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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隻早起的蒼鷹,尖鳴地在山峰掠過。
  張大哥聞聲,雙目微張,婉兒覺得那尖銳的眼光,彷彿告訴她,他已洞穿了她的心意。於是,她羞澀地低下頭去。
  張大哥令人莫測地笑了笑,又閉起眼睛說:「那知我正在心神恍惚的時候,忽然,對河的林子裡,傳來一聲:『老僧了一,有謝足下。」我猛然一驚,原來這梵唱者竟是少林派的了一大師」
  婉兒忍不住問道:「張大哥,這了一大師是誰呀?」
  張大哥安祥地說:「他當時還未被尊為天下第二高手,是因全真派的鳩夷真人比他高了一輩,而功力也強些,直到鳩夷子的首徒白鶴道長掌了全真門戶,他們二人才稱雄於世。
  我當時的內心是十分激動的,因為自從三世租力克八大宗派,兩敗俱傷,雖以險勝得了武林所共注目的秘圖,卻又猜不透其中奧妙。
  其後堡中弟子就不准輕易離堡。
  我從十歲拜師,到四十歲為止,竟足不出黛步,偶爾間接能取得一些消息,也不過一麟片爪而已。
  那料到頭一次出門,便遇見了一大師這等高手,不過依我看來,師父要不是因守祖訓,足可和了一大師一拼,天下第一高手的名號,我伏波堡大可染指。
  了一大師這等身手,竟會受困於此,其對手之強,也就可知的了,我不禁暗暗納罕,莫非是全真高手盡出不成?
  我那按捺得住,便緩步過橋,走入林中。
  一走到這竹林,就發覺內有玄虛,不過我伏波堡以機關佈置聞名,這等明為八卦陣,其實內合武候八陣圖的架勢,那唬得住我。
  我心中有了計較,便從容不迫地步入陣中。
  才走得四轉,眼前便景物一新。
  只見林中有一塊巨石,想是陣心,上面端坐著一個慈祥而令人肅穆的老和尚,想來便是了一大師了。
  這陣中,又偏不合八卦之勢,以五有之數,有五枝碗口粗細的巨竹根,上面各坐了一個黃色服裝的老人,卻以梅花形繞著這石頭。
  我這一顯身陣中,他們竟似未覺,我仔細一看,原來了一大師和這五個怪漢大概在此已耗了很久。
  這五個怪人想來是佈陣之人,卻被了一大師佔了上風,搶了陣心之位,無可奈何,只有逼他離開主位才能運轉陣圖。
  了一大師以一敵五,又陷身陣中,自然不願輕舉妄動,這種對耗之勢,全以內力施為,不餓死也得拖死。
  而雙方正在全神貫注,作生死及英名的搏鬥,又那能分心旁顧?
  方纔那陣子寂靜,想是酣鬥之後,雙方都迫急得須要休息,待得大家都喘了口氣,不免又對峙起來。
  如此長久下去,對於了一大師自為不利,不過看情形,這五個怪人也不敢大意,所以一時大家都討不了好。
  背對我的黃衣人忽喝道:『追雲乘風』。其聲如金鐵交鳴,飛鳥為之落地,游魚為之下沉。另外四個黃衣人齊聲應道:『魔教五雄』。」
  婉兒驚叫一聲:她的夢想完了,因為五雄都嘮不了那老和尚,她還有望麼?她想:怪不得張大哥敢輕視五雄了。
  但是,她不願流露出任何奇特的表情,她是一個少女,而少女心中的秘密,又怎能讓其他任何一個人分享迷毫呢?
  張大哥看她一眼,婉兒覺得,他又看穿了她的計劃。
  因為,她正在想:我勝不了他,哥哥或者可以,而慕大哥一定能,因為,他是全真高徒呀,全真派每一代可說是武林之宗。
  張大哥微微地笑了一笑,婉兒蘋果般的臉兒染上了朵朵的紅暈,她失敗了,尤其在自我克制這方面。
  又閉起雙眼,張大哥道:「這魔教五雄我也曾聽過,其實根本沒有魔教這名堂,這五個老頭子老是瘋瘋顛顛,功力高得出奇,脾氣也希奇古怪,也不知那天起,就自封做了『魔教頭子』。」
  婉兒雖和五雄名為異性兄妹,其實彼此漠不相知,被張大哥這一說,倒一逗的噗嗤一聲輕笑起來。
  張大哥反一本正經道:「你這五位義兄,說好也不好,說壞也不壞,是五個是非不明,黑白不清的老糊塗。」
  細心一想許多事,也倒不差,婉兒知道說他不過,忙淺笑道:「張大哥,你掌故還沒有說完呢?」
  張大哥那不知她在護犢,微微搖頭道:「我當時倒反怔在一旁,怎會第一次出門,便遇到六個絕頂高手?
