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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九鳳令主

  六街三市,已是萬家燈火。
  就在將到客店之際,一條短巷的轉角之處。
  突見百劍盟的玉扇郎君,像幽靈似的,正從自己所住的客店裡閃了出來。
  那玉扇郎君似乎也已發現了金白羽,由店門中一閃身,像水裡的魚樣三轉四扭,沒入人群之中。
  金白羽本想用鬼影千變身法,穿過人群,追上前去。
  他沒把區區一個「百劍盟」的軍師放在眼下,料想他也做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
  然而,進入自己房中,點亮了燈火。
  「噫!」
  金白羽不禁目瞪口呆。
  枕畔,又是一塊「九鳳追魂連環令」,綠蔭蔭的,在燈光下閃閃發亮,耀目生輝。
  急切間,他摸出自己身上的三面玉珮。
  「一個不少呀!」
  他奇怪這面新玉珮的來歷。
  更想起了谷之陽的話:「九鳳令主變成了三鳳令主……」
  九鳳令主應該只有三面令符了。
  那麼這第四面令符,是從何處來的呢?除非來自太陽谷,或是長春島?
  太陽谷也好,長春島也好,名頭全都高過九鳳令主,當然不會藉著九鳳令主來嚇唬人!
  那麼,這第四面玉珮是……
  金白羽如墜五里煙霧之中。
  他心煩意亂,困擾至極。
  他並不怕九鳳令主來追命奪魂,只是受不了這個撲朔迷離的困擾。
  正巧,耳聽店家在外面高聲道:「谷公子!你老也回來了!」
  金白羽忙不迭迎出房去,但見谷之陽正向東廂他自己的房子走去,趕忙的叫道:「谷兄!谷兄!」
  「哦!」谷之陽應了聲,含笑道:「金兄也回來了!」
  金白羽招手道:「請谷兄過來一敘如何!」
  「遵命!」
  谷之陽折身到了西廂正房。
  金白羽已迫不及待的拉著他到自己臥室,一面口中道:「谷兄!怪事年年有,沒有今年多!你瞧!」
  他指著枕畔那塊九鳳令!又將自己原來的三面托在手上,追問道:「谷兄!據你說,九鳳令主應該沒有第四面九鳳令符呀!」
  谷之陽也茫然道:「適才柳岸之言,小弟沒有半點虛假!」
  金白羽苦笑道:「可是,這令符……這是千真萬確的呀!」
  「這……」谷之陽一時也是滿頭水霧,訥訥半晌才道:「這是沒法解釋的,除非……除非九鳳令主又造了另外六面!」
  金白羽道:「不可能,你看!」
  他說著,把先前的三片令符取出來,疊在一起,又指點著道:「谷兄!這玉石的花紋是假不得的!」
  然後,他又把枕畔那一塊並在一起。
  四塊九鳳玉珮,天衣無縫,玉石紋絡,完全吻合,沒有一絲破綻,色澤尤其一致無二。
  谷之陽喟然一歎道:「可惜太陽谷長春島的六面玉珮我們不能得到一片,假若有一片的話,就可以對證一下!」
  金白羽道:「對證什麼呢?」
  谷之陽道:「因為眼前只有一個可能,那是九鳳令主又新制了九面令符。除此之外,這個第四面令符,不可能在此出現!」
  金白羽苦笑道:「想要從太陽谷或長春島取一面玉令,那恐怕比登天還難!」
  谷之陽大不為然道:「不!金兄!假若九鳳令主重出江湖,這事與太陽谷長春島都有利害關係,他們會答應取出玉珮印證,只是路途遙遠,不是五天工夫可以來回的!」
  「是呀!」金白羽被他一言提醒,很尷尬的道:「再有五天,我就要等到九鳳令主來取我的命了!」
  谷之陽微笑道:「金兄!以你的功力,只怕九鳳令主還辦不到!」
  金白羽一笑道:「我不怕他取我的命,只怕這五天太難等!」
  谷之陽笑道:「錯在我們不知道九鳳令主的居處,不然,也不必在此苦等五天了!」
  金白羽心中不由一動,暗想:「對呀!我何不找上門去,也免得多受五天的折磨!」
  口口口
  不見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一座廬山,不但收攬山水之勝,而且高處雲封霧鎖,削崖峭壁,美是夠美的,然而,險,也是夠險的。
  越過「好漢坡」再往山的深處,已沒有了可以留足的山道。
  有的,只是一曲蜒羊腸,並且是斷澗懸巖的古道。
  這些古道是一些入山的獵戶、樵夫,偶然一走的足跡而已。
  這時……
  一道青影,卻在這似有若無的險道上,流光浮影似的掠起。
  他,正是金白羽。
  金白羽放下了金陵城做不完的事,卻趕到廬山來,目的在尋找九鳳令主。
  而九鳳令主的居處,只是在古長卿的口中聽出是「千層瀑白雲谷」。
  他料定九鳳令主乃是響噹噹的人物,他的總壇所在,一定是人盡皆知的了。
  最少,在廬山週遭百里之內,是沒有人不知道的。
  因此,他不分日夜的進入了廬山。
