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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牛刀小試

  皮那的畫,葉亦深曾經說過,假如他沒死又能持續的創作的話,他會是二十一世紀最好的畫家之一。
  龐畢度中心,現在正在展覽一件年輕畫家的畫作,皮那也有幾幅畫參展,依莎貝拉就是要到這裡來看這幾幅畫的。
  他們兩人進了藝術館,就有工作人員走過來,對依莎貝拉道:「依莎貝拉小姐,你又來看皮那的畫了?」他們看來是很熟的樣子。
  依莎貝拉對那個工作人員笑了笑,道:「是啊。」
  那個工作人員也笑了笑,道:「你那麼喜歡他的畫,你可以粑它們買回去嘛,這樣子每天來看,也很麻煩,不是嗎?」
  葉亦深這時才知道,依莎貝拉幾乎每天都會來看這些皮那畫的畫,這讓他很感動,對她的觀感好像又有一些不一樣了。
  依莎貝拉有點可憐的說道:「我也想買,可是我沒有這麼多的錢。」
  那個工作人員歎了口氣道:「是啊,像我們也是一樣,看到了好的畫但是買不起,這種感覺真是很難過的,還好我在這裡工作,可以看到其他很多好的藝術品。」
  依莎貝拉嘟著嘴沒有說什麼話,她的意思是:「她可沒有這麼幸運。」
  他們又閒聊了幾句,葉亦深和依莎貝拉兩人便走進了畫廊,畫廊分為三個區,皮那的畫放在第二區,是在進了畫廊以後的右手邊,依莎貝拉完全沒有要看其他畫的意思,直接就走到了第二區,她對畫的位置極熟,很俠的就到了定位。這一區先是幾幅其他畫家的畫,第四幅開始才是皮那的畫。
  葉亦深以前看皮那的畫就知道他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畫家,可是這次見了他的這幾幅畫之後更是驚奇,他沒想到皮那的畫技竟然進步若斯。
  皮那這次參展的畫都是油畫,第一幅畫的是一個在海裡的女人。假如葉亦深沒看過皮那的日記,不知道依莎貝拉這個人,也不知道他認識依莎貝拉的情形的話,可能無法感受到這幅畫的含意和它所表現出來的張力。不過,現在,他很清楚的感受到這幅畫的意境,皮那這幅畫的主角就是依莎貝拉,而情景就是那一天他初見依莎貝拉的情形。
  畫的主要色調是藍色,當然,他畫的是海。可是,在海的部分他又融合了好多其他的顏色,紅、黃、綠、紫、橘、白……把海的感覺發揮到淋漓盡致,彷彿海的生命都包括在這幅畫之中,這也表現出他對海深刻的認識和感情,要不是他從小就對海這麼熟悉的話,可能不會表現得這麼好。
  海裡的這個女人,依莎貝拉,他用了十分抽像的畫法,乍看之時,並不像是依莎貝拉,但是再看一會之後,就會發覺他把依莎貝拉的特質畫了出來。他畫出了她的感覺,而不是她的外形。
  他把依莎貝拉的神情和在水裡的那份愉悅全部表現了出來,葉亦深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可以這樣子來表現依莎貝拉在水中的那種心情和浸淫在海裡的那種喜悅。他畫得太好了,葉亦深看過他的討記,看過了依莎貝拉,他知道,沒有人可以把這個畫畫得更好。
  葉亦深閉上了眼睛,畫中的人和海在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出來,他看到依莎貝拉輕盈的身軀和高超的泳技在海中盡情的邀游與嬉戲,這一秒之間,畫中的依莎貝拉已經在葉亦深的心裡游了起來,她活了,海也活了,這就是皮那的畫厲害的地方,他不光光是有著高超的油畫技巧,他還抓得到事物的精髓,畫得出事物的「神」。
  有人說哪個畫家的畫好,哪個畫家的畫不好,技巧固然是非常重要,但是最重要的一點,還是一個畫畫的人要對事物有深刻的感情,好的畫家對事物的感受和常人不同,他必須要對他所畫的人或物或者事情有感情,然後才能表現得深刻。通常好的藝術家都具有這樣的特質。
  葉亦深時常在想畫「夜間的咖啡座」的梵谷,他在畫這幅畫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心情」?一個人獨自坐在咖啡座一角,看著紅男綠女,人來人往,或喜或愁,他心裡是什麼感受?眼裡的世界又是怎麼一個樣子?