  但是,我伏波堡雖格於祖訓卜我當時卻是年輕氣燥。因此,我反走近幾步,也運氣吐聲道:『四海推全真』,『伏波震八宗』。
  這是當年三世祖威震天不時,武林中最流有的兩句口頭禪,雖時隔五六十年,像這等老輩高手豈會不知?
  果然,那背著我的黃衣老人冷冷地嗤了一聲道:『我當是誰有這麼大膽,敢破我五雄的好事,諒來你伏波堡的小子,也不自量力,想插一手不成?』
  我雖弄不清楚他們之中的恩怨,但少林素以仁義著稱,了一大師又是得道高僧,焉會理虧?便不理他們,向了一大師長揖道:『大師世外高人,又何必與俗子計較?』
  那知話才出口,面對著我的那個黃衣怪人,後來我知道是五雄中的老四,人屠任厲,聞言大怒,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伏波震八宗,看五魔來教訓教訓伏波堡的小子。」
  另外四人忙同聲道:『老四休得放過正點兒。」只因這任厲和我一過招,那合圍之勢便要冰治瓦解,而了一大師自然能夠脫身了。
  他們不提也罷,如此我豈不知其中奧妙,忽聽了一大師稽首念道:『五位施主不要誤會了」真怕你這陣勢,貧僧不過不願破你們數十年心血而已,這位拖主也不必為貧僧結怨武林中人,老僧自能應付。」
  那白面的黃衣人大笑道:『老和尚少貧嘴,干坐了三天,兀自還一籌莫展你還有多大能為?』
  我暗吃一驚,他們竟對耗了三天之久,可不知為何要結恨如此之深,但此時此地那能多加追究,只有先挫挫這五個魔頭的銳氣。
  我不待大師再言,忙激將那任厲道:『你這個怪物,只會吹噓,大師說得不錯,要是我早就把你們一這些酒囊飯袋給打發了,看你還再說我們伏波堡的長短?』
  這任厲最是火性,那受得住言語,連聲怪叫,左掌拍地,身形不變,竟騰空而起,右手向我壓到。
  我一生之中,還是第二次和別人交手,不禁心中有點發慌,而這任厲的功力也實在太強,所以竟使我有點手足失措了。
  我本想用『坐雙托掌』之勢,硬拚他一下,也讓這魔頭嘗嘗我祝融神君嫡傳的『火焰掌』,但正要施全力而為的時候,猛聽得了一大師喝道:「回頭是岸」
  我恍然大悟,忙一低身,雙掌一齊向上側擊在空中的他,同時雙足一蹬,從他身下竄過,竟坐上了他原先的位置。
  這下五雄合圍之勢頓破。我心中更是佩服大師,只因方纔我即使能力敵那任厲,但於事無補,徒然兩傷。而現在陣心已被大師所佔,而『五有』中的『火門』,又被我所奪,這陣勢就不足畏了。
  我這下大出五雄意料之外,尤其是任厲,兀自呆在一旁,剛才那股雄風,頓時損了不少
  那老大風老頭長歎一聲道:「為山九刃,功虧一簣,伏波堡的小子,咱們這梁子可結定了。哥兒們,走!」
  他們這五個老貨倒是心心相通,早已同時飛身而出。我倒反給迷糊了,這天大的干戈,竟如此輕易地化為烏有,豈非笑話?
  但我心中又急,因為給堡中惹下了這場禍水,又如何對得起師父,我忙運氣大聲道:『張天有隨時候教,但伏波聖地卻不能容你亂來。」
  林外傳來那風倫的長笑道:『你那破柴寨,有啥稀奇,請我,我都不去。只要你這張天有敢出門一步,我便有你好看。」我不由鬆了一口氣。」
  婉兒聽得出神,情不自禁地拍著手,裝個鬼臉說:「我知道了,張大哥還是怕五雄。」
  張大哥緩緩地張開眼睛,他那半帶哀傷的眼神,掃向無底的深淵,彷彿歷歷往事,都置身眼前。
  憂傷地長歎了一聲,張大哥低唱道:「山前江水流浩浩,山上蒼蒼松柏老,舟中有客去紛紛,古今換易如秋草。」
  婉兒木然了,她知道這是蘇東坡「留題仙都觀」的詩句,但張大哥的心境難道竟會如此多感觸麼?
  從她牙牙學語起,她就覺得這位張大哥是冷漠的,而今日他的一言一語,又恰巧相反,她想:「他心中有難言之隱,我一定要弄出個究竟。」
  是的,張天有是個看得開的人,三十多年的靜養,減去了多少的火氣,心靜自然涼,也難怪他以八十高齡,望之仍如五十許了:
  但是,他並非沒有遺憾的事,他只不過是不願提,而每當觸及這般痛史的時候,感觸是在所不免的,這是人之常情呀!
