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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劍拔弩張

  九天神魔立起身來道:「閒話少說,你等既敢向三大魔尊挑戰,想必自以為有兩下子,今天是怎麼的比鬥法,你們劃道兒吧。」
  乙木尊者一指金白羽道:「事情乃是由他而起,就由他來劃道兒吧。」
  九天神魔冷笑道:「後生小輩懂得什麼?只要你能勝得了我們三人,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乙木尊者哈哈朗笑道:「你的承諾是不是包括他在內?」說時用手一指金白羽。
  九天神魔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尊,究竟在武林中是有崇高地位之人,他與金白羽毫無淵源,如何能為他作承諾,當下乾咳了一聲道:「這個……這個……」
  金白羽朗聲接道:「本人自己在場,一切事情自然由我向你回話,你有什麼道兒儘管划不來。」
  乙木尊者沉聲道:「很好,今天之戰,如若洒家敗了,立刻撤出中原,如若你們敗了,不論你有沒有竊取密陀神珠,你得替本寺把神珠找回來。」
  金白羽知他仍然懷疑是自己取得了神珠,當下臉色一沉,冷冷道:「金某可以答應,但旁人我管不了。」
  九天神魔冷哼一聲道:「老夫不知什麼神珠之事,今天這場比鬥,老夫敗了,立即隱姓埋名,再不問江湖之事,如若你們敗了,那就乖乖與我夾尾巴滾。」
  乙木尊者道:「就此一言為定。」驀地一回頭,高喝道:「鐵木師弟,你先去會會他。」
  一位細長高個兒的紅衣喇嘛,應聲行了出來。
  四大魔尊雖然在江湖並列,但都互不相關,金白羽與他們固然是連面都沒見過,另外的三大魔尊,也是各踞一方,極少來往,九天神魔搶先答了幾句話,對方·竟先行向他挑戰,令他心中十分惱怒。
  天龍寺乃是密宗主流,遠居藏土,極少進入中原,武功路子甚是怪異陌生,先行與他們動手之人,自然要吃點虧,但人家已衝著他來了,還有什麼好說,當下冷冷的對著鐵木尊者道:「這場比鬥是用拳掌還是用兵刃?」
  鐵木尊者沉喝道:「不論用什麼,能贏就行。」
  呼的一掌劈面攻來,一股巨大的內家掌勁,匝地捲了過來。
  九天神魔縱橫江湖數十年,還沒有遇見過敢於對他如此蠻橫之人,不禁心中大怒,沉哼一聲,揮手打出一股潛力,迎向掌風撞去。
  兩股潛力一觸之下,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暴響,雙方不自主的各退後一步。
  鐵木尊者這掌乃是試探性質,只用了八成力道,覺出對方的修為,並不比自己高,不由精神一振,朗笑一聲,揮腕又是一掌攻來。
  他這一聲朗笑中,包含著輕視嘲諷以及自負,意思是說,四大魔尊不過如此。
  九天神魔自然聽得出來,心中暗罵道:「你不用得意,等會有你瞧的。」但他乃是極其沉鷙之人,並未形諸顏色,眼看對方掌勁,呼呼捲到,大袖一抖,順勢往旁一引,左掌一穿,疾如電光石火的擊出。
  鐵木尊者見對方舉袖來迎,以為對方又是一式硬拚,發出的掌勁驟增了二成真力,驀覺對方的掌勁中,竟似有一股巨大吸力,把自己發出的掌勁給引向一旁,不禁暗吃一驚。
  但此刻他的勁力已發,轟然一聲,把草坪擊了一個大坑,而九天神魔的左掌,挾著風聲,疾如電閃的向脅下攻來,當下來不及封架,腳下一墊勁,暴退五尺。
  九天神魔陰森森一陣怪笑,如影隨形,跟蹤襲到,指掌齊揮,一口氣攻出九式,招招都指向制命要穴。
  鐵木尊者一著失去先機,竟被迫得連連後退。
  乙木尊者見狀,面容驟變,腳下緩緩前栘,大有出手相助之意。
  陰山神魔冷哼一聲,霍地長身而起,飄身飛向鬥場,食人魔尊大腦袋一晃,咧開大嘴,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盤坐的身子平空飛起,落下了岩石。
