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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空曠的大漠,自古以來即包含著無盡的寂寞。
  那一望無垠的漠野,此刻正發出淒涼的吼聲,寒風呼嘯掠過大漠,天空中飄著雪片。
  茫茫的穹蒼,茫茫的大漠,沒有一個人影出現,在這種大雪紛飛的時候,又有誰會到這瀚海大沙漠來呢?
  只有石砥中,唯有被武林中稱為回天劍客的石砥中,方始具有堅韌不拔的毅力。
  他以回天的精神,在這寒風凜冽,雪花飛舞的十一月天氣,單騎行走千里,獨自馳騁在茫茫無垠的大漠上。
  他身上仍然披著那件銀灰色的狐裘,頭上戴著那頂大氈帽,上面全是雪片,甚而結了一層冰。
  那汗血寶馬的背上,披著一件毛氈,還有一個行囊,雖然份量不輕,地上又積著雪,滑滑的不大好走,它卻依然精神抖擻地奔馳著。
  紅馬四蹄如飛,蹄上細細的絨毛張開,飄飛於空中,每一起落都穩當無比地踏在冰沙之上。
  在茫茫的漠野,真如生了雙翅,凌空飛翔一般。
  石砥中雙目中略現疲倦之色,但是他卻毫不懈怠地握緊著韁繩,挺腰坐在馬上。
  強風帶著雪花打在他的臉上,他抹了抹臉,抬頭仰望穹空,那陰沉的天色,使他皺了皺眉。
  他忖道:「自那日趕路以來,天色沒有一日開朗的,雪愈來愈大,不知萍萍在天龍谷裡會如何?」
  他的思念剎時便迴繞在天龍谷裡,那清麗的俏影,淺笑盈盈在他眼前出現……
  他低聲輕呼著,此刻,他真奢望自己突生雙翼,飛越過這茫茫的沙漠,到達天龍谷中。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彷彿在茫茫的大漠中,永無邊際,永無休止……他也不知道現在到底奔走了多少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空氣中的寒意更濃了,似乎在凝結。
  雪漸落漸少,以至於停歇。
  紅馬吁著氣,渾身沁出紅色的汗水,滴落雪地上,好似開放著朵朵的紅花。
  石砥中自一個沉思中醒了過來,他縮了縮頸,四下一望,只見前面不遠處,有幾叢樹,在平坦的沙漠上,這倒是非常罕見的。
  他略一忖思,便決定在那疏林中過一夜,於是,他縱馬向著那片疏林馳去。
  樹枝上都被雪蓋滿,一條條的冰柱垂下,彷彿掛著無數透明發亮的珠串。
  石砥中馳到樹林邊,看了一下,見此處正是一個凹下的小坡,因為旁邊有樹枝承受著雪片,故而還可看到黃色的沙層。
  他下得馬來,將包囊解下,抖開帳篷,很快地便將帳篷搭好。
  他將紅馬牽進帳篷內,憐惜地道:「大紅,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
  他合起氈子,在紅馬身上擦著,然後又掏出一塊藥餅塞進紅馬嘴裡。
  他將帶著的乾草料放在地上,任由紅馬靜靜地吃著。
  鋪好絨氈後,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石砥中吁了口氣,走出帳篷,拔出長劍,來到那疏林裡。
  這些林木都是針狀的耐旱性灌木,生得並不很高,林中很多枯枝,被石砥中行過踩得亂響。
  石砥中原想砍些樹枝起火取暖,不料林中竟有許多枯枝。他收集了一大堆,走回帳篷。
  起子一個火堆,他披著毛氈,坐在火前,緩緩吃著乾糧。
  寒風穿過疏林,發出咻咻的嘯聲,在這空寂的大漠裡,不住地旋蕩著。
  熊熊的火花翻動著,映得石砥中的臉色都是紅紅的,在夜色中,他的雙眼有似兩顆寒星,發出炯炯的光亮。
  濃郁的夜色似墨,四外一片寂靜,那風聲的低嘯,似是在訴說一個淒涼而古老的故事,摧人心肝……
  石砥中吃完乾糧,喝了口水,然後加點枯枝在火堆上。
  火花不住跳躍,時而發出「嗶剝」的聲響。
  石砥中只覺心中鬱悶無比,一股深沉的寂寞湧上心頭。
  他輕輕撥著火,似要驅除這份深沉的寂寞,但是寂寞卻更加籠罩著他。
  「唉!」
  他低歎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又緩緩地垂下了頭。
  每個人自生命的開始,便帶有寂寞。在空曠的原野,在喧嚷的鬧市,或者在清晨,黃昏,夜晚,你都隨時會有這種寂寞之感。
  人們為了抵抗寂寞,而投身於歡樂之中,為了忘卻寂寞而竟日狂歡,沉湎於聲色之中……
  但是當曲終人散,夜闌人靜時,寂寞又悄悄爬上心頭,這時那種空虛寂寞,更是難以忍受……
  天地悠悠,大漠寂寂,一切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此刻都泛上心頭。
  一股辛酸淒涼的滋味湧進心頭,鼻頭一酸,他忍不住流下兩行眼淚來。
  英雄原是寂寞的啊!他們比常人更能領略寂寞的滋味!
  火光漸小,灰燼愈多。
  石砥中抬起頭來,揀了幾根枯枝放在火堆上,伸了伸腰,將流下的淚水擦乾。
  火光又漸漸旺盛起來,石砥中凝望著那美麗而跳動的火花,忖道:「生命也好似這火焰,需要添加柴枝方能有閃亮而燦爛的光輝出現……」
  他輕輕歎了口氣繼續忖道:「人生之途有著許多陷阱,未來的一切,是黑暗而不可知,所以人需要光亮,只要一點螢火就夠了,但是許多人卻終身不能找到這點光亮。」他雙手盤著膝頭,繼續思忖下去道:「我認為萍萍已是我生命的火光,唯有她能燃亮我心中深埋的火焰,她像柴枝一樣,使我的生命之火燃燒得更旺盛……」
  無盡的相思,綿綿的情意,使他又沉浸在幻想中。
  空氣彷彿成冰,四周溫度更低了。
  石砥中扯了下披在身上的毛氈,寒意夾著倦思襲上身來。
  他正要將火堆熄掉,回到帳篷裡去睡。
  驀地——
  一聲淒涼而慘厲的嗥叫自遠方傳來。
  他渾身一震,皺眉忖道:「這是什麼野獸的叫聲?好慘烈,幾乎使人毛骨悚然……」
  就在他這個念頭未了之際,慘嗥之聲又起,這下聽得更為清晰了。
  石砥中咦了一聲,凝神靜聽,耳中倏地響起一片紛亂的聲音。
  他的臉色突地大變,驚叫道:「原來是狼群到了!」
  他居住於大漠邊的居延城,很小便聽說過大漠中狼群的厲害。
  他知道在這種大雪紛飛的時候,狼若不是餓極,很少會出外覓食的,尤其這種大漠的狼,凶狠殘暴,成群結隊的出來,任何動物都怕。
  他思緒飛轉著,很快便想到狼群怕火之事,於是,他撿起枯枝飛快地擺在帳篷外圍。
  柴火都點著了,火光頓時布成一個大圈。
