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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人去樓空不了情

  在這瞬間,葉秋白心頭緊張萬分,在他內心深處隱藏著一個希望這個自稱黃葉教主的女子就是自己失散多日的鳳儀姐姐。
  因為,除了黃鳳儀外,舉世不會有人能讓自己感到這般親近。
  若說與黃葉教主素昧平生,那她對自己的諸般舉動就更令人費解尤其黃葉教主說話的聲音與黃鳳儀極為相像,所以他斷定面前的人無疑就是她了。
  但世事難料,人生的演變發展經常無法與想像吻合。
  面紗一除,頓時露出一張蒼白而美麗的面孔。
  這張毫無表情的面孔,對葉秋白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他突然怔住了,腦筋裡一片混亂。
  她是誰?她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這都是他無法解答的問題。
  女子嘴唇彥動,勉強微笑地說道:「你怎麼了?」
  葉秋白怔怔凝視著她,難掩失望地說:「我以為你是……」
  女子目光微閃,追問道:「是誰?」
  葉秋白不由苦笑一聲,道:「這個……跟你說你也不知道,她是我曾經愛過的人,現在可能已經死了,但是……我總有這個感覺,覺得她並沒有死,剛才我看見你,竟然又想起了她,你不會見怪吧?」
  女子目中突然射出一道複雜的光芒,不瞬地望著葉秋白。
  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葉秋白只一望及她的雙眸,心頭一陣騷動。
  這才發現不只是聲音,黃葉教主那翦水雙瞳更像極了風儀姐姐。
  一怔之下,不禁望著她出神。
  黃葉教主突然輕歎一聲,幽幽說道:「你覺得我像她嗎?」
  葉秋白茫然點頭,不知所云。
  黃葉教主慢慢的將身子移近了他一些,起伏不停的胸脯幾乎貼觸到葉秋白的胸前。
  葉秋白茫然呆坐著,見她移近身來,竟也忘了閃避。
  面對這個武功高強、沖秘莫測的黃葉教主,葉秋白不知怎地,老是無法集中心神,腦中儘是一片混亂。
  這個陌生的女子,她是誰?到底是怎麼一同事?黃葉教主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笑聲是溫柔的、幽微的。
  她的頭靠在葉秋白的肩上,半晌不言不動。
  她似乎也在追憶著過去,沉醉在幻想中,蒼白的臉頰上漸漸浮現笑靨。
  葉秋白木然呆坐,他不敢也不忍把她推開。
  心想:「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過去一定受過不少創傷,既然她把自己當成戀人,自己何不將錯就錯,也把她當作已死的風儀姐姐?」
  也許在她的心靈裡,正渴望著這種虛幻的愛情呢!想到這兒,忽一伸手,抱住了黃葉教主的纖纖細腰。
  葉秋白閉上眼睛,想著鳳儀,想著她的音容笑貌,想著他們在山頭上,死別前的最後一吻。
  漸漸的,葉秋白的思緒流轉進人過往舊夢,那是甜蜜溫馨永難忘懷的回憶。
  他喃喃自語道:「風儀姐姐!風儀姐姐啊!你不該丟下我一個人,你知道我愛你,不管你身體上受到什麼侮辱,我愛你一如往昔。」
  黃葉教主靜靜的聽著,蒼白的臉頰忽然流下一串珠淚。
  葉秋白忽覺面上微涼,抬頭看時,才發覺黃葉教主的淚水沾濕了自己的面頰。
  一怔之下,不由問道:「你怎麼了?」
  黃葉教主淒然笑道:「我想起了一件傷心情,一時忍耐不住,倒讓你見笑了!」
  葉秋白道:「教主對在下一番情意,永生難忘,不知教主有什麼不愉快的往事,說出來聽聽好嗎?」
  黃葉教主幽幽一歎,道:「看見你,我忽然想起一個人……」
  說到此,忽然一頓,將面上淚水拭去,緩緩道:「他是我唯一的愛人,但我卻不能跟他長相左右,因為我身子的清白已被另一個人強奪了去,我只好滿懷自卑無奈地離開他……」
  葉秋白心中猛震,這種遭遇不正與鳳儀姐姐一樣嗎?黃葉教主又道:「此後,我從一位異人那兒學得了一身武功,江湖上從此便出現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星,幾個月來,已鬧得四處沸騰,到處都有人找我報仇。」
  說到這裡,黃葉教主忽然開心地笑了起來,那份天真嬌憨之情,任誰聽了,也不會相信是出於黃葉教主之口。
  黃葉教主繼續道:「想不到我在復仇心的驅使下,闖出的禍事,竟引起這麼大的風波,想到自己力單勢孤,無法與這麼多隱伏著的敵人對抗,於是設法制服了九瞿幫的新幫主玄黃秀士、紅蛟幫幫主蒼發神君和關外天壇教教主黃幡星君,合組黃葉總教,命令他們為自己效力,以對抗尋仇之人。」
  葉秋白心中大為驚異,想不到她憑著武功,竟能將兩幫一教的首領制得服服貼貼,這種本事,自己萬萬不及。
  黃葉教主又道:「不想你這冤家,竟在加盟大會前夕來尋仇,幾乎壞了我全盤計劃。」
  葉秋白一怔,想不出如何回答才好,黃葉教主又問道:「現在加盟大會已完,二幫一教名冊簿籍已全在我掌握中,他們三人已是無足輕重,所以我說,你要報仇的話,盡可下手,我絕不阻擋。」
  葉秋白這才明白過來,心中十分感激,乃道:「但是……你我素不相識,你這樣對我到底是為什麼呢?
