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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飛虹貫日

  許久——
  古長卿才道:「大師!此話當真!」
  了慧大師道:「老衲與雁蕩的一塵子,連袂路經隘門關,碰見了一位大師,法名悟非,他與一位美艷的婦人,正向天竺進發……」
  古長卿道:「了慧大師為何忽然提到……」
  了慧大師不理會他,只顧道:「各位,那悟非乃是三十年前轟動江湖的太陽谷主,而那美艷婦人是誰呢?……」
  眾人搶著問道:「是誰?」
  了慧大師提高了嗓門道:「長春島主!」
  「啊!」
  聚蚊成雷的一聲驚歎!
  了慧大師又接著道:「他二人已拋去前嫌,而且結為同修的伴侶,打算在天竺覓一幽地,終老它鄉!」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又頓了一頓,目掃在場諸人,提高了嗓門又道:「不止於此,他們早已傳下改變門規的手令,要新的太陽谷主與長春島的第三代中任何一人,結為夫婦,以破除兩派的成見,揉合兩門的武學!」
  這時,樓上空氣緊張、沉寂,每個人都可以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半晌,了慧大師又道:「本門手抄金剛經被竊,事體並不關乎武林的興亡,因此,老衲要退出古盟主的邀請,從此閉門思過!」
  他說完之後,拱手合十,邁步向樓下走去。
  古長卿朗聲道:「大師!大師!」
  了慧大師頭也不回,口中宣著佛號,眨眼之際,已出了金陵茶樓。
  「白髮魔女」趙五娘不由怒道:「這老禿頭吃裡扒外!」「賽關羽」於江也道:「我們也不能就這樣怕了他呀!」
  古長卿冷冷一笑道:「各位!即使太陽谷與長春島真的聯起手來,我們中原武林也不能做縮頭烏龜!」
  「對!」
  「不錯!干!」
  古長卿見群情沸騰,乘機道:「中原門派眾多,結盟一致最為要緊,老朽之意首先推定一位總盟主,統一事功,指揮大局!」
  眾人又是吱吱磕磕的議論紛紜。
  古長卿冷冷一笑道:「老朽本想推了慧大師為群龍之首,如今他既無此意爭這口氣,只好請武當掌門……」
  仙霞派的呂氏三英同聲叫道:「本派擁護古盟主!」
  「白髮魔女」趙五娘也接著道:「對!老太婆我,也願聽古盟主的指使!」
  古長卿半推半就的道:「古某何德何能,恐怕難當重任!」
  「不必推辭!」
  「古盟主!除你之外,沒人能……」
  「……」
  一陣胡亂的吵雜,古長卿就算是中原武林的盟主,地位高在九大門派之上。
  卻說金白羽回到客店。
  谷之陽早迎了出來。
  這位一向豪獷不羈的少年,此時卻愁容滿面,憂形於色,對著金白羽道:「金陵城的情勢,對我們相當的不利!」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這個我早在意料之中!」
  請谷主過目!谷之陽口中說著,由室內捧出一大疊的紅帖,約莫有數十張之多,一面遞給金白羽,一面道:「這些都是各門各派的約會帖子!」金白羽略一過目,但見除了九大門派之外,連三山五嶽,三大魔尊、八大魔道、江湖十惡……幾乎是包羅了整個武林,可以說是洋洋大觀。
