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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療傷

  第二天一大早,葛三星便率著四五個人跑到遊子宣的房間來。
  睡眼朦朧的遊子宣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便被葛三星一把抓起來。
  葛三星指使著一起來的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將遊子宣扒個精光,然後在他身上塗上一層紫紅色的膏漿,又七手八腳的把他抬了出去。
  出了房間,幾人左轉右彎的大約走了五分鐘,才來到一間磚造的房子門口,只見門前立著遊子宣最不喜歡的玉嫂,雙手叉在胸前氣呼呼的站在前面,指著那幾個人道:「慢吞吞的,沒吃飯呀!」
  幾人忙手忙腳的趕緊將遊子宣抬進那間房子放下,又急忙的退了出去。
  遊子宣左右看了看屋子,屋子本身是磚造的,很像是個古式的廚房,四周完全沒有窗戶或通風口,只有屋頂有一個煙囪,門也是磚作的,看來非常厚重,真不知怎麼關上。
  屋內正中有一個大木桶,桶子底下是個大爐台,直徑大約有一公尺,爐台內堆著木柴,火燒得很旺,使得木桶中的水不斷冒起,蒸氣直往外衝。一股濃郁但不刺鼻的藥味充滿了整個房間。
  玉嫂在外吩咐了一會兒,然後走進房內,對遊子宣道:「進去!」
  遊子宣疑問道:「進去?進哪兒去?」
  玉嫂指了指大木桶。
  遊子宣也指了一下大木桶,面有難色的道:「進這裡?」
  玉嫂點了點頭。
  遊子宣吞了口口水,二話不說,轉身就要往外走。
  玉嫂上前一把抓住他,道:「你去哪裡?」
  遊子宣道:「當然是出去,難不成真的跳進去?」
  玉嫂很生氣,大聲道:「胡鬧!」
  遊子宣嬉皮笑臉又有點正經的道:「我怎麼曉得你們是不是食人族的,看上少爺我細皮嫩肉,想進補一下……」他往桶子嗅了嗅,又道:「這麼濃的藥味,肯定有些當歸、人什麼的,不是進補,是什麼?用這麼大的桶子來煮湯,夠一百個人吃的吧?」
  玉嫂氣得臉都紅了,話卡在喉嚨中,說不出來。
  遊子宣一看玉嫂臉紅了,馬上加緊說道:「你看,被我說中了吧,不過還算有點羞恥心,知道臉紅。」說完便想閃身從門後出去。
  玉嫂還是沒說話,只是一把拉住遊子宣,並且用力一捏他的手臂,遊子宣痛得哇啦哇啦叫,但玉嫂不理他,使勁一提,將遊子宣整個人提起來甩進了桶子。
  遊子宣像只小雞般被人抓進大木桶,毫無反抗的能力。但是進了木桶以後,他手腳一能自由活動,又立刻東劃西扭,不斷趁機往外爬,就像泥鰍一樣。
  玉嫂煩不過,伸出一隻手按住他的頭,他立刻就像被顆大石塊壓住一般,只剩下口鼻露在水上,一動都動不了。
  遊子宣先前估計這木桶中的水溫少說也有八九十度,就算不死也得被煮熟一半。
  意外的是,數分鐘之後,他不但不覺得熱,反而感到全身暖暖的很舒服。
  他先是全身發燙,一陣陣熱氣由週身的毛孔往體內鑽,體內也不知從哪兒產生出一股暖流,和外來的熱氣合而為一,直到全身內外像是烤了一遍。
  過沒多久,炙熱的感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清涼的感覺,體內的熱氣又被這陣清涼中和,直到全身冰涼為止,他甚至懷疑自已泡的不是熱水,而是冷水了。不過,水面上一陣陣蒸氣往上冒,令他不得不相信,自已確是在原來那木桶裡。
  此時遊子宣還對玉嫂叫道:「玉嫂,這水有點冷了,是不是該加點柴了?」