  他們三人雖已無足輕重,但仍是教中一流高手,在江湖上也算絕頂人物,正可為你化解怨仇,努力賣命,你竟為我犧牲自己的利益,這叫我如何敢當?」
  黃葉教主怒哼一聲,道:「這麼說,難道你就放過了他們,不打算報仇了?」
  葉秋白聞言,不由吶吶半晌,無辭可對!
  黃葉教主目光忽轉柔引,說道:「你我一見有緣,昨夜一夕偎依,己彌補了我心頭的創痕,今生今世,只要你有任何危難,黃葉教主必定助你安全度過,此情此心,惟天可鑒!」
  葉秋白聽了大為感動,不由將黃葉教主嬌軀摟得更緊些。口中喃喃問道:「這是為了什麼呢?」
  黃葉教主歎息一聲,道:「為什麼?我也不知道,也許你太像那個人了,這是很難解釋的!」
  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幽幽說道:「那位姑娘似乎與你甚為親近,希望你們能真心相愛,我就心滿意足了。」
  葉秋白心頭一震,抬頭望時,正與黃葉教主含情雙目對個正著。
  黃葉教主笑道:「剛才你自言自語,說什麼『風儀姐姐』,難道我有點像她嗎?」
  葉秋白聞言,黯然點頭。
  黃葉教主雙目中透出一股複雜神色,忽道:「那麼,你就叫我『風儀姐姐』好了,可以嗎!」
  葉秋白再次抬起頭來,一時心中萬般情緒紛紛湧現,忽覺黃葉教主的親切溫柔,使他不知如何應對才好。
  這半天來,黃葉教主對自己這種情意,他如何不知?
  對方面貌雖非風儀,但音笑神色則無一不像,葉秋白神思恍惚,一陣難過,連忙抑住心神,笑道:「教主既然如此說,葉秋白敢不從命?但風儀姐姐是我至愛之人,實在不忍再加以呼喚,伊人已逝,空留餘恨,教主一番相待熱情,在下銘感五內,此情如蒙教主諒解,當不致相強。」
  黃葉教主不想他會拒絕,略感失望,隨即笑道:「不想你對那鳳儀姐姐如此深情,實在使人羨慕、」
  說至此,忽然面上一陣抽動,似乎十分痛苦,掉轉頭去,不再言語。
  葉秋白黯然低頭,心中如萬馬奔騰,無所適從,見黃葉教主掉過頭去,知她難過,心中不由更加紛亂,半晌,忽然一把將黃葉教主拉轉回身來,凝視她翦水雙目,顫聲喊道:「風儀姐姐!……」
  黃葉教主乍聽他一聲呼喚,似乎再也忍不住心頭悲喜之情,眼淚噗簌簌滾落下來。
  半晌,含淚笑道:「好弟弟……姐姐好愛你……」
  忽然身子一側,倒在葉秋白懷內,雙手微微用力圖住他頸子。
  葉秋白不由自己伏下頭來,兩人臉頰驀然相接,他尚未開口,一張溫柔細潤的熱唇已湊在自己嘴上。
  葉秋白無法抗拒她的如火熱情,他吻著她,心中無限憐愛,他想:這是一個可憐不幸的女人,如果沒有愛情的滋潤,她的生命將是—堆灰燼,他用力的吻著她,似乎想從這短短的甜蜜瞬間,彌補她心頭的創傷。
  於是黃葉教主閉上了眼睛,蒼白的面頰上綻放出青舂的光輝。
  她的身軀微微顫抖,似乎支持不住這幸福的沖激。
  她陶醉了,沉迷在葉秋白瘋狂的熱吻中。
  黃葉教主,畢竟是一個女人啊:她只知道不顧一切地迎合他的需索……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葉秋白突然感覺那張豐潤的嘴唇已經移開了。
  他睜開眼來,發現屋內空無一人,黃葉教主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去。
  床上,仍然遺留著她的體香,幽幽的,使人產生溫柔的感覺。
