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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燃燒的桃樹

  君夢如細細看了一眼道:「行了,那老魔如果不願使自己身份大白於世,短時間內,他絕不敢胡做非為,發動血染江湖之事。」
  雲中鶴輕輕頷首,與君夢如並肩攜手,穿過墓地,在君夢如指點下,向祖徠山下飛馳而去。
  不消片刻之間,兩人已經抵達祖徠山下。
  此刻已是夕陽欲下的黃昏時分,雲中鶴目光四轉道:「一個月前,我的馬兒就放牧在這附近。」
  隨即振聲發出一串長嘯。
  嘯聲有如龍吟,回音隆隆,至少可聽聞十里。
  但那熟悉的鈴聲卻查然無聞,追魂鈴馬並沒有應聲趕來。
  雲中鶴喟然一歎道:「我們走吧!」
  君夢如奇道:「怎麼,不找你的馬兒了麼?」.
  雲中鶴道:「追魂鈴馬乃是馬中之龍,只要它仍在此山之中,絕不會聽不到我呼叫他的長嘯之聲,既然未曾出現,那是它已不在此地了。」。
  君夢如皺眉道:「金碧宮以白劍鈴馬見稱於世,可見那馬兒對你重要無比,若是不幸它被別人弄去,或是出了意外,那你……」
  雲中鶴凝重的道:「追魂鈴馬警覺性極高,一般武林高手也不見得就能把它制住。大約它是見我久久不來,離此而去。」
  君夢如不願再惹他傷心,岔開話題道:「那麼,咱們就快些走吧。」
  於是,兩人不再久留,辨清方向,逕往杭城青楊嶺的方向奔去。
  如今,我們且回溯到一個月之前的青楊嶺。
  鵬城白鳳目送雲中鶴去黃山之後,心中一直惦念不寧,但她卻沒有因惦念雲中鶴而閒了下來。
  她一面督促血魑、血盲、血佛及一干金碧宮手下在青楊嶺大興土木,建造正義門總舵,一面則差她的坐騎大鵬飛去大漠鵬城,調選高手。
  鵬程萬里,瞬息即至,於是經過一再精選簡拔的二十名高手由大漠鵬城到達了青楊嶺,同到的自然還有展玉梅的左右雙衛,以及二十隻可供乘騎及傳訊鵬鳥。建築正義門總舵的工程,進行神速順利,巍峨的大寨連雲而起,不到數日的時光,已經有了相當的規模。
  展玉梅關切的還是該回未回的雲中鶴,以及防衛正義團手下的突然攻擊。
  那天黃昏,屍丐齊真趕到了青楊嶺,求見鵬城白鳳,據說有白劍鈴馬雲宮主的口信傳到。
  展玉梅立刻接見,血佛、血盲、血魑同時關切的圍在兩旁。
  屍丐齊真相貌狼瑣,狼狽不堪,囁囁嚅嚅的把與雲中鶴的一段遇合說了一遍。
  展玉梅焦灼地問道:「他沒有說明去何處麼?」
  屍丐齊真唉聲歎氣道:「雲宮主的脾氣,不知道姑娘知道不知道,要想問得出來,那真是難如登天,老化子倚仗腿快,原認為輸不了他的馬兒,哪知道那馬是匹龍馬,放開四蹄,立刻駕雲走了,老化子無處投奔,才來了青楊嶺。」
  展玉梅啼笑皆非,只好吩咐下人招待屍丐齊真,安置他的食宿之處。
  屍丐齊真有些自慚形穢的道:「我老化子這付模樣,也能夠參加正義門麼?」
  展玉梅道:「參加正義門不在乎模樣好壞,而在乎是否具有蕩魔滌邪的決心。」
  屍丐齊真道:「這蕩魔滌邪是指的血碑主人轄下的正義因吧?」
  展玉梅道:「眼下擾亂武林江湖的巨惡大奸,正是血碑主人,自然是指的他們了。」
  屍丐齊真咬牙道:「我老化子受過他們的害,這決心自然是有的。」展玉梅揮揮手道:「你下去吧,只要你有這決心,就是正義門中的一份子。』『
  屍丐齊真道:「我老化子一向閒不住,姑娘得給我點事做。」
  血魑一旁忍不住叫道:「這個容易,明天你就聽俺的指揮去搬石頭,挑土。
  聲如沉雷,屍丐齊真舌頭一伸,畏畏縮縮的退了下去。
  這消息帶給展玉梅的是無邊的煩惱,雲中鶴去了哪裡,他既差屍丐前來,為什麼不著他帶個確切的信兒。
  但這問題不久就有了進展。
  第三天。
  少林派以掌門人海愚禪師為首,帶領著三百餘名少林僧人浩浩蕩蕩的到達了青楊嶺下。
  消息傳上青楊嶺正義門大寨,整個少林派要加人正義門。
  這是一件令人興奮的大事,展玉梅即刻率領左右雙衛,及血佛、血盲、血魑等人出寨迎接。
  海愚禪師執禮甚恭,口口聲聲稱雲中鶴是保全了少林一脈的恩人,要率領派中弟子共效馳驅,以圖報效。
  於是,展玉梅這才知道雲中鶴去了少林。
  她急急的追詢雲中鶴的行蹤。
  海愚禪師說明了雲中鶴已去祖徠山,拜訪三環套日君中聖。
  展玉梅皺眉道:「這三環套日君中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海愚禪師鄭重的道:「君中聖是位早年在江湖道上出過大名的俠士,年逾百歲,歸隱亦已五十年,五十年謝絕賓客,埋名隱居,早已不問世事了。」
  展玉梅一顆心放了下來,她立刻想到,雲中鶴定是慕君中聖之名,想說服他出山,同囊蕩魔大計。
  於是,她沒有冉詳細追問下去,卻忙著派人安排這三百多名少林僧人。
  由於三百多名少林僧人的到來,使青楊嶺上頓時熱鬧了許多,也使得正義門的聲勢力之大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展玉梅也就更加不安了起來。
  雲中鶴除非又去了別處,否則早該回到青楊嶺了。她不禁有些抱怨雲中鶴的寡情,為什麼不傳些消息給她,而要她這樣牽腸掛肚。
  轉眼之間,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展玉梅再也沉不住氣了,那天清晨,召開緊急會議。
  與會的血佛、血盲、血魑,海愚禪師以及海字輩的高僧,屍丐齊真也敬陪末座,會議結果,決定由展玉梅親率左右雙衛,及五名高手乘鵬往訪祖徠山。
  但正當欲要啟行之際,泰山金碧宮中忽然派遣急使,來到了青楊嶺。
  那來人是奉了金碧宮總監老展鵬之命,傳達急訊,因為雲中鶴的坐騎追魂鈴馬忽然回到了金碧宮。
  這消息有如一聲沉雷,使展玉梅登時急出了淚來。
  所有在場之人,無不個個失色。
  展玉梅頓足大叫道:「追魂鈴馬即是神馬,金碧宮也還有金衛血婆,水衛血僧等高手多人,為何不讓那馬兒帶路,去追尋雲中鶴的蹤跡。」