  玉嫂則是雙手叉在胸前,兩眼瞇成一線,露出一副:「我才懶得理你」的樣子。
  遊子宣見玉嫂不回答自已,也覺沒趣,乾脆唱起歌,開始搓身上的皮垢。搓了半天,能搓的地方都搓完了,他便半靠在桶子中,昏昏的沉睡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原來的房間,穿好了衣服,葛三星和小茹站在床邊看著他。
  葛三星見他醒來,微笑著道:「小兄弟,怎麼樣?這『百草洗骨』你覺得如何?」
  遊子宣這才知道這藥蒸治療內傷的方法叫做「百草洗骨」,於是便回道:「很舒服,像洗了一個熱水澡。」
  葛三星道:「這個『百草洗骨』可是非常非常難得的治療法,它是用上百種草藥,以溫火催熬,不但可以治療疾病,拔除體內毒素,更可易筋洗骨,強化體質。」
  遊子宣道:「哇!這麼厲害?」
  葛三星繼續道:「你才知道。這個『百草洗骨』是玉嫂的獨門絕學,輕易絕不使用,這次是我求她半天,她才肯的。」
  小茹插嘴道:「大粽子,我好羨慕你哦。」
  葛三星聽小茹叫遊子宣大粽子,不解道:「大粽子?什麼大粽子?」
  遊子宣斜眼看了小茹一眼,兩人會心的一笑,還是遊子宣回道:「沒什麼。」
  葛三星點點頭,又道:「來,你坐起來,把雙手給我。」
  遊子宣依言伸出雙手,葛三星也以雙手抵著他的掌心。
  只聽葛三星道:「我現在要以內力治療你,待會兒我會告訴你如何運氣,你照著我說的方法運氣,懂了沒?」
  遊子宣點點頭,道:「懂了。」
  葛三星調整好呼吸,開始緩緩將內力傳輸給遊子宣,一邊口裡還念著內功心法:「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週身輕靈,無牽無掛,吐故納新,重在專一……」
  遊子宣一邊聽著葛三星念的內功心法,一邊隨著所言運行,這是他第一次配合內功治療,因為病情沉重,所以每往一個關口,他都疼痛得想要大叫,治療也進展相當緩慢,還好葛三星內力強勁,又引導得當,才好不容易將藥力吸收,運行了一周天。
  待兩人行功完畢,遊子宣已經像打了一場仗一樣,倒在床上,一動不能動。葛三星也相當累,滿頭汗水滴了一床都是,他調整了一會兒呼吸,又叮囑道:「我剛才教你的,是內功心法的初級運氣方法,你一定要牢記,以後每天我都會為你療傷,你就以同樣的方法來運氣,知道嗎?」
  遊子宣此時第一次運行周天,雖然疼,雖然累,但四肢百骸無一不暢,原本受傷的感覺也不那麼明顯,而這也是他首次接觸到練功的好處,不由得對練武產生了一些興趣。
  一個小時之後,來了一個少年,十一二歲年紀,穿了一身黃衫,進房向葛三星道:「葛師父,車子已經準備好了。」
  葛三星點了點頭。然後那黃衫少年拿出一個黑色的牛皮眼罩,交給葛三星,便道:「葛師父,請你為客人戴上眼罩。」
  葛三星接過牛皮眼罩,轉身對遊子宣道:「小兄弟,不好意思,請你戴上。」說時便替遊子宣蒙上了眼。
  遊子宣並沒有異議,任葛三星替自已戴上了眼罩。等完全戴好後,他才調皮的道:「這眼罩睡覺時戴再好不過了,多少錢?幫我買一付好嗎?」
  以後每天早上八點鐘,那一輛曾經擦倒過遊子宣的黑色賓士都會在遊子宣家附近的巷口等他,他當時大概敲破了腦袋也想不到,當初的「仇車」今日卻成了自已的「座車」。不過,照例,他還是必須戴上眼罩,被車子兜來轉去,才到得了葛三星的家。
  而每天,他仍是被扒個精光,然後全身塗上紫紅色的膏漿,被抬到磚房去蒸。蒸完再用內功治療,不過第三個禮拜之後,葛三星便不再為他療傷,而是由他自已運功治療。
  遊子宣也常自心裡想:「這些人不知道是做什麼的,一大群人也不到外面活動,整天神秘兮兮的。」
  時間過得很快,暑假轉眼就要結束了。