  有此時候去感受這些畫家的心,也是看畫時一種附加的樂趣。
  葉亦深浸淫在這幅畫之中好久,大海和依莎貝拉的美相互輝映,蕩漾在葉亦深的心裡,久久不能自己。好一會後葉亦深才張開了眼睛,因為他聽到了依莎貝拉哭泣的聲音。
  藝術中心的人怕觀賞的人去觸摸這些畫,所以參展的畫都被隔離地放在玻璃窗內,葉亦深張開眼睛的時候,只見依莎貝拉抱著放著皮那的畫的玻璃窗,臉貼在窗前,輕輕地啜泣著。
  葉亦深再一次的看見她用這種奇怪的姿勢表達她的情感,上一次在皮那的墓地,她全身蜷曲著抱著墓碑,已經夠嚇人了,這會兒又貼著玻璃窗哭,還好葉亦深已經看過一次,不然可能會以為她有什麼問題。而現在,葉亦深知道她正在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她的難過,所以也不想打擾她,只站在後面,靜靜地等她哭完。
  管理人員來了兩次,就是進門時和依莎貝拉打招呼的那人,他應該以前就看過依莎貝拉這種特殊的賞畫方式。所以沒有阻攔,就任她抱著畫窗,葉亦深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那管理人員走過來和葉亦深並肩站著看依莎貝拉,對他道:「我看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幾幅畫。」
  葉亦深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麼。
  法國人已經算是不太愛看熱鬧的民族,可是依莎貝拉的這種特異的行徑還是吸引了不少人在一旁觀看,她的這種行為或許有點奇特,不過葉亦深不在乎,只要依莎貝拉自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就好了。他們是來看畫的,不是來裝模作樣的。每個人看畫時都會有不同的心情和感受,只是她表現得有點……「異於常人」罷了。
  葉亦深最討厭的是那種朋明什麼都不懂還要裝得頭頭是道的傢伙,把自己搞得好像是藝術專家,可是實際上什麼也不懂。更可惡也更可悲的是竟然還有人利用這種人說的話,散播給那些瞭解藝術品卻又不得其門而入的人,把藝術品的好壞都給搞混了,錯誤的判斷藝術品的真正價值。
  對藝術有真素養的都知道,附庸風雅沒有關係,誰說一定要懂得藝術才算了不起?也不見得,這世上大多數的人都無法理解一幅畫或是一件藝術品的真正價值,他們愛附庸鳳雅也隨他們,只要不傷害到藝術品的本身就好了。
  葉亦深更痛恨一種人,就是那些「藝術品販子。」
  藝術本來是無價的,可是這些人為了從愛好藝術品的人手中得到利益,將藝術品當作是股票或是其他有價物來炒作,假如這些收入真的入了那些藝術家之手也就罷了,可是這些中間多出來的利益,往往都進了這些販夫的口袋,而那些藝術家還是一貧如洗,這才真是可惡。
