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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食人魔尊

  楊玉鳳此時也已發現了金白羽,她原本向叢林深處狂奔的方向一轉,折頭迎著金白羽射來,口中嬌呼道:「金白羽!金白羽!」
  金白羽尚未答言,又已發現一道血紅的人影,風馳電掣的追蹤而至,卻是一個頭大如斗,披散紅髮,身材矮小的老者。
  敢情是自居魔尊之首的「食人魔尊」。
  楊玉鳳嬌喘噓噓的道:「食人老魔!他……」
  沒等她說完,食人魔尊晃眼已到了當地。
  他看見了金白羽,不由沉聲一陣冷笑道:「小妞兒!原來有這小子撐腰!我道你竟敢逃跑!」
  說著,一掀紅袍,大步上前,蒲扇似的鐵掌連揮,怪眼不看金白羽,口中喝道:「小子!閃開!閃開!」
  楊玉鳳驚惶失措,突然撲向金白羽懷中,嬌呼道:「金白羽!金白羽!」
  在古長卿所安排的四大魔尊與四大喇嘛決鬥之際,金白羽已親眼看到過食人魔尊的功力,的確非同凡響。
  同時,他此時一心要趕到血盟幫去,更無心節外生枝跟食人魔尊分個上下。
  因此,他微微一笑道:「以魔尊在武林中的地位,何苦逼她一個父死叔亡的弱女子呢?」
  「住口!」食人魔尊怪眼一翻,厲聲喝道:「你管老子的事?」
  金白羽強按怒火道:「在下並非管事,而是講情而已!」
  「講情?」食人魔尊不由仰天狂笑:「哈哈哈……」
  笑聲凌厲欲絕,震得群山響應,宿鳥驚飛。
  那種狂傲之態,簡直目中無人。
  他的笑聲甫落,突的臉色一沉,冷森森的道:「你以為你真的列入四大魔尊之內嗎?你以為你有天大的面子嗎?講情!憑你也配!」
  金白羽怫然不悅道:「講情乃是求你放他一馬的意思,有何不可!」
  「哼!」食人魔尊鼻孔裡冷哼一聲道:「講情要有講情的份量,你自己覺得你夠份量不夠?」
  金白羽被他逼得語寒,微怒道:「在下只管講,准不准在你!」
  不料食人魔尊狂吼一聲道:「不准!」
  金白羽勃然大怒道:「不准也得准!」
  他口中說著,一手撥開撲入懷中的楊玉鳳,腳下略退半步,拿樁取勢,意存一搏。
  「哈哈哈哈!」
  食人魔尊又是狂笑不已,咬著牙道:「聞聽人言,你在採石磯將陰山神魔擊傷落水,難怪你越發的狂傲起來,目中無人了!」
  金白羽也沉聲道:「目中無人又待怎樣!」
  「怎樣!」食人魔尊故意壓低嗓門,冷森森陰兮兮的道:「你把老夫也看成陰山神魔,那是你自尋死路!」
  金白羽也狂傲的道:「我把你們看成一丘之貉!」
  「放肆!」食人魔尊的亂髮一搖,腳下飄出七尺,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咧嘴淨淨一笑,大腦連晃了幾晃,嗓子內咯咯連聲。
  不說是動手,僅是這股魔怪山精的模樣,已足夠人魂飛魄散:心膽俱裂了。
  金白羽藝高人膽大,淨冷一笑道:「要動手就動手,裝神裝鬼,金某不賣賬!」
  食人魔尊陰沉一笑道:「小輩!這是你自己找死!」
  語音末落,大腦袋一晃,雙臂外抖,突然暴長半尺,一雙蒲扇似的鐵掌左右抓出。
  金白羽心知食人魔尊的名頭並非僥倖得來,雙掌的確有些邪門。
