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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章 身陷水牢

  金玄白乍一清醒,發現自己置身在一片污水之中,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他揚目四顧,只見四周的牆壁是以巨大的麻石疊壘而成的,整個空間極大,長寬足有五丈以上,室中是一塊低窪的水潭,潭邊四周圍以粗逾兒臂的鐵柵,鐵柵桿接成一個巨大的鐵籠,仰望上面,高約四丈多的屋頂,也是整塊鐵板鑄成。
  他的目光從柵門的巨大鐵鎖望出去,落在石牆邊的一張木桌上,只見桌上擱著一盞油燈,石室裡全部的光源就在那盞油燈上,所以整間石室顯得昏暗陰沉。
  再加上他所置身的水潭是一片死水,水質不僅一片渾濁,並且還有臭味傳出,所以他在乍一醒來之際,還以為自己置身在地獄之中。
  金玄白定了下神,目光落在油燈旁的一扇鐵門上,這才警覺到自己果真是被人囚在水獄之中。
  他挪動了下身軀,發現自己的一條手臂被人用鐵鏈齊腕套住,鐵鏈的另一端則焊死在鐵柵欄上,所以鐵籠的空間雖然巨達丈許,可受到鐵鏈的束縛,卻只能在六尺的範圍內活動。
  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拉動了一下綁在手上的鐵鏈,卻發現自己一身的功力全都消失無蹤,丹田之中的那股氣竟然完全無法提起來。
  這種情形是他從有記憶以來,從未發生的事,略一查視,他才發現自己身上的三處要穴被釘進了三枚異物,以致經脈受損,真氣受阻,無法暢行。
  他的心緒有了剎那的慌亂,可是在很短的時間便已鎮定下來,很快地,昏睡前的情形全部浮現在他的腦際,讓他立刻便記起了自己在松鶴樓裡的遭遇。
  刀光血影,慘叫淒嚎,一具具的屍體倒下,漫天飛舞的各種膀器,組合成片片清晰而又殘酷的畫面,不斷地閃現在他的眼前。
  而其中最清晰的卻是齊冰兒那雙驚駭的大眼和有些扭曲的秀靨,除此之外,還有柳月娘冷靨的面容,齊玉龍惶恐的臉龐。
  至於唐麒和唐麟兩人的眼眸也像跑馬燈似的閃現出來,只不過他們的臉孔是被一塊黑布蒙住了。
  金玄白長長的歎了口氣,忖道:「說來說去還是我的功夫沒有練到家,既沒把少林的金剛不壞神功練成,也沒把九陽神功練到第七重,以致中了唐門的暗器,終於成了階下囚。」
  在松鶴樓裡,整個的經過情形都回到他的記憶中,他很清楚的記得,自己為了護住柳月娘和齊冰兒母女兩人,避免她們受到暗器的傷害,無法挪動身軀,以致遭到最少有數十種以上暗器的襲擊。
  雖說憑著鬼斧所傳授的萬流歸宗特殊手法,讓他接下了大量的暗器,反擊回去,然而畢竟他只有兩隻手,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唐門弟子瘋狂的攻擊,終於抵擋不住,而中了暗算。
  可是,憑他目前的修為,護體的氣功極為渾厚,就算一般的暗器,如飛刀、袖箭、鬼頭釘、鋼鏢等,不可能會穿透過去,而對他的身體造成傷害。
  那麼,他身上所中的暗器可能便是唐門中秘傳的暗器,而這種暗器的材質並非是一般的鐵器,而是經過淬煉的特殊鋼材,於是才能穿透他的護體氣圈,射進身體內。
  想到這裡,金玄白吐出一口濁氣,吸了口帶有腥臭的惡濁空氣,再沉澱了一下整個思緒,回憶起昔年鬼斧歐陽玨對他所提及的天下各種暗器。
  頓時,往事歷歷如前,他記起了自己隨同鬼斧歐陽玨練習「萬流歸宗」的接收暗器手法時,所提出的問題。
  那時,他年僅六歲多,在面對鬼斧歐陽玨傳授暗器接收手法時,曾經詢問道:「歐陽師父,天下最厲害的暗器是什麼?」
  當時,歐陽玨給他的答覆是:只要學會了萬流歸宗的手法,天下就沒有厲害的燈鰲?p>因為暗器有別於刀劍,刀劍的使用都是明的,而暗器之所以稱為暗,採用的是一種讓人不及提防的秘密手法。
  任何暗器,因鑄造不同,而有一定的發射手法,所以飛行的軌道不是固定的。舉例來說,鐵彈和鋼鏢便不同,而甩手箭和飛刀又不一樣,有的暗器出手之後走直線,有的則是走弧線……