  葉亦深常常歎息,許多好的藝術家在世時都很窮,以致於沒有良好的環境去創作更多優秀的作品。這也是他為什麼要開藝廊的原因,他免費提供場地給這些年輕和經濟拮据的畫家,將他們的作品以合理的價格出售或是介紹給更多的人欣賞。
  像依莎貝拉這種至情至性的人,沒有造作,沒有偽裝,將她最直接的感受表現出來,或許是有點離經叛道,但是對這件藝術品和製作這件藝術品的人,這才是最大的尊敬。
  人類有的時候大虛偽,不敢也不願意表達自己內心真實的情感,當葉亦深看著她的表現的時候,心裡有一股衝動,想脫去自己的偽裝,和她一起進入到童真的世界。
  一股理性抑制了葉亦深腦中短暫的衝動,葉亦深還是有太多的顧慮,做不到不在乎他人的看法。說實在的,他是羨慕大過驚奇。
  依莎貝拉如入無人之境,倒是哭得很高興,直哭了有二十分鐘左右,才依依不捨的放開了這一幅畫,走到下一幅畫之前。她也沒有擦掉她的淚水,就任淚水掛在她的臉上,一派自然天真之情,這就是她令人喜愛的地方。
  第二幅畫的主題也是依莎貝拉,只是時空背景不一樣,依莎貝拉的動作和表情也和上一幅畫各有其趣。
  這幅畫裡,依莎貝拉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在海邊奔跑,皮耶的手法很奇怪,畫中的依莎貝拉沒有腳,並不是衣服太長了看不見,而是他根本沒有畫依莎貝拉的腳。
  這樣,讓這整幅畫看起來呈現一種很詭異的氣氛,加上他以灰暗陰霾的色調處理海邊的天空,滿天烏雲扭轉變形,長的、圓的、爆射四散,讓人看這幅畫有很大的壓力,可以很明顯的看出皮那在畫這幅畫的時候他紊亂又激動的心情。
  畫裡的依莎貝拉還是那麼的美,沒畫她的腳,卻讓她看起來有一種飛舞的飄逸,只是她這幅畫中的眼神似乎在傍惶,好像是在說依莎貝拉的心情,在去與留之間難以取捨。皮耶給這幅畫取的名字是:「戀。」
  葉亦深很怕依莎貝拉看了這畫又像看上一幅畫一樣,要抱著它哭好一會,還好,這次她看了以後,並沒有上一次的那種反應,只是多看了一會,大約十分鐘,就走向下一幅畫。
  後面還有兩幅畫,排在「戀」之後的,皮耶取名為「惡魔。」
  葉亦深心裡很快的閃過一個念頭:「這幅畫和皮耶的死,有沒有什麼關係呢?『惡魔』是什麼意思呢?」
  畫中的人依然是依莎貝拉,看起來表情極為痛苦。她半跪著,一個男人由後面將她的手反拉著,畫的左右上下都是手,各式各樣的手,各種顏色,全都抓向依莎貝拉,依莎貝拉露出很害怕很痛苦的表情,眼裡儘是驚懼的目光。
  葉亦深不怎麼看得懂這幅畫,不過就他對皮那的瞭解,皮那畫這畫時一定是很痛苦的,葉亦深和皮那相交多年,皮那會用什麼畫法,或是有什麼習慣,葉亦深都知道,他曾見過皮那在痛苦中畫畫的情形,那還是學生時期,皮那愛上了一個音樂系的學生,後來兩人分手,皮那曾畫了一幅畫表達他那時的心情,那幅畫的感覺和這一幅就很相似,只是葉亦深不明白他的這些手是什麼意思?後面的這個男人也不知道代表什麼?