  就在他剛將火圈布好,便見到雪地上一大群黑壓壓的,萬頭攢動,飛奔而來。
  他看了一下,訝道:「咦,怎麼有人……」
  敢情那些狼群疾馳而來,有似奔雷馳電,風掃殘雲,迅速無比,而在狼群之前卻有兩人飛奔著。
  狼群飛奔而來,很快地便看得清楚。
  那狼群前的兩人,時而反掌揮拍,以致嗥叫之聲慘烈無比。
  那兩人已經到了這熊熊的火圈前,其中一人大喝一聲,倏然翻身挺立,雙掌一揮,已連連擊斃數條惡狼。
  血肉紛飛,那幾條狼屍已被利爪撕成粉碎。
  石砥中站在火圈之中,眼見另一人踉蹌地躍進火圈裡來。
  只見這人頭髮披散,滿臉血污,衣服也被撕得破碎支離,掛零掛落的……
  那人喘著氣,一躍進火圈便回頭望著那與狼群搏鬥之人。
  石砥中看到那火圈外的大漢,雙掌迅捷無比,起落之際,便是幾條餓狼遭殃。
  他心中一驚,忖道:「這人掌法奧秘,力道又如此沉重,較我可要強多了,這又是誰呢?」
  他思忖之際,那躍進火圈之人,倏然叫道:「爹!你進來吧!」
  石砥中怔了一下,忖道:「咦!這人聲音怎麼好熟?」
  那人叫了兩聲,回過頭來,朝石砥中望了望。
  他陡然失聲一叫道:「石砥中——」
  石砥中一見這血污滿臉,披頭亂髮之人,竟然認識自己,不由也是一愕。
  略一細看,他也失聲叫道:「西門錡,是你!」
  西門錡目光呆凝,冷冷地望著石砥中。
  石砥中冷哼一聲道:「你也有這等狼狽的時候?」
  西門錡嘴唇顫動了一下仰天便倒在地上。
  石砥中又是一怔,他方待走過去,已見到那在火圈外的大漢雙手揮處,抓起兩條巨狼擲出丈外。
  他回頭一看,大喝一聲,身如鬼魅,已飛掠進火圈之中。
  他理都沒理石砥中,低頭蹲下身去,將西門錡托起,焦急地喊道:「錡兒,怎麼啦?」
  石砥中一震,沒想到此刻會碰見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與天龍大帝同享盛名的幽靈大帝西門熊。
  西門熊伸手一摸西門錡的額頭,喊道:「拿水來!」
  石砥中皺了下眉頭沒有動。
  西門熊沒料到自己叫著要水,竟會沒拿到水,他抬起頭來,側視石砥中道:「拿水來,聽到沒有?」
  石砥中見西門熊身軀魁梧,濃眉似墨,目中放出炯炯的光芒,懾人心神,非常威嚴。
  他吸了口氣,沒有說什麼。
  西門熊冷哼一聲,目中掠過一絲凶狠之色,冷冷道:「你是聾子?」
  石砥中道:「在下並非聾子!」
  西門熊冷哼一聲道:「你沒聽到我的話?拿水來!」
  石砥中道:「我當然聽得到你的話,但是在下從來不受人命令的!」
  西門熊臉色一沉道:「你好大膽子,在老夫面前也敢如此?莫非不怕死?」
  石砥中昂然道:「在下更不怕人威脅!」
  西門熊冷笑一聲,右手在地上抓一把雪,反掌一揮,往石砥中射來。
  石砥中知道幽靈大帝既是武林二帝,功力當已臻化境,這等雪團擊出,也可制人於死地。
  他凝神靜氣,注視那團雪飛來。
  雪團帶著輕嘯,疾射而至,距離石砥中身外一尺之處,倏地碎裂開來,數十點白光已將石砥中全身罩住。
  石砥中低哼一聲,雙掌一揚,掌影片片,已擋住那碎裂的點點雪粒。
  雪粒打在手上,竟然隱隱生痛,石砥中心中立時升起一層警戒之心。
  西門熊見到石砥中竟能接下自己的「散花拂手」暗器功夫,不禁微微一怔。
  他知道自己雖然扔出雪團,但已帶有六成功力,足可穿石裂鐵,誰知跟前這年輕人竟能受得這力道。
  他哼了一聲,身如飛絮,已閃到石砥中面前。
  他沉聲喝道:「接我三掌!」
  石砥中在微驚之際,眼前一花,西門熊那高大的身軀,已悄無聲息地移到自己眼前。
  眼前一花,指掌交現,尖銳的勁風急嘯,急攻而來。
  他臉色一整,雙掌連揮,使出崑崙「龍爪撥雲」之式,擋住擊來的掌影!
  「哼!是崑崙派的!」
  西門熊左掌輕輕一拂,右掌平伸而出,緩緩拍下,石砥中擋過對方一掌,已見又是一掌拂了過來!
  石砥中只見來勢飄忽,不知要擊向何處,生似鴻雁留爪雪泥之上,不知一絲來去之勢。
  他心中大凜,急忙之間,念頭已轉數十,他躬身一退,立即向右一閃。
  他這一式讓得恰到好處,正好避過那拂來的左掌。
  誰知西門熊冷哼一聲,右掌倏然直劈而下,正好迎上石砥中!
  石砥中身子剛剛立穩,已經看到那碩大的手掌劈下!
  他知道自己這一退一閃實在已全在對方預料之中,絕不可避免與對方較量一下真力。
  他深吸口氣,氣轉一周天,右掌倏翻而出。
  雙方掌勁一觸,發出一聲輕響。
  石砥中悶嘿一聲,渾身衣袍立時高高鼓起,他那戴在頭上的氈帽已被急速豎起的頭髮衝落地上。
  「彭——」
  一聲巨響,氣勁旋激,雪塊飛濺開去,火焰搖搖欲滅。
  石砥中身形搖晃,立足不住,一直在地上跺了四個腳印,退出五步之外,一交跌倒地上。
  他坐倒之處,正是火圈之旁,一條餓狼怪嗥一聲,跳起老高,躍過火圈,朝石砥中咬去。
  石砥中反掌一拍,已將那頭餓狼頭骨拍碎。
  他輕喝一聲,朝外一摔,撞向另一條撲到的餓狼。
  「叭」地一聲,兩條狼屍跌落在火圈之外,飛快地便被其他餓狼吃個乾淨。
  石砥中略一運氣,發覺自己沒有受傷,他躍將起來。
  西門熊眼中露出驚異之色,他盯著石砥中點了點頭道:「小子,硬是要得,今天饒過你這一遭。」
  石砥中哼了一聲道:「誰要你饒?」
  西門熊目中射出凌厲的神光,死盯著石砥中。
  石砥中單掌撫胸,也盯住西門熊。
  西門熊目光一閃,突地哈哈大笑道:「有種!好小子,當今武林也沒有幾個人敢對我如此,想不到你倒竟敢頂撞於我!」
  石砥中冷冷道:「這四外都是餓狼,又有誰能獨力殺死這成千成萬的餓狼,若是逃走,最後你難免筋疲力盡而死,我又怕你作甚?」
  西門熊冷哼一聲道:「無知小子,你知道老夫是誰?」
  石砥中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幽靈大帝西門熊了!」
  西門熊跳了起來,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西門熊?」
  石砥中道;「天下有誰能三掌便逼我處於下風,唯有天龍大帝東方剛與你而已!」
  西門熊濃眉一斜道:「你是誰?好大的口氣!」
  他驀地臉色大變,沉聲又道:「你是那石砥中吧!」
  石砥中點頭道:「不錯,在下石砥中。」
  西門熊臉上罩滿殺氣,恨聲道:「石砥中,我要將你生宰活剝!」
