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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城之約

  黃昏,滿天紅霞,陣陣歸鴉自穹空飛掠而過,殘碎的陽光落向重疊的峰巒後面。
  清涼的晚風自幽深的山谷吹來,帶著一陣淡淡的野花芬芳香味,充溢在點蒼山的每個角落。
  春日的夜晚隨著漸漸褪去的夕霞而輕柔地降臨,黝黑的天空現出幾點閃爍的星星。
  星光下的點蒼山,在茫茫的夜色中沉睡了,靜寂的只聽得到樹林在微風吹過時發出的絮絮低語。
  「噹!」一清越的鐘聲自夜風裡飄散開去。
  兩條人影在蒼茫的夜色裡從山底下奔了上來。
  他們行走的速度迅捷無比,轉眼便繞過一叢茂密的樹林,來到一座橫跨於兩道陡峭崖壁間的鐵索橋前。
  「爹!」左首那個較高的身影,微微停頓了一下,抬頭望了一望山頂,側過頭去說道:
  「上清觀怎麼還沒有到?天都黑了這麼久了……」
  那右首的老者身形陡然一頓,頷下飄起長長的鬍鬚。
  他拂了拂飄飄的長鬚,沉聲道:「虹兒,你怎麼連這點路都走得不耐煩,平時我是怎麼說你的,大丈夫應該不畏艱難,忍人所不能忍,就這麼一點路都怕走,還能做成什麼大事?」
  那左首的少年胡亂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道:「爹!你又是這樣,這麼一點小事也要搬出一番大道理,又是什麼應該不畏艱難,應該不怕吃苦……」
  「虹兒!」那長鬚老者肅穆地說道:「你現在已經十七歲了,應該要掌握自己的前途,別老是依靠爹爹替你拿主意,須知總有一日爹爹會離你而去,那時你將獨自面對各種打擊,該怎樣應付?」
  那少年默然低下頭去,沒有說什麼。
  「孩子!」那長鬚老者慈祥地說道:「你該要曉得,我們白家子弟都是頂天立地的熱血男兒,不對強暴低頭,不向別人乞憐……」
  那少年抬起頭來,說道:「孩兒一定會記得您的話,會記得我是白家的子弟!」他暗自忖道:「但是不學武也一樣可以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呀!何必一定要練武呢?」
  那長鬚老者豪放地說道:「你還要記得,你是落星追魂白雲飛的兒子,可不能辱沒我們白家的名頭。」
  「是的!」那少年說道:「我是落星追魂的兒子白長虹,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但是我為什麼一定要學武呢?」
  白雲飛拂了拂長鬚,伸手撫摸著白長虹的頭頂,沉聲說道:「這次我將你交給你點蒼掌門師兄,要他好好的訓練你的武功,就是為了讓你能忍受山裡的孤寂,養成你獨立自主的能力,這點你該要注意,等會見著你掌門師兄時,切勿露出這種態度,他可不是我,你不願練武可是不行的羅!」白長虹低聲答道:「這個孩兒知道!」白雲飛輕輕揮了揮手道:「走吧!
