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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心猿意馬

  金黃色的陽光,透過飄在穹空的雲彩,投射在落月湖裡,湖面泛起層層金粼,隨著微風的輕拂,不停地蕩漾著。
  但是那湖底卻受不到陽光的照射,仍是一片深綠之色,無數的小魚擺動著狹長如帶的身軀在水裡游著,閃起絲絲銀白色的黯淡光芒。
  湖底之下的困龍道裡,水波不興,整個地道裡都灌滿了湖水,沒有陽光的照射,地道裡陰暗無比。
  兩旁的石壁此刻都是黑沉沉的,再也看不到剛才閃閃的磷光。
  自石壁隙縫裡,冰寒的湖水緩緩流下去,流入隔壁的秘道之中。
  這條秘道狹狹長長,兩壁之上,儘是門戶,每隔幾步便是一道門,一眼望去也不知到底有多少門戶。
  細細的一條隙縫裡,湖水緩緩流了進來,滴滴水流濡濕了地上的青石地板,也濡濕了躺臥在石板上的白長虹。
  他左臂摟著衛瓊霜,右手緊握著射日劍,仰天躺在地上,毫無知覺地臥在冰寒的湖水裡,在他的左手掌上,一顆圓圓的寶珠,發出青濛濛的光芒,照亮了秘道。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他的身體終於動了一下,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氣。
  他呃了一聲,只覺得自己全身發燒,背上卻是冰涼寒凜,這樣一冷一熱的,身子非常地難受。
  剛一掙扎,他便發覺自己身上壓著一個人,壓得他右半邊身子都麻了。
  在淡淡的珠光下,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衛瓊霜那長長濃濃的睫毛,那挺直秀麗的瓊鼻,那弧形往上弓起的朱唇,那黑黑長長的秀髮……
  她的長髮披在他的胸前,根根柔細的髮絲,拂在他的下頷上,癢癢的,自髮絲裡散放出的淡淡幽香直往他的鼻裡撲來,一陣陣的……
  這種又冷、又熱,又麻、又癢、又香的感覺一齊集聚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痛苦無比。
  人就是如此,當美女在懷,偎香倚玉,幽香撲來時,心情是很愉快的;但是置身在陰暗的地室之中,浸溺於冰水裡,這種愉快的情緒便會變為痛苦。
  白長虹只覺得自己身體裡好像有火焰在燃燒一樣,刺激得整個神經都是勃發緊張。他吁了口氣,吹開那拂在面頰上頷下的髮絲,移動了一下身子,把衛瓊霜摟在右臂彎裡。
  淡淡的芳香撲進鼻來,他咬了咬嘴唇,暗忖道:「我總不能一直摟著她睡在這裡呀?若是她醒來了,真不知道會怎樣不好意思!」
  當他正在胡思亂想之際,突地聽到一陣陣高昂的歌聲傳進耳中。
  這陣歌聲才一傳進耳裡並不很清楚,但是他可以聽得出歌裡所蘊藏的情感與那優美的旋律來。
  他皺了下眉頭,暗暗忖道:「怎麼一支歌裡會包含了這麼多的情感?又是辛酸、又是歡樂、又是痛苦、又是淒涼,而且還隱有一份自嘲的情緒在裡面……」
  好奇心使他靜心的聆聽著那愈來愈近的歌聲。歌聲一近,他便能聽清楚那條歌的歌詞。
  他閉著眼睛默默地誦唱著:
  「東海有島兮,蓬萊其名。蓬萊仙島兮,中有一山。山峰峻拔兮,仙宮其頂。碧玉為柱兮,翡翠蓋瓦。黃金為棟兮,白玉為階。內有一美兮,其名夢瓊。美目巧笑兮,傾國傾城。
  我心愛慕兮,朝思暮想。思之不得兮,衷心憂傷……」
  「哦!這原來是一條情歌……」他自言自語地忖道:「聽他這歌詞好像是說東海的蓬萊仙島,上官琦玉豈不是也來自海外,不知那個叫夢瓊的女孩子是誰?但可推測必是相當美麗的,否則也不會值得這人如此愛慕……」
  他睜開眼來凝望著衛瓊霜,又閉上眼睛想一想上官琦玉的容貌,一時之間,使得他簡直無法分辨出那個比較更美……