  奇怪的是,他們都約在端陽節正午,地點也同樣是鍾山之麓。
  顯而易見的是有人在暗中策動,一種有計畫的行動,存心要發動天下武林的力量,對付金白羽一人。
  金白羽不由冷冷一笑道:「這卻是難得的大好機會!」
  忽然——
  他由許多帖子中發現一張署名「萬人傑」的。
  金白羽再三省視,自言自語道:「這是哪一門派,怎麼沒聽說過此人的名諱?」
  谷之陽也道:「屬下也沒見過此人!」
  楊玉鳳沉思有頃道:「據我所知,武林中稍有頭臉的人,都與我四川楊家有來有往,只是……也沒有聽說過有一個姓萬的!」
  恰在此刻——
  門外一陣腳步聲響,有人揚聲道:「百劍盟康捷,奉命拜見金大俠!」
  金白羽道:「玉扇郎君嗎?我想你該來了!」
  「玉扇郎君」康捷低頭垂手,掀簾而入,雙手捧上一張大紅泥金帖子,口中道:「小的奉盟主之命,請金大俠賜我回音!」
  金白羽接過帖子,但見上寫:「端陽佳節午刻,鍾山之麓候敦!」
  下面署名是:「中原武林總盟主古長卿百拜!」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古長卿的頭銜越來越大了!」
  玉扇郎君低聲道:「小的候金大俠的回信!」
  金白羽朗聲道:「你就說金某準時赴約!」
  一言未了。
  忽然,竹簾一掀,進來了一個高大的赤紅臉漢子。
  那漢子一身黑色勁裝,雙頰紫紅,三綹短鬚,高大健碩,背上,背著一支三節鞭,雙目精光碌碌,威嚴凜凜,神色不凡。
  他何時來到,屋內連金白羽在內,全都沒有半點感覺,功力之高,實屬驚人。
  金白羽離座而起,彈身已到那人身邊,沉聲道:「閣下何人?」
  那漢子不理會金白羽,卻對「玉扇郎君」康捷道:「請你回覆古長卿,就說除了白公子准到之外,還有我萬人傑,也要到場!」
  「萬人傑?」金白羽一愕之後,不由奇怪道:「閣下是萬人傑?」
  萬人傑並不回答,反而向玉扇朗君一揮手道:「現在你可以走了!」
  「玉扇郎君」康捷,既懾於金白羽的威風,又被這突然而來的萬人傑的盛氣給逼住了。
  他一疊聲的應道:「是!是!小的告辭!」
  說著,連退幾步,出了房門狂奔而去。
  金白羽奇怪的道:「閣下是萬人傑?白公子又是何人?」
  不料,赤紅臉的漢子突然撲倒在地,納頭便拜,口中不住的道:「小的萬人傑,叩見公子!」
  這太突然了。
  金白羽是丈二金剛,一時摸不到頭腦,不由斜飄三尺,讓過一拜道:「閣下請起,在下乃是金白羽,素不相識……你……」
  萬人傑哪裡肯聽,一連拜了三拜,珠淚滿面的道:「公子!這些年來屈殺你了!」
  屋內各人,全都如墜五里雲霧之中。
  金白羽不由道:「閣下莫非弄錯了人?」
  萬人傑道:「不會!怎麼會呢?我這兒有老夫人的畫像為證!」
  說著,由貼身之處,摸出一幅陳舊不堪牛皮綿紙,展開了來。金白羽不由一楞。
  但見,那張綿紙之上,畫了八個人像。
  正中,一對老夫婦,男的官服朝袍,女的鳳冠霞帔,並肩而坐。
  右首,站著一個小女孩,分明是自己的妹妹金韻心。
  左首,立著一個男孩,正是自己的相貌。
  四人的身後,一字伺立著四個武士。
  其中,一個像極這當面赤紅臉的萬人傑。
  另有一個,完全是古長卿的化身。
  靠上邊,一個佩劍的白面中年。
  最下邊,插腰站著一個黃衣中年人。