  葉亦深在一旁思考著他畫中的含意,依莎貝拉則直接跳過了這幅畫,他本來還以為她又要看好一會兒,沒想到她這次這麼乾脆,連看都不看。
  依莎貝拉連抬頭都沒有,這表示她不喜歡這幅畫,或是,她害怕。
  她不喜歡這幅畫,然後不去看它,其實這有點說不過去,因為就她剛才看前面的那些畫的表現,她就算不是皮那的最忠實擁戴者,也算是支持者。皮那這幅畫並沒有什麼地方畫得不好,在筆法上,葉亦深個人認為可能比其他的幾幅畫還要來得奔放,所以她既然可以接受其他幾幅,就一定也可以接受這一幅,除非她知道這幅畫的含意,知道皮那在畫什麼,所以她才不去看這幅畫。
  為了要驗證心中的推論,葉亦深跟了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對她道:「這邊還有一幅皮那的畫,你沒看到。」
  她聽葉亦深這麼說,馬上就停了下來,背對著葉亦深,彷彿不願意說什麼,也不想回頭來看這幅畫,不過葉亦深感到她微微地在發抖。
  這樣葉亦深就證明了,她的確是知道什麼,她是刻意在躲開這幅畫。
  這是一個線索。由這幅畫葉亦深知道皮那和她之間有過什麼事,而且不只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還有其他的人介入,只是這個人或是這些人是誰,他們又做了些什麼事,葉亦深不知道。
  讓依莎貝拉害怕成這個樣子,一定是很可怕的事,要不然就是很激烈的事情,不然依莎貝拉不會有這種表現。
  葉亦深心裡想,搞不好這幅畫裡的一些暗示就和皮那的死有關也說不定,葉亦深如果要知道皮那的死因,可能得要從瞭解這幅畫的一些內容開始,而這件事情,又得依賴依莎貝拉了。現在只有她知道這幅畫裡真正的含意,她是葉亦深瞭解這幅畫的關鍵。
  她並沒有回過頭來,葉亦深又說了一次:「這裡還有一幅他的畫。」
  她這才才回道:「我不想看那幅畫……」
  葉亦深不再說什麼,但他心裡很明白,依莎貝拉有事情在瞞著他,這艦裡有著她和皮那的秘密,這事情,葉亦深遲早要搞清楚的,但不是現在。
  依莎貝拉看著葉亦深不再說話,便又走到下一幅畫之前,這一幅畫是幅素描,也可以說是一幅速寫,筆法很倉促,已經到了看不出來是個什麼東西的地步。
  如果說皮那是用什麼印象的手法或是故意的表現出如此混亂的情勢,那麼只要用心都可以解讀這幅畫,可是,葉亦深不曾看過皮那用這種表現法,也無法看出這是個什麼東西來,換個角度,換個方式都沒有辦法。
  這次輪到葉亦深看這幅畫看了很久,初時,葉亦深覺得皮那畫的是一條魚,在這條魚的後面有一片大的膜包包著這條魚,後來,又覺得他畫的是一個蛹,後來,感覺他畫的是一個母體,總之,他每次看的時候都有不同的感覺,甚至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讓葉亦深覺得自己是不是發瘋了。
  葉亦深為了冷靜思考,還去旁邊逛了逛,想丟開原本心中的影像,可是當回頭再看的時候,仍然是看不懂,仍然無法看出畫裡究竟是什麼東西。
  看畫有的時候不一定要看得懂畫的是什麼東西,這是一個學習看畫的人最基本的一個心理建設,這世上也沒有什麼人敢說他可以看得懂所有的畫,所以葉亦深本人不該執著於看出皮那在畫什麼。
  可是,葉亦深之所以這麼固執,是因為他老以為這畫中透露著什麼訊息,它隱藏著皮那和依莎貝拉兩人的秘密。葉亦深已經犯了畫的一個錯誤,這樣子是看不出畫的好壞來的。這就像是個半夜不睡覺的無聊人,拿個望遠鏡偷看別人的窗戶,想從別人的窗戶裡看到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不是賞畫,而是偷窺。
  葉亦深轉頭過去看依莎貝拉,看她對這幅畫有什麼反應。她倒是對這幅畫沒有太大的反應,她著畫,一會兒搖搖頭,一會兒怔怔地發呆,一會兒又歎氣,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本來葉亦深還想從她的反應裡看出點什麼來,但是她的反應和葉亦深差不多,搞不好她也搞不懂皮那在畫什麼也不一定。
  比較慶幸的一點,是她看這幅畫的反應比起看前面兩幅畫時的那種反應要好得太多了,最起碼不必去把她從玻璃窗上拉下來。
  她雖然對這幅畫的反應不太大,可是她也和葉亦深一樣,花了很久的時間在這幅畫上,她看這幅畫足足看了有半個鐘頭,大概是在思考什麼事情。是這幅畫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意義?還是她瞭解皮耶畫的是什麼?