  那報訊之人哭著臉道:「無奈那馬兒受了重傷,掙扎著跑回金碧宮,已經是難以行動了。」
  「啊……」
  展玉梅以及自盲、血佛、血魑等人,又都爆出了一片驚呼。
  雲中鶴下落不明,追魂鈴馬受了重傷,這情形不問可知,雲中鶴一定出了嚴重的意外。
  展玉梅雙淚交流道:「那馬兒受到什麼傷害?」
  那報訊之人道:「是被毒鏢所傷,因為馬兒跑了一段長路,醫治得晚了一些,才傷勢特別重些。」
  展玉梅推椅而起,大叫道:「還等什麼,咱們走。」
  於是,在人事上,又經過一番調整,決定由展玉梅帶領左右二衛,率血魑及海智、海安二僧同行,分乘七頭鵬鳥前去祖徠,由血盲及海愚禪師督率所有正義門人守護大寨,如有變故,隨時派遣鵬鳥傳訊聯絡。
  頃刻之間,七隻大鵬一飛沖天一同向祖徠山撲去。
  祖徠山,青山綠水,風光明媚。
  七隻鵬鳥飄然而落,直抵白水山莊之前。
  那時已是雲中鶴與君夢如離去後的第六天,三環套日君中聖自苗疆歸來不足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中,他已發覺了雲中鶴與君夢如雙雙失蹤之事。
  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是他所料不及之事。
  但他畢竟是老奸巨滑,沉穩老練之人,不動聲色,從從容容的回到了白水山莊的書齋之中。
  展玉梅自然不知這些變故,帶領群人直逼莊前,請見莊主君中聖。
  守門的仍是兩名彪形大漢,一個背刀,一個佩劍。
  展玉梅心情激動,神色溫怒,冷冷的叱道:「快些帶我們去見君莊主。」
  兩名大漢見來人氣勢洶洶,而且是乘鵬自天而降,倒也不敢怠慢,那背刀的大漢忙道,「這位姑娘是由何方而來?」
  展玉梅略一沉吟道:「正義門。」
  背刀的大漢怔了一怔道:「正義門是否就是正義團?」
  展玉梅哼道:「一正一邪,完全不同……」聲調一沉道:「你最好少問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還是快引見你們莊主才是正經。」
  佩劍的大漢皺眉道:「能請問姑娘有什麼事麼?」
  展玉梅冷冷地道:「好吧,我來問你,大約一月之前,白劍鈴馬之主雲中鶴曾到白水山莊,結果鈴馬負傷而逃.人卻沒了下落.本姑娘今天就是向你們莊要人而來。」
  背刀的大漢與佩劍的大漢相視了一笑道:「這是誤會了。」
  佩劍大漢笑向展玉梅道:「不要說一個月之前,就這一年之中,也沒有什麼騎馬的雲中鶴來過,姑娘找錯地方了。」他說的倒是實話,展玉梅看不出他的作偽之態,也不禁怔了一怔道:「這不是白水山莊麼?」
  佩劍大漢道:「是啊!」
  展玉梅雙目一掀道:「你們莊主不是三環套日君中聖嗎?」
  佩劍大漢又道:「是啊!」
  展玉梅冷哼一聲道:「這就不會錯了,快些傳報去吧。」
  血魑一旁忍不住叫道:「咱們沒時間跟你多囉嗦,如果那君中聖不請咱們進去,就把他叫了出來也是一樣。」
  兩名大漢齊齊皺眉道:「兄弟在這白水山莊擔任這門衛也有十幾年了,到來的各方豪雄也為數不少,身份名頭比各位高的簡直不可勝數,但卻沒有一個人像尊駕這樣蠻橫無理,不知尊敬武林高賢……」
  血魑大叫道:「你挑俺的毛病了,小子,你瞎了眼啦,你們莊主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竟這樣難見。」』
  那背刀的大漢攔在前面道:「敝莊主五十年前就已封環歸隱,不問世事,這些年來,到此的名人高手不知多少,但莊主一律不見。」
  血佛也插口道:「怎麼,說來說去,還是不見。」
  兩名大漢同聲道:「這是沒有辦法之事,各位多原諒吧。」
  血魑磨掌擦拳,轉向展玉梅道:「姑娘,你下令吧。」
  展玉梅喝道:「怎麼,你們要打。」
  血魃叫道:「看來只有這一個辦法了,找不到君中聖,就查不出小宮主的下落,不打這兩個看門狗,就見不著君中聖。」
  兩名大漢怒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拔刀抽劍,也準備動手。
  忽然-一
  只見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住手。」
  只見一個白髯垂胸的清瘦老者飛步而出,面色上有一抹難掩的焦愁。
  血魑大笑道:「還好,君中聖自己出來了。」
  只見兩名大漢各將刀劍歸鞘,同時俯首道:「見過總管。」
  原來來者正是總管馬必武。
  血魑又有些失望的道:「俺還以為是君老頭子出來了呢,原來只不過是一名小小的總管。」
  馬必武連忙趨前抱拳道:「各位前來,為了何事要見敝莊主?」
  展玉梅忙道:「大約一個月之前,一位雲中鶴來拜訪君中聖……」
  馬必武大吃一驚,急忙截斷她的話道:「各位若是定要見敝莊主,也有一個辦法……」聲調一沉,低聲道:「請各位退出二十丈外,容老朽詳告。
  他聲調之中有一股使人難以抗拒的力量,展玉梅略一沉吟道:「也好,二十丈外,我們恭候大駕。」
  身子一轉,向莊外退去。
  二十丈外正好是松林夾道之中,血佛、血魑等人心雖不可耐,但由於展玉梅已經做了決定,只好跟著走去。
  兩名守門的大漢目注馬必武,同聲道:「這些人好難應付,那濃髯漢子竟然出言不遜開口罵人。」
  馬必武凝重的道:「莊主遠道訪友,甫行歸來,豈可為這些世俗訪客騷擾了他老人家。」
  兩名大漢應道:「是……是……」
  佩劍大漢皺眉又道:「他們硬賴著說一月之前有個姓雲的來了白水山莊,又說什麼馬兒負傷逃回,人已下落不明,簡直是鬼話連篇。」
  馬必武頷首道:「我自有辦法打發他們離去。」
  緩緩舉步向展玉梅等停立處走去。
  表面上他雖然裝得從從容容;但內心卻是緊張到了極點,他既怕神秘難測的君中聖發覺,又怕被兩召守門大漢看出破綻,是以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路向展玉梅等人走去。
  同時,他暗暗焦灼,雲中鶴與君夢如按說早該到了杭城青楊嶺才對,他們莫非又出了什麼岔頭不成?