  金白羽不知所以的道:「這圖是怎麼一回事?」
  萬人傑十分慈祥!清淚欲滴的道:「公子!這位大人,就是三邊總兵,白天道白大人,也就是公子的生父,小人的主人!」
  金白羽不由一楞道:「我……我不姓金?我……我姓白?」
  萬人傑又道:「這位命婦,就是你的生母,汪氏太夫人!」
  他指著那男孩道:「喏!這就是公子九歲時的畫像!」
  金白羽不由道:「那小女孩想來是我妹妹金韻心了!」
  萬人傑卻不住的搖頭道:「他是大小姐,是你妹妹,但卻不叫金韻心,名叫白冷秋!」
  「啊!」屋內之人全都為之一震。
  金白羽睜大了眼睛道:「你說我妹妹叫做白冷秋?」
  萬人傑點頭道:「我家老爺在邊關鎮守了二十年整,奉命內調為都御史!這幅圖形,就是小人等四人陪伺公子全家臨離開邊關之時,老夫人親手所繪!」
  金白羽道:「四人之中,有一個是你……」
  萬人傑不等他說完,早接著道:「這是古長卿!」
  「古長卿?」金白羽不解的道:「古長卿也是我父親的家將?」
  「這個老賊!」萬人傑咬牙切齒的道:「事情就壞在這個心狠手辣忘恩負義的人身上!」
  萬人傑勉強忍住悲憤,繼續的道:「就在老爺調任的當晚,一個自稱太陽谷的老者,闖進府內面見老爺,獻出一柄斷劍,三卷黃書,還有一顆密陀神珠!」
  金白羽聚精會神的聽下去。
  室內眾人摒氣凝神,不敢插口。
  萬人傑又接著道:「那老者說公子你天生武林奇材,預料將為太陽谷主,請老爺莫再做官,急流勇退!」
  金白羽道:「啊!我爹他……」
  「老爺為人高風亮節,又十分恬淡,當時竟一口答應下來,連夜上了辭本,帶我四個親隨,準備歸隱泉林以樂晚年!也讓公子苦練太陽谷不世武功!」
  金白羽道:「後來為何我又姓金呢?奇怪?」
  萬人傑咬著牙,指了指畫像上的古長卿道:「古賊覬覦太陽谷的絕學,路過風陵渡口之時,竟起下不良之心,刺殺了老爺、夫人……」
  「哦!」金白羽天倫連心,不由一震。
  「可憐!」萬人傑聲淚俱下,指著圖像上後邊一人道:「公子!你兄妹被「金龍劍」金松乘慌亂之中救出,逃到蘇北,為了掩護奸人耳目,才改姓金!」
  金白羽道:「那你與另外一位家將……」
  萬人傑狠狠的道:「「小白龍」常健當場戰死,我!你看!」
  他口中說著,忽然一捋右腳褲管,露出一隻黃橙橙的假鋼腿腳來,又道:「我被古長卿削去一隻腿,當時昏死在地,所以才能免去一死。」
  金白羽不由悲憤的道:「好狠的心!」
  萬人傑又道:「不僅如此,他因為金松帶同公子小姐,連同太陽谷的斷劍秘笈神珠一走,他的奸計落空,一方面用老爺的財產在風陵渡口建下風陵莊,並且假仁假義,籠絡人心,打探金松與公子的下落!」
  「哦!」金白羽目閃憤恨的道:「金劍莊遭了夜襲,想也是他的傑作了!」
  「當然!」萬人傑道:「他就率手下,夜襲金劍莊,殺了金龍劍金三弟,想不到公子與小姐能逃出虎口,總算蒼天有眼!」
  金白羽道:「那麼,你這些年……」
  「我這些年!」萬人傑道:「都隱匿在天柱山,也曾四下打探公平與小姐的下落,若不是江湖上一致傳言公子「金白羽」的大名,還有說你是太陽谷的傳人,我還打采不出來呢?」
  金白羽苦苦一笑道:「這也叫做因禍得福!」
  萬人傑慢慢的疊起了畫圖,十分懷念的道:「如今公子有了,不知小姐……」
  金白羽喟然一歎道:「我妹妹也還安全無恙!」
  「啊!」萬人傑不由大喜若狂道:「真的?」