  因此,他暗運玄功,一面護體,雙掌之上,僅用五成力道,靜等對手的變化。
  果然不出所料。
  食人魔尊的雙掌齊揚,真的暗藏無窮的變化。
  但見他掌走中途,忽的左手變推為抓,右掌變拍為掃,一式「追魂索命」快逾追風,抓向喉結,掃向雙臂,一招四式,奧妙至極。
  兼而,老魔頭的功力深厚,既準且狠,銳不可擋。
  金白羽預防在先,不由高聲吼道:「來得好!」
  他一不閃,二不避,雙掌一搭一鉤,硬抓擊來的一雙腕脈。
  食人魔尊不由一楞。
  他料不到金白羽竟敢硬抓自己的手腕,不由勃然大怒,喝道:「大膽!」
  果然盛名之不無虛士。
  食人魔尊百忙之中,雙掌疾變,內拍外震,大吼道:「斷!」
  「蓬!」
  一聲震天價響,兩人的四掌全都拍實。
  勁風如波濤澎湃,捲起落葉浮土上飛十丈,久久不能下墜。
  人影一觸即分之際,分向後退丈餘。
  這一招竟拚了個半斤八兩,不分軒輊。
  金白羽氣定神閒,椿勢不浮,冷冷的道:「口出狂言,原來不過如此!」
  食人魔尊雖也僅僅退出丈餘,覺得並未傷到內臟,但他怪臉之上,不覺罩上一層驚惶之色。
  因為,他想不到金白羽小小年紀竟有這等渾厚的內功。
  一旁的「辣手玉觀音」楊玉鳳,雖然沒有兩人的修為之深,但卻是武林世家,真正的內行好手。
  她不由忘記了危險,嬌聲叫道:「好!」
  一雙剪水雙瞳,不由瞟向如玉樹臨風的金白羽。
  她這一喝采,更使食人魔尊臉上掛不住,不由怒火如焚的道:「先毀了這小於,再要你的好看!」
  楊玉鳳道:「羞也不羞!只怕你也該死了!」
  食人魔尊咬牙有聲、目中煞氣暴閃,揚起巨靈之掌,二次虎撲而上,同時口中喝道:「再接老夫一招!」
  「百招又有何妨!」金白羽既已出手,豪情大發,振臂揮掌迎了上去。
  食人魔尊左掌虛揚,右掌隨發,快如電光石火,疾如迅雷風雲。
  然而,金白羽不但功力屢有奇遇,功力已達爐火純青,並且身法之靈,一時無二。
  因此,任由他食人魔尊如何快捷,如何的變化,也碰不到金白羽的一片衣襟。
  一時,兩個老少高手,在荒坡之上,像旋風似的以快打快。
  初時,依稀可分得出一招一式。
  漸漸地,但見漫天掌影,攪做一團,週遭三丈之內,勁風潮湧,逼得落葉枯枝四散飛揚,連兩丈以外的楊玉鳳也衣袂連振,邋邋有聲。
  真是一場少見的惡鬥。
  楊玉鳳看得目瞪口呆,手心滲汗。
  因為,她知道這場惡鬥是生死的分野,任何一方,如稍有閃失,便會七步染血橫屍當場。
  高手過招,快如閃電。
  轉眼之間,已是五十餘招。
  忽然……
  食人魔尊暴吼了聲:「小子!你當心了!」
  隨著他的吼叫,忽然掌式一慢,飄身躍出丈餘。
  金白羽正殺得興起,不由喝道:「怯戰嗎?」
  食人魔尊冷森森的一咧嘴道:「怯戰!小子!老夫要你的小命!」
  口中說著,雙掌外揚之際,突然起了一陣澈骨的冷森寒風。
  隨著這陣寒風,但見他雙掌掌心發青,隱隱之中,一股陰濕的氣味衝鼻。
  金白羽不由一凜。
  然而,此刻不允許他多想。一面暗聚功力,一面作勢待發。
  食人魔尊的大腦袋晃動之下,一張血紅的怪臉,也立刻變成藍錠一般鐵青,雙目冷電似的寒芒,令人不敢正視。
  同時,他腳下一寸寸前栘斜跨,雙掌前後交叉。
  金白羽心知他突然由快而慢,必然隱伏著可怕的殺機。
  但是不明白這老魔有何邪門。