  當時,鬼斧歐陽玨在闡述各種暗器性質和發射方法時,為了滿足金玄白的求知慾,曾經提到天下最厲害的幾種暗器,並且特別提醒他,這幾種暗器有的是用機簧發射的,威力太強,有的是火藥暗器,殺傷力太大,都不宜用萬流歸宗的手法來接。
  事隔十多年,金玄白仍然記得歐陽玨當時提起的嶺南霹靂堂研製的火藥暗器,威力極為強大,其中西門家族所研製的「混元霹靂」和「鐵蓮花」內藏火藥,觸及人體之後會產生爆炸,可說是天下排名第一、二的暗器。
  至於以毒藥暗器傳誦天下武林的川西唐門一族,鑄造暗器雖已長達百年以上,研發的暗器多達數百種,可是最厲害的還是以機簧發射的「五雲捧日釘」和「龍鬚神針」居於所有暗器之首。
  也就是說,這兩種暗器在嶺南霹靂堂未崛起之前,是武林攤名首次的暗器,直到「混元霹靂」、「鐵蓮花」在四十多年前問世之後,唐門這兩種暗器才退居第三、四名。
  至於唐門還有一種極為厲害的「滅天神砂」,是以鐵砂浸泡七種不同的毒液,經過七浸七曬才淬煉而成的,每顆毒砂都蘊含極強的毒素。平日放在皮囊中,發射時需手戴鹿皮手套。被毒砂擊中,傷處首先潰爛,不出兩天,毒素隨血液入侵內腑,人體腫脹,四肢潰爛而死。
  不過由於這種毒砂在發射時以人力為之,故而功力的深淺影響威力的大小,並且毒砂灑放的面積不受限制,故而針對的對象是大批的敵人來犯,否則很可能會傷害到同伴或友軍。
  由於這種毒砂淬煉不易,加上施放之際又有客觀條件的限制,所以在武林之中的暗器譜裡,僅排名第五。
  金玄白腦海之中意念飛轉,忖道:「莫非我背上穴道裡中的是唐門龍鬚神針?」
  他閉上了眼,讓神識從上丹田泛行而下,過中丹田,至下丹田,然後循七奇八脈通行全身,果真發現刺入穴道的三枚暗器是捲鬚狀的針形暗器。
  口口口
  依照道家的說法,「丹」指的是真元之氣,而「丹田」便是生長真元之氣的地方。
  道有將人體的丹田依部位的不同,分為上、中、下三個。所謂上丹田是指咽喉以上,其中心為腦,是天之「神」所眾之處。
  而上丹田最重要的地方是玄關,玄關處於雙眉之間,玄關通則具眼通,可達視百里之外,毫無阻礙。
  所謂中丹田則是位於肚臍至咽喉的部位,其中心為脾,是人之「氣」。
  而臍以下三寸處為「下丹田」,其中心是命門(雙腎之中間),乃人體藏精之處,為地之「精」。
  道家講精、氣、神,要求練經轉氣,練氣凝神,練神返虛,可以三花聚頂,五氣朝元,脫殼飛昇。
  這三花眾頂的意思便是將精、氣、神三種人體具備的「東西」凝聚一起,彙集在玄關。***
  而五氣朝元中的五氣,指的是人體的氣具有金、木、水、火、土五種元素,將這五種氣集聚在脾臟中,結成聖胎,然後上升至玄關,便可以「撥土飛昇」了。
  所謂撥土飛昇,依照道家的說法,人體中的脾臟屬土,按五行分佈,東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而中央戍己土,故而稱為中土。
  所以這中土原是道家的名詞,沒人不察,將中原稱為中土是為大謬,因為中原指的是地域,中土是道家練氣士指的脾之所在。
  口口口
  金玄白的穴道被封住,真氣無法凝聚運行,所使用的乃是上丹田的神識,憑著神識仔細的查視體內狀況,這才發現刺進穴道的異物便是唐門暗器,武林中排名第三的龍鬚神針。
  他的神識在龍鬚神針四周轉了幾圈,把這種暗器的整個形狀都弄清楚了,這才頹然的歎了口氣,把神識收回腦際。
  這時,他非常明白,那三枚龍鬚神針深入體內,針上的倒須已勾進肌肉裡,非用小刀剜去一塊肉,才能將整枚龍鬚針取出之外,其他沒有什麼妥善的辦法了。
  當然,如果他的功力仍存,可以藉著氣勁的運行,蠕動肌肉,將三枚龍鬚針的倒須順直,然後排擠出體外。
  除了這個辦法之外,大概也只有像他師父那樣的高手在此,以九陽神功慢慢將龍鬚針煉化或吸出。
  可是,在目前的狀況下,沈玉璞能夠知道他的困境而及時趕到嗎尹當然,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金玄白不再多想那三枚龍鬚針的事,回憶起昨晚在松鶴樓裡的那場激戰,他倒頗為不解,心裡湧現好些疑惑。
  第一個疑問是,為何齊玉龍和唐氏兄弟明明知道自己和廠衛兩方面都有極為密切的關係,他們仍然要不顧一切的出手攻擊?難道他們不知道惹上了錦衣衛,結果將是整個太湖基業的覆滅嗎?