  過了一會,她才對葉亦深說道:「我看完了,我們可以走了。」
  葉亦深沒有馬上起步,反而問她道:「你知道皮耶在畫什麼嗎?」
  她好像被這句話問得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看著葉亦深,足足有十秒鐘她才回道:「你知道她畫的是什麼?」
  葉亦深不懂話是什麼意思,又問道:「我不知道,你知道。」
  她搖搖頭,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真的?」葉亦深半信半疑。
  「真的,我不知道。」她的神情很認真,看起來不像是說謊,可是葉亦深的理智告訴他——依莎貝拉在說謊。
  葉亦深見她有意隱瞞,只好說:「那就算了。」
  她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子問呢?」
  葉亦深回道:「因為我看不出來皮那這幅畫是在畫什麼,所以我才問你,看你看不看得懂,沒想到你也看不懂。」他頓了一下,繼續道:「那你看了之後,看出了什麼東西來了嗎?你覺得這幅畫是在畫什麼?」
  依莎貝拉想了一想,又是很認真的道:「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他可能是在畫一個房子。」
  「房子?」葉亦深大叫了一聲,這一聲叫得有點大聲,很多其他的人都看了過來,葉亦深不好意思的對那些人笑了笑,然後才小聲的對她說:「房子?這怎麼可能是個房子?」
  「我不知道啊,是你問我的,所以我就把我想的直接這麼回答了。」依莎貝拉一臉很無辜的樣子道,看來她也被葉亦深那一聲大叫給嚇倒了。
  葉亦深馬上轉回去認真的再看那幅畫,企圖用想像力和任何一種方法將這幅畫和房子結合在一起。不過,他失敗了,這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這幅畫若是真可以和房子聯想在一起,那住在裡頭的東西不是個瘋子就是支昆蟲,只有昆蟲的房子才會是這樣,人是絕對不可能的。
  葉亦深轉回頭去看她,他想依莎貝拉一定是在耍他,畫中的東西不可能是房子,葉亦深想要發脾氣,好好的罵她一頓,可是當他看到她的時候,卻發覺她可是一點開玩笑或是惡作劇的樣子都沒有,她看葉亦深的樣子誠懇透了,葉亦深這輩子沒看過這麼誠懇的眼神,讓他以為她真的是這麼想的。
  「算了,就當作她沒說過這句話好了,不要自己生氣,她這個人不可以以常理來看,這樣想就好了。」葉亦深這麼告訴自己。
  葉亦深沒有對她發脾氣,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有點沮喪的隨著她離開了藝術中心。
  那天之後,葉亦深還有繼續和她聯絡,她只要有時間,都一定會跑去藝術中心看皮那的畫,不管颳風下雨,她每一次來看這些畫時的反應都差不多,當然,已稍有進步,哭的時間已少了不少。
  這中間還有一次狀況,就是皮那的畫賣了出去。
  那一天依莎貝拉又找葉亦深去看畫,結果看到了畫的下方貼上了「已售出」的字條,而且四幅都是,是同一天同一個人買走的。這讓依莎貝拉的情緒反應很激烈,她在畫廊裡又吵又鬧,還好她是常客,又認識許多里面的工作人員,兩人才沒有被轟出去。
  葉亦深也勸她,畫賣出去是件好事,表示皮那的畫好,有人賞識,應該為他高興才是,可是她似乎不這麼認為,只是哭了半天。
  畫雖然是賣出去了,可是依照藝術中心的規定,這個畫還要繼續展覽完三個月,得等到期滿以後才能搬走,所以,還有幾天的時間可以看這些畫,那幾天依莎貝拉每天都去,不管她那個時候在電視台的工作已經排得滿滿的。
  皮那和其他人的畫在藝術中心的展覽終於結束了。而皮那的畫也必須要歸還給買畫的人,所以展覽一完畢就全部都搬走了,而依莎貝拉也沒有地方再可以看這些畫了。
  她曾經要求過葉亦深,問藝術館這些畫是誰買去了,她想去找這個人,葉亦深當然只好去查這件事,可是藝術館的人堅持說買畫的人不願意透露姓名,所以也沒有辦法查到是誰買走了這些畫。
  這些畫的收入全部交給了皮那的父親和母親,而支票是藝術中心開的,無法從支票上找到買畫的人。
