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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太乙尊者

  金白羽不由哈哈一笑:心想:「這是找死!」
  果然,谷之陽也冷冷一喝道:「來得好!」
  喝聲之中,長劍陡然上揚,一招分花拂柳,撩向剌來的哭喪棒。
  咻——
  哭喪棒應聲中斷,上半截飛入半空。
  兵器被削,敗像已成。
  不料,九子白魔反而狂笑一聲,咬牙喝道:「倒!」
  「倒的是你!」谷之陽一招得手,長劍由撩變刺,撲身前欺。
  不料,九子白魔手中的半截哭喪棒中,忽然噴出一縷碗口粗細的白煙。
  正好,谷之陽撲出之勢既猛且急,一時收招不及,被白煙噴了個滿頭滿臉。
  他的人也軟軟晃晃的癱了下去。
  「嗆啷!」
  長劍落地,谷之陽倒臥當場。
  九子白魔冷冷的一笑道:「太陽谷擋得了老夫的白骨無情毒氣嗎?嘿嘿……」
  口中說著,一挺手中半截哭喪棒,逕刺谷之陽的喉結大穴!
  「大膽!」金白羽凌空撲到,斷劍飛快的一撩,硬將眼看紮實的哭喪棒撩飛。
  九子白魔忙不迭撤步後退丈許,惡狠狠的道:「原來要車輪戰,老夫還不在乎!」
  金白羽厲聲道:「什麼叫車輪戰!」
  「瞧!」九子白魔一指地上的谷之陽道:「一個倒了又是一個,這不叫車輪戰嗎?」
  「呸!」金白羽呸了一聲道:「施蠱放毒,邪門歪道!」
  九子白魔陰沉沉的一笑道:「太陽谷難道是名門正派?小朋友!咱們是彼此彼此,誰也別充假正經!」
  金白羽雙眉一揚,右腕忽的一收,「錚!」的一聲斷劍入鞘,戟指著道:「李心!叫你口服心服,你既空手,我也用一雙肉掌打發你上路!」
  九子白魔正因為自己的哭喪棒中白骨無情毒氣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又被削出手,心中忐忑不安。
  如今聽說要對掌法,又見金白羽真的收起斷劍,不由心中暗喜,私忖:「你小子自討苦吃,憑你這二十來歲,內功修為差得遠,何況我這雙枯骨無情掌……」
  想著,冷笑聲道:「小朋友!這可是你說的啊!」
  金白羽大怒道:「少貼近,金某不屑與你交朋友!」
  九子白魔道:「不但要交朋友,而且是生死之交!」
  他口中說著,已暗暗運起白骨毒功,臉如金紙,雙臂抖時,骨骼發出咯咯響聲,直如山精鬼怪,儼若夜叉攫人。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發招!」
  九子白魔淒厲的咧嘴一笑,冷森森的道:「接老夫這招!」
  喝聲未已,掌式已發。
  但見他一雙手掌,無血無肉,皮包骨之中,根根青筋可見。
  而且,掌心之中,隱隱有一片白茫茫雲霧似的煙氣,散開來三尺大小。
  金白羽心知這煙氣之中,一定含有劇毒,因此,搶在上風,挫掌發招,沉聲道:「李心!算你的死期到了!」
  九子白魔吼叫道:「死的不是老夫,只怕你跑不出白骨無情掌之下!」
  掌來掌往,竟然二十招左右,不分上下。
  原因是金白羽心存顧忌。
  第一,是要處處搶在上風,身法掌式,不免大大的受著拘束。
  其次,是不敢貿然與他對掌硬拚硬接,生恐染上白骨無情毒氣。
  九子白魔乃是老奸巨猾,焉能看不出金白羽的心事。
  因此,相反的,他一味硬拍硬壓,專找金白羽的要害施為。
  論功力掌法,金白羽何止高出五籌。
  但是縛手縛腳,在此消彼長之下,打了個棋逢對手,難分高低。
  忽然——
  迎江寺內一陣騷擾,嬌呼連連。
  金白羽不由大吃一驚。
  這分明是盧門九鳳的驚呼之聲。
  最使人耽心的是,一陣驚呼之後,復又歸於沉靜,連先前叱喝之聲,金鐵交鳴的打鬥之聲,也聽不見了。
