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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彩霞漫天

  夏蘋一怔之後,不由喜不自勝的叫起來道:「於師伯!太陽真解你已練成了!」
  於剛微微頷首,又幽然一歎道:「我一生連個蟲系也沒殺過,想不到已七十歲的人,還造下殺劫!這是太陽真解之罪也!」
  夏蘋不由道:「師伯!為民除害,算什麼殺劫!」
  於剛搖頭道:「臨老入黃泉,居然走上武林之路,始料所不及!」
  夏蘋只顧道:「師伯!太陽真解怎麼練起來這麼快?」
  於剛又道:「只要正心誠意,再加上參透玄機,四十九日即可運行自如!」
  夏蘋不由撒嬌的道:「師伯!我也要練,你也教我!」
  不料於剛微笑道:「傻孩子!只怕你今生無緣了,因為太陽真解只適宜男性的功力!你!
  哈哈……」
  他說著,走向受傷的陳翠綾,又道:「假若女孩子能練,我早已傳給她,也免得她落個殘廢!」
  黛兒一聽,不由號陶大哭道:「老太師,我們姑娘真的要殘廢?」
  於剛搖頭歎息道:「她左肩筋脈已斷,而且有枯木劇毒存在,我可以止她的枯木劇毒,可不能接筋連脈!來!扶好她!」
  他說著,忽然面色一陣發紅。
  漸漸的,一臉都是金黃微紅的瑞氣,右掌上抬之際,也有一種耀目的光輝。
  然後,慢慢的按上陳翠綾的後心。片刻——
  陳翠綾粉面紅潤,雙目微開,自己凝望著左肩,驚訝的道:「手……我的左手呢?」
  於剛道:「姑娘!勇敢些,你的左臂知覺全失,唉!已經廢去,這也是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
  黛兒也道:「姑娘!若不是老太師……」
  她已泣不成聲,雙目淚水奪眶而出。
  於梵緩步向前道:「陳姑娘!好在是一隻左膀……」
  「哇!」陳翠綾悲從中來,見了於梵,更加勾起了女兒的心事。
  她對於梵,早已是芳心自許,料不到有一位比她功力既高,人品又美的夏蘋。
  如今,自己成了一個殘廢,本來已是希望極小的比數,現在可說是完全絕望了!因此,她這一哭,真是愁雲慘霧,好似於規夜啼,幽谷猿嚎。
  於剛歎了口氣道:「不要傷心了,枯木劇毒初去,陳姑娘還要格外保重!」
  於梵夏蘋也雙雙來勸。
  這一勸,更觸動了陳翠綾的傷心之處。
  還是鐵二娘過來,才把她的情緒安撫下來。
  於同道:「天寶!把毒殭屍與鬼斧神鞭送到松林的後山,那兒有一座『七絕洞』,洞外野生山果常年不缺,由他們自生自滅吧!」
  說完,他又悠然一歎,負手走回萬松精含。
  黛兒與鐵二娘扶著悲不自勝的陳翠綾,也向萬松精舍走去。
  於梵與夏蘋不由相互看了一眼,也同悠然一歎!