  石砥中全然不懼,淡然道:「如今在狼群之中,你也知道合則兩利,分則兩敗之理,何況你已奔跑了數百里,耗去功力不少,若要殺我,並非十招二十招之功,那時我一死,你內力不繼,火圈一滅,狼群便會把你和你兒子生生的撕裂……」
  西門熊哼了聲道:「老夫已殺了約七百隻餓狼……」
  石砥中添了幾根柴,望了下四周的狼群,冷冷道:「你能一下子殺死這至少兩千的餓狼?何況你那令郎……」
  西門熊被石砥中說得啞口無言,他怒吼一聲,雙掌一抖,身子急旋而起,有似陀螺急轉。
  急速的轉動中,他身外湧現一層淡淡的紅霧,略一閃現,便見火圈外狼群死了一大片。
  石砥中心中大凜,只覺西門熊這一下功夫來得邪門無比,竟然會有紅霧閃現,而且群狼一死便是二十多頭,這等功夫,他僅遇到過一次。
  他記得在大同城外,遇見天龍大帝東方剛時,也見東方剛身軀一抖,便湧出一層漩渦樣的勁道,使自己毫無反抗之力。
  西門熊一拂頷下長髯,冷冷地望著石砥中臉上的寒凜之色。
  他暗自得意,道:「這乃是邪門第一神功『冥空降』,這只是讓你見識一下,所以我只施出六成功力。」
  石砥中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這下已知道自己雖說功力突飛猛進,但是與這等成名數十年的老魔相較,著實相距好半截,若非在這種情形下碰見西門熊,自己非要斃命不可。
  西門熊哈哈笑道:「我西門熊向來言出必行,既然我說饒過你這一遭,便是不會殺死你,你放心好了。」
  他臉色一沉又道:「下次碰見你,我可要取你的性命,誰叫你敢惹上幽靈一脈?」
  石砥中冷冷道:「下次碰到,也不知道會不會贏得我手中劍!」
  西門熊冷嗤一聲道:「你自以為真具有回天之能?我要取你狗命,隨時都可,天下使劍的除了東方剛之外,又何人能是我敵手?」
  石砥中默不作聲,將枯枝添到火圈上火勢弱的地方,然後靜靜坐在帳篷前。
  西門熊托起西門錡,朝帳篷行來道:「讓我兒子進去歇歇,他脫力了!」
  石砥中猶豫一下道:「不行,帳篷我自己要用!」
  西門熊怒道:「什麼?」
  石砥中見對方目中已閃過凶光,幾有擇人而噬之勢,他機警無比,知道西門熊已有殺掉自己之意,若非受到自己言語的約束,便隨時可動手。
  他笑了笑道:「我可以拿床毛氈給他蓋!」
  西門熊搖搖頭道:「他非要進帳篷不可!」
  石砥中搖搖頭道:「我就不肯他進帳篷!」
  西門熊哼了一聲身形一閃,已如鬼魅一現,朝帳篷裡躍去。
  石砥中腳下一滑,長劍出鞘,一道劍虹閃爍生輝,擋在帳篷門口。
  西門熊大袖一揮,有如鋼板拍出,朝劍鋒捲起。
  石砥中大喝一聲,一連「將軍挽弓」、「將軍執戈」兩式擊出,劍幕宏闊布出。
  西門熊左手托著西門錡,右手連攻三招,將對方兩劍擋住。
  「哼!原來『將軍紀事』是讓你取得了!」
  他沒能前進—步,石砥中也沒將他趕退一步。
  石砥中一聽,道:「這正是『將軍紀事』中的兩招劍式,你若願意的話,下面還有十劍!」
  西門熊方待說話之際,突地狼群一陣長嗥,嗥聲淒厲慘烈,直通雲霄,使人聽了,汗毛豎立……
  石砥中一驚,只見此刻天空已閃現一輪明月,圍在四外的狼群,齊都坐在雪地上,仰頭望著明月,長聲的嗥著……
  西門熊冷冷道:「這是狼的遺傳特性,見月便狂嗥狂叫一番。」
  他話聲未了,突地身形一閃,趁石砥中一個疏忽之際.進了帳篷。
  石砥中怒罵一聲,一挺長劍,也躍進帳篷。
  帳中那伏臥的汗血寶馬,被人聲驚醒,早已站了起來,此刻一見西門熊躍進帳裡,長嘶一聲,張嘴便咬。
  西門熊罵道:「好畜牲!」
  他右手一擒,待要拉住纏繩。
  驀地——
  石砥中大喝一聲,一圈劍痕自劍尖飛起,朝西門熊胸前射去。
  西門熊眼見一輪光暈自劍尖升起,寒芒颼颼,冷氣逼人。
  他驚叫道:「劍罡!」
  他是在驚奇以石砥中這種年紀,竟能窺及劍道最高堂奧練到劍罡之術。
  剎那之中,他身如飛絮,已飄開丈外,逼開那鋒銳犀利的一擊。
  石砥中臉色凝重,雙眉軒起,劍上光暈一暗,他雙手捧著長劍乃像負有千鈞重擔似地又是向前一送。
  在他運劍向前一擊,他身形已經滑出七尺,劍刃平伸,正好對著西門熊而去。
  「嘿!」西門熊冷哼一聲,背脊已經貼住帳篷。
  劍罡一輪飛出,西門熊身形一晃,自爍亮的光痕下躍了開去。
  「嗤拉——」
  劍尖穿過帳篷,切開一條長長的裂口,強風頓時自裂口灌了過來。
  西門熊雙眼一瞪,右臂一伸,五指一敲,趁石砥中兩股力道擊出後的空隙,急襲而出。
  「嗆!」一聲輕響,石砥中手上的長劍斷為六截。
  一股強勁的力道自劍柄傳來,直撞上身,石砥中手腕一麻,立身不住,直退四步之外。
  西門熊朗笑一聲,單掌順勢直上,直劈兩掌。
  石砥中被逼得毫無還手之力,只得退身避開。
  西門熊跟見自己將石砥中已迫到帳篷旁,他眼中露出凶狠的神光,全身骨骼一陣密響。
  石砥中大喝一聲道:「西門熊,你說的話算不算數?」
  西門熊兩眼一瞪道:「我說過什麼話來?」
  石砥中哼了聲道:「你自己知道!」
  西門熊思緒一轉,朗笑道,「我曾說過不要你的命,但是卻沒說不傷你!」
  石砥中凝聚身上之力,右掌一揚,劈出一道狂飆,左掌一立,凝氣定神,緩緩拂出。
  西門熊沒料到石砥中已被逼至帳邊,還能出掌,他揮掌一劈,接下對方擊來的勁道。
  但是石砥中隨後又揮出一記佛門「般若真氣」,勁風宏闊,有似海潮呼嘯而至,直撞上身。
  西門熊手腕一沉,「哧哧」之聲大作,一股迴旋的勁道自掌中發出。
  「砰」地一響,將帳篷裡的沙土都激得飛起,頓時眼前一片模糊。
  石砥中身形直飛而出,「嗤」地一響,衝破帳篷跌了出去。
  西門熊立身不住,自帳篷裂口處退出,他狂吼一聲,道:「哇!氣死我也!」
  敢情他橫行江湖,除了曾在天龍大帝東方剛手下吃過虧外,所向無敵。
  此刻因為手抱西門錡,復經過狼群追逐,故而真力消耗不少,而致被石砥中逼得以全力攻出的「般若真氣」擊得退出帳篷之外。
  他心中惱怒無比,拂了拂灑得滿頭的沙土,待要再次衝進帳篷裡。
  他知道汗血寶馬腳程之速,幾可追雲逐電,若是能跨了上去,定可避過狼群的追蹤,而脫離險境。
  但是就在他要衝之際,身旁狂嗥之聲大作。
  他猛一回頭,只見火圈因燃燒過久,火勢漸弱,灰燼又被寒風吹過,故而狼群蠢蠢欲動。
  他身形一晃,躍到圈中,將西門錡放在地上,捧一堆枯枝,朝那火勢弱小之處躍去。
  果然,那當先的幾隻狼,一見火勢低弱,狂嗥一聲,鼓起勇氣,自火上躍過,朝西門錡撲來。