  「真的!」金白羽沉思了片刻,忽然一咬牙,探手抽出懷內的神劍,虛空一揚道:「老賊!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看你一副面孔瞞得了多久!」
  他口中說著,忽然還劍入鞘,掀起竹簾道:「氣死我也!」
  口中喝著,彈身一躍,人已穿出房門,向店外撲去。
  萬人傑一見,鋼腳「噹」的一聲點地而起,尾追上去,大聲叫道:「公子!你到哪裡去!」
  金白羽怒道:「取古長卿的首級,祭奠已亡的父母!」
  萬人傑不住的搖頭道:「此時還不是時候!」
  金白羽身負父母血仇,片刻也難等待,聞言不由恨恨的道:「我恨不能立時三刻剁了那老兒!」
  萬人傑胸有成竹的道:「請公子聽小的之言,等端陽節那天動手,料他插翅也飛不脫!」
  金白羽不解的道:「為什麼?」
  萬人傑苦苦一笑道:「古長卿最工心計,又有一臉奸笑,皆慣於欺人,如今武林各派都已被他利用……」
  金白羽道:「為了父母血仇,何伯他人多!」
  「不!」萬人傑道:「古長卿惡貫滿盈,小的已預定使他的圖窮匕現之計,請公子稍耐數日!」
  金白羽道:「有何妙計呢?」
  萬人傑卻婉轉的道:「此刻時機尚未成熟,小的亦不敢斷言,請公子相信小的就是!」
  金白羽看他說得十分誠懇,只好含怒折身而回道:「好!留他多活幾天!」
  萬人傑不住的點頭,一面又將那幅閤家歡的圖像雙手捧著送給金白羽道:「公子!這是大夫人的遺墨,也是唯一的紀念,請公子收下!」
  金白羽勾起心事,不由滴淚如雨道:「父母雙親!不孝的孩兒……」
  他語不成聲,悲痛欲絕!
  萬人傑抹了一把淚痕道:「小的要告辭了!」
  金白羽不由一楞道:「你要到哪裡去?」
  萬人傑略一遲疑道:「小的要……要去找一個人,作為古長卿奸狡百出的鐵證!叫他到時無法抵賴!」
  金白羽不明白的道:「到哪裡去找?」
  萬人傑卻道:「此人已到了金陵,只是未曾露面而已!諒他逃不出小的手掌心!」
  金白羽雖不知道萬人傑要找的是誰,但是他對一臉正氣的萬人傑,有無比的信心。
  因此,微笑頷首道:「既然如此,去罷!」
  「小的告辭!」
  萬人傑的一語方落,但聽「錚」的一聲,鋼腳點地,人已飄出門去。
  谷之陽等一齊向金白羽道:「恭喜身家大白,血仇指日可報!」
  金白羽道:「目前,離端陽節還有十來天,我打算先找到妹妹再作打算!」
  楊玉鳳原先真擔心白冷秋是她的情敵。
  如今已知白冷秋與金白羽乃是手足兄妹,芳心之中一股喜悅可想而知。
  因此,她忙不迭的道:「我替你去找去!」
  金白羽微笑道:「舍妹個性古怪,還是我自己去找吧!目前多事之秋,在端陽節之前,各位暫且不要外出,以免節外生枝,弄出岔子!」
  說著,自己單獨一人,出店去了。
  他沿著秦淮河走了一遭,河中的畫舫雖然不少,但卻沒有綺羅香的影子。
  他又到碧雲寺一帶,白冷秋曾經出沒的地方。
  但是,都撲了個空。
  一連幾天,慢說是白冷秋,連蘇玉蟾也沒有碰到。
  先前,金白羽還只道是湊巧遇不上。
  眼看已離端陽節只有一天了,金白羽不由焦急起來。
  他並不是要白冷秋做他報仇的幫手,而是希望白冷秋瞭解她的身世,眼看著仇家死在自己之手。
  已是端陽節的日子。
  鍾山草色青青,櫻桃血紅。
  山麓,一個十分隱密的深谷,此時已熱鬧起來。