  「敢情是九鳳遭了毒手!」
  金白羽的一念既起:心神不定。
  武家交手,最怕是分心散神,何況是棋鼓相當的局面,心神專一最為首要,乃是勝負的關鍵。
  就在此刻。
  九子白魔厲嘯一聲,陡然雙掌齊發,人也搶在上風,左抓肩胛,右抓面門。
  這老魔頭全力而為,出招之毒,來勢之猛,一如狂風暴雨,怒潮洶湧。
  金白羽本可硬接一招,並乘機反擊。
  然而不但人在下風,而且九子白魔掌撲面門,大違掌法的原理,分明是掌中含有劇毒。
  因而,他百忙之中霍的一扭蜂腰,鬼影千變,飄然退出三丈。
  九子白魔冷冷一笑道:「太陽谷不過如此!」
  金白羽怒火如焚,遙發一掌,鼓出勁風,振散飄來的毒煙,大喝道:「仗著一股邪煙,還不能使金某上鉤!」
  九子白魔得意的道:「我看你能得幾招!」
  他口中說著,身子虛飄飄的一晃,又搶站在上風之處,奮力發掌。
  一團白煙,風捲而至。
  金白羽難擋劇毒,身子一閃,人已到了迎江寺大門前的石階之上。
  「哈哈哈……」
  笑聲突然而起。
  白骨九妖每人手中推著一個,一字排在山門之前。
  敢情是盧門九鳳全都著了他們的道兒,中了白骨無情毒氣,人事不知。
  金白羽一見:心頭無名怒火上冒干文。
  然而,儘管他氣,怎奈空有一身武功,難敵奇惡異常的毒氣。
  九子白魔獰笑一聲道:「嘿!我看你從哪裡跑!」
  口中說著,雙掌上揚,發出白濛濛的白骨無情毒氣。
  石階上的白骨九妖,每人也揚起一隻手掌,同樣的發出白霧,一齊罩向金白羽。
  金白羽前後受敵,無可閃避,他虎吼一聲道:「金某與你們拚……」
  話未落音,只覺著一股腥臭難耐的氣味,引起五臟翻騰,喉頭奇癢……一陣頭暈目眩,再也支持不住翻身栽倒就地。
  九子白魔顧不得傷人,彈身躍出丈外,沉聲喝道:「哪裡來的野丫頭!」
  蘇玉蟾嬌叱道:「躺下再說!」
  口中說著,手上並不怠慢,雙掌雨點一般,逼得勁風呼呼。
  白冷秋也是全力而為,比蘇玉蟾更加凌厲。
  兩位姑娘左右夾攻,九子白魔先機既失,全無還手之力,一味閃躲遊走。
  蘇玉蟾焦急的道:「七妹!還有九個魔崽子,你去救人要緊!」
  恰在此時。
  白骨九妖一見自己父親被攻,放下了盧門九鳳,吼叫聲中一哄而上。
  白冷秋抽身正待去救倒地暈迷的金白羽。
  然而,白骨九妖哪容她脫身,九根哭喪棒化成一片棒山棒海,團團圍住。
  她擔心金白羽的安危,一面抽出腰際系的羅帕,貫上內力,抵擋九妖,一面打量地上的金白羽。
  敢情就在這眨眼之際,金白羽的人已不見。
  白冷秋不由大急,手中羅帕不停,逼使白骨九妖像走馬燈似的團團轉,一面靠近了蘇玉蟾,低聲道:「蘇姐!他的人不見了!」
  蘇玉蟾心知九子白魔的白骨無情毒氣厲害,因此,一上手就搶佔先機,接著猛攻不停,不讓九子白魔有施展毒氣的功夫。
  她們的目的,只是要救走金白羽。
  此時聞言不由道:「誰?誰不見了?」
  白冷秋道:「金白羽!」
  「怎麼會呢?」蘇玉蟾手上招法不停,偷眼瞧去。
  果然,石階之前地上的金白羽,果然沒了影蹤。
  她猛發一掌,震退了九子白魔,折身揮掌,衝進了白骨九妖的圈子,與白冷秋背靠背的出招拒敵,口中低聲道:「七妹!咱們走!」
  白冷秋道:「怎麼能走呢!」
  蘇玉蟾道:「我看是東邊來的那個黃衣女子救去了!」
  「黃衣女子!」白冷秋道:「你看清沒有?」
  蘇玉蟾道:「像是四川楊家的楊玉鳳!」
  「楊玉鳳?」白冷秋不由酸溜溜的道:「她會冒險來救他!」
  蘇玉蟾忙道:「老魔崽子要發毒氣了,七妹!快走!快!」
  真的,九子白魔被蘇玉蟾一掌震退,正是他施展毒氣的良機。
  此刻,眼射凶焰,面帶殺氣,一雙枯骨手掌,已微微上拾,緩緩而發。