  以他兩次與齊玉龍的見面,齊玉龍並非是如此愚蠢的人,縱然他迷戀程蟬娟,受到了程家駒的利用,可是他豈敢貿然的對付實力強大的金玄白?
  由此可知,他這回帶領二百多人侵入松鶴樓,並非衝著金玄白而來,而是尾隨在柳月娘和齊冰兒之後,其目的便是要對付柳月娘和齊冰兒。
  第一個疑惑得到了解答,可是第二個疑問又隨之而產生,那便是,太湖水寨究竟發生了什麼問題?
  難道太湖王齊北嶽真的已經失去了行動的自由,以致太湖水寨在齊玉龍和柳月娘的爭奪下形成了兩個派系,相互攻擊?
  如果事情的確如此,那麼齊玉龍在得到唐門弟子和集賢堡的協助下,積極的進行奪權之舉,是很可能的事情。
  如此一來,也就可以解釋,他率領大批人馬,緊隨在柳月娘之後,殺進松鶴樓,並非街著金玄白,而是針對柳月娘。
  當他殺進松鶴樓,發現金玄白人在樓中,正和柳月娘晤面商談,已是箭在弦上,騎虎難下的局面,所以才不得不硬著頭皮下令攻擊,才造成如此血腥的結果。
  一想到這裡,金玄白豁然大悟,不過他對柳月娘和齊冰兒的安危更加擔心起來,不知她們在這場權力爭奪中,會有什麼下場。
  這兩個女人,一個是九陽神君沈玉璞昔年的愛侶,一個是金玄白生平第一個愛人,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都不是金玄白所願意看到的。
  他張開眼睛,凝望著遠處木桌上那盞油燈,臉肉抽搐了一下,忖道:「如果冰兒遭到任何的傷害,我發誓要讓太湖水寨血流成河,不留一條活命!」
  他的心裡雖是這麼想,可是一看到自己的身處環境,不禁頹然的垂下頭來。
  他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情況,但他肯定的明白,縱然給齊玉龍再多兩個膽子,也不敢傷害自己,因為,單憑錦衣衛這三個字,便會讓齊玉龍產生極大的顧忌,絕對不敢亂來。
  至於唐門的弟子,除了顧忌錦衣衛的厲害之外,恐怕對於金玄白身懷的萬流歸宗手法,會有更大的興趣,絕無可能會在沒有探出結果之前,貿然殺害金玄白。
  所以,目前來說,金玄白的安全是沒有問題的。
  ***掃校他只是不瞭解,為何自己身中三枚龍鬚針,已經無法運功凝氣,而齊玉龍卻還要把自己用重重鐵柵圍住,再鎖上一條鐵鏈。
  由此可以證明齊玉龍和唐門弟於是何等的懼怕自己,唯恐他金玄白還會在這種情形下脫困出去。
  金玄白淡淡的笑了笑,頗為自傲地忖道:「我目前雖是身處困境,恐陷齊玉龍和唐門的幾個家人可能比我還要煩惱痛苦,因為他們不知該要如何處理我這個大麻煩。」
  想到這裡,他禁不住敞聲大笑起來,笑聲未歇,驀然從遠處傳來悠揚的鐘聲。
  那陣鐘聲來自極遠之處,傳到這間囚室,聲音已經極為微弱,可是在靜寂的空室裡,依然清晰可聞。
  金玄白凝神聆聽了一陣鐘聲,忖道:「看來我已經不是身處在蘇州城裡,恐怕到了太湖水寨,只是不知究竟身在東山還是西山?」
  他記起齊冰兒跟自己介紹過,太湖東山有一座紫金庵,西山則有一座禹王廟,還說要帶自己去這兩個地方遊玩。
  記憶鮮明的浮現出來,齊冰兒提到紫金庵時曾說這座古剎是建於唐代初年,有數百年以上的歷史了,雖經多次重修,仍然保存初建時的樸實風貌。
  紫金庵的大殿中,兩壁佛龕中分列十八羅漢,這些塑像不僅表情生動,活靈活現,並且身上所穿的衣服飾帶層次分明,看上去類似絲綢錦麻,質感細緻入微,令人歎為觀止。
  而紫金庵後壁所塑的鱉魚觀音像是南宋雕塑大師雷朝夫的作品,至今已有三百年的歷史,觀音塑像顯出無限莊嚴的法相,頭上禪雲托著華蓋,綠色蓋頂乍看之下如同在微風中飄動,真絲栩栩如生。