  遊子宣的這個暑假,並不像往常的暑假一般。
  他一次電動玩具都沒打,一次棒球都沒打,多數的時間都用在治療內傷上。
  唯一一點和以往相同的,便是趕寫暑假作業,暑假作業依然那麼多,並未因他受傷而減少。
  小茹每天都和他在一起,除了幫忙一些雜務以外,沒事也跟在他屁股後面。
  這天,遊子宣做完最後一次蒸藥治療,運完內功,剩下一些時間,便坐在椅子上和小茹聊天。內容大致上是外面的世界有多好玩之類的。
  小茹從沒有離開過這裡,連上街買菜的經驗都沒有,遊子宣講得眉飛色舞,她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遊子宣剛講完學校舉辦園遊會的事,小茹便深深歎了一口氣。
  遊子宣楞了一下,不解的問道:「怎麼?我說的故事不好聽?」
  小茹懶懶的回道:「沒有啊。」
  「你怎麼了嘛?好好的,又不開心起來了!」遊子宣道。
  「我沒有不開心,只是……只是我都不能出去……玉嫂從不帶我出去……」小茹一臉可憐的樣子。
  遊子宣驚訝道:「你從來沒離開過這裡?連大門都沒出過?」
  小茹默默的點了點頭。
  遊子宣歪過頭看著小茹,見他一副可憐樣,不由心生一股同情,於是開口道:「沒關係,下次我帶你出去玩。」
  小茹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拍著手道:「好啊,好啊……」啊字的音還沒斷,隨即又沉下來:「不行的,行不通的。」
  遊子宣問道:「為什麼不行?」
  小茹不肯說,仍只是道:「不行就是不行,還有什麼為什麼的。」
  遊子宣看了看門口,沒人,才轉頭對小茹說:「你是不是怕玉嫂打你、罵你?」
  小茹還是不說話。
  遊子宣便悄悄的在他耳邊道:「我偷偷帶你出去,再偷偷帶你回來,神不知,鬼不覺,不就得了!」
  小茹眼睛一亮,抿著嘴連連點了好幾個頭。
  遊子宣笑著道:「沒想到你這麼愛玩。」
  小茹手一叉腰,凶巴巴的一付要打人的模樣道:「我才不是愛玩呢!只是人家從來沒到外面去過。」
  遊子宣舉起雙手,像是很怕的樣子:「好!好!我知道了,別打我。」
  小茹使了個白眼,道:「不行,不跟你打勾勾,蓋印章,你一定會污賴掉。」說完便伸出手,翹起了小姆指和大姆指,道:「來,打勾勾,蓋印章。」
  遊子宣一付很可憐被強迫的樣子,也伸出了右手。
  「打了勾勾,蓋了印章就不能反悔哦!反悔的就是小狗。」小茹一邊將指頭勾著遊子宣的小姆指,一邊道。
  遊子宣將大姆指按上小茹的大姆指,回道:「好,反悔的就是小狗。」
  兩人便訂下將來偷溜出去玩的盟約,而且不得反悔。
  翌日,遊子宣仍像往常一樣來到這裡,由葛三星引導吐納運功之法。但今天比較不同的,是來了一個大鬍子。
  大鬍子大約五十多歲,又高又壯,站在那兒直像是座小山,還露出滿是卷毛的胸膛,雙手叉腰在一旁看著遊子宣練習內功。
  等遊子宣練功完畢,葛三星才介紹道:「這位是鍾強鐘師叔,以後由他來教你基本拳術,你要好好學。」
  遊子宣回道:「我可沒說要學什麼拳術。」
  葛三星一臉尷尬,說不出話,那個鐘強卻踏上一步說道:「小子,你叫遊子宣吧?」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在敲大鐘一樣,又響又亮。
  遊子宣捂著耳朵回道:「是啊!怎樣?」
  鍾強道:「你身受重傷,要不是葛老,你現在已經一命嗚呼了,葛老一番心意,你可不要辜負了。」
  遊子宣又道:「葛老什麼心意?」
  鍾強道:「葛老是希望你治好內傷以後,再學些武功,不要被人欺負,跟人動手,也不會一招就被打得趴在地上。」