  白冷秋既擔心金白羽自然無心戀戰,低聲道:「蘇姐!走!」
  兩位姑娘的肩頭一靠,同時嬌叱了聲。
  「看招!」
  嬌喝聲起,人也一彈上升丈餘,掌上猛掃,腳下疾剪踢出。
  白骨九妖發一聲喊,閃身後撤。
  九子白魔大吼道:「丫頭!要跑!」
  雙掌疾如閃電拍出。
  兩蓬白煙,掃向二位姑娘的腳下,振得環珮叮噹裙裾颯颯有聲。
  白冷秋與蘇玉蟾的人已射出五丈之外。白骨九妖吼叫連天道:「追!」
  「不要追!」九子白魔陰兮兮的喊道:「放著九鳳母子,還有這錦衣小子,怕他不自己上門來嗎?哈哈……」
  這個老魔頭的狂笑,在夜風裡飄蕩,淒厲刺耳。
  口口口
  卻說白冷秋、蘇玉蟾兩人幾個縱躍,已出了燕子磯二三丈,耳聽後無追兵,雙雙緩下了勢子。
  白冷秋一臉的焦急之色道:「蘇姐!你看的不錯是楊家那丫頭?」
  蘇玉蟾點頭道:「不會錯!」
  白冷秋只搓手道:「可是,她的人呢?唉!」
  她唉聲歎氣,那份焦急,真的無法形容。
  蘇王蟾笑道:「瞧!你急成這個樣子,反正楊玉鳳不會吃掉了他……」
  「蘇姐!」白冷秋差一點沒哭出聲來,皺起一雙娥眉,擔心的道:「可是……他……他中了九子白魔的白骨無情毒氣呀!」
  蘇玉蟾又笑道:「正是因為他中了毒氣,所以我說楊玉鳳吃不了他,所以才不急!」
  白冷秋雙目含淚道:「這話怎麼講?」
  「咯咯咯咯!」蘇玉蟾一陣嬌笑道:「這還不明白?」
  「你還笑呢?」白冷秋抹了一下眼淚道:「人家都急死了!」
  蘇玉蟾道:「我看,楊玉鳳捨命冒著毒氣之險,去救金白羽,八成也是像你一樣,對他有了意思了!」
  這番話,正說到白冷秋的傷心之處。
  她剛抹去的眼淚,如今又滴下來了,淒楚不勝的道:「蘇姐……」
  蘇玉蟾又微笑道:「所以我說好在金白羽中了毒氣,楊玉鳳吃不了他,你該放心了吧!」
  白冷秋不由會過意來,粉面通紅,柳腰款擺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取笑!」
  蘇玉蟾道:「我這是最正確的估計,並非取笑呀!」
  「可是……」白冷秋咬著嘴唇,皺眉道:「可是,他中了毒氣,憑姓楊的丫頭解得了白骨無情毒氣嗎?」
  蘇玉蟾搖搖頭道:「楊玉鳳沒這份能耐!」
  「是呀!」白冷秋點頭道:「那……那他不是……」
  蘇玉蟾搶著道:「我的七姑娘!你又能解得了白骨無情毒氣嗎?」
  「我!」白冷秋一怔,但卻把腳一蹬道:「我能看看他也是好的呀!」
  「哦!」蘇玉蟾笑著道:「說了半天,原來你要看看他!那容易!」
  「容易!」白冷秋欣然而喜道:「蘇姐!要到哪裡去才能看到他?」
  蘇玉蟾調皮的道:「依本姑娘看來,楊玉鳳一定在這附近隱匿起來,計算著要再到迎江寺去搶或者盜九子白魔的獨門解藥,我們不妨在左近一帶找一找!」
  「對!」
  白冷秋喜道:「我們把燕子磯翻過來,也要找出他來!」
  蘇玉蟾不由「噗哧」一笑道:「七妹!就那麼重要嗎!咯……」
  一陣嬌笑,像銀鈴似的,她的人已飄身而起。
  白冷秋更不怠慢,展功尾隨,快如電光石火。
  兩人一前一後,繞著燕子磯,專向隱靜之處飄去。
  然而,空山寂寥,萬籟無聲。
  哪有金白羽的影子,當然更沒看見楊玉鳳的蹤跡了。
  白冷秋一面四下游望,一面道:「蘇姐!難道這丫頭上了天了嗎?」
  蘇玉蟾也道:「是呀!她下了地……」
  她的一言未了,忽然江岸蘆葦之中暴出一聲如悶雷的厲喝之聲。
  接著,一道奇大的黃影,陡的上射三丈,歪歪斜斜的奔向江岸。
  黃影的背後,三朵紅雲似的人影,如隼一般,銜尾急追,其中一人狂吼聲道:
  「丫頭!留下密陀神珠饒你不死!」
  白冷秋一見,不由大喜道:「蘇姐!那黃影是楊玉鳳!」
  蘇玉蟾也驚喜若狂道:「她背上背的是你的他!」