  趙丹心支著枴杖走過來道:「老奴見過小主人!」
  於梵不由道:「丹心!快不要這樣,不是你,我早已死在那些食人樹下!」
  趙丹心道:「老奴當時不知是小主人,所以多有冒犯……」
  於梵忙道:「這些事,等稍後再說,七絕洞在哪裡?」
  「老奴帶路!」
  趙丹心說著,一拐一點的向松林走去。
  月夜!松林遮天的月夜,格外幽近,連雞鳴犬也沒有。
  於剛坐在一塊大石上,正色道:「天寶!從現在起,我不再叫你天寶,要開始叫你梵兒了!」
  於梵不由道:「還本返原,孩兒正想稟告爹爹,從今天起正名叫天寶!」
  「不!不!」於剛嚴肅的道:「沒有龔江先生,一百個於天寶也保不了,為紀念他,所以我決定保留他替你取的這個名字!」
  於梵接著追:「可是,天寶二字是您老人家所賜……」
  於剛搖頭苦笑道:「我一點天也寶不了你,何況,這個梵字,乃是梵音的梵,含有警世覺俗的意思,但願你能做出警世覺俗的大事業來!」
  於梵道:「孩兒一切無知,全憑爹爹吩咐!」
  於剛側目想了半刻道:「只因家中蒙禍,以致你沒有能多讀些書,對於練太陽真解,乃是一大阻礙!」
  於梵不由大急道:「如此說,孩兒練不成了!」
  於剛以手勢止住了於梵的話,徐徐的道:「本來,我並不想把太陽真解傳授給你……」
  「為什麼?」於梵搶著說。
  「但是,唉!」於剛花憂的道:「為了要與紅燈老祖李庸一較長短,又必須使你學會這門奇絕的功力,所以……」
  他停了片刻才道:「你過來,伸出雙掌,掌心向上!」
  於梵依言,跌坐在父親的對面,掌心向上的把雙手伸平。
  於剛也伸出雙手,掌心向下,壓在於梵的手上,兩人手心相對。
  但聽於剛朗聲道:
  「太極二儀陽為剛。
  陽之一字烈難當。
  真火原自三昧起。
  解脫萬劫混天罡。」
  他一連不斷,翻來覆去的念著這四句似詩非詩,似渴非惕的歌訣。
  於梵一面謹記,一面只覺著自己手心發癢,漸漸地,由癢轉熱,由熱轉燒,終於像手中捧著兩塊火紅的炭灰似的,其熱炙骨透心。
  他不敢縮回手,只有凝聚真氣,用內力來抗拒手心中的火熱。
  足有一個時辰。
  於梵已是遍體生津,汗流夾背。
  於剛緩緩的收回手去,低聲道:「梵兒!照你的心法運功將息吧!」
  誰知,他按著龔江所傳的少林心法試著運功,出乎意外的,丹田之中,與往日的感受大大不同。
  往日,一旦功行一周天,便覺通體舒泰,方今忽覺如處烈火之中,體內的奇熱,勢如長江大河,不絕如縷。
  他難以忍耐,雙掌向地上一按。
  轟——像兩團烈火似的,發出一聲大響。
  地上的草根落葉,真的燒焦了一大片。
  「嗅!」於剛也大出意外的道:「梵兒!算你有些宿根,進境不料如此之快,七天之內,可以運用自如,收發由心了!」
  於梵莫名其妙的道:「孩兒還請爹爹明教!」
  於剛連連頷首道:「太陽真解一共七招,四十九式,適才我所念的是第一招的口訣!你可曾記下!」
  於梵道:「孩兒記下了,可是……」
  「不懂是不是?」
  「是的!」
  「這是因為你讀書大少,以後的六招,更加玄妙莫測,高不可攀廣「這個……」
  「連為父的也費了許多工夫,才參透了一大半的奧妙呢!」
  「如此說來,孩兒是……」
  「好在你天生練武的體資,先天稟賦特殊異乎常人,所以這第一招被你糊糊塗塗的學到了!」
  「那以後……」
  「足夠對付李庸的了,其餘的,等回來之後,多讀些書再練。」
  「孩兒遵命廠
  「天色將明,回房去吧!從明天起,每晚你自行苦練,七天以後,正好趕得上紫金山之會!」
  「是!」
  一天,兩天,三天……
  桂子飄香中秋月圓。
  紫金山在月夜裡,表面是幽靜的。
  就在紫金山的人跡罕到的山谷,此刻正是劍拔導張,殺機隱伏。
  正谷的東西,一塊平整的大石上,盤膝躍坐著一個瘦瘦老和尚,正是般若神僧。
  西面,紅燈老祖李庸,其次是血影人魔、霸天魔刀、金笛書生。
  白蛇娘子,少林派的叛徒慧明,太上幫的副幫主黑白谷主常天仇,以及為數近百的元始教的屬下。
  盛況空前,南、北兩面,卻也站滿了九大門派的高手,三山五嶽的武林,為數有數百人之多。