  太陽已經高過半天,澈骨的山風迷毫不減,他們兩個無聲無息地坐在巨石上,群峰皆在腳下,松濤四起,彷彿置身畫境。
  良久,張大哥開口了:「當時我本就奇怪,為何了一大師在任厲襲擊我的時候,不像五雄和我所料的一樣,獨身突圍,而「定要我反占任厲所居的『火門』,來破這五有陣。後來當五雄保證不上我堡搗亂後,我心情一鬆,竟然又忘了回頭看看。
  一直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我才能安定下紊亂的心神,我說不出那刻是悲傷還是高興,應當歡欣的是能打跑了這麼強大的對手,但更使人悲傷的是,大丈夫空學得一身本事,竟用來逼死了最親近的小師弟」
  婉兒惶恐地望著他那充血的臉,紅紅地,這不是內家高手應有的臉容呀!她驚叫道:「張大哥!」
  張大哥有如觸電似的抖動了一下,然後,理智又克服了衝動的情感,他喟然地長歎了一聲:「唉!古今換易如秋草,真一點兒也不錯。
  那時當我覺得古怪的時候,忙回身一看,大師竟然不聲不響地坐在那石頭上。我忙上前細看,已然氣息甚微,
  你想,和這五大高手輪番拚鬥了三天三夜,功力已是通達神化的人,就像了一老和尚這般,也難能撐得住,方纔我插手的時候,大師想來已快油盡燈枯了,也怪不得五雄自認坊虧一簣,而心甘退讓。
  因為他們雖以五對一,但真力也耗得差不多了,不然任厲再不濟,又那會被我一招之內就搶了他的位置。
  大凡人在爭鬥的時候,都能集中意志,等到鬆了一口氣,又不能支撐得住了,所以老和尚在這片刻之中,竟已垮倒。
  我既心存救危,豈可棄重傷的老和尚於冰天雪地之中,但是,堡中的事情也不容易應付,我伏波堡祖宗百多年的心血更不能輕易白髮。
  我考慮了片刻,一咬牙,抱起老和尚,想在附近找個人家;因為大師主要是傷在真力虛脫,只要靜心調養,無人打擾,過個把月也能自好。
  但在恢復之前,尤其是當時,是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雖三尺童子,也可加害大師,所以目前緊要的是找個能避風雨的地方,最好能托給山中的獵戶,這樣便可兩方面都無妨礙,而我也能及時趕回堡了。,那知天不從心,事與願違,偏偏這五雄斫居的山谷中,竟沒有其他人家。而這豫魯交界的山區,千里罕人煙的地方可真多,便是這山谷外的諸峰上,也不一定能找到山居的人。
  我放下了一大師,躍上了一枝竹子,縱目遠眺,只見這方圓百多丈的山谷裡那還有半迷人煙?
  我只得又抱起了《老和尚,找到了五雄斫居的茅屋,幸好屋中日用品倒一應俱全,我便以」己的內力,用心為大師療傷,這樣最快也化了三天三夜,到我再趕回堡中,已是人事全非,尚可告慰的是寶圖未失,我伏波堡的威名方能不墜。」
  信手抹弄裙角,婉兒半帶好奇地問道:「到底是什麼寶圖,弄得天下武林都結怨於哥哥?」
  她心裡確是費解,因為以慕大哥這般耿介的人,也想染指,不知世故的她,又那能捉摸出這些事的前因後果呢?
  張大哥微笑道:「到時候,你哥哥自然會告訴你的。」
  婉兒薄嗔道:「不來了,人家已經十六歲出頭了,還當人家是小孩子看。」
  看她一付人小鬼大的樣子,張大哥不禁大笑道:「少年那知世事艱,你還太小,譬如說你那五個拜兄的怪招,你偏捧得像個寶。」
  一半兒賭氣,一半兒也有點不服氣,婉兒說:「那和尚要不是大哥你插上手,天下第一的名號早就換人啦」
  明知她在鬥氣,張大哥故意逗她道:「你練了快三個月的邪功夫,咱們就較量較量看。
  婉兒那肯上當,曉得他連五雄都有點不放在眼裡,自己跟他鬥了,可不是穩輸,到時候便說不過他,忙搖手道:「氣老前輩』怎能以大欺小,咱們還是評評理,你先說五雄的招數有什麼不對?」
  存心開導她,見已到了主題,張大哥忙飲容正顏道:「天下的事物,沒有一件不是正反相合的。假如武林中絕大多數的人都是正,那麼便有人專門以怪招來破各派的正宗武功,這便是反,就好像……:」
  婉兒搶著道:「五雄」搖搖頭,張大哥說:「不對,我所親眼看過的,只有『蛇形令主』一人。」「那麼,五雄是正宗的了。」「不對。」
  「那麼五雄是合正反於一家這還不好?」