  兩人一問一答之際,那黃影已到了江岸。
  白冷秋電閃而至,嬌喝道:「楊玉鳳!放下金白羽!」
  楊玉鳳一見是地,不由奇道:「你……白……白冷秋!」
  白冷秋的粉面一紅,忙道:「別問我是誰!放下我……我哥哥!」
  「哦!」楊玉鳳不由大喜道:「你是金韻心!快!」話聲裡,天龍寺的喇嘛已到了切近,衣袂連振之中,落在丈餘之外,一字並肩嶽立,臉上都佈滿了殺氣。
  「你不要走!」白冷秋招呼著楊玉鳳,緩步前跨,攔在前面,沉聲道:「三位大和尚意欲何為?」
  太乙尊者面色沉重道:「姑娘何人?」
  白冷秋道:「這個不必問,三位連手追一個弱女子,似乎太也過份了一點吧!」
  太乙尊者冷然一笑道:「姑娘!你不問青紅皂白,插手攔阻!只怕要後悔不及呀!」
  「哼!」白冷秋哼一聲道:「有什麼事由我一人承擔!」
  太乙尊者勃然大怒,喝道:「你承擔得下嗎?」
  白冷秋朗聲道:「天大的事姑娘我也承擔得下!」
  「哈!嘿嘿嘿!」太乙尊者冷笑連聲,狂傲的道:「小姑娘!只怕你未必擔待得了吧!」
  白冷秋微慍道:「說!姑娘我全接下來!」
  「好!」太乙尊者森森的道:「本寺的鎮寺之寶,密陀神珠在楊玉鳳身上!」
  「哦!」白冷秋不由一愕,她又驚又喜,看看蘇玉蟾,又看看太乙尊者,追問一句道:「真的?」
  她驚的是密陀神珠乃是武林至寶,人人欲得的珍貴之物,天龍寺一脈相傳的鎮山之寶。
  喜的是,若果密陀神珠真在楊玉鳳手上,金白羽所受的白骨無情毒氣,便可迎刃而解,因此,她的問話透著半信半疑的驚奇之色!
  太乙尊者一見白冷秋的神色,不由冷冷一笑道:「我們三路人馬,都追著她,不但看出她身上的珠光寶氣,而且她適才還在蘆葦深處的小船之上取了出來,還會假嗎?」
  白冷秋喜不自禁的道:「那太好了!」
  太乙尊者冷峻的道:「這大的事,你擔待得了嗎?」
  他料定白冷秋聽到事關密陀神珠,必然不敢插手問事。
  因此,口中說著,一雙圓眼斜斜地睇視著白冷秋,等著她的回答。
  想不到白冷秋淡淡的道:「既然如此,三位今晚放她一馬!過了今晚可以再說再講!」
  「啊!」太乙尊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為天龍寺的威名,密陀神珠的重要,都是武林盡知之事,如今白冷秋竟若無其事,輕描淡寫的叫「放她一馬」!這簡直使人無法相信。
  他楞了楞,不由道:「你說什麼?」
  白冷秋依然淡淡的道:「我說過了今晚另說另講!」
  太乙尊者沉聲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冷秋道:「很明顯的事,今晚我需要密陀神珠一用,無論誰都不能反對,用過之後,任由你們了斷,我是絕對不再插手!」
  太乙尊者不由咆哮如雷道:「你是存心搗蛋!」
  白冷秋粉面一沉道:「你說話可得當心!若再不乾不淨,休怪姑娘手下無情!」
  太乙尊者何曾受過這等教訓,聞言衣袖一抖,狂喝聲道:「丫頭!報出名來受死!」
  白冷秋也怒道:「臭和尚!你還不配!」
  兩人話不投機,幾乎是同時出手,一齊發招。
  「轟!」
  悶雷一聲,勁風如同閃電一擊。
  太乙尊者彈身退出丈外。
  白冷秋也後撤一丈之地。
  兩人這快如驚鴻乍起的一招,彼此都試出了功力,正是棋逢對手!
  另外兩個喇嘛早已一躍散開。
  太乙尊者臉上變色,面容凝重的道:「你是長春島的人!」
  白冷秋冷冷一笑道:「這個你管不到!」
  太乙尊者色厲內荏的道:「天龍寺也不是好惹的!」
  白冷秋淡然道:「我並沒惹你!是你不聽我的話!」
  太乙尊者又道:「密陀神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