之色也沒有失望的表情,」金劍羽士「郝文清道:」童當家的不相信金堡主的誠意?「
    童天罡淡漠地道:」不錯。「
    郝文清道:」如果金堡主真想收拾您童當家的,他現在有這個力量,老夫這句話該沒有言過其實之嫌吧?「
    童天罡點頭道:」金永泰有這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