  至於在祥雲間的飛天,身上的綵帶和裙裾、褶皺都雕塑得如同實物,在雲間飄然拂動,令觀看者莫不為之動容。
  金玄白想到這裡,嘴角浮現一絲恬然的笑容,眼前彷彿出現那尊栩栩如生的鮸魚觀音像。
  鐘聲仍在響著,悠揚的聲音掠過,讓人有種恬靜的感覺。
  金玄白忖道:「這鐘聲和寒山寺的大鐘所敲擊的鐘聲有何不同?為何寒山寺的鐘聲會那麼有名?」
  唐代詩人張繼夜泊楓時,曾作了一首詩:「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這種雋永的詩句,不但使得寒山寺名傳千古,並且讓寺裡的大鐘也名傳千古。
  始建於南北朝時期的天鑒年間,原名「妙普明塔院」,唐代高僧寒山和拾得從天台山國清寺來此主持之後,便改名為「寒山寺」。
  寒山寺緊鄰大運河,佔地廣達一萬多平方公尺,全寺坐東朝西,寺中大雄寶殿裡供奉的是釋迦如來佛,隨侍在側的則是阿難和迦葉尊者。
  明代成化年間,鑄了鎏金鐵羅漢十八尊,原先是供奉在山西五台山,如今這十八尊神態各異的羅漢塑像,已在釋迦佛祖兩側,沿牆列坐。
  鐘樓位於大雄寶殿的右側,那座古鐘重達一萬餘斤,從南北朝時期便已矗立在那裡,可是現在卻已經被卸了下來,只因鐘聲擾了朱天壽的好夢……
  一想到這件事,金玄白彷彿經歷了時光倒轉,整個思緒都回轉到清晨初醒的時候,他緩緩閉上眼睛,讓自己忘了處身在污水中的痛苦,而彷彿泡在一盆熱水裡,旁邊有田中春子在替他按摩……
  今晨,他一覺醒來,發現金色的陽光斜斜穿過窗樓,投射在華麗的臥房裡,照得一屋的燦爛。
  他伸了個懶腰,掀開錦被,坐了起來。
  田中春子這時已經打好了洗面水,請他盥洗,然後又跟田中美黛子準備好了洗澡水,侍候著他洗澡。
  洗澡的時候,田中春子又使用神奇的按摩手法,用香油塗抹在他的身體上,替他慢慢的按摩,讓他舒服得幾乎要癱了。
  在經過全身按摩之後,田中姐妹服侍著他穿好了衣服,這時,服部玉子便全身盛裝打扮的出現在屋裡。
  不知是服部玉子下了令,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松島麗子和伊籐美妙一直都沒有出現。
  而當金玄白問起秋詩鳳和何玉馥時,服部玉子卻告訴他,這兩個美女因沉迷於學習易容術和跟隨唐伯虎學習繪畫,累得精神不濟天一黑便入睡了,以致不知道金玄白回來。
  然後提到了朱天壽時,服部玉子卻說:「這個朱大老爺完全是個色鬼,並且還是個變態的色鬼,少主,你和他交朋友可以,但是千萬別學他。」
  金玄白忍不住問道:「哦!他又怎麼啦?人家花上大把的銀子,包下了天香樓,你還不滿意啊?」
  服部玉子笑道:「也不是不滿意啦!只是這個人太變態了,天香樓的姑娘快要受不了他了。」
  金玄白極有興趣地問道:「他怎麼個戀態法,你說說看。」
  服部玉子道:「朱大爺經常拿著本什麼素女經作範本,要樓裡的姑娘們配合他,演練各種不同的姿勢,除此之外,還拿著一本手抄貝葉經書,說是從藏土傳來的歡喜佛修行大法,裡面的花樣更多了,把姑娘們累得隔天都爬不起床來。」
  金玄白想到這裡,彷彿眼前出現服部玉子那嬌羞的面容,他仍記得她雙頰暈紅,映著燈光,格外的迷人,讓自己幾乎都看得呆了。
  他記得自己當時所記起的是仇十洲所繪的那幅「四季行樂圖」,圖畫上生動的描繪,讓他知道朱天壽可能是照本宣科,仿照圖上的動作練習而已。
  只不過藏土所傳的什麼歡喜佛修行大法,又是個什麼玩意兒?怎麼修練之後,會累得隔天都爬不起來?