  趁夜課未完前趕到觀裡去!」他身形微動,踏上鐵索橋上,有如行雲流水般的往橋那頭奔去。
  白長虹深深地吸了口氣,暗自叫了聲道:「好香喲!」他雙臂一振,也隨著父親奔向鐵索橋另一端而去。白雲飛身形毫下停留,轉眼便越過鐵索橋,這才放慢腳步,回過頭來望了望白長虹。驀地,一聲輕喝傳來,橋頭現出兩道人影,直撲他們而來。白雲飛一聽風聲微響,便迅捷的側過頭去,他雙眼如炬,藉著微弱的星光,便看清那是兩個年輕的道人。
  那兩個道人沉聲喝問道:「是誰闖上點蒼?」
  白雲飛一拂大袖道:「是老夫白雲飛!」
  那兩個道人身形一窒,頓時便將長劍一分,身形移了開去,同時喝道:「天南一劍強—
  —」
  白雲飛應聲喝道:「劍氣沖點蒼——」他身形一動,一道爍亮的劍虹閃出,劍尖灑出八點星芒,乍閃即滅。
  那兩個道人楞了一楞,一齊躬身道:「恭請白大俠金安!」
  白雲飛一揮手道:「掌門人有沒有在觀裡?」
  那兩個道人一齊收劍入鞘,左道那個較為年長的道人肅然道:「掌門師尊於今夜丑時方始出關。」
  白雲飛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星月,「哦」了一聲道:「怪不得你們今晚會如此戒備森嚴!」
  白長虹躍到白雲飛身邊,他望了望那兩個道人,問道:「爹!怎麼啦!」
  白雲飛道:「你掌門師兄正在坐關,要在今晚丑時才能出關,看來我們還要等一等!」
  他側過頭去問道:「掌門人是在後山地穴裡坐關,還是在觀裡的地室中?」
  那道人肅然道:「這個徒孫不知!」
  白雲飛道:「好吧!我就到觀裡去。」他頓了一頓又道:「玄松有沒有在觀裡?」
  那道人躬身道:「玄松、玄柏兩位師叔已為掌門師尊護法去了!」
  「嗯!」白雲飛點了點頭道:「你們好生看著!」
  他一拉白長虹道:「孩兒,我們走!」
  白長虹跟著白雲飛往山上奔去,他們才轉過一座崖角,便聽見空中一聲暴響,一點紅色的火光閃現夜空。
  白長虹抬頭一望,便看到那點紅光驟然暴散開去,像是過年放的焰火煙花一樣,一閃便滅。
  白雲飛左手輕托著白長虹的脅下,道:「這是他們告訴所有埋伏在密林裡的弟子,讓我們通過,免得現出身形來!」
  白長虹這才恍然於為何那兩個道人會放出這焰花來。
  他藉著白雲飛輕輕一托之力,飛行於點蒼的危巖峻巒之上,倒不覺得有什麼害怕。
  白雲飛掠過一大片松林,轉眼便見到一條坦平的石道在松林後鋪著。
  白雲飛道:「從這兒去便可到達上清觀……」
  他話聲未了,便看見一條人影迅疾如飛的自山上奔了下來。
  「白大俠!」那個道人來到他面前,叫道:「白大俠,你來得正好!」
  白雲飛雙眉一皺道:「玄松,你究竟為了什麼事如此慌張?」
  玄松道人道:「掌門師兄練功失慎,現在吐血不止……」
  白雲飛悚然大驚道:「什麼?玄清他……」
  白雲飛腦中電轉,沒有再加考慮,便飛身而起,有似流星閃電,消逝在茫茫的夜色裡。
  夜空裡傳來他的聲音:「虹兒,跟著你師兄上來!」
  白長虹哦了一聲,側首道:「玄松師兄,掌門師兄怎麼會吐血不止?」
  玄松微微一怔,道:「掌門人因練功時不慎,氣血走入經脈岔道,以致走火入魔……」
  白長虹恍然道:「那麼什麼叫走火入魔呢?」
  玄松道人似是沒想到白長虹會問出這種話來,他愕然道:「你真是白大俠的兒子?」
  白長虹微微一愕,道:「是呀!我叫白長虹,師兄你不知道呀!」
  玄松道:「白大俠他已經十六年未上點蒼了,貧道我……」
  白長虹一笑道:「這就怪不得了,我今年才十七歲,師兄你當然不記得我。」