  「都不對。五雄以反為正,自己又反過來。譬如說,上次我在隴右安家,見到『蛇形令主』以絕招破了『鐵雕』陳鵬飛的『顧此失彼』這一招,便是以反克正,而五雄所想的招術便是如何利用『顧此失彼』,來使敵人發必然之怪招,然後又再破他這怪招,其收效比以正士不武功勝吝?自然是大得多。
  這在他們和了一大師以嘯聲相搏時,便可看出。
  所以是以反克反,但這種怪招如碰到對手以正宗武功,完全穩紮穩打,便無效了,所以我說他們是邪門,你服不服?」
  一想果然有理,婉兒道:「我偏不信,難道五雄沒遇到過正門武功的高手?」
  張大哥信手抓起一片碎石,隨手向上一丟,嗤的一聲,劃空而去,直落入山谷中。
  然後對姜婉笑道:「五雄本身正宗武功也都到了化境,所以才能信手成招,譬如學草書的人,一定要從楷書著手,船隨水漲,到時自會成功,像你這般練法,別『走火入魔』了才好,就像這塊石頭,雖然先是向上,但終歸還得落得更低。」
  婉兒乘機道:「你口說無憑,也得讓我知道這些個中味道,我才能認清五雄的缺點來啊。」
  張大哥笑道:「你這娃子總想討巧,也好,我就教你一些。」
  那知婉兒反譏道:「喲,不是傳男不傳女嗎?」
  張大哥一怔道:「我教你,並非我伏波絕藝,而是了一大師傳給我的武技。」婉兒見有好處,也就收場。
  口口口口口口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是一個月。
  在這短短三十天中,婉兒一方面在張大哥調教下,苦練正宗玄功,另方面也不時練些五雄的招式。
  這些招式雖然都是妙到極頂,但苦在招招不連,因為五雄自信只要用上其中任何一招,對手就幾乎不可倖免了,所以才有這等絕事。
  有一天的黃昏,婉兒練過了坐功,便到山上各處走走。
  黃山雖大,她可最愛一個去處!
  原來此山素以崢嶸著名,山上怪石林立,但給婉兒發現了個更好的地方,一是個斷崖下面,千丈絕壁之上,離頂不過三五丈處,有枝盤根巨松,那松樹頂也生得奇怪,雖然枝葉甚密,但中間凹下去一大塊,恰好能坐下一個人。
  這幾個月來,婉兒無事的時候,最喜歡坐在這裡,靜觀白雲蒼天,下視萬尋深淵,遠眺連峰諸山,可是她怕張大哥怪她涉險,同時也有個私心,要把這地方送給慕哥哥,所以沒告訴他。
  這天,婉兒仍坐在那裡,欣賞大自然的景色,只見夕陽返照之下,大地一片紅色,遠處山上的松柏幾不可辨,但風兒過處,卻有片片波濤,歸巢的鳥兒,在腳下急飛,這等情趣,對久居堡中的她,是具有何等的誘惑!
  太陽終於無可奈何地落了西山,婉兒用手帕紮住了長長的秀髮卜以免被山風吹敵。她想,要是石大哥和哥哥能不相打,而能一起欣賞這景色,該是多麼美妙啊!於是,她沉醉在週遭的美景中了。
  蔥然,斷崖上發出一聲幽幽的長歎,婉兒驚覺地抬起頭來,但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本東西。
  這人一定是個高手,因為以婉兒現在的功力,再分心也能辨出五丈之內的聲息,而此人竟不聲不響地已到丫頭上。
  婉兒初是一驚,再仔細咀嚼他那長歎聲,於是,她知道這是張大哥,她頑皮地打算著,要跳上去嚇他一下。
  但當地正要拔身而起的時候,張大哥又歎氣了,而這次,更長而且更為憂悶。
  婉兒遲疑了,因為,自從上次張大哥說起五雄的時候,她就覺得,這位大哥哥的心事實在是十分繁重啊!
  於是,她坐下來靜靜地聽,竭力緩緩地呼吸,以免他警覺到她的存在。山風益為凌厲了,山谷中已暗的不可見底。
  這時,張大哥說話了,但他是否在對山谷說話?從他那透過寒風而仍不散的聲音,婉兒益發覺他功力的不可測。
  那聲音是:「唉,整整三十九個年頭了,哈師弟你會奇怪,今年我怎沒在堡中祭你,其實人生如風雨中的浮萍,又有何處能長久寄身的呢?
  回想當初你進堡的時候,才不過十歲多,我叨長了二十年,慕二弟也才二十多,我們都把你當小弟弟看。
  我們三個都是孤兒,更是同病相憐,但曾幾何時,我們又聯手把你逼死在寒熱谷裡。
  這裡雖然不是寒熱谷,但也是天下名山,我想,與其在堡中找你的靈魂,還不如就此設祭,如果做了鬼還能選擇居所,你也一定願意住在這裡的。」
  他的聲調越來越悲愴,低沉的回晉更增加了氣氛,婉兒震動了,更是害怕,因為這些話竟會出之張大哥之口,莫非是在夢中?
