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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野宴·美妓·夏夜飛觴

  顧劍南就在將要昏迷的時候,耳邊聽得「錚!」的一聲輕脆有如金石的鳴聲,接著身上一鬆,一切的束縛都被解開。
  他曾竭力的想要睜開眼睛,但是眼皮沉重,重逾千鈞,怎麼也睜不開來,終於緊緊閉住,昏睡過去!
  睡夢之中,一連串的惡夢不斷的糾纏他,他似乎覺得自己置身在空曠的漠野,四顧茫茫,孤獨淒涼。
  他孤寂地在漫漫黃沙裡躑躅,四下尋覓,希望能找到一個熟悉之人,卻邁行數十里而不得……
  正在徬徨迷茫之際,他突然發現一大群人急奔而來,那些人的臉孔是如此的殘忍,如此的凶狠,卻全部都是他所熟悉的人。
  玄清道人、大明禪師、玉真子、烏道人、窮神蕭無,還有那雜貨店的老闆,一個個都凶殘至極的向他追殺而來。
  他慌亂的奔逃著,在一望無垠的漠野裡奔逃,隨著一次次的跌倒,他的腿麻了,身上的肌肉酸痛欲死,喉裡似有火焰在燃燒……
  他向著天空的烈日發出吶喊,向著漫天的黃沙發出吶喊,可是換來的卻是殘忍而凶暴的追殺之聲。
  奔跑!奔跑!不停的奔逃中,他終於忍受不了,跌進一個大坑裡。
  驚慌的仰首四顧,他見到的是一張張帶著獰笑的臉孔,身下黃沙熾熱似火,他無助地呼喚著。
  他是如此軟弱,在他心裡,唯有強壯的父親能夠予他援手,於是他高聲呼叫著父親……
  父親……
  叫聲中,顧明遠那壯碩而雄偉的身軀披著火紅的長袍,有如天神從空而降,神威凜凜的疾揮雙掌,立即便將那些人打死。
  他慈愛地抱起顧劍南,柔聲道:「孩子,你受驚了!」
  顧劍南只是緊緊的摟著父親的手臂,不停地叫道:「爹爹!」
  顧明遠拂去他臉上的黃沙,拿出水壺,將清涼的泉水灑在他的額上,灑在他的臉上和那乾燥的唇上……
  泉水冰涼,流過他的臉頰、眼角、唇邊,滑進他的衣襟,涼涼的、癢癢的,他不禁笑出聲來,睜開眼睛說道:「爹爹,你……」
  眼睛一張開來,他突然發覺自己並不是在那漫漫黃沙裡,而是在一個石洞裡面。
  頓時,他想起了剛才被那條獨角怪蛇追逐、纏繞的情形。
  愕然望著身邊寸寸斷去的蛇屍和那流在白玉似的石地上的蛇血,他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目光從那鮮紅點點有如花卉開放的石地上移過,他只見左側三尺之外,一柄長劍筆直地插在地面,劍尖竟沒入石中有數寸深。
  那銳利的青鋒發出熠熠的寒光,在劍刃沒入石地之處,一灘鮮血正在凝結中。
  顧劍南愕然望著劍柄上垂掛的黃色絲穗,然後將目光轉移到石壁之上,只見掛著的那柄古劍只餘空鞘,已經不見鞘中長劍。
  他心中一震,想到在自己將要昏迷之時,曾聽見劍鳴之聲,再將眼前看到的情景相比較,立即便發覺到一個事實。
  他驚忖道:「那柄懸著的古劍,總不會無緣無故的飛出劍鞘,將我身上纏繞著的怪蛇斬為寸斷,事實上那也是不可能的,必然是有人持劍斬蛇……」
  就在這時,他發覺到自己臉上的水珠緩緩滑過頷下,流進衣襟裡。
  摸了摸濕潤的衣襟,他立即想起方纔的夢境,夢中顧明遠將泉水灑在他的臉上。
  他驚愕之極,駭懼無比,暗忖道:「這……這是怎麼回事?莫非父親他老人家真的來了,否則又是誰將泉水灑在我的臉上?」
  方纔發生的事情到底是夢是真?