  還有,這些人為什麼不早兩個時辰來,偏偏在君中聖自苗疆歸來一個時辰之後,無巧不巧的他們就趕來了這裡。
  忖念之間,已到了松林邊緣。
  展玉梅早已迎了上來,雙眉濃蹩:「馬總管有什麼辦法可使貴莊主允予接見,一月之前是否有一位雲中鶴來到白水山莊。」
  馬必武急急沉聲道:「我們邊走邊談……」邁動腳步,顧自向前走去,同時輕聲道:「你們還沒有見到雲大俠麼?」
  展玉梅神色間露出一抹喜色道:「這麼說他是來過的了?」
  血魑搶著接口道:「為什麼我們主人的馬兒負傷逃回,人卻一直不見?」
  馬必武皺眉道:「老朽難以說明,總之,此處不是安全之所,諸位最好快些離去,回去之後,大概就會見到雲大俠了。」
  展玉梅忙道:「您是說他已經走了?」
  馬必武急急的道:「走了已經六天,同時還有一位君姑娘做伴。」
  「啊……」
  展玉梅大感愕然的道:「君姑娘,您這是什麼意思?不能說得詳細一點麼?」
  馬必武歎道:「這些事說來話長,見到雲大俠之後,他自會詳細告訴你。」
  血佛一旁接道:「姑娘,這位馬總管的話不能全信,小宮主如果離此六天,難道現在還趕不到青楊嶺麼,何況,還有追魂鈴馬……」
  展玉梅頷首道:「是啊,馬總管,素昧平生,我如何能夠信得過你?」
  馬必武面色大變道:「這就難了,老朽可以對天發誓,雲大俠確實已經離去了。」
  血魑冷哼道:「發誓有什麼用處,那不過是推托之詞。」
  馬必武無可奈何的道;「至少,老朽是為了諸位的安全,因為這裡……」
  血魑接口道:「這裡怎樣?」
  馬必武咬咬牙道:「這裡也受了正義團的控制,如再不走,也許會發生不測之事,所以各位最好盡快離開。」
  血魑大笑道:「姑娘,這老頭兒威脅咱們了……」轉向馬必武大喝道:「你不曾聽咱們說過麼,咱們是正義門來的,正義門主持的是真正義,正義團則是借名欺世的魔子魔孫,正義門也是正義團的剋星,誰又怕他娘的正義團,老傢伙,你少羅噱吧!」
  展玉梅沉吟著道:「不論你們莊主見不見客,你只要傳報一聲,就說正義門的人寧冒一戰的危險,也非要見他不可。」
  忽然……
  只見一串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道:「馬總管,他們幾位是要見老朽麼?」
  馬必武如受電掣,全身猛地一震道:「回莊主,是……是的。」
  原來來者正是一身土黃長衫,蓄著山羊鬍子,滿面綻露著祥和笑容的白水山莊莊主三環套日君中聖。
  只見他從容笑道:「既是遠客光臨,為何不趕快請入客舍,故意在此囉嗦留難。」
  馬必武又是一震道:「老僕只是尊照莊主的令諭,拒絕傳報。」
  君中聖淡淡地一笑道:「那麼又為何在此絮絮不休。」
  馬必武誠惶誠恐的道:「因為他們堅持要見,老朽想告訴他們夜闖山莊之法。」
  君中聖道:「為何要費這樣多的周折。」
  馬必武吶吶地道:「因為老僕不願因而擾了莊主的安靜。」
  君中聖坦然一笑道:「老朽並沒有錯用了你,你果然處處為老朽著想。」
  馬必武面色慘變,雙肩發抖。
  君中聖卻視如未見的轉向展玉梅等人道:「你們幾位是定要見老朽麼?」
  展玉梅被他那樣祥和的外表所惑,不自覺的襝衽道:「前輩想必是白水山莊莊主君老俠士吧?」
  君中聖笑答道:「老朽正是君中聖。」
  展玉梅忙又道:「那真是久仰大名,今日冒昧打擾,實在心有不安。」
  君中聖笑笑道:「女俠不必客氣,要見老朽,不知為了何事?」
  展玉梅道:「約當一月之前,可有一位雲中鶴來拜見君老俠土?」
  君中聖爽朗的大笑道:「各位原來是為的雲大俠,他是來過了。」
  展玉梅的心立刻放下了一半來,急急的又道:「不知他現在是在莊中,還是去了別處?」
  君中聖笑道:「諸位不必為他擔心,眼下他雖離莊而去但今夜或明日就可再回白水山莊。」
  展玉梅微微困惑的道:「前輩能說得詳細一些麼?」
  君中聖笑道:「說來話來,老朽想先知道諸位的尊姓大名?」
  展玉梅忙將血佛、血盲、血魑以及海智、海安等-一介紹了一道,最後方才介紹自己道:「小女子姓展名玉梅,現居大漠鵬城。」
  君中聖大喜道:「江湖盛傳的鵬城白鳳,想必就是姑娘了?」
  展玉梅忙道:「正是小女子。」
  君中聖目光向面色灰敗的馬必武掃了一眼,笑道:「展姑娘不但是江湖中出了名的俠女,同時與當代金碧宮小宮主雲大俠淵源極深是麼?」
  展玉梅笑笑道:「不錯上代金碧宮是小女子的祖爺爺。」