  只有金白羽端坐不動,乙木尊者、鐵拳尊者互一使眼色,雙雙也趨近了鬥場。
  九天神魔雖然奪得先機,急切之間卻無法將對方擊敗,他乃久經大敵之人,心知對方功力深厚,短期間的優勢,並不能證明就有獲勝的希望,是以出招反倒慢了下來,以便伺機以奇招致勝。
  鐵木尊者在四大尊者中,乃是心計最工的一個,雖在九天神魔凌厲的攻勢下,居於劣勢:心中卻在暗暗思索破解之法,明知自己只要施出大手印,必可挽回頹勢,可是卻故意不用。
  九天神魔的攻勢突緩,他並不趁勢回攻,仍然一招一式,緩緩拆招應付。
  兩方互用心計,都不肯施展殺手,倒把旁觀的人急煞,暗暗著急道:「這樣打下去,只怕一千招也難分出勝負。」
  就在雙方由快速搶攻,轉換為緩慢拆招的剎那。
  突地,鐵木尊者一聲虎吼,招式突變,雙掌當胸,緩緩推出。手式輕妙,看來輕飄飄地,毫不著力。
  九天神魔一聲怪笑道:「你早該把看家本領施展出來。」
  笑聲甫歇,雙掌已電疾的擊出,一股隱夾腥臭的寒風,迎著對方推來的暗勁撞去。
  這一招雙方都是全力施為,兩股暗勁一觸之下,九天神魔身子連搖了兩搖,立刻閉目不動。
  乙木尊者方待出聲,突見鐵木尊者面容大變,身子不住的微微顫抖,不由大吃一驚,急步上前攙扶道:「師弟你怎麼啦?」
  鐵木尊者微啟雙目道:「小弟已中寒毒,不過他也沒得便宜。」
  九天神魔驀地睜開眼來,張嘴吐了一口瘀血,掉頭疾奔而去。
  陰山神魔揚聲道:「這一場兩下扯平。」
  鐵拳尊者一聲大吼道:「誰來嘗嘗洒家的鐵拳。」
  陰山神魔方待答話,但聽呼的一聲,食人魔尊已然飛躍而出,夜梟似的怪笑道:「你這對拳頭足可與熊掌媲美,老夫早就看上了。」
  他把人家的拳頭比作熊掌,竟然垂涎三尺,真是個名副其實的食人魔尊。
  鐵拳尊者一時不曾會過意來,怔了一怔,只見對方搖晃著大腦袋,嘴裡咭咽咭咽作響,不由恍然大悟,怒吼一聲道:「少要嘴上缺德,看招。」
  呼的一拳搗出,他練的是百步神拳,風聲疾勁,劈空襲來。
  食人魔尊大腦袋一晃,橫栘三尺,露出滿口森森白呀,咧嘴一笑。
  鐵拳尊者怒氣沖沖,雙拳齊舉,一連攻出八拳,但食人魔尊似是有意砸他,一味的騰挪飄閃,竟不與他正面過手。
  鐵拳尊者一連攻了二三十拳,已然有些真力不繼,心中倏然省悟,立把招式慢了下來,改用掌法應敵。
  食人魔尊陰沉一笑道:「禿驢,你捨長用短,那是自尋死路。」
  大腦袋一晃,雙臂暴長半尺,伸出蒲扇似的大手掌,緩緩推出。
  鐵拳尊者粗中有細,深知對方盛名絕非幸得,這緩慢的一擊,必然另藏煞手,不是存心引敵,便是將暗發什麼絕毒的功力。
  當下掌勢一揚,發出一股掌力,人卻疾向旁側閃開五尺。
  果然,兩股掌力一觸,食人魔尊發來掌力之中,蘊蓄了極強彈震之力,鐵拳尊者只覺自己的掌力有如擊在一股暴射而下的激流之上,柔軟中帶有強大的反彈之力。
  食人魔尊冷然一笑,右掌一揚,接連又劈出一掌。
  鐵拳尊者戒備之心油然而生,大喝一聲,奮力又發出一掌,這一掌他已存下硬接之心,是以用了八成真力。
  兩道破空的勁氣一接,激起了一陣氣漩,幽幽寒氣,有如鋒芒般,穿透鐵拳尊者劈出的護身掌勁,襲上身來,登時體內生寒,泛起一身雞皮疙瘩,不禁心頭一凜,縱身而起,暴退八尺。
  食人魔尊咧開大嘴,森森一笑喝道:「再接一掌試試。」
  右手疾揚,又是一掌推來,這一掌和前兩次的勢道大不相同,掌勢揮動之間,立時劃出了一道狂飆,向前激射而出。
  鐵拳尊者腳跟街未站穩,倉卒之間,兩掌一番,又硬接了一掌。
  但見人影一閃,食人魔尊矮胖的身軀,快若電光石火一般,緊隨著發出的掌力電疾而至。
  鐵拳尊者再度接實對方一擊,心頭忽然劇烈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三步。