  金玄白想了想,仍然沒弄清楚這歡喜佛修行大法是種什麼功夫,不過他卻在腦海裡又浮現起服部玉子轉述的朱天壽所說的話。
  據朱天壽對紫燕說藏土的活佛曾說過,人生最大的三種極樂,第一是悟道,第二是涅盤,第三便是男女在採取雙修時同時洩精所得到的快樂。
  悟道得到的是大喜悅,因為領悟真理,解脫煩惱,不受塵俗的羈絆,所以才能感覺出極大的喜悅。
  涅盤是太自在,因為解脫生死,使得靈魂脫體飛昇,進入極樂境界,不致受到肉體的痛苦,所以能感受到極大的自在。
  而在進行陰陽雙修之際,心靈和肉體都臻至最興奮的亢奮狀況,終至同時到達巔峰、高xdx潮身心都回歸寧靜,由此過程中產生的快樂,非言語和文字所能形容,是為繼悟道和涅盤之後最大的極樂。
  一般凡夫俗子智慧不足,悟性不夠,向道之心又不夠堅強,如何能夠領悟出人生的大道理?就算苦修的佛門僧人或道家的弟子,能參悟大道的又有幾許,所以這悟道之樂,極難獲得。
  而佛家所說的涅盤,非凡人所說的死亡,它跟道家的真魂變竅,撥土飛昇天際是同樣的道理,涅盤指的是功行圓滿,神識脫殼,拋去臭皮囊,由佛祖慈航接引至西方極樂之土或東方琉璃淨土。
  這種福慧雙修、功德圓滿的涅盤,就算一百個苦修的僧人之中,都難得找到一個,更別說一般的在家人了,完全無法體會涅盤之樂。
  比較起悟道和涅盤來說,藏土的陰陽雙修大法,可說是最容易得到人生至樂的一種途徑,只要方法正確,任何人都可獲得這種人生的極樂。
  思緒如天馬行空般飛翔了一圈,金玄白的嘴角漾起了一絲微笑,忖道:「朱大哥轉述的這番有關於人生極樂的理論,仔細的想了想,的確有一番道理,並非一般的泛泛之論。」
  他記得當年鐵冠道長在講述武當心法時,提到了老子的道德經,便曾經說,人的神識無遠弗屬,意念無窮無盡,不受時間和環境的約束。
  可是一個人因為受了軀體的拘束,而被限制在時間和環境中,無法脫困,只有憑藉修行,才能消除這個「大患」,讓自己自由自在,神讖遨遊在天地之間。
  仔細的再想了想,鐵冠道長的這番話,和朱天壽所引述的藏土活佛之言,的確有異曲同工之妙,頗為玄奧。
  他垂下了頭,默然凝思片刻,彷彿有所悟,卻又被陣陣騰升上來的污穢的臭氣,薰得重新回到了現實的環境之中。
  長長的吁了口氣,他讓自己的思緒隨著陣陣悠揚的鐘聲,彷彿長了雙翅膀一般悠遊在剛才的回憶裡。
  他記得自己當時笑著說:「這也算不上什麼變態呀,人家是個王爺,喜歡玩些新奇的花樣,也無可厚非。」
  服部玉子則紅著臉道:「才不止這樣呢!那朱大爺有時連叫三個處子,都不知疼惜,三個黃花閨女被整得個個哭天喊地,還被打得滿屁股的掌印,好像他跟女人有仇似的,真是作孽啊。」
  她搖了搖頭,道:「看來朱大爺好像很恨他的妻子,所以不知不覺的把那些女子當成他的妻子來虐待……」
  金玄白想到這裡,挪動了一下雙腿,讓自己靠在鐵柵上,擺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然後繼續思忖下去。
  他記得自己當時是這麼問的:「可是,我看他對女子很溫柔,尤其是那個紫燕,很得他的歡喜,連到木瀆鎮都要帶著去。」
  服部玉子當時笑道:「說也奇怪,紫燕好像投他的緣,朱大爺初次見到紫燕就呆住了,連原先喜歡的小紅都不要了,粘著紫燕不放。」
  她抿了抿紅唇,星目放出異彩,道:「少主,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心裡明白就好了,千萬別說出去哦!」
  金玄白笑了笑,問道:「到底什麼事這麼神秘?」
  服部玉子道:「這是有關於朱大爺的秘密,你不能說出去,尤其是蔣大人和諸葛大人那裡,更不能說哦,知道嗎?」
  金玄白笑道:「好,我答應你,絕不跟任何人說,可以了吧?」
  服部玉子道:「朱大爺好像很恨他的娘親,又好像很愛他的媽,他抱著紫燕時,有時很暴虐,有時又很溫柔,昨晚還捧著紫燕的xx子含了一夜,口裡一直叫著娘親,你說這個人變不變態?」***
  靜寂的室內突然傳來一聲「喀吱」的怪聲,打斷了金玄白的回憶,他循聲望了過去,只見那暗黑的鐵門上,一塊半尺長寬的鐵板被人抽開,一張面孔出現在窗口,朝裡面探視。
  室內僅有一盞油燈,昏暗的燈光不足以完全照亮那張臉孔,金玄白似乎覺得自從真氣運行受到限制之後,連視力都受到了影響,憑借這縷昏暗的燈光,竟然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如何。
  不過僅憑一瞥的印象,他確定自己以前並沒有見過那個人。
  他的表情沒變,連倚靠在鐵柵上的姿勢都沒變,僅是冷冷的望著那張浮現在鐵窗上的面孔。
  過了一會兒,那張面孔移開,接著又換了張不同的臉龐出現。這時,金玄白很明顯地可以認出,那個出現在鐵門外的人是唐麒。
  他暗忖道:「果然不錯,唐麒既然出現此地,看來我所推測的完全正確,他們昨晚隨著齊玉龍突襲松鶴樓,完全是衝著柳月娘而去的。」