  他繼續說道:「當時你和師妹要好,師父並非不想成全你們,但你竟帶了那剛出生的小孩偷逃,害得師妹上了吊。」
  前個月婉兒還問起,為什麼堡中傳男不傳女,我又那能說都是你闖下的禍?」
  婉兒恍然大悟,一定那哈師兄闖的禍,才害得以後的女子都不傳授,心中不由暗暗恨起那哈師兄來,但可憐她那幼弱的心眼,又那會知道這人世上的許多罪惡事呢?
  張大哥又說:「你逃走了也就算了,偏要在外面為非作歹,敗我伏波堡百十年的名聲,結果引起了天下武林的公憤,四十個各派的名武師在嶗山圍攻你,又被你殺了八個,傷了十多個,脫身而走,不過,你也沒得好處,自己也落了個重傷。」
  婉兒又覺得這哈師兄真了不起,竟有這麼大的本領,心想:可惜他死了,不然我倒要看看他長的是什麼樣子?
  深深歎了口氣,張大哥又道:「你這逃出堡去,慕二弟首當其衝,因他押你的監,只讓你給騙了,師父因痛心愛女之死,竟將他麼了左手筋,趕出堡去。」婉兒心裡納罕,自己怎麼還有個沒見過面的姊姊?
  那個「慕二弟」又到那裡去了?
  張大哥在崖上道:「等到你在嶗山大敗各派武師後,他們推了崑崙的蕭文宗,峨嵋的張清來見師父,要求我們自清門戶,否則便要遍請八大宗派的高手來圍剿你。
  師父是何等的人物,而你實在又太氣人,當然不讓那所謂的八大宗派來處決這事,恰好又碰到天外三魔來搶寶圖,便要我去執法。
  我上石門去找了慕二弟,和他一同去尋你。
  有一天,我們走到了五台山脈的一個小支脈,因為聽五台派的人說,你一月前曾在此現身,大家都料你必定北上出關去了,所以我們也急急趕路。
  那料到竟會相遇在寒熱谷中。
  記得那是一個晴朗的春晨,不像今天這樣的秋風刺骨,我和慕二弟從一個高山上走下坡來。
  慕二弟摘下一枝小樹枝,信手揮舞,只因這山路太曲折迂迴,不宜展開輕功,並且偶而有三樵子,高唱山歌而過,又怕驚嚇了他們,所以我們只是如常人地走著。
  我們已走了一個多時辰,雖然和風拂面,也想休息休息,並打聽路途,我是初次出門,幸好慕二弟已離堡多年,江湖經驗總多一點。
  我從山坡上望去,看到一個長方形的小山谷,知道有了人家,忙和二弟逕往那方走去,轉了個彎,才不過走了十步多,便遇到一個獵人,損了獵叉,上山去幹活。
  那人粗壯的腰上,插了一把短刀,二弟眼快,忙推了我一把,暗指那刀鞘,仔細一瞧便認出是我伏波堡的用物,我那時真希望你已遠走高飛。
  師弟啊師弟,也是天意如此,從那把刀上我們竟找到了你,原來你白天躲在山中療傷,晚上睡在這樵子家中過夜。
  我和慕二弟找到你時,你正好運功一周天完畢,見了我們,臉上閃過一片死灰般的絕望,雖然立刻你又恢復了強悍冷漠的神色。
  但是哈師弟,我知道,你心中是害怕極了,師弟師弟,咱們手足般的交情,幹麼你要自己作孽到這般地步?」
  張大哥的聲音剛落,但是山谷中的迴響仍迷迷裊繞不絕。
  「我忍住眼淚銳:『師弟,咱們回去吧!』你『嗆』地抽出了長劍,絕然在地上劃了一道,厲聲道:『從此兄弟陌路人!」
  師弟,你雖然冷粉若冰,但是師兄是明白你的,你的嘴唇在顫抖著,那『兄弟陌路人』的最後一字已低得令人聽不見。
  我還待勸說,你卻動手揮劍刺嚮慕二弟,慕二弟沒有防著,肩上登時讓你劃破一道,口子,我們再也沒有辦法了,兄弟血門是免不掉的事了……:」
  山風把張大哥充滿感情的聲音送在谷間,起伏蕩然,霎時山谷中像是四方都有人在傷感地低述了!
  「你邊逃邊打,最後退到絕谷的邊緣,於是你像瘋虎似的困獸之鬥,每一招都是兩敗俱傷的招式,你可曾想到那時我手上一招比一招重,心中也是一點一點地往下落……:最後你振劍長笑,垂手放下劍來,你笑聲未斷,但是那何曾有一迷笑意?