  紅燈老祖李庸裊啼似的道:「般若,我李拙夫從來不把你當做對頭,不料你卻處處與我為難!是何道理!」
  「阿彌陀佛!」般若神僧誦了聲佛號道:「這是從何說起!」
  李庸怒道:「你半途截殺了陳子興,搶去太陽真解……」
  般若神僧道:「為的是免除血劫。」
  李庸又怒道:「洩露武庫的神機,命江南大俠出面殺了我已找到武庫入口的門人!」
  「這是為了免除你們借此作惡!」般若神僧微笑起立又道:「試想,武庫絕學若是被你得到,武林之中,還有半點公道嗎?」
  李庸怒不可遏的道:「好!那千年參王呢?」
  般若朗聲道:「是老衲從太上幫中取來!」
  李庸越發不耐道:「你可知太上幫幫主就是老夫!」
  般若神僧爽朗的道:「當然知道是你弄的玄虛!」
  「哼!」李庸鼻孔裡哼了一聲,冷冷的道:「這不是與老夫作對是什麼?」
  般若拱手道:「恕老衲直言了……」
  李庸喝道:「講!」
  般若神僧道:「人生在世,要多做有益的事,那麼越活得久越好,本領愈大愈好,相反的,就不必了!」
  李庸勃然大怒道:「你自命是好人?自命對天下武林有益的人?」
  「不敢!」般若又滔滔不絕的道:「老衲的般若神功,乃是祥和柔虛,太陽真解與我無緣,千年參王我也未身受,至於武庫之中財寶,乃身外之物,出家人絕無貪念,那套追雲搏電劍法嗎?施主你是知道的,老衲一生不動兵刃!」
  李庸咆哮雷吼道:「你推得乾淨!」
  「不!」般若神僧道:「正主兒來了,老衲今晚不過是蜀中的廖化而已!哈哈哈!」
  他的笑聲之中,紫金山的峰頭落下一藍一紫的身影,輕功之快,有如閃電追風。
  眼前雖都是一等的高手,也不由為之咋舌。
  來得好快,轉眼之際,紋風不起,於梵已落身實地,嶽峙當場。
  緊隨在他身後的,卻是紫衣女郎夏蘋。
  般若迎上前去道:「小施主!你總算來了!」
  於梵恭聲道:「聖僧對我於家兩世大德,少時再行叩謝!」
  這時,一眾黑白兩道的高手,全都議論紛經。
  因為,於梵的大名雖已傳遍了江湖,譽滿武林,但是要與「九大凶人」之首的紅燈老祖比起來,還算是後生小輩,距離甚遠。
  在眾人心目中,他比般若神僧的份量差得太多了!
  颯颯風聲破空,衣袂連振。
  東陳、西黃、南周、北趙由人叢電射而出,一齊趨向於梵,同聲道:「老奴們侍候公子!」
  於梵拱手忙道:「四公少禮,家父在舍間甚為掛念,此間事畢,請四公隨我回去!」
  四人同是雀躍的道:「大師仍然……」
  於梵笑道:「泰安州事變之夜,多蒙聖僧救出火窟,現在揮旗山萬松精舍頤養天年!」
  四人不由異口同聲道:「蒼天保佑!」
  他們一番客套旁若無人,別人猶可,把個紅燈老祖氣得怪吼如雷,喝道:「少向自己臉上貼金,於剛老兒為何不前來送死!」
  於梵仿如不聞,只向四老道:「四公,等我討回了泰安州黑夜殺家的血債,咱們再慢慢談吧!」
  他說完之後,依舊不理會李庸,卻拱手做了個羅圈揖,朗聲道:「各位武林前輩,在下乃是告老武英殿大學士嫡嗣於梵!代家父向各位請安問好!」
  接著又道:「十八年前泰安州我閤家遭亂,相信各位還沒忘記,主凶現在也在這兒廣說到這裡,他忽然臉色一沉,厲聲道:「李庸!你承認是你做的好事嗎?」
  紅燈老祖乃是黑道的首領,哪能耍賴!也振聲道:「正是老夫所為,可惜你成了漏網之魚!」
  於梵朗聲喝道:「這是私仇,另外還有公憤!」
  李庸冷兮兮的一笑道:「私仇難了,還提什麼公憤!」
  於梵不理會他,提高嗓門道:「假造太陽真解,使武林自相殘殺,對九大門派收買敗類,挑事生非,意存獨霸江湖,奴役武林!其心可誅,百死莫贖!」
  武林群中,引起了一陣搔動。
  紅燈老祖李庸怒不可遏,怒吼了聲:「小子!你找死!」
  一溜紅光,漫天而起,由李庸的雙掌之中隱隱發出,在他的雙肩之上,也燃起了兩盞血紅的小燈籠。
  這老魔頭含怒出手,又是全力一擊,週遭五七大內,全是紅光如火,血芒映眼。威力之大,無與倫比,來勢之雄,沒法形容。
  附近的武林中人,莫不發了聲喊,紛紛後退,猶恐波及受無妄之災!