  君中聖又遭:「那麼姑娘與雲少俠如何稱呼?」
  展玉梅道:「姊弟相稱,因為我比他只長一歲。」
  君中聖又撫掌道:「那真好極了,想不到我這小小的白水山莊,竟然貴客絡繹而來,這真是蓬壁生輝了。」
  展玉梅柳眉一掀道:「君老俠士能告訴我雲中鶴究竟是去了何處麼?」
  君中聖目光四轉道:「那是自然,此處不是談話之所,請到蝸居待茶,慢慢詳談如何?」
  展玉梅不假思付的道:「那就多有騷擾了。」
  君中聖哈哈大笑道:「這等稀客,老朽請也難以請到,展姑娘何必客氣。」當先舉步,向莊中走去。
  展玉梅隨後相偕,帶領左右雙衛,以及血佛、血魑及少林二僧亦步亦趨,馬必武雖是魂消膽落,但卻也跟了進去。
  不久……
  在君中聖親自引導下,已經到了一間寬敞的花廳之中。
  君中聖大方從容,待下人獻上茶點,方才向環坐在四周的展玉梅等掃一眼,徐徐道:「老朽自從五十年前歸隱此處,早已息了在江湖上爭強鬥勝之念,故而雖是一般故舊好友到訪,老朽也避而不見,但這份決心卻因了雲大俠的到來,而完全有所改變了……」
  展玉梅應聲道:「為什麼呢?」
  君中聖徐徐一笑道:「雲少俠來訪老朽時,同樣的吃到了閉門羹,但他卻入夜復來,強闖入莊,見到了老朽……」
  展玉梅陪笑道:「君老俠士不加罪責,那正是您的寬宏大量。」
  君中聖搖頭道:「雲少俠不論武功,氣度,都使老朽萬分佩服,更使老朽敬服的是他滿腔正氣,與無畏無懼的精神。」
  展玉梅開心的道:「君老俠士過獎了。」
  君中聖認真的道:「雲少俠侃侃而談,歷數控制江湖的血碑主人諸般罪狀,使老朽不禁為之怦然心動。」
  展玉梅道:「雲中鶴這話不僅是為了他的私仇,也是為了武林中的公義。」
  君中聖頷首道:「正是如此,老朽才決定以垂暮之年,重出江湖,為蕩平血碑主人所控制的正義團,盡一份微薄的力量。」
  展玉梅忙道:「君老俠士如此深明大義,實是武林之福……」話落一轉,又道:「雲中鶴究竟去了何處呢?」
  君中聖不慌不忙的道:「老朽有兩位至友,一位是神龍三現申雄飛,一位是開碑掌胡天成,這兩人武功成就與老朽不相上下,若得他們兩位出山相助,當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微微一頓,凝注著展玉梅又道:「當老朽向雲少快提出這兩人之後,雲少俠大為興奮,即刻就要老朽修書,由雲少俠親自邀請。」
  「噢……」展玉梅鬆了一口氣道:「這樣說,他是去請這兩位遁世的前輩去了。」
  君中聖連連點頭道:「正是,他們兩人一住沂山,一住蒙山,雲少俠已去六日,計算時光,今夜明晨就當是歸期。」
  展玉梅忖思了一下道:「小女子還有一事不明,那雲中鶴的馬兒為何……」
  君中聖目光急轉,苦笑一聲道:「這件事老朽倒覺得有些遺憾。」
  展玉梅道:「老前輩能說明麼?」
  君中聖頷首道:「這是自然,那馬兒雲少俠並未曾把它騎上山來卻把它留了山下,老朽事先並不知曉,及至馬兒負傷之後,老朽方才聽說,目前老朽已派莊中之人去查輯這傷了馬兒之人是何來歷,目前尚未得回報。」
  他說得十分籠統含糊,但展玉梅受了先入之見的影響,並沒有再繼續追問此事,也沒有去想這事的諸多漏洞。
  她深深的相信了君中聖,連世故經驗極為豐富的左右雙衛,也完全信服了君中聖,看不出一絲破綻。
  展玉梅所期盼的,就是讓時間快些的過去,早些盼到夜晚,早些盼到雲中鶴回來的相晤。
  君中聖目光轉動,忽然起身道:「山居孤陋,無物可奉客,但野蔬淡酒,還是要略盡心意。」
  展玉梅也連忙站了起來道:「君老俠士不必客氣,我們……」
  君中聖大笑道:「老朽是豪爽之人,諸位如此客氣,反而老朽不安了。」
  展玉梅也爽然一笑道:「即是如此,小女子等就叨擾了。」
  君中聖輕聲呼道:「馬總管。」
  馬必武連忙站起身來,顫聲道:「老僕在……」
  君中聖和善的一笑道:「還不快隨老朽同去廚下看看,有什麼可款客之物?」
  馬必武忙道:「老僕遵命。」
  於是,主僕兩人辭過展玉梅等,向廳外走去。
  馬必武步履踉蹌,緊隨著君中聖之後,走出花廳,繞路向後院走去。
  不久,在君中聖領先而行下,進人了他的書齋之中。那小院清靜異常,君中聖在書齋中坐定,淡淡地道:「你可以坐下。」
  馬必武依言在他對面坐了下去。
  君中聖雙目凝視,細細地注視著他,良久良久,方才歎口氣道:「老朽年逾百齡,自謂知人甚深,想不到我卻在你身上看走了眼。」