  他以為唐麒發現自己醒來之後,會立刻開啟鐵門進來,可是唐麒看了一下,卻立刻把鐵窗掩上,就此離去。
  聽到細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金玄白並沒有失望,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那讓他感到極大興趣的回憶上。
  他記得自己那時頗為錯愕,問道:「嗯!照你這麼說,朱大哥的確是有點變態。」
  服部玉子的回答則是:「我想紫燕可能長得像他媽,而朱大爺對他媽的感情極為複雜,所以才會在歡好的時候,做出那些殘暴虐待的行為,並且事後又對紫燕輕憐蜜愛,呵護不已。」
  金玄白回憶到這裡,默然的沉思下去,他到現在都弄不清楚朱天壽那樣做,到底是一種什麼心態。
  他僅是個單純的年輕人,以往從未涉足風月場所,對於人性的變幻更是瞭解不多,故此對於朱天壽的行為,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結果來。
  鐘聲仍在耳邊縈繞,他彷彿也聽到服部玉子那嬌柔的話語繼續在耳邊說道:「少主,你知道寒山寺吧?」
  金玄白微微一笑,喃喃自語道:「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像楓橋夜泊這種雋永的詩句流傳千古,有誰不知道姑蘇城外的寒山寺?」
  眼前四下無人,可是金玄白卻覺得服部玉子就在身邊,對他道:「寒山寺裡的那座古鐘,據說是在南梁朝代鑄造的,距今已有千年的歷史,每天清晨都會有寺裡的僧人敲鐘,鐘聲傳出數十里之外,可是今天清晨,鐘聲驚擾了朱大爺的好夢,他醒了之後,當場大怒,叫來張永張大人,命令他派人去毀了大鐘……」
  金玄白想到這裡,不禁苦笑了一下,認為朱天壽的確是小題大作了,這麼一座名聞遐邇的大鐘,有著上千年的歷史,就因為驚擾了朱天壽的美夢,要遭到被毀壞的命運,真是太荒謬了。
  他記得自己當時幾乎跳了起來,嚷道:「這個傢伙,怎麼可以做出這種蠢事,千年古鐘毀在他一人之手,簡直是罪大惡極,荒唐到了極點,我可不能讓他這麼做,要去攔阻他做出這種蠢事。」
  服部玉子則趕快的拉住了他,道:「少主,你不用擔心啦,那個大鐘沒有被砸毀,多虧紫燕在旁求情,才留了下來。」
  金玄白吁了口氣,道:「這還好,不然可慘了!」
  服部玉子道:「朱大爺見到紫燕替大鐘求情,一時興起,便當場下令張永張大人派出錦衣衛封了寒山寺的大鐘,要把這座大鐘賜給紫燕,所以從今天起,寒山寺就不會有晨鐘的鐘聲了。
  金玄白詫道:「奇怪,紫燕要這座大鐘做什麼?」
  他記得當時服部玉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表示紫燕的目的是不忍見到名鍾被毀,所以才一時之間向朱天壽求情,索取大鐘,實並沒想到要如何處理……
  口口口
  寒山寺的鐘樓位於大雄寶殿的右側,寺中的古鐘據傳是在明代正德到嘉慶年間流入日本,至於如何被日本倭人竊取運走,則就算是蘇州故老都不得而知。
  其實這件荒謬的失鍾事件,完全出自正德皇帝之手,只因大鐘悠揚的鐘聲驚擾了他的好夢,他在一怒之下,下令砸鐘。
  結果一名紅妓在枕邊求情,正德皇帝才改變心意,決定把大鐘當禮物送給那名紅妓,而那名紅妓卻偏偏是東瀛忍者,得到了古鐘之後,於是偷偷的把這座鑄自南北朝時期的千年古鐘運回東瀛。
  由於當時的浙江巡撫及蘇州衙門皆不敢提及此事,以致寒山寺失鍾之事成謎,翻遁了野史和正史都找不出原因來。
  蘇州故老傳說,也僅知道這座古鐘是在正德年間失竊,被人偷運至日本,至於整件荒謬的事是如何發生,則罕得有人知曉。
  至今,姑蘇城外寒山寺的大鐘,是在清光緒三十二年時,由日本的山田和尚所贈。顯然是山田和尚獲知這段秘辛之後,由於良心的譴責,使他鑄鍾送給寒山寺,以表贖罪的心態。
  山田和尚送的鍾是仿唐式青銅大鐘,鍾身高約八十餘公分,直徑約有七十公分,銅鐘四周以陽文鐫刻的「姑蘇寒山寺鐘銘」,是日本明治維新時的首相伊籐博文所書寫的中文,不過,伊籐博文的中文程度不夠好,這段大鐘銘文想必僅是他具名的而已,並非出自伊籐博之手。
  金玄白當時怎麼知道紫燕的真正身份其實是伊賀流裡的中忍小島芳子?她得到了朱天壽的應允,取得了寒山寺的古鐘之後,沒隔多久便將古鐘偷偷的卸下,費盡心力的把古鐘運回東瀛扶桑國去。
  金玄白不是未卜先知的仙人,當然不知道東瀛人士包藏禍心,一切中國的古物,在他們眼裡都是寶物。
  就由於這種貧窮又狹窄的民族思想,所以當東瀛變法成功,成為世界列強之後,便追不及待的侵犯中國,準備把全中國都併吞進腹,讓中國成為他們的附庸殖民地。
  至今為止,中國的古物,也不知有多少流落在東瀛倭國裡,又何止寒山寺的一座古鐘而已?