  葉秋白茫然下床,忽然感覺十分乏力,知是迷香發散過後,剩餘的藥性並未完全消失。
  連忙坐了下來,凝神屏息,運起小周天,遊走十二重樓。
  片刻後,乏力的感覺就完全消失了,這才一縱身子,掠出屋外。
  四面一望,昨夜人聲鼎沸的廳堂一無人影,四下靜悄悄的毫無聲息。
  他心中惦記著金燕子,連忙在廟內各處仔細尋了一遍,但仍是全無發現。
  目光一閃,落在廳內一張方桌上。
  桌上釘著一張素箋,風吹過便飄了起來,葉秋白心中一動,將身復掠,閃至方桌旁邊。
  取過一看,卻見素箋止寫著:「加盟大會已完,徒眾回轉太古城總堂,你同來之人身受玄黃秀士迷迭香之害,無法可解,暫時由我照顧,日後你尋得解藥,可來太古城相見。
  據報附近一帶,出現各派掌門及派中高手多人,該批人系前往亡魂谷赴你初春之約,約期屆臨,我將趕來相助,在此前希望你勿輕易與之交手,據悉一位歸隱多年的絕頂高人亦將出現,對你將極為不利,希你注意。」下面署著「黃葉教主」四字,素箋上遺香仍在,葉秋白不由一陣慨歎。
  將素箋收起,正待離去,忽聞右邊一叢花樹底下,有物在蠕蠕移動。
  微吃一驚,連忙縱身過去,人未到,低喝一聲:「什麼人?」
  花叢中人聞聲,似乎一愕,突然停止不動。
  葉秋白見狀,又喝道:「什麼人?趕快出來!」
  那人突然一聲鬼哭般大笑,聲震屋瓦,嗡嗡不絕。
  葉秋白不由嚇了一跳,怒道:「什麼人裝神扮鬼,再不出來,少爺可要不客氣了!」
  又是一陣慘厲大笑,那人聞言突然一長身凌空飛起,朝這邊撲來。
  人未到,身子帶起的呼呼風聲已自射向葉秋白。
  葉秋白只道他躍起暗算,正待出掌,忽覺那股風聲十分平常,並非人為掌風,於是停手不動。
  噗通一聲,那人似乎跳得太猛,一跤跌到在地。
  葉秋白不由又好笑又好氣,心想:原來是個不會武功的人!
  那人跌倒之後,似乎怒極,連忙爬起身來,罵道:「什麼人敢罵本少爺?」
  當葉秋白看清對方面孔後,不由大吃一驚,暗道:這是怎麼回事?原來,那人正是玄黃秀士。
  卻見他眼角還流著一縷鮮血,眼眶之內黑洞洞的,不知如何被人挖去雙目,血肉模糊,慘不忍睹,葉秋白又是一怔。
  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人,忙問道:「你不是玄黃秀士嗎?」
  玄黃秀土聞言,哈哈慘笑一陣,道:「少爺正是玄黃秀士,你能識得少爺,必非無名之輩,報上名來,看少爺識不識得?」
  葉秋白暗暗詫異,聞言冷笑道:「玄黃秀士,少爺名叫葉秋白,與你有不世之仇,想不到你雙目已盲,卻叫我如何下手是好!」
  玄黃秀士聞言,又是一陣鬼哭般大笑,聲音淒慘,充滿了怨毒,悲哀已極。
  葉秋白看他下場如此淒慘,也不由為之側然。
  玄黃秀士大笑後,突道:「你要報仇,儘管下手好了,反正少爺無法反抗,但你要羞辱少爺,少爺死後化為厲鬼,必定找你算賬!」
  話雖強硬,但語氣卻無比的軟弱,聽得葉秋白連連皺眉。
  不理玄黃秀土之言,開口問道:「玄黃秀士,在下雖與你有深仇大恨,但絕不殺毫無抵抗力之人,你的眼睛怎麼被人挖去了?可否告知在下?」
  玄黃秀土冷笑一聲,道:「你見我如此狼狽,應該心滿意足了吧?何必再羞辱我呢?」
  葉秋白正色道:「此何言哉?既然你不肯相告,我亦不便勉強,現你已受到懲罰,咱們仇恨就此一筆勾消了吧!