  經此之後,他和依莎貝拉就成了朋友,她很喜歡藝術,很多事情都會來問他,葉亦深也很樂意將所會的全告訴她。她後來開始學畫,葉亦深很自然的就成了她的啟蒙老師。
  至於皮那的死因,葉亦深卻一直沒有查出來。
  葉亦深在法國待了四個多月才離開,在法國的這段期間他曾嘗試去發掘更多有關依莎貝拉的事情,可是都沒有什麼展獲,那次離開之後隔了一年才有機會再回去。
  再回去時依莎貝拉已經是有名氣的明星了,葉亦深再要和她見面,總是要經過層層關卡,很不容易,不過,她知道葉亦深在法國,也會排除萬難來和葉亦深見面。
  之後,葉亦深又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忙,沒有在法國待太久,就這樣又是兩年過去了,葉亦深與依莎貝拉的關係就是這個樣子,一直保持到今天。
  邁可聽完,心中有重重疑問。第一,他不知道依莎貝拉的出身,這一點葉亦深不是忘了說,而是連他也不知道。第二,葉亦深說他感覺依莎貝拉和他之間有著遙遠的距離,這種距離是什麼,他也不知道。可是邁可認為他和依莎貝拉這麼熟了,又是她的繪畫老師,應該不會這麼生疏,所以他問:「你說你和依莎貝拉中間,有著很大的距離,我不是很明白。」
  葉亦深道:「是啊,我覺得我和她之間有很大的距離,因為我和她認識也算很久了,雖然有的時候我們什麼話都說,像是好朋友一樣,可是,每當我想要去瞭解她的事情時,我就會發覺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是什麼意思?」邁可不解。
  葉亦深道:「我們都會和朋友講一些心裡的話,或是溝通一些事情,不是嗎?」
  「是啊。」邁可道。
  「可是她不會!她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任何她心裡的事情,也不知我討論她的生活,頂多就是講講她在演藝圈的事,再多她就不說了。」葉亦深道。
  「那你可以問她啊。」邁可道。
  「我也知道,我又不是沒問過,她從來都是含糊帶過,儘管我們已經非常熟了,她也是這樣。」葉亦深道。
  「你不覺得她是有什麼痛苦的過去,或是她的身份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地方嗎?」邁可道。
  「我曾經這麼想過,也用過各種方法去讓她說出她以前的事情,而且我又和她這麼熟,沒有上她會有什麼事情連我都不說。」葉亦深道。
  「這也不盡然,如果她有心要防你的話,她當然是什麼話也不會對你說的。」邁可道。
  「有心要防我?她為什麼有心要防我?」葉亦深道。
  「可能是因為你是皮那的朋友。」邁可道。
  葉亦深想了想,回道:「你是這樣認為?」
  邁可道:「沒錯。」
  「那你說說你的理由,我想聽聽看。」葉亦深道。
  邁可轉動了一下頭部,道:「你不是說她可能在皮那的死的事情上對你有所隱瞞?」
  葉亦深嗯了一聲。
  邁可接著道:「假如她真的知道皮那的死因,你覺得她會用什麼態度來對你?一定是很多事情不會和你說的嘛,對不對?因為她防著你,她會怕你對她不利。」
  葉亦深皺起了眉頭,道:「你是這麼認為的?」
  「這是一點,還有,她從什麼地方來,你一點也不知道,可能她以前在別的地方有過什麼前科也不一定,她想隱瞞她的過去,當然不能和你說她的事情,這是很自然的。」邁可道。
  「我也這麼想過,只是我並沒有在這些事情上發現什麼,甚至也托了我朋友查她的身份,可是都一無所獲,她就像是一個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人一樣,沒有資料,沒有過去,什麼都沒有。」葉亦深說完以後,又道:「你說她可能在什麼其他的地方有過什麼前科,這一點我不同意,就我所認識的她來說,她連一支螞蟻都不願意殺死,心腸軟得不得了,怎麼可能會有前科?」
  邁可對這件事情倒是不反對,只是笑了笑,意思好像是葉亦深昏了頭,被女色所迷一樣。然後又道:「那她現在的身份證呢?她既然有工作,就一定有身份證明。」
  「沒用的,她現在的身份證明是考夫曼買來的,根本不能證明什麼。」葉亦深道。