  你說:『大師哥,給我一個痛快的。」
  我正在設想一套能說服你的說辭,忽然慕二弟大鳴道:『師哥,小心」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你突起一掌打在我的肩胛骨上,啪的一聲,我的肩骨就碎了。哈師弟,我一點也不怪你,那時咱們原是在敵對的立場,何況你是為了逃生,我真的一點兒也不恨你……」
  藏身樹中的姜婉愈聽愈是驚奇,鬱鬱寡言的張大哥,想不到竟是個情感豐富如此的人,那麼他平日的冷漠都是裝出來的啦——
  輕風徐來,張大哥的聲音更低了一些:「慕二弟氣得暴叫:『好賊,好賊!」踴身拚命向你攻去。
  你傷勢未癒,胡亂招架了幾下,就被慕二弟逼得手忙腳亂,眼看你、一寸寸被逼著退向崖邊,我想喊,但是卻喊不出。唉!哈師弟,你一定想不到你這個大師哥那時心如刀割的情形……
  可的一下,你的長劍被挑上空中,只見一道銀光沖天而起,霎時落在雲霧茫茫的崖下,你閉上限挺胸往慕二弟的劍尖上碰過來,慕二弟反而收住了劍勢。
  那時你回頭望了望身後,那距腳跟不及半寸之處就是山崖的邊緣,你背著臉,雙肩上下抽動著,我不知道你是在喘息還是在哭泣……」
  婉兒聽到這裡,無端端忽然覺得害怕起來,張大哥的聲音變得像冰一樣,寒冷中帶著恐怖。、
  她伸出小手緊緊抱住一根樹幹,生像是那樹幹能給她保護似的。
  「你一轉過頭來,忽然大叫道:『瞧,瞧,堡主來了」你的眼中露出駭人的神色,我和慕二弟一齊回頭去看,只見來路松枝蕩蕩,那有半個人影?我們驚震回過頭時,正看到你踴身跳下山崖」
  姜婉幾乎驚叫出來,崖上張,大哥說到這裡,下面的話越說越低,再也聽不清楚,婉兒悄悄低目下望,只見谷深不知其底,心想這一跳下去還有命麼?
  這時候張大哥的聲音又提高起來:「師弟,師弟,一眨眼就是三十九個年頭了,老堡主早就過了世,生死異途,什麼怨恨也該消除了,做師哥的也沒有幾年好活的了,到時候,咱們黃泉相逢,再做好兄弟罷……」
  婉兒感情最是脆弱,聽到這裡忍不住輕歎了一聲。
  張大哥何等功力聞聲大喝,一聲:「什麼人?」
  接著呼的一掌向下打出,他的掌力渾厚之極,而且力道收發自如。這時他一掌劈出,力道雖猛,卻完全是一股推勁,中人亦不至捨對方受傷,原來逼來人現身之意,那知一掌推出,只聽得一聲嬌呼:「呀——」
  一切復歸平靜。
  張大哥霎時間臉色變了,豆大的冷汗從他面額上冒出,他喃喃道:「是婉兒?是婉兒的聲音?……」
  他大步縱到崖邊,大叫道:「婉兒!婉兒!」
  崖下不見回應,他的內功縱然深厚,但是崖下雲霧茫茫,何止數百千層,開合滾蕩之間,生像是把他的聲音都給吞了下去。
  「婉兒!婉兒……」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有,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上面所錄的,是大來蘇東坡學士所作的定風波詞的上半闋,想當年,也曾風靡過幾多人物?而今由又湮沒無聞了。
  塞北之地,真是「沙痕旁墟落,風色入牛羊。」古往今來,出過多少個的英雄豪傑?
  口口口口口口
  一個初秋的黃昏,有一位道冠峨服,風姿如仙的人,正自吟哦著那首定風波訶,獨自在塞外的大道上走著。
  他那瘦削的臉容上,刻滿了許多條的皺紋,象徵著老去的年華,和珍貴的往事,但他那神采奕奕的雙睛,卻又流露出無比的毅力,和生命的意志。
  這位風華絕世,望之即不似凡人的道長是誰?他便是白鶴道長——一個曾徑是天下第一的高手。
  塞上的風景是粗線條的,但渾然而有力,不過,他卻無視於此,因為他正被一個絕頂的難題所困擾著。
  問題是——天下武林都認為他是十年前塞北大戰的生還者,也就是「武林第一人」這封號的當然擁有人。
  但是,他自問一己尚不配得有此稱號,因為他未克參加大會,就見挫於魔教五雄,雖然以五對一,勝之不武,但是他沒參加大會,是不容改變的事實。
  那麼,究竟是誰勝了呢?
  他推想了一大師獲勝的機會較多,但其他與會者的實力也不容輕估,譬如白石師弟,武當的玄真道長等等,也都是一時之選。
  可是無論誰勝了,卻為何沒人出面來昭告天下?這是武林有史來的第一遭。
  較合理的判斷是,兩敗俱傷。那麼下一步是,既然都死光了,又為何沒留下一迷一毫的痕跡?