  西門熊大喝一聲,右手一兜,握拳直搗而出,頓時將那躍進的兩隻大狼擊得血肉橫飛,又跌出火圈之外。
  他將枯枝堆上,身形遊走,順著火圈行走,在那火勢弱小之處,加添枯枝。
  待他繞過帳篷,便見到石砥中正自手忙腳亂地站在一道火圈裂口處,擋住那洶湧撲上的狼群。
  他暗自冷笑一聲,掌勁一繞,待要背給石砥中一記「五雷訣印」。
  他知道自己只要連出三掌,石砥中便得受傷跌出火圈之外,而被狼群分屍,則自己可少一大患……
  但是就在他聚勁凝功之際,他心中意念一轉,忖道:「我若是現在殺死他,豈不是有違我剛才所立之諾言,這可萬萬不能!」
  他大喝一聲道:「石砥中,你去搬柴來,我來擋住這些畜牲!」
  他喝叫中,右拳一撞,強勁如潮的拳風湧出,將撲上的三隻大狼擊得飛起老高。
  石砥中聞聲一驚,隨即抽身躍下,將柴枝捧起添在將要熄滅的火圈處。
  西門熊已連出四拳,「五雷訣印」的強勁拳力,一道強似一道,有似風馳雷進,將圈外狼群擊得狂嗥不已,頓時空出一個大圈。
  西門熊見石砥中已將枯枝燃好,火勢立時又旺盛起來。
  他問道:「姓石的,你還好吧!」
  石砥中答道:「在下很好的,多謝前輩剛才沒要我的命!」
  西門熊「嘿」地笑了聲道:「現在你吃我一拳看看!」
  石砥中一愕,只見西門熊回拳一擊。
  那架式正是自己所熟悉的,他不由自主地叫了聲道:「五雷訣印!」
  西門熊大笑道:「正是五雷訣印!」
  他那逼出的拳勁已因連環擊出四拳,而使功力匯聚得更是剛勁,幾至裂石穿岳急撞而出。
  石砥中身形一晃,心知自己接不下這圈強如巨石撞來的拳勁,所以他施出「崑崙雲龍八式」的輕功,避開這沉重的一擊。
  西門熊目中射出駭人的神色,悶哼一聲,右手骨骼一陣輕響,整個右臂又前伸數寸。
  他這種縮骨增骨的神功,使將出來,石砥中不由大驚。
  他低嘿一聲,右掌一揚,左掌劃一半弧,合掌揮出一股「般若真氣」。
  「轟!」一聲巨響,氣勁旋激,狂飆彌然。
  石砥中跌飛而出,有似脫線紙鳶,飛出二丈之外,一交跌在狼群之中。
  他噴出一口鮮血,狂吼一聲,立身而起,雙掌交拂,起落之間,已將圍上身來的大狼劈死幾條。
  他急喘幾口氣,右手飛快伸進懷裡,掏出那還魂果來。
  他知道自己已被西門熊擊傷內腑,若是不能在狼群擁上之前脫身,則會被吃得屍骨無存。
  急病亂投醫,他只得掏出懷中所有的還魂果來,希望服下之後,能立即療好傷勢。
  他掏出還魂果之際,一把抓出,已將那枝短笛及紅火寶戒掏出。
  黑夜茫茫,陡然之間一道爍亮的紅光升起,將他身子罩住。
  石砥中沒料到紅火寶戒會如此耀眼,閃出輝爍的紅光,他也沒多管,一把便將放在玉瓶裡的還魂果吞下。
  就在他吞下還魂果時,他眼見狼群狂嗥一聲,讓得遠遠的,生似害怕自己一樣。
  他微微一愣,隨即想到狼性怕火,而自己所得的這枚紅火寶戒,火芒燭天,有似烈火熊熊燃燒,故而狼群害怕。
  他靜立狼群之中,凝神靜氣,待要運功調和丹田真氣,突地,他覺得全身湧起一陣冷颯的寒氣。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忍不住牙關咯咯作響,全身都冷得發抖。
  西門熊站在火圈之內,眼見石砥中被自己擊得吐血跌出火圈之外,落在狼群之中。
  他認為石砥中這下一定屍骨無存了,不由歎道:「可惜!
  可惜,這麼一個絕世奇才就此死去……」
  其實他心中痛快得很,因為江湖上將少一個與自己爭執之人,而且石砥中是死於狼吻之下,並非自己殺死的,故不違背剛才的話。
  他心中那種遺憾摻雜著喜悅的情緒,還未有平靜之際,突地見到狼群中衝起一層紅光。
  那些狂嗥的狼群,頓時空出一個空隙,而石砥中卻昂然直立在群狼之中。
  西門熊心中頓時激起一層驚怒之意,他大叫道:「石砥中,你那手中的是什麼?」
  石砥中理都沒理。
  西門熊怒吼一聲道:「原來那紅火寶戒就是你拿的?你敢惹上我……」
  他身形騰空而起,在夜空中掠過,有似流星劃空,朝石砥中存身之處躍去。
  石砥中正在全身寒冷得顫抖之際,已見西門熊御空飛躍而來。
  他雙掌一揚,攻出兩式「將軍執戈」、「將軍撐天」,掌影片片,圈圈勁風旋激而出,直逼西門熊。
  西門熊在空中,立掌直切,掌出如刀,犀利無比地連出四掌,自石砥中雙掌空隙裡攻進。
  石砥中身形一閃,腳下退進之間,連出三掌六腿,迅捷如風。
  西門熊身未落地,已受到石砥中攻出三招之多,他心中驚惶無比地忖道:「這石砥中倒底是何來歷?剛才受了那麼重的傷,現在竟又完好如初,而且功力還似強了兩分?」
  他指掌齊施,接下石砥中攻來的三掌六腿,身形落在地上。
  目光瞥及石砥中指上戴著的紅火寶戒,他驚疑地忖道;「莫非這寶戒除了有卻毒之功,還能夠增進功力,自療暗傷不成?」
  石砥中眼見西門熊逼進光圈之內,那些狼群雖然蠢蠢欲動,卻不敢躍起,而自己渾身寒冷,不能遏止……
  他心意一轉,立時要飛身躍進火圈之內,以免和西門熊同時置身於狼群之中。
  誰知西門熊已經看清楚他的冀圖,未等他脫身而去,已冷哼一聲,旋掌移身,攻將過來。
  他這幾式來得詭絕無比,逼得石砥中閃挪騰躍,都脫不了他指掌所及之處。
  西門能冷哼道:「你膽子好大,竟敢劫下大內之物!今日可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石砥中狠聲道:「石砥中還怕你嗎!」
  西門熊嘿了兩聲道:「無知孺子,你還口硬!」
  石砥中冷冷道:「我倒也只見到像你身為武林前輩,卻言而無信,哼!真個令我齒冷!」
  西門熊怒睜雙眼,右手倏然增長四寸,一把擒住石砥中腕脈,狠聲道:「你說什麼?」
  石砥中用力一掙,沒有掙脫,他重重哼了聲,「啐」一聲,吐出一口唾沫,朝西門熊面上吐去。
  西門熊頭一偏,一巴掌拍出,「啪」地一聲,打得石砥中眼冒金星,半邊臉立刻腫了起來。
  石砥中急怒之下,胸中氣血一衝,「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直噴西門熊臉上。
  他這一口血噴出,只覺全身舒暢無比,剛才那股寒冷刺骨的感覺,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心中一驚之下,隨即又是一喜,一抖手腕,腳下飛踢一足,迅速絕倫地向西門熊小腹踢去。
  西門熊被噴得一臉都是血,還未擦乾,已覺手上微微一麻,對方竟然掙脫自己的掌握之中。