  只聽冷笑起自身側,一支巨靈之掌,斜肩抓下。
  這驚人的迅快,迫得鐵拳尊者有些措手不及之感,匆忙之中,隨著那下擊的掌勢,疾向地上倒去,身子還未落實地,匆的一個轉身,橫翻五尺。
  食人魔尊冷哼一聲,左腳一抬,疾欺而上,鐵拳尊者身子還未挺直,食人魔尊右掌已到他身前數寸之處。
  形勢迫切的鐵拳尊者無法選擇,不是挺受一擊,就只有硬擋他襲來的掌勢,當下右掌一翻,接住食人魔尊的一擊。
  只覺對方掌勢來得雖快,但勁力並不強大,心中方自奇怪,忽覺一股陰寒凌厲的暗勁,循臂而上,衝向內腑。
  原來食人魔尊蓄勁掌上不發,只待雙方接實,才發出強凌的內勁,揉和著寒陰氣功之力,想一舉震傷對方。
  鐵拳尊者吃那凌厲的反震之力一彈,身不由己向後倒退了五步,全身搖顫,步履不穩。
  食人魔尊冷冷道:「滋味如何?」雙肩一晃,緊追而上,右手一揚,當胸劈出。
  鐵拳尊者只覺如置身冰雪之中,寒意陣陣泛上心頭,眼看食人魔尊掌力又到,驀然振奮神威,大吼一聲,呼的一拳搗出。
  這一次他是以十成真力發出,拳風帶起一陣強烈破空之聲。
  一剛一柔兩股力道接實,發出一聲悶響,食人魔尊如風吹落葉般倒退八尺,立即閉目不動。
  鐵拳尊者的身子連搖了兩搖,噗的跌坐地下。
  乙木尊者疾步上前道:「師弟,怎麼樣了?」
  食人魔尊雙目睜開,射出兩道懾人的光焰,冷冷道:「老夫內腑雖稍受震傷,但他已無再戰之能。」
  乙木尊者沉聲道:「這場我們認輸,還餘下兩場……」
  金白羽飄身進入鬥場,冷冷道:「事由在下而起,這場該由我來。」
  乙木尊者目射寒芒,接道:「洒家奉陪。」
  他乃四大尊者之首,立意在這一戰中擊敗對方,挽回顏面。
  旁觀的陰山神魔,眼看兩場北斗下來,雖是一和一勝,但都十分吃力,才知天龍寺的武功,果然不同凡響,金白羽挺身而出,他樂得偷閒。
  同時他有他的打算,如若金白羽敗在乙木尊者之手,他仍可從四大尊者中實力最弱的大乙尊者身上找回來,結局是兩勝一和一敗,如若是金白羽勝了,那就是兩勝一和,餘下的一場就不再用打了。
  此時雙方已是劍拔弩張,金白羽自遇怪人之後,藝業大進,與前兩月的金白羽,前後判若二人。
  他一掌護胸,一掌前探,凝視著乙木尊者道:「請進招。」
  乙木尊者深知能不能保持天龍寺的威名,就在這一戰了,是以心情極是緊張,暗中凝足真力,沉聲喝道:「請!」右掌一揚,呼的劈出。
  金白羽氣納丹田,側身一閃,讓開了對方一擊。
  乙木尊者已知眼前這少年不是易與,一上來便將密宗手印施出,掌勢一沉,左掌橫劈而出。
  金白羽再度挪身讓過,跟著一掌擊出。
  兩股巨大氣勁一觸之下,金白羽只覺心頭一震,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
  乙木尊者朗笑一聲,身形閃電似的前衝,揚掌再度劈出。
  金白羽暗中一提氣,覺出並未受傷,驀地雙掌一翻,硬接下了對方一掌。
  此時乙木尊者已然覺出,眼前這少年,功力並不遜於自己,於是招式一變,展開一輪的快攻。
  藏土密宗派,遠居邊陲,甚少進入中原,招式凌厲、怪異,看在中土各派武林人眼中,俱是見所未見的奇學,不禁都為金白羽捏一把汗。
  可是,當金白羽把招式施用之後,齊都感到一愕,只覺他攻出的每一招每一式,竟比天龍寺的武功,還要來得詭異奇奧。
  二人以快打快,迅捷無比的攻守了二十多招,只看得在場之人,個個眼花撩亂,目不暇接。竟不知金白羽所宗的是何門何派。
  陰山神魔見多識廣,已然覺出自己所料不差,這少年果真大有來歷之人。
  乙木尊者此刻亦已看出對方的武功路子,但情勢已如箭之在弦,不得不發,只有暗裝糊塗,設法勝這一局再說,縱然無意中開罪,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此刻金白羽只覺越打越是順手,許多平日無法理解的招式,都在無意之中,使用出來,雖然這些招式,他並不能發揮全部的精髓,但已足使乙木尊者瞠目失措,連連後退下迭。