  但非常使他失望的是,費了大半天的時間,並沒問出千層瀑白雲谷這個所在。
  訪問了許多山居人家,還有數十個庵觀寺院,也沒有人知道九鳳令主這個人。
  然而,金白羽不能白來一趟。
  他要走遍廬山,誓非找到九鳳令主不可。
  因此,他避開有人居處,專向深山窮谷中搜索。
  另外,他估計「千層瀑」這個地名,必定是水的源頭所在。
  所以,他專門沿著山澗溯流而上,追本溯源。
  第二天了。
  他沿著淙淙山溪,逆流而上。
  漸漸的,遠離人煙,到處是白茫茫一脈的流雲。
  「轟隆!」
  一聲霹靂,烏雲四合,原本晴朗的天氣,忽然下起雨來。
  金白羽暗喊了一聲:「糟糕!」
  他急切間尋了一個岩石下面,只有容身之處,躲避山雨。
  可是,那雨越下越大,勢如傾盆。
  金白羽只有耐著性子,在巖下運功調息,打發這深山寂寥的時間。
  直到雨停,山間的雲也散了。
  一輪皓月,湧上天際。
  約摸著,已是二更天氣。
  金白羽打疊起身,準備出山。
  忽然,水聲淙淙的上流,有一點閃閃爍爍的燈火,在黝黑深山之中,十分刺眼。
  他想:「何不借宿一宵,明日繼續尋找!免得上上下下的耽擱時間!」
  心念既動,毫不猶豫直向那點燈光撲去。
  山勢曲折,看近實遠。
  金白羽才拐過兩個山嘴。
  忽見那先前燈光之處,竟變成了一股沖天大火,濃煙上湧,火星四射。
  他不由大吃一驚,心想:「敢情是失火了!」
  他停了下來,極目凝神,運集功力望去。
  但見,大火之中,人影亂竄,夾著刀光劍影,偶爾可以聽到一兩句叱喝之聲。
  這分明是有事動手。
  由於金白羽功力太高,他目力可見,耳力可聽,覺得最少在十里之外。
  因此,他不敢怠慢,急欲看個究竟,施用全身功力,展開身法,認準方向電掣風馳一般,向那火光撲去。
  饒是金白羽的身法奇快無比。
  但也費了一盞熱茶時分。
  但見,人影全無,火勢已熄。
  白煙裊裊之下,約莫有三五間茅屋,已是一片淒涼,變成灰燼。
  忽然,一聲極為細微的呻吟之聲,由火堆後面傳了出來。
  雖然十分細微,卻也被金白羽聽了個真切。
  他縱身一躍,越過餘燼猶存的火場。
  但見,後山坡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足有百來處傷痕的白髮老婦人。
  金白羽不由一楞,心想:「在這等荒山深谷之中,這一個老婦人一定不是等閒之輩,看來這場火災,也一定包含著許許多多的武林恩怨。」
  想著,已走近了那老婦人。
  此時那老婦人已奄奄一息,一雙失神眼睛微微睜開了來,張開嘴巴,似想說話。
  金白羽不由道:「老人家!您是怎麼……」
  一言未了。
  忽然後山上叱喝連聲,縱躍之際,出現了九個黃衣宮裝少女。
  九個少女一式打扮,每人手裡一柄鳳頭金劍,耀日生輝。
  就在此時,那重傷的老婦人喉嚨裡「咯」的一聲,已自氣斷身亡。
  後山上撲身而來的九個黃衣少女,風馳電閃的,到了山坡。
  其中一個一見金白羽,揚劍嬌叱道:「你是什麼人?」
  金白羽冷冷的道:「你是問我?」
  其餘的少女同聲驚呼道:「姐姐!姥姥!姥姥!」
  那喝問的少女一見地上的老婦人,不由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不問青紅皂白。
  「刷……」
  鳳頭金劍發出一聲厲嘯,直劈金白羽的右肩。
  金白羽冷冷一笑,低哼道:「放肆!」
  冷哼聲中,人已飄出數尺,閃開一劍。
  那少女一劍落空,怒火更大,嬌叱一聲:「小賊!再接一招!」
  招展「鸞鳳和鳴」一招兩式,端的不凡。
  無奈,金白羽身法之快,已入化境,臉色一寒,低喝一聲道:「再讓你一招!」
  那少女眼看一劍刺實,恨不得戮個透心而過。
  料不到人影略動一下,覺著劍尖落空,一時收勢不及,腳下嗆啷向前栽去,幾乎栽到金白羽的懷中。
  金白羽冷冷一笑道:「嘿嘿!憑你這兩手還行嗎?」
  那少女羞得滿臉紅過耳,雙目怒火如焚,揮劍喝道:「你們還楞在那兒幹什麼?」
  其餘八個少女聞言,全都振腕抖劍,蜂擁而上,立刻把金白羽圍在核心。
  每個人都橫劍當胸,作勢待發。
  金白羽一見,不由嗤之以鼻道:「哼!要群打群鬥嗎?」
  為首的那個少女怒喝道:「殺人放火,要你還個公道!」
  金白羽原本已探手懷內,準備亮出斷劍。
  此刻聞言,忙不迭的搖手道:「姑娘!要是請動手,在下奉陪,先得說明,在下既未放火,也沒有殺人!」
  那少女冷冷一哼道:「哼!想賴?」
  金白羽忙道:「非也!不客氣的說,在下對於各位姑娘,還不在心上,假若是我所為,用不到賴,諒各位也奈何在下不得,何必推諉呢?」
  他那份豪氣,那種從容的態度,那一群少女全給說怔了!