  「那我們就不能找到什麼了嗎?」邁可道。
  「也不一定。這次我去法國找她,她留了言給我,說她有麻煩,要我幫她,我這才到這裡來的。」葉亦深道。
  「原來是這樣,那這件事情就不是這麼簡單了。」邁可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葉亦深聽他的話中還有其他的意思。
  邁可猶豫了一下才對葉亦深道:「這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
  葉亦深笑了笑:「我們兩個還有什麼事情不能說的嗎?你這可是把我當外人了。」
  邁可趕緊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件事情剛好和她有關。」
  「她?你是說依莎貝拉?」葉亦深問道。
  「沒錯,正是和她有關。」邁可道。
  「那我就更該知道,我是她的朋友,如果她有什麼事,我理所當然應該知道,而且她的事也涉及到皮那,說不定這些事情能解開皮那的死因之謎。」葉亦深道。
  邁可想了想,心裡很是猶豫地道:「好吧,那我就告訴你這件事情。」
  葉亦深笑問邁可:「你早就該說了,我看你也憋蠻久了。」
  邁可紅著臉道:「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害我難過了好半天。」
  葉亦深仍笑著道:「我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你有什麼習慣,我還會不清楚嗎?」
  「那我就說好了。」邁可於是把他接考夫曼的案子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葉亦深。
  葉亦深聽完立刻站了起來,像是十分著急卻又沒有倉惶的神色地對邁可道:「我們得趕快找到她,很有可能她已經遇害了。」
  邁可將葉亦深拉回來坐下,道:「你現在著急也沒有用,明天一早我們再去找考夫曼,看看能不能再從他那邊得到一些其他的消息什麼的。」
  葉亦深這才坐了下來,但是心情還是很不平靜,腦中不斷的思考打轉著。
  邁可又和他說了一些話,兩人才約定了時間,明天一大早就開始尋找依莎貝拉。
  「葉亦深……葉亦深……」柯期根在口中念了兩遍。
  邁可不知道兩人這麼一交手已經有了勝負,也就不知道葉亦深為什麼好端端地就不打了,而且現在兩人又說又笑的,搞得他莫名其妙。
  葉亦深這時回頭看了看邁可,見他沒有說話,呆著個臉,於是轉頭回來對柯期根說道:「我們有要事要找考夫曼先生,請你替我們通報一聲。」
  柯期根打不過葉亦深,只好道:「你們等一下,我進去向考夫曼先生報告一下,看他願不願意見你們。」
  葉亦深笑著道:「那就麻煩你了。」
  布博看到柯期根突然變得這麼有禮,和剛剛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好像是怕葉亦深似的,心裡很是不解,這時對柯期根叫道:「不能讓這兩個小子進去。」
  柯期根不理他,逕自走向門口,敲了敲門。
  布博很不高興,走了過來,二話不說掄起了拳頭就往葉亦深臉上砸去。
  葉亦深本來要和邁可說話的,才剛要開口,便見他這拳又重又狠的打將過來,他不想傷他,可是又沒有辦法完全卸掉他的力量,只好順手一拉一扯,將他的人帶向一旁。
  布博是個健美先生,不是個拳擊的行家,所以這一拳的力量用得非常大,就算葉亦深不帶他這一下,他也會站不穩,現在加上了葉亦深這一扯一帶的力量,他整個人就像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所有的人就看布博數百磅的身軀飛了出去,然後「咚」的一聲,貼在了牆壁上。
  邁可本就討厭這個布博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現在看他被葉亦深摔出去,不由得哈哈笑了出來,其他的人也忍不住跟著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