  雙方又交換了三十招,乙木尊者心中已然有些不耐,他知在招式上要勝過對方,決不是一二百招能辦得到的,只有以自己深厚的內力,才有得勝的希望。
  乙木尊者心中想著,手上已自慢了下來,金白羽隨著也把招式放緩。
  大凡高手過招,手法愈是緩慢,其蘊蓄的凶險愈多,原因是招中套式,變化無方,似慢實快,稍一疏忽,便將遭受對方的雷霆萬鈞的一擊。
  太乙尊者手足情深,不自禁的緩步湊向鬥場。
  陰山神魔明明看見,卻故作不見,仍然靜靜立在一旁,冷眼旁觀。
  就在此刻,人群中忽然行出一位蒙面素裳女子,仗劍緩緩趨近。
  旁觀之人無法看清她的面龐,天龍寺都是僧人,不會有女子,自然是衝著青衣修羅來的,只是不知她是善意抑是惡意。
  另一面忽又從人群中,行出一批道士,個個手中仗劍,面含殺機,緩緩趨近鬥場。
  但場中動手之人,卻是渾如未覺,仍然全神貫注,相對遊走,伺機而動。
  驀地,場中轟雷也似的一聲大喝,乙木尊者倏地騰身而起,恍若一朵紅雲,凌空急降,直向金白羽當頭罩下。
  金白羽腳下丁字跨步,雙臂呈霸王舉鼎之勢,呼的一齊劈出。
  乙木尊者下降的身形微微一窒,忽的懸空一個盤旋,單臂朝下一扇,寬大的袍袖,恍如大鵬展翅下擊,挾著一股急勁的狂飆,橫掃而下。
  金白羽雙掌交叉劃起一道弧形,突地仰臉遙擊而出,一股急驟的旋風,迎著不擊的狂刮迎去。
  一陣異嘯聲過,金白羽步履踉蹌,連退了五個大步,乙木尊者也沉哼一聲,咚的落回地面。
  雙方各自一提真氣,金白羽驀地急衝而出,拳擊掌劈,倏忽攻出了三式。
  這三式不僅快速無倫,而且詭奧萬分,乙木尊者喘息未定,不暇細想,事實上也由不得他轉念,一面挪身急閃,一面雙掌疾揮,迎向了劈來的掌勁。
  一陣輕微的震響過處,人影倏分,乙木尊者身子搖了兩搖,仰面摔倒。
  太乙尊者怒髮衝冠,大吼一聲,揮掌猛向金白羽撲去,驀地,斜裡一聲嬌喝,一道劍光劈面襲來。
  太乙尊者抬頭一看,竟是那蒙面素裳女子,不禁冷哼一聲道:「你是找死。」
  大袖一拂,將她連人帶劍,震退五步。
  那素裳女子似已把性命置諸腦後,咬牙切齒,又復衝了上來。
  太乙尊者臉上殺機隱現,沉哼道:「你果真要尋死,洒家就成全你了。」
  舉起手正待拍出,只聽身後傳來一個冷冰冰的嗓音,冷峻的道:「莫非你還不認輸?」
  太乙尊者螺旋似的轉過身來,只見陰山神魔正一臉冷峻的立在自己面前。同時,盤坐地下調息的鐵木尊者,亦已長身而起,心知今天已是一敗塗地,俯身抱起乙木尊者,揚聲喝道:「今天洒家認輸,但天龍寺決不與你等干休。」
  陰山神魔冷冷答道:「老夫隨時等著你就是。」
  就在雙方對話之時,金白羽已緩緩往地下倒去,蒙面素裳女子一聲驚呼,就地將他抱起,轉身疾奔而去。
  一場震撼江湖的決鬥就此結束,四大魔尊已贏得了這場比鬥,對中土的武林人來說,這不能不說是一件光彩的事,但大家都明白,這場比鬥贏得十分吃力,以中土黑道中的絕頂高手,對付天龍寺的一流高手,並不能取得壓倒的勝利。
  將來如果天龍寺的掌門及長老們出面,誰又是他們的敵手呢?
  是以,這場比鬥,無形中已在武林人的心田,投下了一重陰影。
  那抱起金白羽的素裳女郎,正是「陰陽手」王天鐸的的獨生女兒王彩雲,她知金白羽仇蹤遍地,是以抱起他後,捨死忘生的拚命奔跑。
  她知一個身負內傷,或者是脫力的人,不是短時間可以恢復過來的,必須找個隱蔽的地方藏匿,才可保萬全,只是她不曾想著,金白羽在大庭廣眾之下負傷,暗中窺伺他的人,豈肯放過這樣一個大好機會?
  當她轉過一個山坳之時,驀地一聲沉喝,一排閃出四位身背長劍的全真道士,為首的一個正是外號快劍的避塵道長,沉聲喝道:「王姑娘,把他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