  馬必武默然俯首,一語不發。
  君中聖冷冷哼了一聲,又道:「馬必武,其次,老朽認為你該算得上是條漢子,想不到在這一點上也看得並不正確。」
  馬必武雙目一睜道:「只怕不然。」
  君中聖怔了一怔道:「如果你不懼死貪生,為何面現優怯之色。」
  馬必武咬牙道:「馬某是怕你的手段,怕你的狡詐,怕你將展玉梅、雲中鶴等人一網打盡,使武林中沒有了能夠與你對抗之人。」
  君中聖冷笑道:「這一點老朽可以使你看到答案。」
  馬必武咬牙道:「只要上天不願你滅絕武林中人,自會有你的報應……馬某不願再看下去了……」
  雙掌交握,向前胸擂去,欲要自斷心脈而死。
  君中聖卻淡然一笑,拂指一揮道:「你打錯了主意。」
  馬必武動作雖快,但卻在毫釐之差間被君中聖的一縷指風點閉了穴道。
  君中聖冷笑道:「馬必武,你對老朽如此尊敬,老朽豈會使你死得如此輕易,至少要使你好好的享受上一番之後……」輕輕踱了幾步,又道:「若說果是天意,這天意是向著老朽的,雖然雲中鶴被你放走,但卻有這幾人送上門來。」
  馬必武咬牙不語。
  君中聖笑笑又道:「如今,你可以安心看著老朽如何消滅這一般與老朽為敵做對的人了。」
  說話之間,取出一幅白綾,在桌案上匆匆寫了數語,然後伸手一按壁間,一個小小的暗門打了開來。
  那暗門只有一座神龕大小,其中放著一隻鳥籠,養著兩名小巧的黃鶯。
  馬必武顯然也是初見,一時倒看得十分入神。
  君中聖將那白綾纏在其中一隻黃鶯的足部,抖手一揚,那黃鶯立刻穿窗而出,飛入了天空之中。
  原來那是傳書之用。
  君中聖哈哈一笑道:「馬必武,老朽要去與那姓展的丫頭等人周旋去了。」
  身影疾閃,飄然而去。
  馬必武穴道被制,運轉不靈,闇然一歎,瞑目不語。
  花廳之中已經擺上一座盛宴,君中聖神情輕鬆無比,陪著展玉梅等人談笑飲酒,賓主甚是相得。
  一時之間,花廳之中俱是談笑之聲。
  君中聖微有醉意,滿色紅光的高聲笑道:「諸位且盡情寬飲幾杯,老朽要去處理一下莊中事務,稍過片刻,再來奉陪諸位。」
  展玉梅忙道:「君老俠士請便。」
  君中聖面含微笑,起身出廳而去。
  他又回到書齋之中。
  馬必武穴道被閉,斜坐椅上,動也未動。
  君中聖冷笑道:「馬必武,你大概已經試過了,真氣破穴之術起不了作用,須知老朽的點穴手法也有些與眾不同。」
  馬必武一聲不吭,他已準備接受最壞的命運。
  君中聖嘻笑從容,忽的打開了一隻密閉的鐵箱,取出了一套黑色衣褲。不大時光,他已完全變了另一個人,一個全身上下俱皆裹在黑衣青巾中的怪人,那就是他的血碑主人身份。
  大襟前,懸掛著一顆大約有鵝蛋大小的骷髏,頂部慘白,底部血紅,正是血碑主人的令符一一血骷璽。
  君中聖打扮既畢,微微一笑道:「馬必武,看到老朽的真身了嗎?」
  馬必武咬牙道:「看到了,我也可以死而無憾了。」
  君中聖淡然一笑,又復拂指點出一縷指風,點閉了馬必武的啞穴,使他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君中聖大步而去,身形一晃,有如幽靈鬼魑般的消失於夜色之中。花廳中,穿梭的僕婦仍在不停添酒布萊,展玉梅等藉著幾分酒意,也都喜笑顏開,談笑不停。
  因為,不但雲中鶴的下落已經查明,不久即可重聚,同時又獲得了三環套日君中聖、神龍三現申雄飛,以及開碑掌胡天成三位武林前輩的出山相助,這對正義門來說,實在是一種光明成功的象徵。
  時光慢慢過去,已到二更時分。
  君中聖仍未回來,但卻發生一樁巨大的變故。
  一聲狼嚎鬼哭般的叫聲傳了過來,使花廳中之人不由俱皆感到一陣毛骨驚然,心生寒意。
  因為叫聲實在太淒厲了,像是一個被凌遲處死之人,在被寸寸斬割時所發生的嚎叫之聲。眾人俱皆一怔,連奔走執役的僕婦也都個個面色慘變,驚駭欲絕。
  血魑大聲道:「一定出事了,姑娘可要我去查看查看。」
  展玉梅搖搖頭道:「君老俠士是前輩高人,有了意外之事也自然會派人處理,用不著咱們出頭多管閒事。」
  血魑滿懷不悅的又復坐了下去。
  就在血魑入座未久,忽然又是一串怪聲傳來。
  但這次傳來的並非嚎叫之聲,而是哈哈大笑之聲。
  展玉梅等俱皆一驚,因為笑聲就在花廳四周。
  急忙轉目看時,只見四條模模糊糊的黑影,已經分別封住了花廳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