  他正在疑幻疑真、錯愕不定之際,突然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嗤笑,接著便是一蓬水珠灑來。
  他愕然回首,目光所及只見那隻金絲雪猱正捧著一個金缽蹲在自己身後,咧著大嘴朝自己傻笑。
  他嚇得陡然跳了起來,反身便逃。
  因為,他從那金絲雪猱臂上的傷痕可以看出這正是方才追趕自己,而被窮神蕭無攔住的那一隻雪猱。
  他飛躍下石階,沿著池邊,向那已被推開的石門奔去,他的心中根本就沒有生出抗拒的念頭,否則他大可以拔起插在石地上的長劍,攻擊那只雪猱。
  這也許是才從惡夢中醒,心神未定的緣故吧,總之他只要想要盡快地離開這個詭秘的石洞。
  那只雪猱一見顧劍南飛奔而逃,怪叫一聲,將捧著的金缽擲在地上,飛撲而來。
  「鏘!」的一聲大響,那隻金絲雪猱身形如風,已一躍三丈,撲到顧劍南身後。
  顧劍南猛然覺得身後勁風急響,回過頭來已見那隻金絲雪猱五指如勾疾抓而至。
  他嚇得魂飛魄散,身形一頓,霍地蹲下,雙手握拳,竭盡全身之力,急搗而出。
  方纔他毫無抗拒的意念,這下卻是情急拚命,雙拳飛擊,雖無一點章法程序,但是潛藏的內力疾發而出,拳勁雄渾,卻也頗具威力。
  那隻金絲雪猱似是對顧劍南沒有絲毫惡意,而且也根本沒有想到顧劍南會突然出拳攻擊自己。
  它的身軀急衝而去,顧劍南雙拳猛搗過來,根本就不容它有躲開的機會,「噗噗!」兩聲,一連兩掌擊中它的肚子,發出打鼓似的聲響。
  金絲雪猱大吼一聲,龐大的身軀晃了晃,幾乎跌倒於地,它揚起雙爪作勢欲撲,可是就這麼緩了一步,顧劍南已經拉上石門,急奔離去了。
  急促的腳步聲在洞裡空寂的響起,顧劍南亡命似的飛奔而逃,他惟恐金絲雪猱會啟開石門追來,所以也顧不得擇路而行,有洞便鑽,有路便奔。
  這樣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只曉得自己雙足已經麻木,身上的汗水已浸濕衣衫,才在急喘聲裡停了下來。擦一擦臉上的汗珠,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見自己站在一條狹小的甬道裡,竟不像是初進山洞時見到的那些洞洞相通、鐘乳林立的地方。
  他暗忖道:「我是否已經逃出那迷宮似的洞窟?我又是如何逃出的?」
  邊想邊走中,他突然聽到甬道的另一端傳來一陣鍋杓敲擊之聲,此外還有隱隱的唱歌之聲。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聲音,聽在飢餓難當的顧劍南耳裡,實在較之任何歌聲優美。
  他循著甬道奔去,走到盡頭,立即便看到一條斜斜的小道延伸上去,就彷彿一個窗子似的,眺望出去,天光雲影竟是如此可愛。
  毫無半點猶疑,顧劍南轉向小道而行,終於他從狹小的孔道中竄了出去。
  深深的呼了口氣,他藏身在山坡上的草叢裡,目光從那將垂的太陽和滿空的彤雲移過,落在五尺之外的彎彎小溪中。
  他只見在那條曲曲流水之畔,搭著一幢幢的帳篷,帳旁一連擺著四五排敞椅,椅上坐滿了人,正自觀賞池畔的空地上載歌載舞的一群美女。
  那些少女身著霓裳,手持羽扇,在陣陣音樂聲中盈盈起舞,宛轉歌唱,映著將殘的夕陽,的確是美不可言。
  顧劍南雖是已有十五歲,可是他人世未深,對於這些歌舞並不如何欣賞,他現在最欣賞的大概是隨著那陣鍋杓之聲飄來的菜香。
