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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宏昌鏢局

  陸劍平一味狠攻猛打,著著進迫,對方只是游鬥閃躲,偶或還攻一掌,也不過一沾即走,顯見未出全力。
  他人本聰明,哪有看不出的道理,但時間又不允許他多事稽延,愈快解決愈好,不用絕招,似此纏鬥,要勝也得百招之後,只見他招式一變,身形飛撲而上,回龍絕學「龍蟄深淵」、「龍飛九天」相繼使出。
  招式怪異,奇奧絕倫,勁力如山,源源湧出,一時掌影彌空,如怒濤澎湃,迫得大漠一叟步步後退,運集全身功勁一陣閃展騰挪,才險險避過這二招。
  陸劍平雖奇緣迭遇,服食「九葉芝蘭」,平添將近百年功力,但因作戰經驗不夠,而藥力尚未全部收為己用,故只能發揮五成功力,否則僅此二招,足置對方於死地。
  不過以他眼前年齡,能在兩招之間,迫退大漠一叟實是駭人聽聞。
  大漠一叟縱橫塞外數十年,武功已自成一家,今番被後生小子迫得一連敗退,縱他再老奸巨猾,這口氣怎麼也嚥不下去!
  他惱羞成怒,惡由膽生,稍微凝神一下,即展開「落魂掌法」,瘋狂的急勁搶攻。
  「落魂掌法」長在快速輕靈,再加上大漠一叟數十年的內力修為,憤怒之下,威勢確也震人心弦。
  只見滿天掌影如驟雨般滂沱而下,隱夾呼嘯之聲,身形更是電閃飛旋,快速之極,好像布下一座弧形掌幕圍繞在陸劍平四周。
  陸劍平此時對凌虛步法,已能融會於身法之中,應付尚能自如。
  三十招過後,他仍以眩人眼目的速度,電掣飛馳於掌影之間,其間仍以回龍掌法前二招應敵。休看僅只二招,已足使大漠一叟窮於應付,先機盡失。
  此時,司馬凌空與追雲手孫大全拚鬥已近八十招,他巧服雪蓮,任督二脈已通,功力已增一甲子以上,心怒匪徒凶險毒辣,一心要除魔衛道,出手盡出全力,且內力源源不斷,愈戰愈勇,迫得追雲手孫大全顧此失彼,漸有捉襟之感。
  他乃江湖巨擘,此次被委為寒冰宮江南總舵主,藝業自有驚人之處,眼看被初出道的雛兒,迫得手忙腳亂,哪不氣得眼中冒火,急忙一斂心神,施展生平絕學——追雲三十六掌。
  一時掌雨繽紛,勁疾的狠命搶攻了八掌,才險險的扳成了平手。
  陸劍平正待施展回龍掌第三掌「龍爪擎天」之時,驀聞身後風聲呼呼,一股強如崩山倒海的罡勁從斜裡襲來。
  他來不及出招換式,旋身一閃,反手向後一拋,兩股勁風一觸,只聽……
  「蓬」的一聲,悶雷聲響過處,兩人均被震退一步。
  他瞪目一瞥,只見幽靈閻羅臉含微笑的佇立身前。
  他不由怒極而笑道:「狐鼠之技,只知偷襲圍攻,嘿嘿!掌底遊魂,今日少爺再不能放過你!」
  幽靈閻羅皮笑肉不笑的道:「小鬼,你是嫌活得太長了,難道在老夫二人手下也有生還之理!」
  其實他乃色厲心悸,單打獨鬥,絕不可能佔得便宜,二人聯手,對方再強,是可自保無虞,他老謀深算,先把話扣上,還怕你小子不會上當。
  果然,陸劍平哈哈一笑道:「這倒乾脆,你們二人一起上,省得少爺多費手腳!」
  大漠一叟略事喘息之後,人已恢復過來,心中暗喜幽靈閻羅及時趕到,聞言冷哼一聲道:
  「小子,你找死,我們上!」朝幽靈閻羅一使眼色。