  「各位!」金白羽又道:「假若你們把殺人放火的事,硬要栽到在下的身上,在下並不推辭……」
  「為什麼?」其中一個少女喝道:「那分明是你幹的了!」
  金白羽搖搖頭道:「因為,各位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多費口舌!」
  先前那少女又道:「天下有這樣好人?」
  金白羽自顧道:「若是在下承認,在下來說,並無損失,可是,對各位姑娘的損失可就大了!」
  少女之一的喝道:「這是什麼怪論!」
  金白羽氣定神閒的一笑道:「因為在下已經殺過很多人,多承認一個毫無所謂,而你們呢?因為有我承認,少不得將正凶放過,讓他逍遙法外,不能替那位老人家報仇,使她死不瞑目,你們於心何安!豈不是大大的損失!」
  他身處劍陣之中,談笑自若,侃侃而談,分明沒把眼前的九位少女放在心上。
  然而,他的話,卻含有十分正確的理由,使那九位少女互望了一眼,氣勢緩和了許多!
  金白羽道:「各位姑娘覺得如何?」
  為首的少女喝道:「一派強詞奪理!」
  金白羽的面色一沉道:「用不著多說!如若認為在下強詞奪理,各位儘管亮招好啦!」
  九個少女遲疑了一下。
  其中最小的一個問道:「荒山之中,分明只有你一人……」
  「對呀!」金白羽緊接著道:「那麼,那老婆婆的身上有百餘處刀劍之傷,在下豈能用幾件凶器?而凶器又在何處呢?」
  一眾少女不由全向地上的白髮婆婆屍體上望去。
  金白羽又緩緩的道:「在下言盡於此,各位姑娘自有主意!」
  為首的少女略一沉吟道:「最少,你應該看見兇手是誰了!」
  金白羽道:「抱歉,在下來遲了一步!」
  最小的一個又天真的問道:「你深更半夜到這裡來幹什麼?」
  「姑娘問得好!」金白羽道:「在下尋找一個去處,路逢大雨,躲雨之後,才發現這兒的大火,循著大火而來!」
  「你找什麼去處!」
  金白羽見她聲色俱厲,不由三分不悅道:「這個姑娘你管不到吧!」
  那少女柳眉一豎道:「我就要管!」
  金白羽也有些作惱,沉聲道:「你管不著!」
  「上!」
  那姑娘惱羞成怒,揮劍招呼同伴。
  同時,他鳳頭金劍一晃已先自發動,搶攻一招。
  其餘的八位少女同時叫了一聲,八枝金劍也一齊展開,齊向金白羽遞到。
  像先前一樣,在外圍遊走。
  只是,這一回是左三右三,穿花奔馳。
  片刻……
  短促的一喝,九柄劍彷彿劍山劍海,又像一堵金光閃閃的劍牆。
  金白羽揚劍……
  料不到如同先兩次一樣,金白羽的劍招才動,九位少女又已退出八尺之外。
  一對一,一左,一右,又穿梭的遊走起來。
  金白羽已是不耐,揚劍厲吼道:「這算什麼,要拚就來!」
  一言未了,九個少女冷哼之聲陡起。
  九柄金劍化成一個龐大的金圈,緩緩地向核心收縮。
  勁風,平著地面如潮湧到,吹得金白羽的衣袂邁邁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