  玄松見白長虹與自己一起飛奔上了山頂,步履之間輕靈無比,顯然是輕功造詣不淺。
  他詫異地問道:「師弟你的輕身功夫……」
  白長虹一笑道:「家父叫我練功,但是我本性不喜看見血腥,最是厭惡殘殺之事,所以劍法我是一點都不學的,只不過被爹逼得沒法可躲,所以我才練會了輕功。」
  玄松訝然道:「你不會劍法?」他摸了摸頭,自言自語道:「這才怪啦,白大俠昔日以一柄王者之劍名震武林,你竟一點劍法都不會……」
  白長虹淡然道:「這又有何奇怪,人各有志,而天性也各有不同,我只對文史有興趣,對練武一點都不喜歡……」
  玄松道人皺了皺眉頭道:「那麼這次師弟你上山來是……」
  白長虹苦笑道:「爹見我硬是不肯練武,所以帶我到山上來,要交給掌門大師兄,請他逼我練武,我正在心裡不高興呢!誰知掌門師兄又走火入魔,這下倒真巧,我可以不必練武了!」
  玄松愕然望了望白長虹,問道:「練武有什麼不好,我真的不曉得師弟你是怎麼想的!」
  白長虹反問道:「練武有什麼好,師兄你且說說看!」
  玄松道人沒料到白長虹會有這樣一問,他沉吟了一下道:「練武可以強身,可以自衛,而且更可揚名天下,像師父那樣,以本門射日劍法,與嶺南落月刀葛洪、河洛殘星指宇文闕共為中原三宿,這是何等榮耀之事,你還說練武不好?」
  白長虹嘴角掠過一絲鄙夷的微笑,他輕輕哼了一聲道:「我生性淡泊,並無意爭雄江湖……」他說到這裡,腦中掠過一個念頭:「我又何必跟他多說呢?他身為道門子弟,竟連老莊不爭於世的道理都不能瞭解。即使如爹爹一世英名如日中天,還不是為了洗淨滿手血腥而退隱山林。」
  玄松見白長虹突然住嘴不說什麼,問道:「說下去呀!師弟,你還沒說出為何練武不好的道理來!」
  白長虹道:「練武之人難免會捲入江湖的仇殺恩怨之中,終日都不得安寧,何況練武時要受盡多少磨難,忍受多少身體上無法承受的負荷,縱然練好了武功,也會碰上走火入魔,像掌門人那樣,玄松師兄,你說可是?」
  玄松一時之間被白長虹這番道理駁住了,竟然沒有話應對,過了一會方始冷哼了聲道:
  「一個人若是怕吃苦,還會有什麼出息?」
  白長虹淡然一笑沒有再說什麼,他見到玄松大袖一揮,步履之間加快不少速度,往山頂飛馳而去,將自己拋在身後,理都沒理自己。
  他暗自忖道:「我豈是怕吃苦,只不過藉這個理由不想練武罷了,你不理我,難道我一定要理你?」
  他步子頓時緩慢下來,到後來乾脆步行,飄飄然緩步登山,行走在那切得整齊無比的石階上。
  夜露深濃,將塊塊石階都浸潤得濕濕的,沾濡在他的絲履上。
  他輕輕的拂了下頭髮上的露水,然後低下頭來望了望自己的鞋子。
  那濕潤的石板反映著淡淡的光芒,隨著樹影的搖曳,細碎而斑駁的影子不時幻化,美麗無比。
  他走了十幾步,又抬起頭來,仰首望著蒼彎,只見滿天繁星,璀璨的光芒不時閃爍,似是在與皓潔的月光爭輝。
  他「啊」了一聲道:「如此良宵,豈可不吟詩以對?」
  「嘿!」一聲揶揄的冷笑響起:「閣下好大的雅興!」
  白長虹猛然抬頭,只見一個年輕漢子,正手撐著腰朝自己望來。
  他的視線自那年輕漢子的臉上移轉到他的身後。
  一座高大的道觀聳立在一片寬闊的廣場上,圍牆向兩側伸延開去,直達十數丈多遠,在皓潔的月光下,展露壯麗的形體,有似巨大的怪獸蹲伏在地上一樣。
  兩道飛簷斜伸開去,屋頂是綠色的琉璃,正反映著淡淡的碧綠光芒。
  白長虹自言自語道:「這就是上清觀?」
  那年輕漢子沉聲道:「這就是上清觀了。閣下何人?為何上我點蒼?」