  遊子宣想了想,覺得他的話也有些道理,況且,自從他開始修練內功之後,對武術也產生了興趣和好奇。他頓了一會兒,問鍾強道:「練武有什麼好的?」
  鍾強笑了笑:「你喜歡運動嗎?」
  遊子宣回道:「喜歡啊!」
  鍾強又道:「你會些什麼運動?」
  遊子宣想了一下,馬上回道:「嗯,籃球、棒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排球、跳高、游泳……還有……網球……還有……」
  鍾強也沒想到他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趕快制止:「夠了,夠了。」然後又問道:「你知道運動最大的目的是什麼嗎?」
  遊子宣笑著道:「健身羅,還有培養『運動家的精神』。」
  鍾強愣了一下,他倒是不知道還有「運動家的精神」這一項,於是趕緊咳了兩聲:「很好,很好。」
  遊子宣看他裝腔作勢,頑皮的性格又發作了,於是裝了個很正經的臉,道:「運動員經常為了輸贏而忘記了運動本身的意義,為了贏得勝利不惜使出各種手段。其實,運動員應該具有『勝不驕,敗不餒』的精神,為求發揮運動技術和人類體能的最高境界而努力,決不是去計較一場比賽的輸贏。」說完還咳兩下。
  這一下子鍾強更傻了,其實他根本不懂這些,也不知道遊子宣這番義正辭嚴的話是從課本上抄出來的。他本是個粗人,沒讀過幾天書,大字都認不了幾個,聽了這些他從未聽過,卻覺得很有道理的話以後,不由得有些佩服起遊子宣來了。
  他呆了一會兒之後,大掌一拍,笑咧咧的道:「好小子,不錯。」
  遊子宣拱拱手,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好說,好說。」
  鍾強也拱拱手,接著前面的話題繼續說道:「學武重在強身,也可以防身,不過,最大的目的是發揮人類體能的極限。一個沒學過武術的人,一拳頭打不倒一隻小狗,但一個學過武的人可能一掌可以劈死一頭牛。一個沒學過武術的人一跳不過三尺,但一個對輕功下過苦功的人可能一躍超過一丈。」
  他講的有些興起,吞了一下口水又道:「當你在與人對打時,誰的體能好,誰就可能贏,而且,練武之後,對於事情的看法也會不同,像我以前,功夫不好的時候,很沒有自信,做什麼事都擔心做不成,但是後來,我功夫學好了以後,做任何事都很有信心,不論什麼事都覺得自己一定做得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變得很有勇氣去面對事情,不再逃避。」
  鍾強這番話講得非常激動,可以感覺到他在這過程裡的領會和改變。遊子宣聽得也相當入神,似乎也感受到他學武的好處。
  鍾強還待再說,遊子宣便先搶道:「好吧,我願意學。」
  葛三星聽遊子宣願意學武,很是高興,上前拍了拍遊子宣的肩膀,道:「你以後要和鐘師父好好的學。」然後和鍾強說了幾句話,便自行離去。
  鍾強看著葛三星離去以後,便問遊子宣:「葛老跟我說過你曾救他一命,你一點武功都不會,怎麼敢去救人?況且畢武他們人又那麼多。」
  遊子宣道:「我就是看他們那麼多人欺負一個老人,看不下去!」
  鍾強很欣賞的道:「了不起!這麼小小年紀就能捨身為人,真是了不起。」
  「好說!好說!」遊子宣拱著手,學著電影武俠片中那些人的動作。
  鍾強又說道:「你這種精神,正是學武的人應有的精神,別說葛老他很欣賞你了,我鍾強也佩服你。」
  遊子宣被他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拱起手道:「哪裡!哪裡!」