  要知道,天下武林十多年來,幾乎都拼全力在尋找參加那大會的本門前輩的下落,可是無人能尋出任何的蛛迷馬跡來。
  以白鶴大師如此過人的智力,尚且不能猜透箇中奧妙,也就難怪武林中人要傳說紛紛了。
  他一雙芒布鞋,踏遍塞北各地,只因塞外地子人稀,又隔了這麼多年,這些與會者所走途徑,也多半不可考。
  但根據十多年來,各方面彙集的結果題不,可疑的場所有三,而最合理的地方是——大難灘,
  因為此地有天然的流沙,它能吞噬一切,不論善良或邪惡。也就是可以解釋為何竟無還跡可尋的真因。
  三個多月前,他首次發現了這地方,但一個突然出現的怪人,妨礙了他進一步的探討。
  在匆忙中,他認出了此人依稀像當年的「人屠」任厲。他至少在目前不願意和五雄朝相
  ,因此,他主動地離開了。這大違於當年不可一世的白鶴道長之道,但卻能充分代表了今日輿世無爭的白鶴道長。
  十多年來,他因重傷而失去的武功,復原得極慢,但意外地,他的涵養深進了。
  他已不是當年他師父鳩夷子口中所言的那個只能練武的小道士,而是一個年已古稀的老道長!
  他邊想邊走,又趕了十多里路,一適時天色已暗,子大的漠野中,更增加了幾分淒涼的氣氛。
  他這次來到塞北,已是第八次,以往他頂多每年來一次,今年可不,因為他自認為,已掌握塞北大戰之迷的第一鎖匙——大難灘。
  迎面吹來一陣初秋的晚風,卻燥熱得刺人,但白鶴道長被那混雜在秋風中的聲息所吸引住了,那是百多不會武人的呼吸的聲音。
  這百多個有家大約在三里開外處,他們的集會顯然與武林眼前的局面有關,而且,他們似乎在等候某些人,因為他們只是無聲地靜候著。
  白鶴道長躊躇了,他應不應該問這件事呢?
  但正在這時,背後二里多處傳來一陣馬車趕路的聲音,從那馬兒神定氣昂的鼻氣聲可知,這是匹寶馬,而相開地也可知道這馬兒的主人也不是尋常的人。
  白鶴道長迅速地前後思考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這人可能便是前面那些人所等候的領袖人物。」
  他縱步起身,施開驚駭天下的全真武功,也放步往那百多人處奔去,而那寶馬的腳程顯然還不如他,因為她的聲音已漸不可閒了。
  待到近頭,白鶴道長放眼一瞧,那百多人大約是在道左旁的一叢樹林裡,他忙一伏身,竄到那路旁的一棵大樹上,以林中這百多個成名的人物,竟沒有一人發現他的身形,也難怪人屠任厲在大難灘旁要一見心驚了。
  不多久,那馬車也趕到林邊,這林中早已走出一人工局聲道:「敢問可是合字上的朋友,在何處安身立櫃?」
  車門開處,走下一個老者,沉聲道:「老夫安德百。」
  其聲渾然,蒼勁而有力。
  那人忙躬身道:「在下翻天鷂吳仁參見安老當家。」話落高聲向林中諸人道:「安老當家到啦」眾人一聲歡呼,由那吳仁領路,安復言步入林中的廣場,與之一一見過禮了。白鶴道長聽那些人報的萬兒,差不多快甘兩省黑白二道的高手都到齊了,心中暗暗納罕,可不知這江湖上輕易不召開的武林大會,竟為何要在這兒緊急舉有?