  白長虹眉尖一皺,忖道:「這人真不客氣!」他目光一聚,看到那人眼中流轉不定的目光,不由暗自忖道:「這人目光不正,顯然是狡詐之輩,但不知他是誰?」
  那年輕漢子起先見到白長虹一臉斯文,僅是從容步行,故雖心裡疑惑,只很客氣的詢問。
  誰知白長虹卻理都沒理他,使得他生氣無比。
  他臉色一沉,卻正好看到白長虹的眼光凝聚在一起,駭人的神光閃射而出。
  他疾退半步,驚忖道:「想不到他竟是一個內家高手,只不過是隱藏不露而已。」
  他右手一伸,長劍立即出鞘,顫起一片光影,護住胸前。
  白長虹吃了一驚,也退後一步,叫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那年輕漢子微微一楞,隨即冷哼一聲,忖道:「我不管你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之給你一劍!」
  他手肘一沉,劍刃斜劃而出,一點劍光跳出,直奔向白長虹胸前「玄機要穴」而去。
  白長虹沒料到那人話都不說一句,便揮劍刺來。
  他「啊!」的一聲驚叫,慌亂中趕忙橫身一讓,躍開四尺。
  那個年輕漢子劍尖刺空,立即進步移身,長劍一式「鳳鳴幽谷」電射而出,劍刃揮動裡,一道劍光掠出。
  「嗤啦!」一聲,白長虹胸前衣衫被劍刃劃開一道長長的裂痕。
  「你這人怎麼啦!」他喊叫著,身形飛躍間,又閃開了對方劈來的兩劍。
  那年輕漢子狂妄的大笑道:「我還道你有狗膽闖上點蒼,必有過人絕學,誰知是個大草包,呸!今日還想逃過我謝群的劍下?」
  白長虹驚怒無比的喝道:「我沒有練過武,我是來找掌門師兄的……」
  謝群吟哼一聲,手上加緊,劍式凌厲無比,有如狂風驟雨似的,將白長虹罩在劍影之中。
  白長虹悲憤地大叫道:「你乾脆殺了我吧!」
  謝群哈哈狂笑道:「我就要讓你瞧瞧點蒼劍法的厲害!」
  白長虹全身衣衫都已被劍刃劃得破碎支離,他遭受從所未遇的侮辱,心裡痛苦無比的大叫一聲,往劍刃上撞去。
  謝群沒料到白長虹會如此衝動,竟然往劍刃上撞來,他心裡一狠,長劍一斜便待將白長虹殺死。
  正當這時,一聲大喝裡,一道人影飛躍而來。
  那聲暴喝有似悶雷響起,他愕了一下,一股強勁的風旋已舒捲而來,頓時將他撞得身子一歪。
  「噹!」一點火花綻起,謝群劍刃蕩將開去,幾乎脫手飛去。
  他吃了一驚,忙移步閃出四尺,側首一看,見到是一個長鬚老道。
  他驚異地叫道:「師父……」
  那老道怒叱道:「畜牲!你想造反了?」
  謝群一怔,道:「師父,你是……」
  「混帳!」那老道揮手便打了謝群一個耳光,叱道:「你瞎了眼,連師叔都不認識?」
  「師叔?」謝群撫著臉頰道:「誰是師叔?」
  那老道哼了聲道:「落星追魂白雲飛前輩今日上山,你這畜牲難道不知道這是他少爺?」
  謝群渾身一顫道:「白大俠今日上山了?這……」
  那老道怒叱道:「還不向你師叔賠罪!」
  謝群收劍入鞘,尷尬地躬身道:「請小師叔恕弟子不知,冒犯了你……」
  那老道重重怒哼了聲道:「畜牲!什麼小師叔大師叔?我要以門規處置你!」他臉色一沉道:「冒犯尊長者死!你還不快給我跪下來?」
  白長虹雖然心里餘怒未消,但是卻不忍見到謝群被那老道殺死。
  他說道:「請師兄原諒他一次,這也不能怪他,實在他並不知道我是誰?」
  那老道一揮手道:「還不謝謝師叔恩典!」
  謝群立身而起道:「謝謝師叔恩典。」