  鍾強並沒發現遊子宣古怪的動作,只是對遊子宣繼續說道:「葛老那麼欣賞你,你可不要讓葛老傷心哦!」
  遊子宣問道:「什麼意思?」
  鍾強道:「葛老以前有個兒子,只比我小個幾歲,十二年前,因為百鷹門遭人偷襲,不幸被殺了。」
  遊子宣啊了一聲,沒有說話。
  鍾強又道:「他兒子死了以後,他就一直提不起勁兒,這些年來都是這個樣子。他收過幾個徒弟,除了大弟子張……張什麼的人在香港,其餘的都在上次戰鬥中喪生了,我看葛老的樣子很欣賞你,還以為這次他想收你為徒呢!」
  遊子宣往葛三星離去的方向看了看,想起他離去時的背影,果真有幾分寂寞和蕭索,他歎了口氣,問道:「他兒子是怎麼被殺的?那次偷襲又是怎麼回事?」
  鍾強回道:「當時情況很混亂,我差點也在那一場戰鬥中掛了,他兒子的情形我沒看到,可能只比我晚幾分鐘躺下。」他停了一下,吞了口口水,神色變得相當難過,但仍繼續說道:「至於那次偷襲嘛,這個……」
  遊子宣好奇的道:「你說給我聽啦。」
  遊子宣再問道:「他們為什麼要來偷襲你們呢?」
  鍾強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原因。」
  遊子宣又問:「那天情況是怎麼樣的?」
  鍾強深深歎了一口氣,道:「……十二年前,大概是八月三十吧……」
  他抹了抹嘴巴,似乎心有餘悸的緩緩道:「那一天我記得,天熱得要命,我坐在屋頂和幾個師兄弟在喝酒乘涼,正在爽的時候,西邊的警報突然響了,我連上衣都來不及穿,提著短刀便衝去。他媽的,到那兒一看,師兄弟已經抵不住了,他們三、四十個人圍著我們打,沒幾秒就有一個師兄弟躺下。他奶奶的,那些狗爪子可真硬,他們每一個人都戴著黑色面罩,穿著厚衣,頭上纏了白布條,他們用的刀有三尺來長,像武士刀又不像武士刀,刀身又薄又利,速度也快,我一上去才沒幾招,身上就被落了幾刀。」
  他了口口水,繼續道:「當時我舉起短刀,正要砍掉一個傢伙的腦袋時,突然東邊的警報也響了,我一楞,背後就重重挨了一下,我只感到冷冷麻麻的,就像是有人拿冷水灌進我的身體,後來又挨了一刀更重的,我腿一軟,就昏了過去。我很幸運,那兩刀沒有砍中要害,等我被救醒,戰鬥已經結束,地上躺滿了體。」
  他頓了好一會兒,才又接著道:「這一次突擊在我們完全沒有準備,而且對方又拚了性命來攻的情況下,我們折損了上百名好手。幾乎可以說是將我們整個『百鷹門』摧毀了。只剩下幾名重要的幹部和三十多名婦孺。你現在看到的百鷹門已經不是以前的百鷹門了。他們是有計畫的進行這次殲滅式的突襲。」
  遊子宣聽到這兒,心中起了一陣寒慄:「這樣一場殺,死亡總數超過百人,那是什麼樣的慘狀?」他覺得喉頭乾燥,發不出什麼聲音來。
  鍾強緩緩的脫下外衣,古銅色的胸口上,刺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大鷹,但身上,卻橫七豎八的躺了十來條大小長短不一的「拉鏈」。
  鍾強低下頭來,手抱住了頭,似乎陷入痛苦之中。
  遊子宣走近鍾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事情已經過去了。」
  許久許久之後,鍾強才收了收心神將淚水擦乾,回復了原來的樣子,對遊子宣道:「小兄弟,你如果不好好練武,就會像我一樣,一上去就被撂倒了。這些年來,我時常被師兄弟們血流成河的惡夢驚醒,也常夢到自己被人活活砍成好幾段,每當我練功時,那些影像就不斷的出現在我腦海中,我努力不懈的苦練,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遊子宣相當震憾,他沒有辦法想像,這種武俠電影或是暴力電影裡的景象會真的出現在現實生活中,他不想去相信這一切,但面前這個鐘強身上的刀痕,令他不得不相信。