  而又如此秘密,便連自己在一路上都沒聽說到任何消息。
  一頓熙攘之後,有一勁裝老漢站起道:「今日我快甘道上的朋友們在此相聚,由不才陳景人發起,全為的是新近橫有的蛇形令主。」
  眾人聽陳景人說過之後,又是一陣子交頭接耳。八寶金刀忙擊掌道:「諸位少安勿燥,還是請安老當家的說幾句話。」
  大家聽得是要請隴右大豪說話,便瞬時鴉雀無聲。
  隴右大豪安氏父子,本坐在陳景人的身邊。
  也不起身,安復言徐徐道:「蛇形令主已在快甘兩省,作下了四起滅門恤案,在座諸位可有什麼想法,值得大家參考的沒有?」
  在座中人,與那四名被害的老武師,非親即故,或是門生晚輩,都悲憤地說道:「血債血報,尚請安老當家吩咐下來,我快甘道上的朋友決不敢有二百」
  點點頭,抹抹長鬚,安復言道:「現今八大宗派,都已派出高手追查此事,旁的不說,我快甘道上忝為地主,而各受害者又都是線上的朋友,豈能不稍加表示。」
  眾人都紛紛喊對。
  隴右大豪正顏道:「幸好現下已杏一出,那蛇形令主便是天全教的總瓢把子,便不虞他逃到那兒去,想那天全教初起之時,也沒什麼劣跡,現在教徒半系盲從,半系脅從,為讓他們能及時悔悟,現不定明年立春為期,我快甘道上的朋友們,屆時和他作個總清算。
  眾人紛紛點頭,允諾下來。
  安復言又道:「屆時,當另通知北五省的總瓢把子追雲劍客侯大俠和八大宗派的掌門人,並請伏波堡能人從旁協助,務必一舉直搗-南天全教的總鴕。」眾人歡呼不已。
  不料在白鶴道長對面,也就是安復言身後不遠的林子裡,冷冷地傳來一聲梟笑省:「哼,就許你快甘道上的朋友們報仇,難道別人就不准復仇不成?」
  其聲可裂木石。
  眾人大驚,安公子聽得仔細,脫口而出道:「蛇形令主」
  「八寶金刀」陳景人一擰身便飛上了樹稍,但見林子裡一片漆黑,又那有蛇形令主的影眾人不料蛇形令主功力如此之高,一陣慌亂之後,都看向隴右大豪安復言。他知道眾人心意,雙眉高揚,雙目怒張道:「多有不義,必遭自斃,武林申還有正義二子。字,我安德百第一個向蛇形令主宣戰,誓與他勢不兩立!」
  他這幾句大義凜然,理直氣壯的話,使得眾人方纔那股憂懼,一掃而空。
  白鶴道長心中暗道:「自反不縮,雖萬人吾亦敢敵」便悄然飄身而退了。
  口口口口口口
  三天之後,在綏遠省鹽池的地方,又發生了震驚武林的大事,
  鹽池又稱花馬池,正在長城腳下,已是漢蒙雜居的地域,來往客販,有如雲集,也是個發達的城鎮。
  塞上民風強悍,碰到不好的年頭,盜寇四起,花馬池既是有商的中心,所以鏢有的業務也十分興旺。
  城中執鏢有牛耳的是鎮遠鏢局,老鏢頭雷鎮遠綽號寶馬銀槍,成名已有四十多年,經歷過多少風浪,除了在嶗山大戰伏波門下之戰外,還沒掛過一迷彩,武林中誰不欽仰,現下早已退休,作老太爺了。
  不料這天早上竟被人發覺,寶馬銀槍雷鎮遠一家十六口,竟在一夜中死得乾乾淨淨。
  只因雷老鏢頭早已絕意江湖,所以在城外的別莊裡,每逢朔望,下輩子孫在外的,都要集中到這別莊來探望他,那料到竟因此被一網打盡。
  這連警告都不事先提出的兇手是誰?他是——蛇形令主!
  不錯,正是那天下武林欲食其肉,寢其皮的公敵——蛇形令主!
  錯非他狂妄地在雷家別莊大堂的牆壁上,用被害者的鮮血寫上了「蛇形令主」四個大字,並揮上了使武林談虎色變的「蛇形令箭」。那麼四用唐家就會蒙上不白之冤,因為這十六人全是唐家所特有的暗器祈殺,這暗器是「毒蜂蛛」,一種沾上一滴便能使人致命的凶毒暗器。
  寶馬銀槍被害的消息,傳的比雷電還迅速,不多天後,南北武林中人,都知道蛇形令主又幹下了一件孽事。
  當然,在路上的白鶴道長也知悉了,他那輕易不起波瀾的心海中浮起一種奇特的感覺。
  江湖中人相互仇殺,本是司空見慣的事,但這蛇形令主可做的太絕,因為他不動手則已,否則必是劍劍誅絕,決不留下一迷後患。
  同時他祈找的對象,幾乎千遍一律地是年近古稀的老武師,他們多半早已退休,封刀歸隱。
  這已被害的十四個前輩人物,雖有享名五十年以上的,但就白鶴道長看來,武功並沒有什麼過入之處,可是沒一個不是俠義中人。
  這也就是為何天下武林要代他們復仇的原因了。
  白鶴道長的內心非常痛苦,因為,他已失去了逐鹿天下的資格,他功力的恢復不算慢——常人若受了五雄這一掌,不死已是奇跡。
  但是,他只能拚力作戰三五招,而先天氣功更不能運用,他唯一可憑借是輕功,輕功雖不是致勝之唯一的條件,但至少可使他立於不敗之地,因為三十六計,走為上著。而三天前,白鶴道長已領略到蛇形令主的功力,從他那可裂木石的梟笑聲可知,蛇形令主已打通了任督二脈,也就是進入了武學的化境。
  在十多年前,白鶴大師自己又豈把區區蛇形令主放在眼內,但是負傷之後的丹田之氣,已不能運有自如,任督二脈雖通,好像廢舊的故道,又有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