  白長虹肅容道:「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如此對人,才一見面便欲置人於死地,須知上天有好生之德!」
  謝群俯首道:「謝師叔教誨!」
  那老道喝道:「畜牲,還不走開!」
  白長虹自謝群轉身之際,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絲怨毒的神色。
  他微微皺了下眉頭忖,道:「這人怎的如此記仇?心術實在太壞了。」
  那老道將長劍回鞘,說道:「這孽徒一向如此魯莽,竟敢不問清楚便冒犯師弟,真正該死!」
  白長虹轉臉一看,見到那老道長須飄拂,年紀很大,問道:「師兄你是……」
  那老道說道:「貧道玄柏,白大俠現在觀裡,叫我來請師弟進觀。」
  「哦!」白長虹道:「你就是三師兄,我爹他在做什麼?」
  玄柏道人說道:「掌門人走火入魔吐血不止,白大俠正在設法救治中,不知是否有救……」
  白長虹雙眉一聳道:「那麼我們快去!」
  玄柏道人道:「請師弟隨我來。」
  他領先向上清觀躍去,白長虹也隨著他奔向上清觀而去。
  進了那高聳的圍牆,白長虹看見觀門是敞開的,裡面燈光照耀得有如白晝般。
  他跨上石階,踏進觀裡,便看到觀裡盤坐著二十多個道人,齊都默然俯首而坐,嘴裡輕聲誦經。
  他們看到玄柏領著白長虹進來,齊都詫異地望了他一眼,仍舊低下頭去誦經,一點其他的聲音都沒發出。
  玄柏領著白長虹經過後院來到天井之處,他指著在天井邊的一個大八卦道:「師兄就在那裡閉關,誰知……」他搖了搖頭,輕輕歎息一聲。
  白長虹忖道:「這是青銅鑄造的嘛,但不知掌門人……」
  玄柏道人走到那八卦圖處,朝著巽、坤兩個記號上,用力撥了下,只聽一聲輕響,頓時那大石柱往後面移開,地上露出一個圓洞。
  他說道:「掌門師兄就在此坐關,師弟你跟我來。」
  白長虹順著階梯往地室走去,只見兩壁都有風燈懸著,照得整個甬道都是雪亮。
  玄柏伸手朝壁上一摸,軋軋聲裡,石柱又合了起來,他說道:「等會見了白大俠,暫時不要提起剛才發生之事,因為他正在替掌門師兄以內功推拿之法導氣歸元,若是稍有不慎,則不但前功盡棄,而且……」
  白長虹點點頭道:「這個我知道,不須師兄過慮。」
  玄柏往裡室行去,推開一道石門。
  玄松自室內走了出來,道:「是白師弟嗎?」
  玄柏點頭道:「白師弟已經來了……」他輕聲問道:「師兄怎麼了?」
  玄松搖了搖頭,走了進去。
  白長虹一跨進屋裡,便見到自己父親盤膝趺坐於地,滿頭大汗,臉色蒼白。
  在他身邊躺著一個滿身血污的中年道人,也是臉色蒼白,緊閉雙目。
  白長虹身形一窒,楞楞的站立在室內門口之處。
  玄柏道人輕輕拉開白長虹,將石門關上。
  「咳!」那中年道士咳了一聲,然後翻了個滾。
  頓時,白雲飛兩眼睜了開來,眼角瞥了一下白長虹,然後投射在那躺著的中年道人身上,他輕聲問道:「玄清,你是不是覺得好一點了?」
  那滿身血污的道人睜開眼來,望見白雲飛,臉上立刻浮起一層苦笑,輕聲道:「白大俠,你上山來了!」
  白雲飛肅然道:「你是否又不聽師父的吩咐,貿然練那三大神招?」
  玄清點了點頭,輕歎口氣,緩緩坐起身來道:「晚輩本想以堅忍不拔之毅力,跳過中間的兩武而練成三大神招,誰知氣脈承受不了那驟然的轉變,若非白大俠適巧趕到,我……」
  白雲飛嚴肅地道:「貴派前代掌門你師父謝冰清大會中原八派於青城之巔後,一直未見下落,自此點蒼三大神招雖然尚存,但是卻失佚第八及第九兩式,而殘餘七式劍招,因劍勢中斷,而不能成為無敵於天下的劍法……」