  他嚥了口唾沫,轉首望去,只見山坡下另外搭著一個敞篷,砌著幾個泥灶,此時正有幾個人在忙碌地炒著菜、洗著碗,顯然他們正為晚飯而忙碌。
  顧劍南緩緩站了起來,一步步向那個臨時的廚房行去,一直走到那個大灶旁。
  那手持長杓在鍋裡不停拌攪的大師傅是一個長得一身肥肉、雙層下巴的大胖子。他穿著一襲短衣,敞開了領口,讓半個胸膛都露了出來,卻依然汗下如雨,不停地拿起圍在脖子上的汗巾擦汗。
  他剛抹了兩把汗,放下手裡的汗巾,已見到顧劍南站在面前,微微一愕,他詫異地問道:
  「孩子,你是誰?」
  顧劍南道:「在下姓顧……」他話聲一噎,想到自己這付狼狽的樣子,不願意將自己的本名說了出來,頓了頓,道:「顧楠!」
  「哦!」那個大胖子和藹地說:「我姓周,他們都叫我周胖子!」
  顧劍南猶豫了一下,道:「在下跟隨叔父遊歷此山,一時不慎,迷失在密林之中,已有一日未進飲食,聽到了此處鍋杓聲響,所以……」
  周胖子呵呵笑道:「小兄弟你別急,我馬上吩咐他們替你準備飲食,人出門在外,誰也免不了會碰到困難的,你盡可安心在這兒,出了山後,再找路回家便是。」
  顧劍南感激萬分地道:「小輩就此謝過周……先生。」
  胖子笑道:「什麼先生?哈!我一個字都不認得,從沒有人稱我先生,你還是叫我周胖子吧!」
  他一邊說話,一邊手不停鏟,將鍋裡的菜餚剷起,這時,那些在廚房裡打雜、切菜、洗碗的人都紛紛停下各自的工作,圍攏過來,他們齊都帶著詫異好奇的目光望著顧劍南。
  周胖子皺了皺那兩條橫擺在綠豆小眼上的掃帚眉,揮手道:「你們還不快點準備,歌舞一完,馬上便要用餐,別等公子發脾氣就有你們好受的了!」
  他面對顧劍南時是如此的和藹,但是對待那些廚中雜役卻是頗有威嚴,那些人不敢稍有耽誤,紛紛走開。
  周胖子似是想到了什麼,叫道:「快嘴小張,你過來!」
  一個身形瘦小、兩頰無肉的年輕漢子應聲走了過來,恭聲道:
  「大師傅,有什麼吩咐?」
  周胖子道:「你帶這位顧兄弟去,準備好熱水讓他洗個澡,找一套你的衣服給他換一換,然後準備晚飯給他食用!」
  那個叫快嘴小張的漢子似是未想到周胖子會派上自己這麼個好差事,他頗不高興的望了望衣衫襤褸的顧劍南,緩聲道:「大師傅……」
  周胖子沒等他說話,眼睛一瞪,沉聲道:「你聽到沒有?」
  快嘴小張打了個哆嗦,忙不迭地道:「是,是,小的馬上就做!」
  顧劍南不好意思地道:
  「不敢有勞這位兄台,只要請你告訴我浴室在何處便行,我自己來……」
  周胖子和藹地道:
  「別對他這麼客氣,這小子就是賤骨頭,不罵一頓,他總不會好好的去做事!」
  快嘴小張苦笑道:「大師傅你別這麼損我好吧!我快嘴小張雖然話多一點,可是心地還是蠻不錯,誰不知道我……」
  周胖子叱道:「別多說廢話好吧!還不快走?」
  快嘴小張果然不敢再多嚕囌,縮了縮脖子,提起一桶水對顧劍南道:
  「小兄弟,請隨我來!」
  顧劍南抱拳道:「謝謝兄台了!」
  他隨著快嘴小張穿過廚房,走過一條新開闢出來的小徑,進入另一座帳篷裡。
  這個帳篷顯然是那些廚房裡下役所住的,兩排敞鋪上堆放的衣服都帶有濃郁的油膩味,鋪底堆置不少的盤碗和菜蔬。
  快嘴小張帶著顧劍南走到帳篷後端臨時搭成的浴室裡,道:
  「你稍等一會兒,我馬上拿衣服來。」
  顧劍南感激地道:「謝謝你,張大哥!」
  快嘴小張聳了聳肩,道:
  「你快別這麼稱呼我吧,這兒上從公子開始,直到那些跟我一樣在廚房裡打雜的傢伙,全都稱呼我叫快嘴小張,其實嘛,我只是遇上什麼事兒都想要說上那麼兩句,對於一些較為隱密的事,總想打聽個清楚,然後跟人說個明白,這個,小兄弟,你該知道話不說不明,鼓不打不響,人若是有了嘴不說話,那還要來做什麼?所以……」