  他微愕一下,已覺小腹風勁倏然襲至。
  他毫不思索,右手一撈,往踢來的足尖抓去。
  石砥中低嘿一聲,左足點地,略一用勁,身子已如脫弦之矢,直衝空中。
  西門熊一把落空,身外狼群因為沒有被那紅艷如火的光芒逼住,而至大聲狂嗥,飛撲上來。
  西門熊心中湧起從未有的怒意,狂吼一聲,出掌如風,連碎十隻狼頭,濺得一身都是血。
  石砥中雙臂一振,一聲清吟,身形美妙無比地劃了一個大弧,回空旋了兩匝,落在火圈之內。
  他深吸口氣,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也沒想出自己為何會噴出一口鮮血而致通體舒暢。
  其實他因為一下子服下幾顆還魂果,而那還魂果產於深谷裡鏡湖之中,寒煞之極,故而一時間,渾身會冷得發抖。
  待至他被西門熊一掌打在臉上,氣血一衝,急進之時,更是渾身熱血沸騰,以致於噴出血來。
  還魂果的寒煞之力,已全部被化盡,滲入經脈中的乃是那凝聚真氣,健固筋骨之效。
  他撫著腫起的臉頰,望著西門熊在狼群裡怒揮鐵掌的情形。
  那密密的狼群,發出凶狠而淒涼的嗥叫,西門熊在狼群裡衝來衝去,剎時便劈死數只大狼,血肉飛濺,狂嗥陣陣……
  那種慘烈的情景,真個動人心魄,使得石砥中都有點目不忍睹。
  西門熊渾身浴血,狂笑一聲,已飄落火圈之內。
  他咧開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道:「老夫現在已連殺八十七頭狼!」
  他凝望石砥中道:「剛才我若施出『冥空降』,你將立即斃命,但是我卻總認為你說的話很對,人不能做出令別人恥笑的事來,否則很難抬得起頭!」
  他微微一頓道:「所以我放過了你!」
  他目光瞥向西門錡臥到之處道:「我兒子也沒你這樣行!的確,我很喜歡你……」
  石砥中見到西門熊神態中毫無一絲狠毒之意,一時之間不知道西門熊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打的什麼主意。
  他默然地望著西門熊,沒有說什麼。
  西門熊仰首望天,對著夜空歎了口氣,又緩緩側過頭來望著石砥中。
  他驀地一咬牙,狠聲道:「今日饒過你一遭,下次遇到了,我定要殺了你。」
  石砥中默然地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他只向空凝望著,心中充溢著一股興奮而又微帶遺憾的情緒。
  他似乎因為剛才能與西門熊搏鬥那麼久而感到滿足。
  夜風吹拂著,帶來陣陣血腥之氣,火圈之外狼群分食了那數十隻死狼的遺駭,而致有了些滿足,以致於都很平靜地伏坐在雪地上。
  月過中天,時而飄過數片烏雲,但是很快地,又恢復了光亮的安祥。
  西門熊大步走到西門錡躺臥之處,低下頭來看了一眼,又朝石砥中看了一眼。
  他沉吟一下道:「姓石的,你認識東方剛那小妞?」
  石砥中微微一愕道:「你說是東方萍?」
  西門熊嘿了兩聲道:「除了那個寶貝女兒外,東方剛還有什麼女兒?」
  石砥中點頭道:「認得!」
  西門熊兩眼盯緊石砥中,道:「怪不得這次他會不應許我兒的求親,而拖延下去……」
  石砥中眉頭一揚道:「什麼?你這次是去求親的?」
  西門熊微微一笑道:「正是如此……」他反問道:「難道你不知他以前曾經應允過與我結為兒女親家?」
  石砥中兩眼盯緊著西門熊,抑制不住心中的緊張。
  他焦急地問道:「真有這事?」
  西門熊昂然道:「這還有虛假的嗎?」
  石砥中想了下道:「你剛才說天龍大帝不應允婚事?」
  西門熊狡黠地一笑道:「他說他那寶貝女兒年紀還小,而且中間礙著你……」
  石砥中詫道:「這話又是怎講?」
  西門熊盼顧一下道:「這火圈看來快要滅了,你何不去取點枯枝來,就是樹枝也好……」
  石砥中見西門熊顧盼左右而言他,不由冷笑一聲道:「既然樹枝沒有了,你何不去取些來?」
  西門熊道:「我兒子體力未復,現在正在酣睡之際,我若是走出圈外,豈不是遭你殺害?」
  石砥中冷哼一聲道:「你若趁我取樹枝之際,騎了我的馬朝另一邊奔去,我豈不是要死於狼吻之下?」
  他微微一頓道:「何況你可以先將令郎睡穴解開,豈不是不怕我的暗害了嗎?」
  西門熊哼了聲道:「我若是要殺你,今日一定能令你粉身碎骨!」
  石砥中冷冷地望了西門熊一眼道:「今日你若是能殺了我,你早就可以動手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西門熊一躍而起道:「你說什麼?」
  石砥中冷冷道:「你因為在天龍谷與天龍大帝拚鬥過,受了點傷,狼狽地逃出時,又遇見狼群,更消耗你不少精力,故而你此刻若要殺死我,你一定也到了筋疲力竭的程度,非死於狼爪之下。」
  西門熊心中一顫,忖道:「想不到這小子城府如此之深,他在面受生命威脅之際,還能冷靜地考慮,這種人豈能留於世間。」
  敢情他果真因為替西門錡去天龍谷求親,而遭致東方剛的反對,故而與東方剛發生爭執,而起衝突。
  他終於被天龍大帝擊傷,而逃出天龍谷,復又遇見餓狼由於大雪而出來覓食,以致馬匹侍人都葬於狼腹……
  他心裡意念飛轉,臉上卻絲毫不露一絲聲色,陰鷙地望著石砥中。
  好一會,他嘿嘿冷笑道:「你的想法很是天真,竟會想到這上面去了。」
  他臉色一變又道:「你真是要我破誓,在今日殺死你嗎?」
  石砥中深吸口氣,道:「在今日我們只有互相幫助,否則你在置我於死地時,你也將死亡。」
  西門熊冷哼一聲道:「我在殺死你時,就可以取得那枚紅火寶戒,而且還可以騎著你那匹得自柴倫的紅馬。」
  石砥中朗笑一聲道:「那匹馬任何人都不能騎,除了我與七絕神君外,它不受任何人指揮的,而且那枚紅火寶戒在白天也無法發出那麼強烈的紅光。」
  西門熊猶豫一會,已見到躺在地上的西門錡身軀動了一下。
  他臉上立即泛起一層欣喜,飛指一拂,連點西門錡四大穴道。
  石砥中微微一愣,不知道西門熊這是什麼意思,卻已見到西門錡咳了一聲躍起身來。
  西門熊道:「錡兒,你完全好了?」
  西門錡點頭道:「兒已覺得完全好了!」
  西門熊道:「你再運氣查查『風府穴』看看,我知道東方剛那老鬼不至於對你下毒手,但也可慮……」
  西門錡運氣內查週身穴道,已不覺有任何不適之處,他點頭道:「兒已完全好了!」
  西門熊一拍掌道:「現在該輪到我們爺倆對付回天劍客了!」