  血魑首先大叫道:「正義團……」
  展玉梅冷哼一聲道:「不要妄動。」聲調一沉,叱道:「四位朋友大概是正義團來的吧?」
  四個黑影中的一人,失聲大笑道:「一點不錯。」聲調尖厲,聽來十分刺耳,展玉梅等此刻也看清了四個黑衣人的模樣,只見四人全身上下俱是一片烏黑,只在頭部留著兩個小洞,露出一對光芒炯炯的眼睛。
  展玉梅冷然一笑道:「四位在正義團中是什麼職位?」
  先發話的黑衣人造:「駕前四大近侍。」
  展玉梅心頭一寒,但仍然格格冷笑道:「在血碑主人面前四人是一流之選了,今日四位來得實在湊巧,不知四位要想怎樣?」
  那發話的黑衣人格格大笑道:「爾等與君中聖勾結;狼狽為奸,妄圖在江湖中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血碑主人已經下令要懲辦爾等,以替江湖除害,以申正義。」
  展玉梅格格大笑道:「好一個堂皇的借口,可惜江湖武林已經漸漸看穿了你們的陰謀,對你們的正義二字不感興趣了。」
  那黑衣人冷冷地道:「那只是你個人的看法。」
  血魑突然振聲道:「展姑娘,這幾個魔崽子讓俺來收拾吧。」
  展玉梅急忙阻止道:「不行,這四人是血碑主人的駕前近待,非同一般正義團爪牙可比,我等要見機而行。」
  廳中諸人俱皆凝神蓄勢,靜以待變。
  四名黑衣人雖是封住了花廳四周,一時卻沒有動手之意,僅只守著四周不動,形同布設的樁卡。
  展玉梅哼道:「四位這是何意?若要動手,何不劃出道兒來?」
  那發話的黑衣人大笑道:「你們不必忙,據我所知,你們大概是末日到了。」
  展玉梅冷冷地道:「四位未免過份高估了自己,而且,這樣僵持又是何意?」
  那黑衣人笑道:「要恭候敝主人到來親自處置。」
  「啊……」
  這一著倒出了展玉梅的意外,忍不住驚叫道:「血碑主人也要到來?」
  那黑衣人哈哈大笑道:「要不然,我等豈會在此久等?」
  展玉梅心頭一寒,暗暗歎道:「今夜只怕凶多吉少了。」
  忽然-一
  一串長嘯遠遠傳來。
  那嘯聲初時尚在數里之外,但眨眼間就到了數十丈外,驚駭之間,只見十餘丈高的夜空中突然降下一條黑影,信手一揮,一股紅濛濛的掌力徑向花廳前一株桃樹上劈去。
  但聽蓬的一聲,那株桃樹登時燃燒了起來。
  展玉梅輕歎道:「血焰掌,那血碑主人當真來了。」
  一語未畢,只見四名黑衣人齊齊俯首道:「四大近侍恭迎血碑尊主聖駕。」
  只見那凌空而降的黑衣人已如一蓬黑雲般輕飄飄的落於花廳之前,身形打扮,與那四名黑衣人完全相同,唯不同的是襟前垂掛的血骷璽。
  展玉梅放聲大笑道:「血碑主人魔駕來臨,我們倒是造化不淺。」
  血碑主人低沉的一笑道:「本碑主人主持天下武林正義,遇有邪惡之輩,凶險之徒,凡足以危及武林之安者,自願-一除掉。」
  展玉梅大罵道:「老魔,休逞口舌之利,你可以劃出道兒來了。」
  血碑主人忽然仰天大笑,聲震屋瓦,使人耳膜嗡嗡作響。
  展玉梅雖然有些心性,但仍然強自鎮定的喝道:「老魔,你狂笑什麼?」
  血碑主人笑聲一收道:「本碑主笑你們不自量力,在本碑主與四近侍之前侈言抵抗,豈不是太過滑稽。」
  展玉梅也冷聲大笑道:「本姑娘倒要看你血碑之主有多大本領。」
  蓄勢凝功,向左右雙衛,以及血佛、血魑與海智、海安少林二僧等放低了聲音叫道:「只待我手勢一起,咱們同時奔出,齊攻血碑主人,如能一舉將之格斃,我們就死也瞑目了。」
  眾人俱皆合意,只等待展玉梅找一個合適的有利時機出手。
  血碑主人像欣賞著籠中之鳥一般,笑吟吟地道:「若是識時務的,你們就該束手待縛了。」
  展玉梅卻忽然咦了一聲道:「老魔,你的聲音為何聽起來這樣耳熟?」
  其實這是展玉梅故意說的,只是想拖延時間,引開血碑主人的注意力,以尋找一個適當的出手時機,但血碑主人懷有心病,聞言倒不由怔了一怔道:「是麼?」
  展玉梅冷笑道:「本姑娘別無長處,聽覺倍於常人,任你聲音如何變更,本姑娘也能夠一聽就聽得出來。「
  血碑主人哈哈大笑道:「這樣說來,你也算得是個人才了。」
  展玉梅冷笑道:「誇獎了。」
  血碑主人聲調一沉道:「快些說了出來,本碑主是誰?」
  四名駕前近侍也齊齊伸長了耳朵,凝神靜聽,展玉梅的話使他們是好奇,他們還沒聽說過有這樣靈敏的聽覺之人。
  同時,他們也希望能知道這血碑主人的真實身份,究竟是武林中哪一位出了名的人物,他們雖是做了若干年的駕前近侍,卻仍然不知他們的主人是誰?