  遊子宣也有一會兒說不出話來,直有五分鐘後才又問道:「這些偷襲你們的人究竟是誰呢?和你們又有什麼仇呢?為什麼要突擊這裡呢?」
  鍾強道:「我也不清楚,這件事之後,百鷹門變了許多,大家都只是練練功,過過日子,很少再提那次的偷襲。」
  遊子宣道:「為什麼?難道你們不想報仇嗎?你們死了那麼多人,難道就算了?」
  鍾強有些落魄的道:「不是我們不想,而是不能。」
  遊子宣道:「奇怪了,為什麼不能?如果你們真的想報仇,有什麼不能的?只怕是你們不敢吧!」
  鍾強有些生氣的回遊子宣道:「你知道什麼?我們被人偷襲,所有最強的菁英全都死光了,剩下真正的高手不會超過十個,我們憑什麼去找人家報仇?那些偷襲我們的人比我們強太多了,你知道嗎?」
  遊子宣看鍾強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不敢再說,閉著嘴只是自己在生氣。
  鍾強不願意再談這件事,便轉開了話題,道:「好了,故事說到這就好了,別擔誤練武的時間。」
  遊子宣看得出來他是故意轉開話題,便問:「你為什麼不想談了?你是不想報仇?」
  鍾強回道:「我當然想報仇,可是,我沒有能力啊……」他低下了頭。過了一會,他又道:「你既然願意習武,就要好好的練,有時候功夫練不好比完全不會武功還糟。」
  遊子宣點點頭,卻問:「為什麼?」
  鍾強道:「不會武功的人通常不會和人動手,也就不會被人揍,怕的是就只會兩下三腳貓的功夫,動不動就和人動手,這叫『打死賣拳的,淹死會水的。』所以,你記住,學武功不是要你去和別人打架,除非逼不得已,不然不准出手,懂嗎?」
  遊子宣點了點頭,記在心裡。然後道:「你就是因為這樣才不肯去報仇的,對不對?」
  鍾強回道:「武學是一門非常博大精深的學問,各家有各家的長處,每一門的功夫動輒數十年少輒三、五年,不是說練就練得好的。」
  遊子宣點了點頭,道:「沒有速成的方法?」
  鍾強笑道:「速成的武功都不是好武功,都會有很大的缺陷。」
  遊子宣道:「那有沒有武功可以練得又快又好的呢?」
  鍾強道:「想要又快又好的練武只有一個方法,就是『勤』。」
  「勤?」遊子宣道。
  「沒錯!就是勤!一勤天下無難事,武學也是一樣,現在開始我會教你最基本的拳術,練這種拳術一般需要三年,但只要你夠勤,兩年也有可能練成。」鍾強道。
  「這種拳法有什麼名稱嗎?我是說它叫什麼名字?」遊子宣問。
  鍾強想了想,道:「從來沒人問它是什麼名字過,它該是什麼名字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它是由少林寺的五形拳改良過來的。減少了原本五形拳對動物的動作模仿,加強了它力量和呼吸的配合,其目的是為了鍛練筋骨,熟悉身體攻擊和防守的動作。」
  遊子宣搔搔頭,笑笑道:「那就沒關係了。」
  鍾強問:「什麼沒關係了?」
  「哦,是這樣子,我看小說和武俠片裡面,武功都有名字的,像什麼『獨孤九劍』、『降龍十八掌』、『如來神掌』還有打我一掌的死胖子用的什麼『裂髒拳』還是『髒裂拳』什麼的,都有名字,我就以為所有功夫都有名字。」遊子宣道。
  鍾強哈哈大笑:「名字是給人叫的,你愛叫它什麼名字,就叫它什麼名字好了。」
  遊子宣想了想,道:「那就叫『基本拳』好了。」
  鍾強不再說話,便開始教遊子宣這一套「基本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