  他暗忖道:「不曉得那個居住在翡翠宮裡的少女與她們相比,到底是誰比較美……」
  他這個思緒剛一泛進腦海,立時便聽到秘道之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那腳步響起之聲一重一輕,生像一個跛子在緩緩的行走一樣。
  「不錯,這正是一個跛子!」白長虹心中一震,忖道:「恐怕就是那狡猾奸詐、厲害無比的華百陀來了。」
  他立即將辟水珠握得緊緊的,想不讓珠光露出來,但是仍然有絲絲青瑩的光芒露出。
  急忙之中,他也不及考慮,將辟水珠往衛瓊霜的身上一塞。
  但是他剛將辟水珠塞進她的衣襟裡,便聽到衛瓊霜輕輕的呻吟一聲,頭一偏便靠在他的胸口上。
  一股熾熱的氣流傳進他的體內,他只覺得她渾身發燙,燙得自己心裡直在發慌。
  急亂之中他那伸進她衣襟裡的左手頓時便按在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上,一股柔和而溫暖的感覺立即自掌心傳了過來。
  原來他就覺得心裡熱得發慌,這一下更使他緊張的難以忍受,一股熱潮衝上臉頰,嚇得他忙不迭地縮回手來。
  腦中思緒一陣紊亂,他的心怦然跳動,不知不覺中將衛瓊霜摟得更緊。
  不過,在他心底潛藏的良知,使得他恢復神智,他昂起頭來,深吸口氣,抑制住那股慾念,將整個精神都轉移到怎樣逃過華百陀的搜索。
  「記得這甬道裡有許多的門扉,雖然我不曉得這裡為什麼要有這麼多扇門,但是我只要鑽進其中任何一扇門裡,他便要花上許多功夫來搜索,那時我便可從容的忖思脫逃之計了。」
  這個想法有如電光石閃過他的腦際,霎時,他毫不考慮的轉過身來,將射日劍插進劍鞘裡,雙臂一摟,將衛瓊霜托了起來。
  他這才用力站起,方始發覺自己身體下部竟已起了生理反應。
  剎那之間,他的臉孔漲得通紅,雖在黑暗之中,他也忍不住羞慚的左右顧盼了一眼,唯恐有人看到似的。
  方一站起,他立即便彎下腰來,縮起小腹,緩緩的吁出一口長氣,一直等到不感覺那難堪之處,方始朝右邊輕輕移動。
  那一陣時輕時重的腳步聲,此刻卻突然停止,接著便聽到門扉啟開的聲音。
  他朝秘道外一看,已可隱隱看見華百陀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在一盞燈光下不停地晃動著。
  身形一閃,他靠在壁上,右上摸索著牆壁上的門扉,好一會他才摸到門鈕,趁著華百陀砰然開門的聲音,他同時扭開一扇門,閃身進去。
  一道濛濛的柔和光芒隨著他走進室內而閃入他的眼底。
  他微微的喘了口氣,仔細打量室內,只見進門之處是一座大廳,廳上陳列著幾張紫檀木的桌子,但奇怪的是卻沒有半張椅子。
  大廳正中懸掛著一座很大的燭台,那燭台至少可插三十根臘燭,但是此刻一枝都沒有插上,但在燭台正中嵌了三顆珠子,淡淡的珠光灑在紅地氈上,使得室內的光線柔和醒目,十分美麗。
  白長虹目光連轉,自地上鋪著的紅氈上移開,凝注在大廳右邊的一扇半掩的小門上。
  他暗忖道:「不知道那裡面到底有沒有人?若是有人的話,衛瓊霜至今未醒,我也僅是強自抑制那如火焚燒似的鉅毒,絕無法支持太久。」
  意念紛沓,終於他還是選擇了進屋裡去。
  在他剛決定要進入屋裡時,門外響起了華百陀的腳步聲,大門一響,好似有人就要衝進來一樣。
  這下不容白長虹再猶豫了,他身形如風,摟著衛瓊霜輕巧無比地推開那扇木門,閃身進去。
  「呃!」他反身剛將木門掩上,頓時便發出驚訝的呃叫之聲,兩眼猶如被人牽住一樣,死盯在牆壁之上。
  他的眼裡儘是驚訝混合著讚歎的複雜情緒,雙足好似釘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凝望著那掛在牆上的一幅畫。