  展玉梅目光四轉,忽然撲的一笑道:「我不說了。」
  血碑主人奇道:「為什麼呢?」
  展玉梅笑道:「如我說了出來,也許會對你影響不淺。」
  血碑主人沉吟了一下道:「只怕你是虛張聲勢,大言欺人。」
  展玉梅眸光轉動,笑道:「如果僅是說給你一個人聽,倒還可以。
  血碑主人哼道:「依你說該當如何說法?」
  展玉梅笑道:「你不妨走近,我自會輕聲附耳告訴你。」
  血碑主人沉吟未答。
  展玉梅冷笑道:「人言血碑主人功冠天下,沒有匹敵之人,難道走近幾步,還怕我會暗算了你麼?」
  血碑主人大聲狂笑道:「好一個能言善道的鬼丫頭,本碑主就看看你能有多大神通。」
  身形一晃,撲向花廳之前。
  展玉梅早已準備就緒,雙掌齊揚,兩蓬銀星揮灑出手,有如滿天花雨般的向血碑主人當頂罩下。
  左右雙衛、血佛、血魑以及少林二僧早已得到了展玉梅的暗示,同時鶻起,以疾逾電掣的手法攻出了凌厲無比的一招。
  要知展玉梅等俱皆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七人同時準備,各出狠招,又兼是血碑主人防衛最疏忽之時,登時險像環生。
  血碑主人撤身疾退,振臂發出兩掌。
  四大近侍則以快得令人眼花的速度,向七人背後撲去,一時之間,場中情勢頓時一陣大亂。
  但混亂的情勢並沒延續多久,四大近侍以高超的武功,凌厲快捷的手法,將展玉梅等俱皆閉了穴道,點翻在地。
  四大近侍同時排列在血碑主人面前,齊施一禮道:「屬下護駕失職,請尊主治罪。」
  血碑主人淡淡一笑道:「這也難怪你們。
  四大近侍之首忙道:「尊主的傷勢。」
  原來血碑主人雙肩微顫,面前地上已經注了一灘鮮血,顯然在展玉梅突襲時,他已經受到了傷害。
  血碑主人豪笑一聲道:「本碑主豈同泛泛之人,些許微傷,又豈能使本碑主放在心上。」
  四大近侍沉默無言,血碑主人徐徐又道:「將這四名惡徒速送正義崖秘宮之內,押入鐵牢,等候本碑主回宮時再行慢慢問話。」
  四大近侍同聲暴暗,將展玉梅等七人分別挾在助下,齊齊俯身道:「尊主還有什麼吩咐」血碑主人揮揮手道:「沒有了,你們去吧!」
  四大近侍又是暴喏一聲,縱身欲起。
  血碑主人忽又沉聲喝道:「且慢!」
  首座近侍肋下只挾了展玉梅一人,聞聲連忙收步俯身道:「屬下敬候諭令。」
  血碑主人陰森森喝道:「那丫頭是最狠毒可惡,送入鐵牢時,將她倒吊起來。」
  首座近侍恭應一聲,與其他三名近侍同時長身而起,兩個起落之間,已消失於夜空之中。
  君中聖望著四大近侍騰空躍去,又仰天爆出一串大笑,邁動腳步,就欲走去。
  一經邁動腳步,方才發覺右腿之上已經受了不算太輕的劍傷,不但痛疼澈骨,而且鮮血淋漓,腳下的地面已經濕了老大一片。
  花廳內已經恢復了原來的靜寂,所有的婢僕早已各自覓地躲藏了起來,白水山莊中甲士雖多,但由於莊主與總管俱未露面,形成了群龍無首的狀態,加以來的血碑主人與四大近侍,更是沒有人敢於出頭。
  自然,白水山莊內內外外,還沒有人知道血碑主人就是他們的莊主君中聖。
  君中聖咬咬牙關,飛身而起,迅捷無比的撲回了書齋之中。
  書齋中仍是先時的情形,馬必武斜坐椅上,一動未動。
  君中聖略一躊躇,換去身上的黑衣首先把遮臉蓋頭的青巾黑布拉了下來,彈去了案上的燈芯,書齋中登時大亮。目光轉處,君中聖忽然為之一呆。
  因為他發覺了一點不對,被點了穴道的馬必武已經失去了蹤跡,那斜坐在椅上的分明是另外一個人,而且是一個死人。
  由於那死人擺在椅於上的姿式與被點了穴道的馬必武完全相同,是以一看之下竟然沒有看得出來。
  君中聖老臉頓時沉肅了下來,展玉梅等人俱以被擒,是誰有這麼大的膽量來老虎嘴邊拔毛,太歲頭上動土。
  那死人也是一名老者,沒有傷痕,很難找出致死之因。
  由衣著及面貌上,他都無法確定死者是否白水山莊之人。
  這死者為何被移來此處.代替了穴道被閉的馬必武?
  更重要的問題是:他是被何人移來?那馬必武去了何處?
  君中聖不由自心底泛起了一陣寒意,這證明了知道自己底細的已經不只君夢如、雲中鶴與馬必武三人。
  同時敢與他作對的只怕也已不限於金碧宮、大漠鵬城,馬必武被一具死屍代替之事,對他該是一個嚴重的警告。
  他在書齋中往返踱步,皺眉苦思,似是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
  終於,他迅快的穿起代表血碑主人的黑衣、套頭蒙面,佩上血骷璽,振臂揚掌,向椅上的屍體壓去。
  但見一片俱蒙的暗紅光華過處,那屍體先是冒起一股青煙,而後立即起火焚燒了起來。
  君中聖不停揮掌,暗紅光華四射,一座書齋頓時沒在大火之中。
  他縱聲哈哈一笑,穿出火窟,長身飛躍而起,身形連間,有如飄忽的幽靈,不多時就消失了蹤跡。
  如今,且說數日前由白水山莊趕回杭城青楊嶺的雲中鶴與君夢如。
  雲中鶴惦記著走失的鈴馬,心中十分不安,在金碧宮來說,對他確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君夢如也自心事重重,雖然他與雲中鶴已經兄妹相稱,關係不凡,但她心中卻有著重重的陰影,最使她不安的就是鵬城白鳳展玉梅,她雖不知展玉梅與雲中鶴已經親呢到了什麼程度,但依理推想,總不會比自己差些,她說不出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心理,但她有一種強烈的衝動,那就是不願意雲中鶴與別的女孩子親近。
  是以兩人俱都沉默無言。
  祖徠山與泰山相距只有七十里路,像筆架般矗立的泰山清晰在目,滴血谷中的金碧宮,血碑之下的正義崖,都在這泰山之內,如今雖然已經知道了血碑主人就是白水山莊莊主君中聖,但如何消滅正義崖,卻仍然不是一件易事。