  話聲方落,四掌齊揮,匯成一股如江流決堤、巨瀑倒瀉的氣流,洶湧而至,聲勢駭人之極。
  陸劍平大敵當前,凝神一志,暗運內力,功貫雙臂,雙掌猛朝來勢一抖。
  兩股掌風相接,一聲石破天驚、轟雷似的巨響過處,震得方圓丈內的地方,塌陷下去一尺多深。
  陸劍平退了三步,身形一陣搖晃,面色微白。
  對方二人,直退後五步,方始拿樁站穩,胸中氣血翻湧,氣喘不已,臉色更見猙獰淒厲。
  二人作夢也想不到,合他們二人聯手之力,仍敵不住對方雙掌,這股氣比死還要難受。
  微一怔愕,厲吼一聲,同時進身瘋狂般攻上。
  陸劍平一招得手,豪氣頓壯,輕嘯一聲,雙掌隱夾風雷之聲,疾迎而上。
  一時砰砰之聲,不絕於耳,勁風四射,沙石飛揚。
  轉眼之間,雙方又拚鬥了五十招。
  驀地——
  一聲長嘯響處。
  一條身影,帶起嗤嗤勁風之聲,捷如鷹隼地朝司馬凌空疾射而來。
  陸劍平略一瞥視,見是火雲七閃冷培英驟向司馬凌空襲去,不由微一怔神。
  高手過招,勝負只在毫髮之間,切忌分神,他只這麼一怔,招式微一遲緩,對方均是武林頂尖高手,經驗何等豐富,哪能放過此千載難尋的機會,一陣環攻急打,搶回先機,迫得他一連後退五步。
  他心神一凜,急忙凝神寧智,心中電閃一忖:「自己這方,僅只二人,對方高手如雲,人數愈打愈多,時間一久,極為不利。」
  他目眥欲裂,忿火中燒,掌式一變,兩手一圈一抖,奧妙無比的一連攻出「龍爪擎天」、「回龍定岳」兩絕招。
  二人正喜於搶回先機,即將得手之時,驀見對方掌式一變,出手奇奧絕倫,為生平所僅見,一時措手不及,正思出招應拆之時,一股撼山罡勁,挾雷霆萬鈞之勢,狂飆壓體而來。
  回龍絕學,曠古凌今,當年八大門派掌門人均經不起這一招之擊,二人功力再強也抵擋不住。
  二人亡魂皆冒,急忙旋身側閃,雖然避過正面掌風,但仍被勁梢掃上,身軀直被拋出丈遠。尚幸閃避得快,內腑雖已受傷,幸以功力深厚,強行抑住胸中翻湧氣血,身軀一鋌而起,直呆呆的望著陸劍平,背脊骨直冒寒氣。
  陸劍平為適才「回龍定岳」一招,過於霸道而消耗不少真力,微一怔神,正擬趕上。
  驀聞,「砰砰」兩聲,司馬凌空身形射出八尺,跌坐地上,臉色煞白,顯然業已受傷。
  陸劍平救人要緊,急忙墊步擰身,撲向當場,雙手一抖,一股如山勁罡,應手而生。
  一面大聲喊道:「賢弟安心,速行運功調息,護住傷勢。」
  追雲手孫大全與火雲七閃冷培英,聯手震傷司馬凌空之後,只見眼前一閃,一條迅如閃電的身影,縱落場中,勁風撲面,中人欲窒,急忙閃身斜退兩步,倏又合力圍上。
  陸劍平唯恐失手傷及拜弟,暴喝一聲,雙掌交勁齊揮,狂風般一連拍出六掌,才將二人迫退五步。
  此時幽靈閻羅與大漠一叟早已趁機隱身退去。
  以他二人功力,怎麼也不敢和陸劍平硬接硬架,只是一任的閃避騰挪。
  陸劍平恨極他們,見機不可失,哪容他們緩手,出手更見凌厲。
  他一掌迫退二人,雙腳連踩凌虛步法,以不能再快的速度,飄身閃到追雲手身後,一手扣住其肩井穴。
  追雲手孫大全正在旋身退後,作夢也想不到對方會像鬼魅般閃到身後,只覺左臂一麻,功勁全失。
  陸劍平暴叱一聲道:「寒冰宮此次傾巢進入中原,且突在江南設置分壇,作何企圖?寒心冷魔,現在何處?」