  左一堆,右一群。
  吱吱喳喳的議論紛紛。
  左首的一排大松樹之下,鋪著遍地的紅氈,一列黃布帳幔,帳幔之內,排著二三十張大師椅。
  正中,坐著的,正是武林鹹尊,高手羨煞的武林第一人——中原武林總盟主古長卿。
  兩側全是一門一派的宗師,少數是絕世高手,正邪兩道的首腦人物。
  黃幔前面,兩根高聳的旗桿,蜈蚣旗迎風展招。
  東首的蜈蚣旗繡著「中原武林總盟主」七個金字,耀目生輝。
  西首,只繡著一個大大的「古」字,煞是威風。
  除了各門各派的首要人物,有資格坐於黃幔布之中以外,其餘的都散在四下樹蔭中,為數有千餘之眾。
  但是,空氣緊張,氣氛肅殺,沒誰敢說一句大聲的話。
  眼看日已近午。
  谷口外,「玉扇郎君」康捷喘息狂奔而至,直到黃布棚幔之前,高聲道:「上稟盟主!金白羽到了!」
  古長卿由坐位霍然起立道:「請!」
  玉扇郎君折身向外,朗聲道:「盟主有請金大俠!」
  金白羽早已大跨步走進谷口。
  隨事他身後的是谷之陽,與古長卿的陣勢比較之下,實在顯得冷冷清清的。
  然而,金白羽挺胸昂頭,一臉的威風凜凜,步步生風,到了黃幔棚之前,大喝道:「古長卿!請出面答話!」
  古長卿冷冷一笑道:「金大俠……」
  「住口!」金白羽厲聲喝道:「你該喊我白大俠!或者叫我一聲白公子!」
  「你!」古長卿不由一楞道:「你說什麼?白公子!」
  「不錯!」金白羽聲色俱厲的道:「你這忘恩負義,見利弒主的小人!」
  古長卿臉色蒼白,兀自強做鎮定道:「本盟主不懂你的話!」
  「呸!」金白羽大怒道:「不懂?有一位退職的「三邊總兵」白天道,你識不識,還有,你認不認得萬人傑、金松!「小白龍」常健?」
  他一句比一句高聲,一句比一句憤怒。
  古長卿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忽的目光一寒,沉聲喝道:「原來你就是漏網之魚的小娃兒白羽!」
  金白羽勃然大怒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古長卿!今天,這筆天大的血債,你也該還了吧!」
  古長卿冷冷一笑道:「慢著!你既是白羽,這話就好說!」
  金白羽喝道:「有什麼好說的!還不下位來受死!」
  不料,古長卿避重就輕的道:「我承認這檔子事,我也願意作一個了斷!」
  金白羽厲聲道:「既然如此,亮傢伙!」
  古長卿陰沉的一笑道:「且慢!今天乃是中原武林找你算賬,先把大家的事瞭解,我們的私仇,另說另講!」
  這個老狐狸說完之後,又拱手對著各門派的首領人物道:「今天的盛會,不是為了私仇,而是中原各門派的公事,金大俠先得有個交待!」
  古長卿又挑撥道:「何況,各門派出事的當日,都有人證明看到過你的身材面貌!你還想賴!」
  這是幾句催命符,各門派的人又吼叫起來,並且有人亮出了兵刃,離開了幕棚,圍向金白羽。
  金白羽不由大怒道:「各位!你們!都是有字號的武林人物,可不要上了古長卿的圈套!」
  古長卿卻尖聲叫道:「姓金的!你只要交出各門派的東西,古某立刻與你單獨解決!」
  各門派的人聞言,不由亂叫道:「對!先還本門的寶物!」
  「青衣修羅!你怕我們人多……」
  金白羽怒不可耐,突的一抽斷劍,大吼道:「一再相逼,休怪我白羽傷人!」