  好半晌,他才吁了口氣,發出一聲證歎:「好美!」
  他托著衛瓊霜,一步一步的朝著牆上掛著的那幅畫行去,一直走出八步才又讚歎地道:
  「好美的人!好美的畫!」
  敢情這室內陳設好像一個少女的閨房,可是室內除了一張梳妝台、一個大床和幾張椅子外,滿牆都掛著畫。
  但是最大的一幅卻是懸掛在床頭的牆上,是以一進門來立刻便可看到那幅畫上所畫的少女人像。
  一株老梅自峻峭的崖上伸出,銀白如鏈的瀑布自山溝流瀉而下,水珠迸濺而出,被一輪初升的朝陽映得浮起一彎彩色的長虹。
  懸崖之下,一塊伸出的大石正好嵌在長虹之中,水珠濺得石上濕漉漉的,一個披著長髮的少女正自迎風遠眺。
  她赤著一雙足,身穿一襲白色的羅衣;黑色的長髮被山風吹得飄拂身後,彷彿要乘風直上九重天一樣。
  陽光自側面照射而來,彩虹從背後輝映而過,襯得她那美麗的臉龐更顯得美麗無比,連她嘴角的一抹微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老梅、懸崖、孤石、瀑布,雖僅是粗粗幾筆,淡淡著墨,卻已將它的重要之處勾劃出來。
  而那少女、水珠、彩虹、羅衣,卻都精描細繪,工筆著色,更將它的神韻表露無遺。
  尤其那少女嘴角淡淡的微笑,她身上羅衣的折痕也都清晰的勾勒出來,更使人為之激賞。
  整個畫面運用少女的柔細混合崖石的粗獷,形成一種美麗而均勻的和諧,而顯露出巨大感人的力量。
  「啊!真好!」白長虹自言自語道:「不知道這是誰畫的?」
  他向前走了兩步,目光一轉,只見畫的左角上蓋著一個圓圓的篆字圖章,紅色的印墨都快褪色了。
  他凝聚目光,細細一看,方始看清楚上面的字。
  「啊!」他驚忖道:「是華百陀畫的?他怎麼樣樣都精通?」
  剎那之間,他的腦海裡浮起許多的感想:「像他這樣多才多藝,必定是大智大慧之人,不知道他為何要與星宿海雙魔同流合污,而企圖征服整個武林?」
  他抬頭望了望畫上的美人,忖道:「看來這畫上所畫的正是他所傾慕的那叫夢瓊的少女,像這樣美麗的少女,怪不得會使他如此念念不忘,朝思暮想。」
  他搖搖頭,歎了口氣忖道:「唉!不知道為何他會拋棄那少女對他的深情思念,而要做出這種殘害天下武林之事?」
  他皺了下眉頭忖道:「莫非她是被中原武林所害,而華百陀正是要為她報仇,所以才興起要統治江湖、獨霸武林的野心?」
  這些念頭好似電光閃過他的腦海,他正在推斷華百陀想要依仗智慧與陰謀來獨霸武林的原因所在,突地聽到大門砰的一聲被推了開來。
  大廳裡響起一陣跟隨的腳步聲,直奔這間臥室而來,步履沉重,聽得更好似就要闖進來一樣。
  白長虹悚然大驚,自沉思之中醒轉過來,他的目光一轉,發覺室內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
  室外響起華百陀高聲喊叫之聲,白長虹只聽得他盡在呼喚著:「夢瓊!夢瓊!」
  他不再考慮,身子一低,鑽進床底。
  木門砰的一聲,被推了開來,華百陀高一腳低一腳的衝了進來。
  他一直跑到床旁方始停住腳步,一個踉蹌跪了下來。
  「夢瓊!夢瓊!」他低聲呼喚著,充滿了感情,就好似面對著自己的情人一樣,毫無一點虛偽。
  他顫聲道:「夢瓊,我今日遇見那賤人的徒兒,雖然這幾十年來我曾發誓沒有見那賤人,絕不施出武功,但是我終於忍不住了……」
  他乾咳了一聲道:「我將她打傷了,要她回東海去告訴何夢瓊那賤人,三個月內,他們便會自海外來中原,夢瓊,你的英靈不遠,到時候便可看見我替你復仇……」
  他這幾句話直把伏在床下的白長虹攪得摸不清頭腦,詫異無比地忖道:「只聽他夢瓊夢瓊的直叫,我還道僅是懷念他的愛人,現在又來了個什麼東海何夢瓊,真不知他要獨佔武林、奴役江湖人物,到底是為了愛這個夢瓊?還是恨那個何夢瓊?」
  這是一個謎,一個他無法想通的謎!