  「老夫加入寒冰宮不久,此事無可奉告!」他明知事體重大,目前時期尚未成熟,絕不能出口告人。
  陸劍平雙眉一挑,將數日來積壓心中的怒火,一併發洩出來,手上一加勁,五指深深陷入肉內,血液順肩而下,痛得追雲手全身顫抖不已。
  「你到底說是不說!」
  「小鬼,你下手吧!總會有人找你算帳!」
  陸劍平怒火填膺,左手一按「命門穴」,掌勁一發,追雲手微吭半聲,身軀搖搖倒下。
  此時司馬凌空運功已畢,人已復元,全身痛苦盡失。
  一躍而起,與陸劍平分頭向石室兩側排搜進去。
  剛轉過石室後面,趙福手裡牽著三匹座騎,迎面奔來,嘴裡氣急敗壞的喊道:「小俠,我們趕快去,遲了恐怕發生意外,魔崽子們全走啦!」
  說罷擲過韁繩,迅捷的跨上馬鞍,當先衝出大門。
  陸劍平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朝司馬凌空二人說道:「你們先行一步,我去去就來!」
  說罷,兜轉馬頭,返身入內。
  雙騎風馳電掣的向竹子溝馳去。
  十里路程,哪須盞茶工夫,遠遠望見對面一座山神小廟,正待催鞭趕去,後面蹄聲急促,陸劍平已緊跟上來。
  驀見來路方向,濃煙蔽天,陸劍平朝二人微微一笑。
  忽聞廟裡傳出重物碰擊與叱喝喧嘩之聲,三人心知有異,急搶步入內。
  只見十幾個勁裝大漢,擁在兒臂粗的木柵外面,紛紛舉起手中兵器,正向木柵猛烈硬碰,木柵裡面,幾個帶傷的鏢師、夥計,正在拚力苦撐。
  原來,二人被困石室之時,趙福趁機早將消息轉告了被困的鏢師、夥計,暗中準備,待機而動。
  大漠一叟一走,追雲手當場立斃,玉堂埔分壇已是群龍無首,瓦解冰消。
  手下烏合之眾,想搶些鏢金走路,由兩個小頭目帶領,前來劫取。幸鏢師、夥計奮勇抗拒,正在危急之時,陸劍平等三人及時趕到,始免於難。
  春寒料峭,春色迷人,艷麗的陽光普照大地,但溫暖中尚有絲絲寒意。
  這日,自湘潭北關大道上,陸續擁出一隊鏢車,車上插著一面白綾黃邊的三角旗,中間繡著「宏昌」兩個黑字,迎風招展。
  十數匹輕騎,護住鏢車兩側,放轡徐行,鞍上全是勁裝疾服的漢子,但大部分好像受了傷,臉色有些蒼白。
  最後面是一輛大篷車,四周用黑布圍得密不通風,不時傳出微弱的呻吟。
  趟子手趙福倒是神采飛揚,好像做了一件什麼得意的事,蠻起勁的喊道:「四……海……
  飛……揚……」
  敢情他們正是陸劍平脫救出來的宏昌鏢局一夥人。
  正迤邐向長沙出發。
  轆轆的車輪輾地聲,夾雜著噠噠的蹄聲,使人聽來頗有舒適之感。
  這時一個虯髭繞頰、年約四旬的壯漢,微微一勒韁繩,衝前兩步,含笑朝陸劍平一揖,道:「此次多蒙掌門人援手,使敝局上下,得慶生還,復蒙不棄,遠道護送,更是感戴莫名,容老局主身體康復,再酬大德!」
  「些須小事,不足掛齒,副總鏢頭言重,在下擔當不起,何況司馬三弟,還蒙老局主愛護提攜,恩重如山,正當報答,還是貴局趙福兄,臨危機警,應加重謝才是。」
  副總鏢頭鐵臂金刀陳建泰,為淮陽派高手,六十四路八卦刀法,等閒均非敵手,為人爽直豪邁,一諾千金,江湖上人緣極佳,鐵指金丸倚為得力臂膀,此次隨同老鏢頭護鏢路過湘潭,頓遭突襲,以對方功力過高,雖被點倒遭擒,幸未受傷,趙福偽裝投誠,以及拒柵拚鬥,均為其一手策劃,厥功至偉。