  就在此時,食人魔尊倏地揚聲怪叫道:「小子,等到三天之後,老夫再來跟你收屍吧!」
  說完,他轉身飛掠而去。
  金白羽沒料到對方竟然虛晃一招便走了,不由為之一呆。
  「辣手王觀音」楊玉鳳,耳聽食人魔尊臨去之言,又見金白羽發呆的神色,芳心大急,急走幾步搶上前去,拉著金白羽的衣襟,連連搖動,失聲叫道:「金少俠!少俠!」
  金白羽心中有事,隨口應道:「姑娘!有事嗎?」
  楊玉鳳見他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更加吃驚道:「我……我沒事呀!」
  「哦!」金白羽哦了一聲道:「現在食人魔尊已經去遠,既然沒事,你可以走了!」
  他說完,邁開大步,向山外走去。
  楊玉鳳尾追而前道:「金……你……你這個人怎麼!」
  金白羽邊走邊道:「我怎麼啦?你不是沒事了嗎?」
  楊玉鳳焦急的道:「可是你……你有事呀!」
  金白羽仍舊頭也不回,口中卻道:「我有事?我有什麼事?」
  楊玉鳳追上幾步,與他並肩而行,嬌聲道:「你受了食人魔尊的陰寒毒掌!能說沒事嗎?」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我並沒放在心上!」
  「我的天!」楊玉鳳嬌呼一聲,十分關心的道:「陰寒毒掌為武林一絕,那食人魔尊浸淫了數十年,他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
  金白羽搖搖頭道:「不妨事!」
  楊玉鳳的一張粉臉掙得通紅,認真的道:「怎能說不妨事!」
  眼看已要出山,金白羽見她亦步亦趨的緊緊跟隨,又嘮叨不休,不由急了,他腳下一停,朗聲道:「楊姑娘!這……縱然在下果真中了不治之傷,與姑娘並沒有關係呀!」
  楊玉鳳聞言,芳心一陣酸楚,淚珠欲滴的低垂粉頸道:「可是……可是事情是由我引起的呀!」
  金白羽又好氣,不由道:「你為什麼要引起呢?」
  楊玉鳳撒嬌的柳腰連擺道:「食人魔尊與我狹路相逢,他逼我交出麻姑獻壽圖,所以才……」
  提到麻姑獻壽圖,金白羽內心不由微微有些歉意。
  因為那幅埋著藏寶的圖,乃是楊玉鳳最先由建文皇帝書齋中帶出來的,而金樽王液,卻被自己享受了。在當時雖然是出於無意,而內心總有一種難言的抱歉。
  所以,他的口氣緩和許多,低聲道:「過去的事,不要提了,總之在下也並沒有怪你呀!是嗎?」
  楊玉鳳禁不住悲慼,嗚咽著道:「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你想,我……我怎能安心!」
  金白羽雖在千軍萬馬或強敵環伺之時,神情依舊、甚而精神更旺,唯獨對於女人的眼淚,是最感頭疼而無計可施的事。
  他一見楊玉鳳滴滴淚珠,在鵝黃衣襟上留下鮮明的痕跡,更是沒了主意,只是搖首道:「姑娘!在下就是化骨揚灰,心中也絕不怪你!這該沒事了吧!」
  金白羽這話,原是一種急不擇言的話。
  不料,更加引起了楊玉鳳的傷心,她竟「哇」的一聲,撲倒在金白羽的胸前,抽泣著道:「我……我的良心……會……會安嗎……你……」
  金白羽手足無措,雙手推著她的香肩,無可奈何的大聲道:「楊姑娘!你要怎樣,儘管說吧!」