  顧劍南沒等他所以下去,連忙打斷他那滔滔不絕的閒話,問道:
  「請問貴公子是……」
  快嘴小張立即把話接上,道:
  「我們公子是誰,你都不知道呀?我問你,武林中有個金縷宮你知不知道?」
  「金縷宮?」顧劍南想了想,搖頭道:
  「請恕我孤陋寡開,不知道有這個地方!」
  快嘴小張似是感到萬分驚訝地凝望著顧劍南,然後一拍腦袋道:
  「哦!我倒忘了你年紀還小,又怎麼知道武林中的事情,小兄弟,我跟你說,金縷宮便是我們宮主樸摩天所創,若是你提起樸摩天三個字,也許有人不曉得,但是你一說是嶺南幽客,那麼誰聽了都會肅然起敬,我們公子樸立人是他老人家唯一的獨生子,嘿嘿,你別看他才十七歲,可是在江湖上卻已闖出玉面郎君的綽號,不但如此,他還是武林中第一高手,劍聖梅花上人未來的乘龍快婿,眼見將來的武林便是他一個人的天下了,我們這些下人跟了他也與有……榮焉!」
  顧劍南笑了笑道:「原來你們公子有這麼大的來頭,我倒是失敬得很,不過……」他作了個手勢,道:「我想洗個澡,因為我困在山裡幾天,實在也該好好的……」
  快嘴小張急忙道:「好好好!你快洗澡吧,我去拿套衣服給你,反正我的個子也不高,你穿上絕對剛好!」
  他拉上黑簾子,退到外面,顧劍南將桶裡的熱水倒入木盆中,然後脫下衣服。
  他看到衣服上的兩個破洞,這才想起在石窟之中被那條獨角怪蛇咬噬的地方,想到自己吞下那麼多的蛇血,他不由感到一陣嘿心,幸好肚子裡已沒有東西,他也嘔不出什麼來。
  伸手摸了摸右肩上,他突然發覺上面敷了一層東西,揭下來一看,是一塊墨綠色的渣滓,放在鼻下聞了聞,隱隱有一陣芬芳氣息。
  他心中疑惑不已,忖道:「那條怪蛇能夠噴出毒氣,必然是一條毒蛇,怎麼我肩上被噬竟不會毒發身亡,莫非這塊藥渣便是祛毒之藥……」
  但是,在那古洞裡又有誰會給他敷上這塊草藥?是那個盤坐的老者,還是那隻金絲雪猱呢?
  心中意念紛亂,他正驚愕在那兒,耳邊聽得快嘴小張道:
  「小兄弟,衣服替你拿來了,你還沒開始洗啊?」說著將衣服掛在簾上的橫桿。
  顧劍南應聲道:「小弟這就開始洗了!」
  快嘴小張道:「提起洗澡,我便想起我們的公子來,他真可說是絕世天才,在宮裡有一個專門的溫泉水池,他每次沐浴的時候,一定要帶上四個侍女進去……」
  說著他壓低聲音道:「據他們說,那四個侍女全都是陪公子沐浴的,往往……」
  顧劍南皺了下眉頭,揚聲道:「張兄,你不要說這些好嗎?我可不想知道!」
  快嘴小張乾笑兩聲,道:「嘿!我倒忘了小兄弟你年紀還小,一定還不知道這些風流陣仗的趣味,可是我卻……」
  顧劍南心中暗罵荒唐,不願聽快嘴小張繼續說下去,連忙大聲道:
  「張兄,你能不能改說些別的?」
  快嘴小張嘿嘿一笑道:「好!我不說這些,說些別的,唉!你也真的,像這種事情誰不愛聽?……偏偏你!真是個黃毛小子,不懂風情!」
  顧劍南苦笑了一下暗忖道:「看來這什麼玉面郎君確實不是好人,這個地方我也不能久留,還是用完飯便走吧!」
  快嘴小張鬼扯了幾句,又道:「我們公子有一天看到一段什麼春夜宴桃李園的記載,說為了上面寫的什麼曲水流觴,吟詩作對的情形非常好玩,於是也約了幾個好友,像江南大俠盧掄元的公子快劍盧賓、河洛的白氏雙英、華山派的凌雲劍何起鳳等等武林中的後起之秀,一起到曲水旁也是照書上那樣來上一套……」