  此時他心繫仍在昏迷的老局主鐵指金丸徐天壽的傷勢,言談之中不免時現憂容。
  司馬凌空亦感憂急,忙向陸劍平問道:「適才大哥看過傷勢,老局主是否尚有可醫?」
  陸劍平沉思半晌後道:「似是為陰手所傷,醫療起來,頗費周章,已為愚兄截住穴道,暫時不使傷勢蔓延,待到長沙後即速醫治,諒必尚無困難。」
  鐵臂金刀聞言,心情才算稍稍穩住,但仍憂形於外。
  將近日落黃昏時分,他們一行已經抵達長沙城內。
  交割過鏢銀,夜宿長春客棧。
  鐵臂金刀早派趟子手招呼過,幾乎將整座客棧全包下,大隊騾車一到,人喊馬嘶,喧成一片。
  店小二喜上眉梢,忙著張羅招待,嘴裡不斷招呼道:「副總鏢頭,一路辛苦,請裡面休息,老鏢頭怎麼尚未見到?」
  原來這條路他是常走的,客棧上下全是熟人。所以說話也隨便一點。
  鐵臂金刀微一皺眉道:「他老人家因身體不適,尚在車中,趕快整理出一間幽靜潔淨的廂房。」
  他們草草用過夜飯,趕緊來到老鏢頭休息的靜室。
  陸劍平先拍開老鏢頭週身穴道,伸手一探脈息,將老鏢主翻過身來,撕開背上內衣,略一審視,不禁「呀」的一聲,驚呼起來。
  眾人一聽陸劍平驚呼出聲,心下亦感驚悸,趨前一視,只見老鏢頭後背赫然呈現三指寬的一塊瘀印。
  陸劍平長歎一聲道:「此乃陰手所傷,如不及時施救,生命恐難倖免。」說著急命鏢伙買來兩擔老薑,搗汁燒成兩大桶薑湯。
  一面由懷中取出精緻小銅盒,由裡面揀出三十六支大小下一、長約三寸的銀針,在老鏢頭週身三十六處重穴,按著次序,徐徐刺入,然後將整個身軀浸在薑湯中間。
  約過盞茶工夫,老鏢頭微微呻吟起來,似乎已經感到痛苦,但聲音仍是微弱得很。
  陸劍平抱起老鏢頭身軀,輕輕安置床上,迅速的拔出三十六支銀針,針孔中不斷湧出絲絲黑水。
  一面推宮過穴,雙手在週身各大穴不斷運轉,再輕輕一按後背「志堂穴」。
  只見老鏢頭喉頭「咕嚕」一聲,吐出一灘紫黑色的瘀血,腥臭異常,中人欲嘔。
  此時老鏢頭呼吸逐漸加重,哼聲不絕。
  陸劍平這才長吁一口氣道:「現在內傷已去,但因中毒過深,元氣大損,必須清血調補,始可復元。」
  要過紙筆,微一沉思,開出一個藥方,迅速煎好服下。
  眾人見他醫道通神,著手回春,不禁頻頻讚歎。
  翌日黃昏,長春客棧大廳上,燈燭輝煌,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大廳正中,排上一席盛筵,原來是宏昌鏢局老鏢頭鐵指金丸徐天壽,為答謝陸劍平再次援手之德,特地設筵款待,底下還排著兩席,是鏢局中上下人等用的。
  驀由迴廊盡頭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道:「掌門人武功蓋世,學究天人,為武林放一異彩,他日行道江湖,秉持正義,正是天下蒼生之幸。」
  「謬承老鏢頭嘉獎,真令在下汗顏無地,今後尚請不吝指教是幸。」
  談笑聲中一行人已邁步進入廳中。
  鐵指金丸定要陸劍平上座,聊中謝意,陸劍平則堅決不從,一番謙遜過後,大家以賓主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