  他話聲一頓,道:「否則在你師父的努力下,點蒼『射日劍法』將可獨步武林,居天下劍法之冠。」
  玄清道人默然低下頭來。
  白雲飛道:「這次落月刀葛洪來柬告我,他在青城山訪友之際,見得一柄寶劍,極似貴派之『射日神劍』……」
  玄清道人哦了一聲,拾起頭來,凝神望著白雲飛。
  玄松和玄柏也都臉上閃過驚異之色,凝望著盤坐的白雲飛,想要知道詳細情形。
  白雲飛沉吟一下道:「由於這消息來得太突然而又驚人,所以我曾考慮了很久,但是貴派至寶『射日神劍』,自二十年前由掌門攜去青城參加九大門派劍會之後便失蹤至今,為了整個『射日劍法』之完整與江湖的安寧,我不得不去青城走一趟。」
  玄清肅容道:「白大俠應該去一趟的!」
  「是嘛!」白雲飛道:「但是我在決定代貴派赴青城之約,順便打探我義兄的下落時,曾想到虹兒……」
  他望了下白長虹,這才發覺自己的兒子竟然身上衣衫破碎處處,不由問道:「虹兒,你這是怎麼啦?」
  白長虹應了聲,囁嚅地道:「我在上山之際,與玄柏師兄的徒弟發生一點誤會!」
  白雲飛哼了一聲道:「你一直不肯練武,現在總曉得若不會武功,會受人欺凌了吧!」
  他回頭瞥了眼玄柏道人,沒有說什麼,然後對玄清道:「我這兒子怪僻無比,說什麼練武是殘殺生靈的手段,硬是不肯習武,由於他自幼喪母,我對他嬌縱慣了,一直沒能使他學好武功。」他頓了一頓道:「所以這次我要到青城山去,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才想到帶上山來交給你,希望你多加費心……」
  玄清望了望白長虹,微微一笑道:「小師弟英華不露,根骨崢嶸,正是練武的好材料,不知他竟會不肯練武,這個倒也罕見。」
  白雲飛道:「你儘管嚴厲的對待他,不要縱容他,同時千萬別聽他那套歪理……」
  白長虹動了動嘴,道:「爹!我說的每一句話可都有根據的。」
  「哼!」白雲飛道:「別又搬出什麼孔子曰孟子曰的好罷,這都是我讓你唸書念壞了,倒念成個書獃子了!」
  玄清道人微笑道:「白大俠放心,我會盡力照顧小師弟的。」
  白雲飛道:「我一個月之內必會趕回點蒼,掌門人你多加珍重,後日便可全部復原了。」
  玄清道:「謝謝白大俠耗費功力替我療傷!」
  白長虹不料父親說走便走,他叫了聲道:「爹,你這就走了?」
  白雲飛點了點頭,肅容道:「在你母親生前,我答應過她一定會找到你義伯父謝冰清的下落,唉!你要好好照我在路上吩咐你的話做,在山上千萬別像在家裡一樣。」
  白長虹皺了下眉頭,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爹你……」
  白雲飛道:「我倒希望你長大成人,別再小孩子氣了!」說完便往室外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頭道:「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繞過石柱,他走到天井,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走了!」
  夜色茫茫中,他的身形有如一隻大鳥消逝在穹空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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