  西門錡目光一斜已瞥見石砥中,他微愣之下,立即冷哼道:「石兄,又碰到你了!」
  石砥中眼見西門錡眼中神光充足,已完全消失那初躍進火圈的頹傷疲憊的樣子。
  他心中暗忖道:「想不到幽靈一脈的功夫,能藉熟睡而消除疲憊,充實內力,甚而療傷……」他吸了口涼氣,繼續忖道:「現在他們若不顧面子,合擊而上,那我在十五招之內必將死於非命,我必須趁他們未考慮是否要合擊我之前,先行逃出這兒……」
  這些念頭有似電光石火在他腦際閃過,他很快地決定了自己馬上應該怎樣做。
  西門錡見石砥中沒有說話,他臉上立即泛出一層殺意。
  西門熊道:「錡兒,就是他使東方萍離谷出走的嗎?」
  西門錡點點頭狠聲道:「石砥中,我今日非殺了你不可!」
  西門熊朝火圈的柴枝看了一遍,道:「錡兒,這火圈還可燒一炷香光景,在這段時間裡,我們收拾他!」
  西門犄一怔,問道:「爹,您受傷了?」
  西門熊道:「現在我只有昨天的六成功力……」
  西門倚哦了聲忖道:「怪不得我詫異爹怎會不早殺了他?原來是恐怕戰至精疲力竭時會使得我不能醒來,而這四周都是餓狼……」
  他一看石砥中,立時之間,臉色變得凶狠無比,敢情他想到這次求親被拒,完全是由於石砥中從中插入之故。
  他豎掌一劈,身形閃騰之間,已撲到石砥中面前。
  石砥中斜身一讓,左臂伸直,並指劃出,長臂似劍揮出一式「將軍執戈」。
  指掌劃開空際,發出旋激的嗤嗤之聲,氣勁旋動,帶起西門錡身上襤褸的衣裳,飄飄欲飛。
  西門錡見對方隨意劃出的一式,便有如此功力,心中一凜,雙掌交拂,展開一套「截脈斷筋手」。
  只見他口中微嘯,身形飄忽,雙掌時而斜劈,時而直切,交互應用,虛實並生,威力很是不小。
  石砥中目光犀利,一眼便看出對方這種狠毒的掌法似是才練成不久,故而其中漏洞不小。
  他低嘿一聲,連接十二掌,趁著一絲空隙之際,雙掌交迫,左掌一式「將軍盤岳」,右掌一式「斜剔雁翎」,沉猛無比地連攻而去。
  西門錡似是沒料到對方竟能在短短幾個月中,功力精進如斯,一連攻出了十二招也都不能將對方迫退半步。
  他正待變換招式之際,已見到石砥中奮不顧身地疾攻而來。
  急亂之中,他低吼一聲,雙掌直搗而出。
  就在他雙拳搗出之際,西門熊大吼道:「下盤小心!」
  西門錡乍聞呼聲,已不及躲開,石砥中飛踢而出的一腿正踢中他小腹。
  「呃——」
  西門錡發出痛苦的一聲喊叫,跌出八尺開外,臥倒地上。
  西門熊身形如風,飛旋直上,他躍在空中,眼光閃處見到西門錡沒有滾出火圈之外,所以身軀一折,自空中斜撲而下。
  一陣密如炒蠶豆的聲響,西門熊身軀陡然龐大了不少,全身衣裳也都高高鼓起。
  陰毒寒颯,又似群山傾倒的強勁狂飆,自四外合攏壓將下來。
  石砥中曉得這是幽靈大帝的邪門第一奇功「冥空降」。
  他心中剎時泛起一層恐怖的情緒,駭怕之中,他奮起全身勁力,仰身長嘯,雙掌飛抖而出。
  「般若真氣」一劈出,氣勁發出尖嘯,互一碰觸,立即響起一聲巨響。
  石砥中身形一移,雙掌連劃,在滿空的沙泥下,削破那漩渦似的勁風,飛身斜躍而起。
  馬聲長嘶,汗血寶馬自帳篷裡衝了出來。
  西門熊怒吼一聲,身如陀螺急轉,狂飆似大漠的颶風,漩渦樣的氣浪將方圓四丈都罩滿了。
  石砥中感到一股窒息的痛苦感覺罩上來,他全身有似被緊緊的壓擠著,即將要爆裂……
  他臉上湧起痛苦的神色,肌肉不住地抽搐著,汗珠立即佈滿臉孔。
  「呃——」
  他喊叫了聲,雙掌似挽千鈞重弓,朝兩旁一分。
  剎時之間,他全身衣袍一齊隆起,氣勁旋激中,密雷似連珠般響起。
  他身形飄飛而起,四肢擺動,有似魚在水中游動,滑溜無比地脫出西門熊的迴旋氣勁。
  西門熊眼見石砥中竟然在千鈞一髮之際,看出了自己勁道的迴旋處,而順著迴旋之力,脫出自己的勁力圈之外。
  他驚忖道:「好聰穎的人,真是天下第一奇才……」
  一念乍落,他暴喝一聲道:「你往哪裡去!」
  急銳的勁道呼嘯而至,向著躍在空中的石砥中撞將過去。
  「啊——」
  石砥中痛苦地大叫一聲,背上的衣衫一齊破裂,破絮散得滿空都是,身軀有似遭到巨錘,直飛出三丈之外,跌落火圈之外。
  西門熊也自空落下,他急喘兩口氣,然後發出嘿嘿的冷笑。
  眼見石砥中即將死於狼吻之下,驀地紅馬長嘶,飛騰而去。
  四蹄飛踢,狼嗥陣陣,紅馬奮起神勇,將圍攏石砥中的大狼都踢開。
  它張嘴一咬,將石砥中衣衫咬住。
  剎時之間,紅馬騰空而起,有似天馬翔空,月光下閃過一道紅影,似是奔月而去。
  西門熊眼見這神駿的紅馬在狼群中救主的一幕,不禁呆了一呆。
  狼群長嗥,似潮水般地追趕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西門熊正待轉過身來,突地見到幾條還未奔去的大狼,在剛才石砥中跌倒之處舐著血。
  他哼了聲,正待將滿腔怒火發洩在這幾條狼身上,卻已見到那幾條大狼慘嗥一聲,互相咬噬起來。
  僅僅剎那之間,那幾條大狼便抽搐了一陣,齊都死去,雪地上流得一片黑色的血……
  西門熊一怔,忖道:「這些野狼,怎會突然中毒……」
  他思緒一轉,突地想到一事,不由大叫一聲道:「他的血裡有毒!」
  夜風呼呼而過,經過一夜的嘈雜與拚鬥,他覺得一股深深的空虛湧上心頭,心裡竟然有了一種恐懼的感覺。
  四周的狼群齊都散開,他卻有孤寂的感覺,這使得他自己也有點不大明白。
  他喃喃地道:「他的血裡有毒……」
  念了一下,他大叫道:「他是毒人!他已經是毒人!」
  夜風將他的吼叫傳出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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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颯的寒風刮面而過,石砥中自昏迷中醒了過來。
  他恍然是在睡夢中,但是當他眼見四外一片白皚皚的,全是雪時,頓時便記起那在雪夜裡的情景。
  仰身而起,他發覺背上衣衫全都破裂了,但自己存身於冰天雪地中,卻不覺絲毫寒冷。
  他十指伸開,梳了梳散亂的頭髮,然後輕歎口氣。
  他想起自己曾有十次以上,都是面對強敵,而奮戰至昏迷為止。
  每經一次大的搏鬥,他的功力便邁前一大步,以致於逃生於幽靈大帝的「冥空降」邪門奇功之下。
  他自言自語道:「石砥中呀!天下武學中的每一個成名的人你都會過了,你要想雄踞二帝三君之上,還要加緊努力才行……」