  希望你從此革心洗面,雙目雖盲,仍可重新做人,黃金一錠,作為你度日之用,言至於此,聽與不聽,完全由你了。」
  說完,取出一錠黃金,拋在玄黃秀士懷內,轉身就走。
  突聞身後玄黃秀士一聲:「且慢!」
  葉秋白回過頭來,卻見玄黃秀士空洞的雙目中,滾出兩滴帶血的淚珠,不由一怔。
  忙問道:「玄黃秀士,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玄黃秀士面孔一陣抽動,雙手在空中狂亂的揮舞著,似乎要發洩心頭的積怨。
  良久,他頹然低下頭,喃喃說道:「冤冤相報,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啊……」
  忽一抬頭,摸索著走前兩步,說道:「葉小俠,你可知道,是誰挖去了我的眼睛?」
  葉秋白搖頭道:「這個……,除了你自己,又有誰會知道?」
  玄黃秀士苦笑一聲,道:「難道你不知道嗎?這怎麼可能呢?」葉秋白心中一動,忙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玄黃秀士歎息一聲,突然面露憤怨之色,道:「過去我毀了她的清白,今天她成了我的煞星,哈哈,世事多變真是奇妙啊!」
  葉秋白心中大震,急道:「玄黃秀士,你說個明白些好嗎?她是誰?是不是——」
  玄黃秀士截斷他的話;厲聲道:「挖去我眼睛,挑斷我雙手筋脈,廢去我一身武功,不是別人,就是黃葉教主!」
  葉秋白一怔,忙道:「黃葉教主為什麼要對付你,難道——」
  玄黃秀士淒笑一聲,道:「你居然不知道嗎?
  黃葉教主就是你的姐姐,我以為她已經墜崖死了,不料她不但沒死,還得到一身絕頂武功,強迫我加入她的黃葉總教,等利用價值一完,就下手報復,你那姐姐,真是好毒辣的心腸!」
  葉秋白聞言,又疑又驚,不禁怔在當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記起昨夜之事,黃葉教主許多令人費解的舉動神色,一一推想起來,實在太可能了。
  但是,她為什麼不肯承認自己就是風儀姐姐,為什麼不坦白與自己相見?
  為什麼那張面孔,如此的蒼白、冷酷,毫無一絲人色?
  葉秋白一時想不起這麼些來,忽一抬頭,向玄黃秀土道:「你有什麼證據說黃葉教主就是我姐姐?你確實看清楚她的面孔了嗎?」
  玄黃秀土哈哈狂笑了一陣,道:「那是她自己讓我看的,她扯下了紗巾,又取下了一張人皮面具,說道:『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可是你的眼睛從此再也看不到了!」
  我立刻感到曲池穴一麻,未及反抗,筋脈立斷,然後她抬起手來,伸向我的眼睛——
  說到這裡,似乎再也忍不住似的,無限失望悲憤的流下兩道血淚來。
  葉秋白心頭猛震,疾忖:怪不得她面孔如此蒼白,原來紗巾之後還有一幅人皮面具!
  看來黃葉教主定是黃鳳儀無疑了!
  忖罷,見玄黃秀士落得如此悲慘,心中也覺不忍,開口說道:玄黃秀士,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從此革心洗面,仍可平安度過餘生。
  又從懷中取出一顆血石髓,塞人玄黃秀士手中,說道:「這是補血珍寶血石髓,服下之後,可立即止血生肌,你眼睛雖已失明,但雙手仍在,從此脫離江湖,做個安分良民,也是好事,在下不能久陪,要先走了。」
  說完,也不理玄黃秀士面上黯然神色,掉頭出廟而去。
  路上,腦中想著黃葉教主,心中若有所失。
  他想著:她不肯與自己相認,大概是感覺身體清白已失,無顏再相伴隨,其實她真是多慮了,我所愛的乃是她的一切,並不在乎她的身體是否受辱啊!
  她為什麼想不開呢?葉秋白取出那方素箋,再看了一遍,睹物思人,心頭說不出是何滋味。
  他收起了素箋,暗忖:距離初春亡魂谷大會尚有數日,還是先到太古城一行,與風儀姐姐見上一面,同時先將黃幡星君解決掉,為養父葉莊主報仇雪恨,自己就算在亡魂谷中為師父雪冤而死,也可無憾。
  思念一定,立刻施展絕頂輕功,向太古城趕去。
  他因為時日緊迫,不敢在路上耽擱,日夜趕行,疲倦時,便施展小周天,調息一會兒,立刻精神百倍,疲勞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