  藍芒閃射之處,他的劍招已成。
  各門派的高手一見,各揚兵刃,發一聲吼,團團圍住,大戰一觸即發。
  忽然——
  山崗之上,雷吼了聲:「且慢動手!」
  萬人傑凌風而下,脅下夾了一個人,翩然落在當地,又道:「各位!侵入你們總壇,盜寶殺人的兇手在這兒!」
  口中說著,「咕通」一聲,將手中夾著的人丟在當地,又道:「還有!」
  語落,人又穿上山崗。
  一連幾個來回,丟下了五個衣著面貌與金白羽一式無二的人。
  金白羽固然一愕,各門派的人,莫不全是發楞。
  萬人傑分開眾人大步走向古長卿,口中冷兮兮的道:「古老大!還認得你沒殺死的萬二弟嗎?」
  古長卿臉如死灰,雙目失神,腳下連退幾步,口中大喝道:「原來你……你是金白羽的爪牙……難怪……難怪他一日之間,連闖幾大門戶!」
  這個老奸巨猾的盟主,見機就計,立即倒打一耙。
  果然,各門派又哄的一聲圍了上來。
  萬人傑咬牙一笑道:「哼!古長卿!冒充白公子的人都在這裡,你還打算向我身上推!哼!」
  他冷哼一聲,騰身一撲,抓起地上昏沉沉的一人,順手解了穴道,朗聲道:「各位!請看,這是千面人妖,也是假冒青衣修羅到各處盜寶殺人的凶人!」
  千面人妖莫名其妙,揉揉雙目,還沒出聲。
  咻——
  一聲厲哨,刺耳驚魂,一點寒星,疾射過來,對正千面人妖的心窩!
  藍光一片,飄忽而至。
  當!
  輕脆一聲,暗器落地。
  金白羽指著古長卿道:「各位!你們已看見嗎?古長卿打算殺人滅口!」
  古長卿惱羞成怒,厲聲喝道:「本盟主不屑如此!」
  他口中雖然說著,雙手陡然齊發,乘著金白羽不曾留意之際,滿天花雨,發出二十四枚追魂釘!
  慘叫頓起,腥風黥鼻。
  不但萬人傑手中的千面人妖身中數釘,連地上的四個人,也都一陣滾彈之下,眼見活不得了。
  這時——
  各門派中人,有的仍然莫名其妙,有的不由問道:「盟主!這是為何?」
  古長卿故作鎮定道:「各位,金白羽故意弄幾個邪道來,打算掩人耳目,推卸罪名!」
  萬人傑聞言,不由冷笑朗聲道:「各位!古長卿縱然殺了千面人妖,也掩飾不了他的陰謀毒計!」
  說完,一個縱身,上了左近一塊大石之上,又朗聲道:「各門各派的寶器秘笈,現在都藏在碧雲寺,各位可以自行去取!碧雲寺有古長卿的手下警戒護守,那就是最好的證明!」
  各門派的人,與金白羽本無深仇大恨。
  所擔心的,乃是他們師門寶物,此時聞言,深恐在慌亂之中損壞遺失,有人大聲問道:「是真的?」
  萬人傑大聲道:「萬某堂堂漢子,碧雲寺近在咫尺,各位可以先看過真假,再來找我萬人傑算賬!」
  「對!」
  「他跑不脫!」
  哄哄亂亂聲中,衣袂連震之下,數百人都彈身而起,向碧雲寺奔去。
  萬人傑大驚叫道:「小主人!古長卿要走!」
  果然,慌亂之中,古長卿彈身而起。
  金白羽大喝一聲:「老怪!哪裡走!」
  古長卿起勢在先,與金白羽又相隔遠在數丈。
  他的輕功雖然不濟,但卻佔先一步,施展全部功力,捨命向群山深處奔去。
  金白羽哪裡肯捨,銜尾急追,緊跟不捨。
  這時,古長卿的一般死黨,已與谷之陽等混戰在一起。
  一時喝殺連天,金石之聲大震。寧靜的鍾山,罩上一層愁雲慘霧。
  古長卿落荒而逃,專找窮嶺絕谷奔去。
  因為他起意在前,處處佔了先機,所以金白羽始終落在他身後五丈左右。