  雲中鶴感慨萬端,他曾有回滴血谷金碧宮一行之意,但想到與君夢如同行,到金碧宮中總有許多不便之處,因為依照金碧宮內屬下人的看法,小宮主第一個帶去金碧宮的少女,就將是金碧宮未來的女主人。
  於是,他不但不去泰山金碧宮,反而避開了接近泰山之路,沿著祖徠山南麓的叢林丘嶺徑向杭城方向奔去。
  忽然,一陣急劇的腳步飄傳入耳。
  雲中鶴一拉君夢如.悄聲道:「有人來了,我們且躲避一下。」
  君夢如也已聽到了,微微頷首,與雲中鶴躲到了一株巨樹之後。
  那腳步聲聽來踉踉蹌蹌,落腳極重,雲中鶴大滋疑念,但此處雜樹密生,兩丈之外難見人影,卻不知奔走的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不久,一條搖搖欲墜的人影終於出現在視線之內,只見那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滿身浴血,顯然已經受了重傷。
  雲中鶴大吃一驚,奮身而出,大叫道:「老白森,是你……」
  原來那老人是九重天主人岳鳳雄的隨侍老僕之一。
  老白森啊一聲,嘶聲叫道:「雲……雲公子……」
  真氣一洩,再也支持不住,登時雙腿一軟,倒了下去。
  雲中鶴急忙叫道:「老白森,你是怎樣受的傷,你的主人岳家兄妹呢?」
  口中在問,一面俯身查看他的傷勢,只見他背後肚腹均各中了一劍,尤以肚腹上的傷勢嚴重,已是肚破腸流,全身浴血。
  君夢如駭然湊了過來道:「鶴哥,你認得他?」
  雲中鶴來不及多加解釋,匆匆應道:「是一位故友的老僕。」
  老白森面如白紙,雙手緊抱著溢出的肚腸,喘息著掙扎道:「老奴……奉家主……之……命外出……遇上…了…萬劍國的……人馬,他……他們要摧毀……九重天……再滅……金……碧宮,雲……公子……求您……幫……幫助……九……重……天……」
  聲音由大變小,氣息由強轉弱,最後,終於兩手一攤一命嗚呼。
  雲中鶴牙關緊咬,面色陰沉,由牙縫中一字一頓的迸道:「好一個萬劍國,摧毀九重天,再滅金碧宮,哼……」
  濃重的殺機,又出現在他的俊臉之上。
  君夢如關切的問道:「鶴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能告訴我嗎?」
  雲中鶴皺眉道:「我當然會告訴你,但現在,我沒有這樣多餘的時間,如妹,你能答應我一件事麼?」
  君夢如急道:「你說吧,只要是合情合理的,我自然會答應你。」
  雲中鶴道:「我要改變一下計劃,青楊嶺的正義門需要你一個人去了。
  君夢如柳眉倒豎,激動的叫道:「我知道你是想甩開我,你要去九重天不帶我去,要我單獨去見你那什麼展妹妹,我算什麼人嘛!」
  雲中鶴苦笑道:「但這是非做不可的事,九重天要救,萬劍國的人要打,單靠我一人之力,對付萬劍國的大批高手,也是一件艱巨的事,所以我要夢妹趕回去青楊嶺也是為了去調正義門的高手馳援。」
  君夢如忖思著道:「那麼你該與我一道失去青楊嶺,調了高手之後再回去九重天。」
  雲中鶴苦笑道:「緩不濟急,萬劍國的人說不定已經到了九重天,我必須先去支援。」
  君夢如固執的道:「那我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了,我去搬了救兵回來,你們早被打個落花流水了,有我與你在一起,多少總可幫你一下。」
  雲中鶴急得跺腳道:「九重天也是江湖上出名的地方,不會一下子就被打跨,你去搬救兵當然會有用處,這樣吧,你幫我去一趟金碧宮可好,金碧宮就在泰山之內,路途比去青楊嶺近得太多了,前後也須只費你兩個時辰的功夫就夠了。」伸手抓出一幅白綾遞了過去道:「這是金碧宮的地圖,就傳我的話,要金碧宮的人即刻趕援九重天。」
  君夢如道:「金碧宮是這樣近,為什麼你不與我一道去,九重天再急,也差不了這麼一會時間吧!」
  雲中鶴吶吶了一下,忽然靈機一動道:「這是因為金碧宮的老展鵬,他一定會問東問西,也許還會阻拒我去九重天,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我不回去。」
  內內外外萬頭鑽動,一片鼎沸。
  四座堡門僅都緊緊的關了起來,堡牆上下佈滿了九重天的手下之人,個個掣刀仗劍面目沉肅。
  堡門之外,佈滿了身著五顏六色,奇裝異服的眾人,他們共同的特點是俱都用劍,寒光閃閃,有如一片光海。
  這些人正是萬劍國的人馬,以萬劍國莫無稽為首,帶領百餘名萬劍國中的高手一同趕到了九重天,自然,被雲中鶴以劍劃面,變得醜惡萬狀的萬劍國王子霍然正在其內。
  岳鳳雄站立在九重天東面的堡牆碉樓之上,望著萬劍國紛紛攘攘的人群發怒。
  站在他身旁邊的岳鳳姍櫻唇緊抿,輕輕叫道:「哥哥,你在想什麼?」
  岳鳳雄濃眉緊蹩道:「我在想咱們該不該投降。」
  「投降?」岳鳳姍嗔目叫道:「哥哥,你想到哪裡去了,九重天在江湖道上也不是沒有名頭的地方,怎麼能不待交手,就向敵人投降?」
  岳風雄搖頭一歎道:「一來,萬劍王子畢竟算是咱們的師叔,二來,咱們九重天只怕萬難對抗得了萬劍國,為了保全祖傳的基業,投降也許是個好辦法。」
  岳風姍咬牙叫道:「不行,咱們絕不能投降,萬劍王子為了記恨雲中鶴,已經恨透了咱們,就算你投降,他也不會放過咱們……」雙目蘊淚,盯著岳鳳雄道:「還有,你難道不為我著想,你想到萬劍王於會怎麼對待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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