  於梵雙臂一分,忙不迭的撥開身側四老道:「四位速返!蘋姐閃開!」
  說著,念自心頭湧起:「太極二儀陽為剛,陽之一字烈難當,真火原自三昧起,解脫萬劫混天罡!」
  心隨意動,掌自念起。
  但見他雙掌平伸突翻,兩道彩霞似的光輝,平地捲起數文,一往無前的穿向李庸拍出的紅燈魔功。
  黑白兩道的武林,聚蚊成雷的暴出一聲:「太陽真解!」
  於梵雙手不收,腳下緩緩向前。
  紅燈老祖李庸,也不由大驚失色。
  他此刻已知不是對手,心想:「怪!這小子什麼時候練的太陽真解?難道他真的吃了千年參王,不然哪有這份功力!」
  心念動處,惡念又起。他一面運起自己的「紅燈魔功」,一面高聲叫道:你們抄那小子的左右後三方,分解他的太陽真解功力!」
  血影人魔、金笛書生、白蛇娘子、霸天魔刀、常天仇五人呼嘯一聲撲了上來。
  四老接住了四凶,夏蘋攔住了常天仇,十個人分成五對廝殺。
  紅燈老祖李庸一見,心急欲焚,加之於梵又已步步逼近,更加驚魂不定。
  頓覺一陣陣怒潮似的熱浪,直攻內臟。
  突然,於梵怒吼一聲:「接掌!」
  眼前金光一閃,漫天壓到,乳下一麻,雙腿發軟。
  「咕通!」
  不可一世的紅燈老祖李庸直挺挺的跪在當地,呆若木雞。
  並不是紅燈老祖投降求饒,而是於梵遵父親之命,廢了他的武功。
  於梵一招得手,在場的一眾高手,根本沒有一人看清他出手點穴廢功這一氣呵成的手法。
  只有般若神僧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這時——「啊——」
  一聲刺耳驚魂的慘叫聲動四野,血光四射之中,常天仇的一顆腦袋,已被夏蘋粉掌震碎,腦漿四溢,令人不忍卒睹。
  四大凶人被四老纏住,脫身不得。
  但他們眼見李庸的慘狀,常天仇的死形,不由都失去鬥志,心膽俱裂。
  於梵朗聲道:「四老,不可下毒手,廢去……」
  話音未落,但見他原地不動,右手食中二指如銷,遙遙分向四凶點去。
  說也神奇至極,金光陣陣閃動之下,四凶都如響斯應的拋去兵刃,軟棉花人似的,癱瘓在當地。
  於梵欣然而喜道:「九大凶人除了漠北雙凶與枯木尊者已死之外,還剩下七個,正應了後山七絕洞的地名,豈不是天意!」
  般若神僧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一飲一嗓,莫非前定,因果循環,唯善為寶!煩勞小施主上言太學士,就說貧僧已與海外雙仙有約,在海外小廟清修,不逞告辭了!」
  於梵忙道:「家父在萬松精舍已建有佛堂……」
  般若神僧搖頭微笑道:「那佛堂有陳姑娘主僕主持,老袖無緣去享那萬松如雲的清福也!」說完,灰衣飄飄,人已在二十丈開外。
  於梵不由對著他去的方向發呆。
  這時——紅燈老祖李庸的部下,已是樹倒猴孫敬,走得一個也不剩。
  九大門派的人,擁上前來,把於梵圍在核心,你一言我一語亂糟糟的!
  「請於少使為武林盟主!」
  「於大俠!你是武林一絕,武林中應該由你領導!」
  「如不是於少俠,武林中已被李庸殘害,九大門派擁護你做我們的盟主!」
  於梵拱手含笑道:「各位前輩,九大凶人盡除,在下心願已了,今後在萬松精舍閉門思過,偷閒讀書而已,多謝各位的好意,區區愧不敢當!」
  說完,雙掌虛按,忽然尊風一陣,彩霞泛起,他的人已凌空射起數丈,又聽他道:「蘋姐姐,與四老押群凶慢行,小弟先走一步了!
  各位,後會有期!」
  語落,已瞧不見他的影蹤。
  只有一片皎潔的月色,灑滿了清秀的秋山。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