  早年的日本,沒有什麼文化,它的文化源自於中國,無論是茶道、棋道、文字、建築、服飾、花道、劍道、空手道、柔道、武士道等等,都是源自於中國,如果抽離中國文化,日本只有戰後的外來文化而已,什麼都不是!
  然而至今有許多崇白、媚日者,卻把日本文化當成至高無上,幾達終日膜拜的程度,想起來,這些人真是可憐又可歎!
  口口口
  鐘聲已停,金玄白從回憶中清醒過來,這時,鐵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聽到「軋軋」的聲響,整座鐵門被推了開來。
  一股清新的空氣從敞開的鐵門外湧了進來,金玄白抬起頭望將過去,只見人影閃現,兩盞明亮的大型氣死風燈被人高高地擎著,接著一個人從燈下走過,穿進鐵門,進入石室之中。
  那人個子不高,體形魁梧壯碩,頭戴英雄巾,身披英雄氅,顯得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不是齊玉龍還有哪一個?
  金玄白冷冷的望著齊玉龍走進石室,隨即見到兩個人手提著氣死風燈,跟隨在齊玉籠身後,也進了石室,頓時室中一亮,已能清楚的看到他們的面龐,正是在太湖船上見過的那兩個分舵主。
  金玄白略一思忖,便認清左側那個體形較高的壯漢便是於干戈,而右側另一個北漢則是宋強。
  齊玉龍進了石室,四下稍一顧盼,立刻停住了腳步,問道:「宋強,是誰下的命令,把金大俠囚禁在這種地方?」
  宋強上前一步,道:「稟告總寨主,這是唐三爺的主張,小人當時和於分舵主忙著護送老夫人回寨,所以沒有注意這件事。」
  齊玉龍叱道:「就算是唐三爺下的令,也不可以這樣做,難道你們不知道金大俠是我未來的妹婿嗎?豈能囚禁在此,遭受到如此非人的待遇?」
  宋強躬身道:「是!這都是小的疏忽,一時失察,所以……」
  齊玉龍沒等他把話說完,一腳踹了過去,踢在宋強的腰上,把他踢得跌出尺許開外,一跤摔在地上,連手裡的氣死風燈都脫手掉落。
  齊玉龍罵道:「下面你若是再失察,我就免了你這分舵主的位置,讓你打漁去。」
  宋強從地上爬了起來,哭喪著臉道:「總寨主,你寬宏大量,請饒恕小人一次,下次絕不敢疏忽!」
  齊玉龍冷哼一聲,道:「你求我有什麼用?得罪了金大俠,他若是怪罪下來,我也擔當不起!」
  他的話聲一頓,道:「於分舵主,鑰匙在你那兒吧!還不快拿來?」
  於干戈應了一聲,趕緊從懷裡掏出兩根串在一起的鑰匙,走上前來,遞給齊玉龍,然後高舉著氣死風燈。
  齊玉龍拿著鑰匙走下石階,到達鐵籠之前,探首望著金玄白,低聲喚道:「金大俠,金大俠!」
  金玄白從齊玉龍進來之後,便把整個的經過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明白齊玉龍那種舉動,究竟是做作出來的一場戲,或者是的確因為不察,以致虧待了金玄白,才使得他怪罪宋強。
  如果是前者,那麼齊玉龍施出這番作為,是為了討好金玄白,而如果是後者的話,則表示他是真的不敢得罪金玄白。
  無論齊玉龍的用心如何,基本上來說,沒有脫離金玄白的推測,那便是齊玉龍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招惹槍神的傳人,更何況這位神槍霸王還是東廠的官員。
  須知得罪了東廠的番子,都可能遭至滅門之禍,更何況東廠的官員?搞不好抄家滅族,罪及親友,就算以太湖之大,寨丁之眾,恐怕惹來官兵圍剿,不出三天便會全遭殲滅。
  金玄白也不管自己被囚入此地,究竟是齊玉龍的主意,還是那什麼唐門的唐三爺下的令,總之決定都算在齊玉龍的身上。
  他冷冷地望著齊玉龍,沒有吭聲,把個齊玉龍看得全身寒毛直豎,突然臉肉一陣抽搐,當場跪了下來,把站在他身後舉著氣死風燈的於千戈都嚇了一跳,也緊跟著跪了下來。