  眼看已由山隅追到水涯,再有十來丈,就到了江邊,那兒古長卿埋伏有渡船。
  他不由大喜過望,一面狂奔,一面叫道:「姓白的小子!古盟主要上船回風陵莊了!」
  金白羽心中大急。
  因為古長卿一旦上了船,自己便只好望水興歎了。
  因此,大聲喝道:「古長卿!是漢子就與我比劃三百回合!」
  這時,已離江岸不遠。
  古長卿狂喜叫道:「本盟主今天沒有興致,改天奉陪……」
  他的話還沒落音。
  江上咿呀一聲,一隻碧油畫舫分波而至。
  白影一掠而起,凌空嬌叱道:「古盟主!姑娘等你多時!」
  白冷秋人在凌空,劍已出手,如一道飛鴻,迎著古長卿連人帶劍穿洩而至。
  古長卿做夢也沒想到,大喝一聲:「不好!」
  整個人被逼得倒退七尺。正巧,金白羽探臂舒劍,由後刺來。
  而同時,白冷秋的長劍,以如飛虹貫日,一瀉而下,銳不可擋。
  但聽一聲厲嗥,刺耳驚魂。
  兩柄劍,一前一後,都刺在古長卿的前胸後背,對穿而出。
  紅影疾射而至。
  蘇玉蟾嬌呼聲道:「七妹!你算計得真準,這老兒活不成了吧!」
  白冷秋疾收長劍道:「想來活不成了!」
  金白羽抽出長劍,順手割下古長卿的頭顱,大喜叫道:「妹妹!」
  不料,白冷秋含羞道:「你姓金,我姓白,誰是你妹妹!」
  金白羽聞言,不由一笑道:「對!你說得對!請你隨我到鍾山外谷!」
  他不想多費唇舌,心中另有打算。白冷秋道:「走呀!我有信要交給你呢?」
  三人同時展功,轉眼到了外谷。
  這時,谷之陽、萬人傑等已把古長卿的死黨全都殺的殺跑的跑了。
  黃幔幕中,正中的桌上,萬人傑已備好了預先帶來的香燭紙箔。
  金白羽將古長卿的腦袋放在香案之前,這才由懷內摸出那張陳舊的綿紙畫像來,置在案上,撲倒在地,叩頭泣血的哭道:「爹!媽!不孝孩兒白羽,女兒白冷秋,今天算是替你老人家報了血仇!請你老人家瞑目了吧!」
  白冷秋不由一楞。
  萬人傑走上前去,喜得淚水外流道:「小姐!韻心小姐!小的給你請安!」
  如墜五里煙霧之中,失聲道:「你……你是……」
  「小的萬人傑!」萬人傑接著便把往事簡要的說了一遍!
  白冷秋聞言,不由「哇」的一聲,放聲大哭,撲倒香案之前,悲不自禁。
  半晌,她才止住悲淒,由懷中取出一幅黃綾出來,走到蘇玉蟾身邊,低聲道:
  「六姐,島主的信,該由你轉了!」
  蘇玉蟾不由玉面飛紅,嬌羞不勝!
  白冷秋卻向金白羽道:「哥哥!本島島主與悟非大師有信給你。」
  金白羽喜道:「哦!」
  蘇玉蟾含羞把那黃綾遞給金白羽,但見黃綾上寫著:「太陽、長春兩門,武功出於一脈,誤認不得通婚,害卻幾許情人,而今慎重宣佈,從此解除忌禁,爾倆若遵此訓,黃綾即是大冰!」
  金白羽不由大窘,呆呆的望著白冷秋。
  白冷秋道:「哥哥!發呆幹嘛?對天謝了谷主與島主吧!」
  說完,又扯了蘇玉蟾的衣角道:「嫂子!你也拜一拜!」
  一旁的楊玉鳳氣得臉色慘白,週身發抖。
  萬人傑一見,笑著道:「小主人,金松為了你毀家絕後,你也該替金家延續香煙!」
  說著,一拉楊玉鳳的衣角,推向金白羽身側道:「大家一齊拜吧!」
  日正當中,金白羽也在正中,左是蘇玉蟾,右是楊玉鳳,三人盈盈下拜,歡呼之聲,震動鍾山外谷。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