  楊玉鳳淚眼之中,無限柔情,她仰首凝視在金白羽的臉上,低聲道:「我要你找個僻靜之處,我陪著你療傷祛毒!」
  金白羽一迭聲道:「我已告訴你,我沒受傷,沒中毒!」
  「不會!」楊玉鳳執拗的道:「食人魔尊的陰寒毒掌人盡皆知,你騙我!」
  金白羽真不知如何解釋才好。
  他抓耳撓腮退了兩步,雙掌搖個不停的道:「我實在沒有傷……」
  「呸!」楊玉鳳追蹤而上,嬌叱道:「你這人為何如此倔強,你試著運功瞧瞧,食人魔尊雖是黑道,他不會平白無故的嚇唬人!」
  金白羽道:「不是在下倔強……」
  楊玉鳳不容分說,拉著金白羽的衣袖,正色道:「假如那老魔沒下毒手,他會隨隨便便的就走嗎?」
  金白羽被她糾纏不清,嘴角一撇道:「好!現在你要我怎麼樣?」
  「試運功力!」楊玉鳳真的按著金白羽的雙肩,使他跌坐下來。
  她自己也盤膝在對面三尺之處,催促著道:「開始呀!試試有沒有中毒!」
  金白羽只好如法炮製,力凝丹田,精納命門,心平氣和,片刻,已氣走全身,通行無阻。楊玉鳳一雙鳳目,盯在金白羽的瞼上,一刻也沒有移開。
  「哈哈!」金白羽彈腰而起,爽朗的一笑道:「楊姑娘!多謝你的好意,這回你該放心了吧!」
  「咦!」楊玉鳳一臉不解之色,自顧道:「難道那老魔是自尋台階、藉機下台!不會的呀!奇怪!」
  金白羽可不願把自己既練了「羽書」心法,又有密陀神珠可避百毒的秘密,輕易的告訴楊玉鳳。
  他是急欲脫身一定,並不理會楊玉鳳的狐疑,拱拱手道:「姑娘!請了!」
  料不到,楊玉鳳道:「請什麼?我跟你一塊兒走!」
  金白羽一楞道:「你跟我到哪兒去?」
  楊玉鳳毫不考慮的道:「你到哪兒,我也到哪兒!」
  金白羽道:「這怎麼行?」
  楊玉鳳俏皮的道:「這又有什麼不行?」
  金白羽急道:「在下有事要到赤楓嶺!」
  誰知楊玉鳳道:「赤楓嶺有什麼了不起,血盟幫也嚇不住我楊玉鳳呀!」
  金白羽無可奈何的道:「楊姑娘!你到底要怎樣呢?為何要跟著我呢?」
  楊玉鳳小嘴一鼓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是因為你受了陰寒毒掌呀!」
  「這!」金白羽道:「適才不是已經證明沒有嗎?」
  楊玉鳳煞有介事的道:「三天!我要跟你三天!」
  「為什麼?」
  「因為食人魔尊說三天之內毒發!」
  「要是我並沒中毒?」
  「三天之後你再趕我走!」
  「這……」
  「你想!萬一三天之中,你身上的毒發作起來,誰照應你?誰看顧你?孤零零的一個人……」楊玉鳳說著,又傷心起來,雙目連眨,嘴角抽動!
  「好了!好了!」金白羽既怕她又哭起來,又被她的神情所感動,只好道:「咱們一塊兒去吧!千萬別哭!」
  「你答應了?」楊玉鳳回嗔作喜,一抹眼淚,大搖大擺的與金白羽並肩疾行。
  這一天,楊玉鳳每隔一個時辰,就提醒金白羽一次,要他試行聚力運氣,察看有無中毒的跡象。
  金白羽雖然不勝其煩,但一則是她好意,二則深知拗不過她,只好依言行事。
  一路上說些江湖紛爭,武林的掌故,卻也驅走不少的旅途寂寞。
  到了九江口,已是萬家燈火的入夜時候。
  請續看第六部《變生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