  他站子起來,只見四周都是冰雪,自己所存身之處卻是一個大雪堆下的凹下之穴。
  他想到昨晚幸得自己身上帶著「還魂果」,故而服下增加不少功力,而幽靈大帝西門熊卻因與天龍大帝東方剛拚鬥受傷,復又受到狼群千里追逐,以致於自己在此長彼消的情形下逃得性命。
  一想到狼群,他不禁驚慌地四下一望,卻沒見到什麼,甚至連汗血寶馬都不在了。
  他略一運氣,發覺全身都很舒適,血液中似乎有一股興奮而強壯的力量。
  他深吸口氣,然後仰天長嘯,欲以嘯聲來呼喚回汗血寶馬。
  嘯聲宏亮無比,雄渾的勁道使得他的嘯聲卻似有形之物向著四外撞擊而出。
  他身旁的雪堆都籟籟地掉落了許多積雪,混和著細碎冰粒的積雪,落得石砥中一頭都是。
  嘯聲在雪地中迴盪著,好一會方始完全歇去。
  等了一會,他卻沒見到汗血寶馬的行蹤。
  他暗忖道:「大紅會跑到哪裡去了,糟!我的衣囊還在鞍上呢!」
  他目光四邊一望,突地見到兩座雪白的山峰,高聳入雲,在陽光下閃著銀色的光芒。
  「哦!」他驚叫一聲忖道:「這不是天龍谷外嗎?」
  他上次來大漠之時,是在秋天,而現在已是嚴冬了。
  沙漠上遍蓋著白雪,連那挺拔的山峰也都被白雪整個蓋滿,是以在蒼茫的天空下,好似透明一樣,都渾然合成一色了。
  石砥中看到那當日自己瞎闖上的天龍谷外的兩座高峰,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興奮。
  他欣然忖道:「大紅真是神馬,把我帶到這裡,眼看便可見到萍萍了……」
  他頓時之間已經忘了昨夜苦戰西門熊的事情了。
  此刻,他眼前浮現的是東方萍那美麗的黑眸和那披肩的長髮。
  那似弓的櫻唇,紅潤地吸動著,細柔的睫毛,編織著無限的柔情,投於石砥中身上……
  在幻想中,石砥中醉了,他臉上浮現起了微笑。
  在微笑裡,他喃喃地道:「萍萍!我就來了……」
  他振臂一抖,身如飛燕,直躍五丈餘高。
  在空中,他回身一折,直落六丈之外,身形曼妙無比,真似肋生雙翼一般。
  僅僅三個起落,他便已來到兩座山峰之前。
  略一忖查,他朝左邊疾行而去。
  繞過山腳,他看到那當日自己闖入谷中的雜樹林。
  樹枝根根都已變成枯條,沒有一絲綠葉在上面了,更沒有當日那紅白相雜的花。
  石砥中毫不猶豫地閃身躍入雜樹中,幾個轉折,他依著陣法中正確方位行去,很快便行出雜樹叢。
  跟前流水低咽,緩緩而過,遠處水聲淙淙,一條瀑布自峰腰掛下。
  石砥中只見在這寒冬耐節,谷中也僅是樹葉脫落,青草變黃而已,直似秋季一樣。
  谷中的情形,對他來說,時刻都記在心頭。
  他暗忖道:「今日我總不會被天龍大帝一招便擊敗,就是他再施出那門『天龍大法』來,我也不會立即便敗落……」
  自谷外驟寒轉變為谷裡溫暖,使得他身上發燥起來。
  他摸了摸背上,衣衫破碎地掛著,都露出了肌膚。
  他苦笑了下,忖道:「這種狼狽的樣子讓萍萍看到了,不知該會怎樣?」
  他這個念頭還未完了之際,已見到一個身形高大,全身黑色的中年婦女,自翠綠的松林裡走了出來。
  那中年婦女雙眉濃黑,臉上稜角畢露,嘴角不帶一絲笑容,顯得嚴肅無比。
  她步履輕快,略沾地面又躍起,每步跨出卻是從容無比。
  石砥中未曾見過身形高大的中年婦女,故而不知她是誰。
  他正在猶豫是否要見這個中年婦女,然後再去見東方剛之際,那中年婦女已警覺地朝這邊走來。
  西門嫘雙眉一皺,身形飄躍而來。
  她來到石砥中面前約二丈之處,冷冷地打量了石砥中全身上下一會。
  石砥氏中道:「在下……」
  西門嫘冷哼一聲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石砥中道:「我是自這雜樹林裡進來的!」
  西門嫘眼中射出炯炯的稜光,狠聲道:「你怎麼曉得這林中的陣法?」
  石砥中傲然道:「天下奇才異士多得很,這個小小的陣又算得什麼呢?」
  西門嫘重重哼了聲道:「哼!好大的口氣。」
  她話聲出口,驀地雙眉斜飛,目中神光暴射,喝道:「你就是石砥中了!」
  石砥中頷首道:「不錯,我正是石砥中!」
  西門嫘一陣怪笑,寒聲道:「你好大的膽子,又敢闖進來。」
  石砥中劍眉斜軒道:「這天龍谷就算是銅牆鐵壁,我石砥中也敢進來!」他話聲一頓道:「喂!你是誰?」
  西門嫘大怒道:「我是你老娘!」
  她單掌一引,身如急矢射來,掌勁已似鐵板壓倒。
  石砥中哼了一聲,左掌一分,右手翻掌直上,迅捷如電地迎將上去。
  「啪——」
  一聲脆響,雙掌相拍,西門嫘身上搖晃了一下,終於退出了兩步。
  她臉色急變,目光陰毒地望著石砥中,心中卻驚怒無比。
  石砥中雙足陷入泥中,他緩緩地拔足而起,目光嚴肅地凝望著西門嫘。
  西門嫘雖見石砥中雙足陷入泥地約有二寸餘深,但是卻絲毫不敢怠慢。
  她心中忖道:「真不知他年紀青青的,怎會練成這麼深厚的內勁,較之椅兒,超出太多了,怪不得錡兒吃虧。」
  思忖至此,大聲喝道:「再吃我五掌看看!」
  她身如風行,黑色的大袍在雪白的地上,顯出更加鮮明的擺動。
  隨著呼呼的風聲,她已連攻五掌之多,勁風旋蕩,帶起地上的雪,飄得滿空都是。
  石砥中連退三步,擋住了西門嫘如雷行電掣的五掌。
  他趁對方掌勢一頓,低喝一聲道:「你也試試我五掌。」
  他吐氣開聲,大開大闔的連劈五掌。
  這五掌好似巨斧開山,剛勁無比,逼得西門嫘一直退出六步之外,方始立穩腳步。
  西門嫘臉孔漲得通紅,大叫一聲,一抖雙腕,兩枚「弧形劍」自肋下革囊拿出,持在手上。
  她眉凝殺氣道:「你拿出兵刃來!」
  石砥中道:「我沒有帶劍!」
  西門嫘一怔,隨即罵道:「沒帶劍也要殺你!」
  石砥中冷哼一聲道:「你若是不能殺了我,我也要殺了你!」他狠聲道:「你可是姓西門的?」
  西門嫘罵道:「廢話,看劍!」
  她腳下一移,兩道弧光立時閃起,將她身形罩住,席捲而來。
  石砥中尚是首次見到這種弧形劍,故而他雙掌護胸,兩眼緊盯著劍刃彎鉤處,意欲看清劍式來路。
  誰知西門嫘劍式一展開,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劍光似水,寒氣森然,剎時便將石砥中圈在劍幕之中。
  西門嫘心中一喜,忖道:「這石砥中內力練得如此純厚,兵刃上功夫倒也不算什麼!」
  她手腕一緊,劍幕緩緩縮小,逼得石砥中幾乎不能動彈。