  他乾笑兩聲,道:「我們公子雖然學富五車、吟詩七步,可是其他那些公子們卻都不善文墨,所以公認為這樣玩法沒意思,於是又想起另一種花樣!嘿!你可知道他們想出來的是什麼玩法?我敢保證你想不到!」他嚥了口唾沫接道:
  「嘿嘿!公子爺請了些秦准名妓,一起遨遊天下勝景,於是選擇了這個地方,小兄弟,你猜一猜他們是怎麼個玩法?」
  顧劍南才看到那些少女在載歌載舞,說道:
  「我想一定是歌舞一番,還有什麼別的玩法不成?」
  快嘴小張道:
  「如果這樣就沒意思了,我們公子也不會花上每人黃金百兩的重價請那些名妓來了,我們宮裡隨時都可以看到歌舞勝景,又何必帶上這麼多人到處找地方……」
  他頓了頓說:「我們公子這次還是為了想看一看各派在崑崙頂圍剿血手天魔才趕來崑崙,誰知還未趕上崑崙便已經聽到血手天魔戰死的消息……」
  「公子在失望之下,正要轉道返回嶺南,卻在這兒發現那條小溪,正適合他想出來的『夏夜飛觴』的理想,於是即刻決定在這兒紮下了營……」
  他不管顧劍南在裡面有沒有注意聽自己說話,逸興飛揚地道:
  「你可曉得那『夏夜飛觴』是怎麼回事?我來告訴你,我們公子令人把小溪下游堵起來,讓溪水流得慢一點,然後叫那些美女在小溪兩岸分段排好,他和那四位公子站在上游的小橋上,將裝著半杯酒的酒杯放在水面,隨著流水向下游流去……
  那個酒杯載浮載沉的緩緩流去,自然會慢慢靠近岸邊,於是在那一段距離內的女子,便要將它拾起,把酒喝下,然後脫掉一件衣衫……
  由於那些公子們都是武功高強之人,放下酒杯之時,能控制力道的大小,而可使酒杯必然流向何人的面前,因而往往某一個美女脫得只剩下一個肚兜,到了最後也只好赤條條的跳進溪水裡……哈哈!小兄弟你說這樣好玩不好玩?」
  他沒有聽見顧劍南答腔,抬頭一看,見到掛在橫桿上的衣服已被取去,水聲也停止了,顯然顧劍南已經洗好澡,可是卻沒見到他出來。
  他心中一愕,還以為顧劍南聽得入迷了,笑道:「小兄弟,你別羨慕他們這樣作樂尋歡,他日你我有了辦法也可以這麼來上一下,說不定想個更絕的法子……」
  他話聲未完,布簾被拉開,顧劍南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
  快嘴小張連忙扶住他,驚道:「小兄弟,你……你怎麼?」
  他只見顧劍南滿臉通紅,嘴唇發烏,形像駭人之極。
  顧劍南勉強睜開眼睛,道:「我……我全身發燒,心內如焚……」
  原來他被獨角怪蛇咬住肩頭,毒液已經滲入體內,幸得那隻金絲雪猱趕回洞中,將怪蛇斬了,拔出蛇頭,替他將毒液吸出,然後又採來草藥替他敷傷療毒……
  它本來是一番好意,誰知顧劍南醒來之後,卻被它那凶相所嚇,拔足飛奔而逃,以致加速血液流動。
  剛才洗澡之時,他又不知情的取下草藥,因而蛇毒未能完全拔盡,所以立即便發作起來。
  快嘴小張伸手一摸他的額頭,果然燙手,急道:「這……這怎麼辦?」
  顧劍南低聲道:「你……你扶我到床鋪上躺躺,我……」
  他話聲一停,緊閉雙目,昏死過去。
  快嘴小張手足無措,抱著顧劍南往床鋪上一擺,大聲叫道:
  「周胖子,大師傅,不好了,小兄弟死過去了!」
  像他這種人平時嘴多得一場糊塗,等到真有什麼緊要事情臨頭,便手足無措,亂成一團,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只有大聲叫嚷,跑出去求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