  耳邊傳來華百陀那低沉而模糊的聲音,漸漸至不可聞。
  白長虹在床底只能見到華百陀雙膝跪著,根本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幹什麼。
  最使白長虹痛苦的摟著衛瓊霜,一股股清幽的芬芳撲上鼻來,加之她那火熱的身體偎在懷裡,隆起的雙乳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使得他血液沸騰,經脈賁張,情緒激動不已。
  他曉得只要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必然會發生事故,所以他盡量的不使自己想到衛瓊霜那柔軟的肌膚與堅挺的雙峰。
  可是她那火熱的胴體,依然使得他的心頭震顫不已,甚至連她吁出的呼吸也都是熾熱的……
  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只覺心裡也有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著,臉上的汗珠一顆顆湧了出來,流過臉頰滴落地上……
  他焦急地忖道:「那寸心毒草不知毒性是屬於哪一類的,雖然我吸得少,又加之運氣逼住,卻也像烈火燃燒心肺一樣,她離得那麼近,吸進的毒氣更多,體內定然更是難受,若是不早點查看,等下毒入骨髓,將是無可救藥……」
  他心裡一急,便想要不管一切的持劍衝出去——
  倏地,華百陀放聲大哭起來,他像是發了瘋似的大聲吼道:「我若不將東海那三個老鬼殺死,若不把整個江湖裡的武林人物齊都踐踏在我的腳下,誓不為人!」
  白長虹只覺一股寒氣自脊椎升起,渾身劇震,忖道:「這真是個大狂人,武林前所未有的大狂人,假若他僅是個平凡的人也好,但他卻智慧超人、才藝高絕,看來江湖劫難將是無窮無盡。」
  他的兩眼射出逼人的神光,眉心之中一點紅痕漸漸鮮明,心中情緒激盪洶湧,便待爬出床底將華百陀殺死。
  但是華百陀卻又像是一陣風似的衝出門外,帶著嘶喊之聲奔出大廳。
  陡然吼叫之聲遠去,漸杳不可聞,自噪喊轉為謐靜,室內彷彿變為真空一樣,只隱隱聽到衛瓊霜心跳之聲。
  他吁了口氣,壓下衝動的情緒,緩緩爬出床底。
  在這時候,他才想到自己剛才實在很是冒險,因為他在這剎那裡,忽然想到千幻郎君曾對他說過的話:「華百陀是天下第一大陰險狡猾之人,心計詭譎,弄毒之技天下無雙……」
  他將衛瓊霜放置在床上,忖道:「剛才又怎知他不是在演戲呢?像這等工於心計之人,善於揣摩人的感情與想法,必然也對自己的智慧十分自負,他這一去,絕不會倒轉回來的。」
  淡淡的珠光自帳頂流瀉而下,映著帳頂掛著的絲絲流蘇,顯得光線更是柔和。
  他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低頭望著有似海棠春睡的衛瓊霜,只見她雙頰嫣紅,鼻翅微翕,動人心魄。
  他那剛被抑止的洶湧心潮,此刻好似被巨石投下一樣,又翻滾不已,遏止不住。
  這時,他真有想要撲上床去的慾望,可是他緊緊咬住下唇,又一次的壓下這種強烈的慾念。
  直到下唇被咬得破皮出血,他方始覺得好過一點,才能抑制自己不再凝注著她那柔美的胴體。
  懸崖勒馬是最困難之事,也是最痛苦之事,他此刻直感覺自己好像處身懸崖之前,進一步便將粉身碎骨。
  「我終於將心裡的慾念壓制住了!」他自嘲地苦笑了下,忖道:「可是我卻無法替她查看體內所中的毒……」
  就在他為難之際,只聽到衛瓊霜嚶嚀一聲,道:「水,我要喝水。」
  白長虹大喜,連忙俯下身去,問道:「衛小姐,你說什麼?」
  衛瓊霜擺動著頭,又一次叫道:「水,我要喝水……」
  「水?」白長虹四下一望,苦笑道:「這兒哪來的水?」
  衛瓊霜好似痛苦得很,雙手撫著胸口,扯著衣領,朱紅的嘴唇不停地翕動著,喘氣連連,難過無比……
  白長虹曉得她是被那寸心毒草的鉅毒燒得渾身發燙,而想要喝水,但是他卻無法弄到一滴水來。
  他正在為難之際,衛瓊霜已雙手拉著領口,「嗤啦!」一聲便將外衣撕掉,露出裡面的紅色褻衣。
  白長虹吃了一驚,已見到她鮮紅的褻衣下雪白的肌膚——那顫動的酥胸,是多麼逗人遐思。
  他神情劇震,慌忙別過臉去,但是他又想到若是任由她如此,必會中毒死去,所以又趕忙回過頭來。
  他咬了咬牙,伸出右手按在她丹田之上,想要替她逼出體內之毒。
  可是他的手掌才一貼上她微隆的小腹,衛瓊霜已渾身輕顫,雙臂有如蔓籐纏上他的脖子,一股醉人的芬芳自她嘴裡吁出,撲上鼻來。
  陡然,他心潮激動,再也忍耐不住,雙臂一緊,將她壓在床上,灼熱的嘴唇吻在她那微顫的朱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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