  石砥中見到西門嫘真個凶殘陰狠,每一式遞出都是要置自己於死地,彷彿這樣她才能快意似的。
  他一咬嘴唇,眉梢凝聚著濃濃的殺意,目中的鋒芒更加犀利了。
  西門嫘見石砥中被自己逼得幾無還手之力,盡自閃躲,她得意地道:「小子,你一死,萍萍便嫁給我侄兒了……」
  石砥中狂吼一聲,一抖雙掌,劈出兩道疾勁的掌風將雙劍之式擋得緩了一緩。
  他目露深濃的殺意,雙臂平伸似劍,指尖併合,斜斜疾劃而出。
  他默然不吭,移步換氣的剎那,便接連攻出六招之多。
  他這自「將軍手籍」上得來的「將軍十二截」絕技,真個非同小可。
  此刻含怒挾憤的施展開來,有如雷劈電掣,山嶽傾倒,四週一片迷濛,僅僅看得見他那炯炯的目光與伸直的猿臂而已。
  西門嫘沒料到石砥中僅僅雙掌便發出那毫不遜於真的劍刃的無匹劍式。
  一連六式攻來,西門嫘連退十步之外,兩支弧劍在手,依然封不住石砥中的指掌交劈。
  石砥中神威凜凜,挫掌一頓道:「你到底是否西門熊的姐姐?」
  西門嫘滿頭汗珠,緊咬牙根,硬硬地撐持著,不使自己落敗。
  石砥中左腕一轉,一式「將軍橫戈」,右手迅捷地連攻兩式。
  西門嫘被石砥中兩臂當劍打得夠苦了,這下眼見對方又施出這神妙而又強勁的劍術。
  她的身形被逼向左一讓,躲開那如電攻到的一式。
  石砥中冷冷一哼,右手已如蔓草攀登樹枝一樣,糾纏上去。
  西門嫘一抖左腕,隨即一沉,劍刃劃出一道弧形,削向石砥中右腕。
  石砥中身形一側,曲肘急撞,一個肋槌已撞上西門嫘臂彎「臂儒穴」。
  西門嫘整條左臂一麻,弧形劍墜落地上。
  石砥中沒等對方變式,五指如鉤,已扣住西門嫘「肩井穴」。
  西門嫘全身一麻,剎時不能動彈。
  石砥中寒聲道:「你說你可是西門熊的姐妹?不說的話,哼!」
  西門嫘何曾受人如此威脅過,她氣得全身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石砥中左手兩指並起,狠聲道:「你若再不說,我就在你臉頰留個記號!」
  西門嫘氣得大叫道:「你這小輩!」
  她急怒攻心,一口鮮血湧上口內,朝著石砥中便吐。
  「哼!」石砥中冷笑一聲,側身讓過,他說道:「你先對我如此狠毒,現在怪不得我了!」
  他雙指一揚,便待向西門嫘眉心的「眉中穴」劃去。
  就在他雙指劃出之際,身後一聲低沉的喝聲道:「放手!」
  他心中一震,已覺「命門穴」有一股勁風撲上。
  剎那之間,他不加考慮,身形往前一伏,推開西門螺,然後將她往後一摔。
  他希望自後掩來的東方剛,能夠顧及這個中年婦人而緩一緩讓他施出崑崙「雲龍八式」的輕功脫出他的控制。
  豈知西門嫘被摔出後,他只聽得「哎喲」一聲,身後那隻手掌依然跟著自己背後「命門穴」。
  他臉色一變,扭身直躍而出,絲毫不敢停留,背後那隻手掌有似附骨之蛆,任他旋身閃躍,也沒有摔脫。
  他暗自罵道:「沒想到這天下聞名的天龍大帝,也是自後面偷襲人……」
  他恨恨地一咬牙,將全身內勁都聚於背心之上,然後陡地一翻身,攻擊一指。
  東方剛一掌正好擊在石砥中的「命門穴」上。
  「叭」地一聲,石砥中身形重重一晃,那右手攻出的一指卻正好點中東方剛「雲中穴」上。
  東方剛沒料到自己一掌卻沒要了石砥中的命,他已被那攻來的一指擊中。
  幸得石砥中為了防備東方剛一掌會將自己心脈震斷,所以提了全身八成功力凝聚於背心,反留二成功力發出那一指。
  故而東方剛咳嗽一聲,便已將上湧的氣血壓下,閉住了「雲中穴」。
  石砥中吐出一口鮮血,搖搖晃晃地一交栽倒地上。
  東方剛有臂一伸,將石砥中提將起來。
  他的臉色慘白,嘴唇緊抿,目光中混雜著奇異的表情,凝望著石砥中。
  他還很清楚的記得這個倔強的年青人,這全身充滿著神秘的年青人。
  他喃喃道:「我不相信你永遠幸運,永遠能逃過死亡的餡阱!」
  面對著這英俊的年青人,他心裡有著強烈的妒忌。
  他大步踏前,朝那松林掩蓋的白色大廈行去。
  才行了幾步,他聽見石砥中冷冷地道:「你將我放下!」
  他止住步子,臉上滿是驚疑地望著被提在手裡的石砥中。
  他說:「你說什麼?」
  石砥中目光冷漠地道:「我說將我放下,你這不要臉的人!」
  東方剛左手一揚,「叭叭」兩下,在石砥中臉上抽了兩個耳光。
  石砥中滿臉通紅,臉頰立即腫了起來,他卻吭都沒吭,依然冷冷地道:「放下我來,你若是自命英雄,當得起自稱為天龍大帝的話,不要在後面暗襲人!」
  東方剛呆了一呆,他面對冷漠的石砥中,心中竟然升起一層恐懼的感覺。
  他想起秋天之時,石砥中曾被自己「白玉觀音掌」打後,露出那七顆紅痣。
  從那時起,他就深深地震懾住了,到現在,僅三個月光景,這年青人竟能名列二帝三君之後,不能說不駭人聽聞了。
  他此刻眼見以西門嫘的身手還被石砥中擒住。
  這種情形使得他深自恐懼著,恐懼著自己會像當年一樣,敗於人手。
  他正在沉思之際,突聽西門嫘自身後叫道:「你看這草……」
  他回頭一看,只見地上的綠草,一大片都變成焦黃,很快地枯死……
  他忖道:「我這谷裡四季溫暖如春,而且我又將溫泉引進谷中,那地下靈泉,也被我分成小道湧現山中,形成瀑布匯入湖裡,這綠草怎會枯萎呢?而且只這麼一會光景……」
  他正在不解之際,已聽見馬蹄聲響,一匹血紅的駿馬自松林旁跑了出來。
  一眼瞧見東方萍騎在上面,他喝道:「萍萍,你到哪裡去了?」
  東方萍喘著氣應聲道:「爹,那群餓狼又來了,它們跑進谷了……」
  她說話之際,已看到石砥中被東方剛擒在手中,不禁大叫道:「砥中,石哥哥……」
  她跳下馬,朝石砥中跑來。
  東方剛說道:「走開!」
  他雙眉聚了一層殺意道:「我把這些狼關起來,然後將他喂狼,讓他屍骨無存!」
  東方萍兩眼都是淚水,大叫道:「呃!不!不!不!爹,不要這樣……」
  石砥中喊道:「萍萍!我來看你,萍……」
  東方剛喝道:「閉口!」他右手一伸將石砥中「啞穴」封住。
  東方萍撲了上來哭道:「爹!你放了他吧!」
  東方剛大袖一拂,提著石砥中朝白色大廈躍去。
  東方萍喊了一聲,急奔過去。
  西門嫘道:「萍萍!不要去……」
  東方萍身形一個踉蹌,竟然跌倒地上,她淒然地叫道:「爹——」
  她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狼嗥陣陣自谷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