  金玄白冷冷一笑,道:「齊玉龍,你這是幹什麼,演戲給我看,是不是?」
  ***掃校齊玉龍顫聲道:「金大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我冰兒妹子的未來夫婿,請你念在冰兒的情份上,饒了我這一次。」
  金玄白道:「齊少寨主,不!現在該改稱總寨主了,你說這種話,沒弄錯情況吧?現在我是你的階下囚,不是你的座上客,你對我這麼客氣做什麼?」
  他這句話充滿了挑刺的意味,齊玉龍豈能聽不出來?當下打了個哆嗦,忙道:「是小人該死,不該得罪了金大人,我……我這就打開鎖頭,放大人出來。」
  他伸出顫抖的手,拿著鑰匙開鎖,手裡的兩把鑰匙換著使用,花了好一會工夫,才把鐵籠的門打開。
  站起來之後,他也不管鐵籠內的一片污水,就那麼移動著顫抖的步伐,走到了金玄白身邊,低聲道:「金大人,這都是小人御下不嚴,才惹出這種事,請你大人有大量,千萬饒恕小人的無心之過……」
  金玄白默然的望著齊玉龍替自己打開繫在手腕鐵鏈上的鎖頭,見他要伸手攙扶自己,趕緊一挺腰道:「我不是殘廢,我還能走路。」
  齊玉龍垂首道:「是,請大人隨小的出去,到了凌霄閣之後,大人梳洗完畢,再容小的向大人請罪。」***
  金玄白隨著齊玉龍走出鐵籠,於千戈和宋強兩人跪在石階旁,朝他磕了個頭,道:「小人於千戈,宋強見過金大人。」
  金玄白淡然道:「你們不必如此多禮,都起來吧!」
  於千戈和宋強兩人道謝一聲,爬了起來,高擎著氣死風燈替金玄白和齊玉龍照明,全都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金玄白走上了石階,伸手在囊中和懷裡摸了摸,發現自己攜帶之物,沒有一件遺失,顯然齊玉龍並沒有搜索自己的身上。
  至於自己之所以被囚在這間石室,究竟是如齊玉龍之言,純粹是由於疏忽所致,是什麼唐三爺做的主,就不得而知了。
  他腳下稍頓,側首望著齊玉龍,道:「齊玉龍,你們所說的唐三爺,是唐麒和唐麟的長輩嗎?」
  齊玉龍躬身道:「稟告金大人,唐三爺是唐氏兄弟的三叔,他本名叫唐玉峰,外號巧手千刃,唐門的暗器鑄造都由他主持。」
  金玄白嘴角一撇,道:「這麼說來,我背上所中的三枚龍鬚神針,便是出自唐玉峰的傑作羅?」
  齊玉龍打了個哆嗦,道:「得罪了大人,唐三爺也是深為後悔,只是當時場面紊亂,大家都沒認出來是大人在樓裡,所以……」
  金玄白打斷了他的話,問道:「齊玉龍,這整件事到底有什麼玄虛?你帶領多人,尾隨冰兒之後,痛下毒手,究竟為的什麼?」
  齊玉龍一怔,道:「這個……」
  金玄白問道:「難道太湖王齊老爺子真的已經遭到你們軟禁,以致你們膽大包天,犯下如此忤逆之事!」
  齊玉龍聽他的語氣越說越是嚴厲,全身一顫,道:「金大人,事情並非你所想像的那樣,家父並未受到軟禁,只是受到暗算,已經全身癱瘓,無法動彈,據唐三爺的診斷,他老人家是遭到柳氏那個賤人長期下毒所致……」
  他喘了口大氣,繼續道:「那個賤人害了我爹之後,還想奪下太湖水寨總寨主的位置,置我和冰兒於死地,所以我逼不得己,只能全力反擊!」
  金玄白對他說的這番話倒是深信不疑,因為柳月娘多年以來,都認為太湖王齊北嶽便是當年殺害沈玉璞的大仇。
  她處心積慮的花費多年的心血,混進太湖,做了齊北嶽的續絃,整個的目的便是要殺了齊北嶽,替遭到冤死的沈玉璞報仇。
  金玄白到目前為止,雖不能推斷出柳月娘到底使用哪種手段,可是他對於師父當年和柳月娘的那段情,卻非常清楚。
  當年,沈玉璞力戰大愚禪師、槍神、鐵冠道長、鬼斧等四大高手,五人全都身受重傷,一起墜入靈巖山裡的石洞,幾乎全都奄奄一息。
  經過一年多的調養之後,沈玉璞傷勢漸癒,九陽神功卻只練到第一重的地步,面對功力幾乎全失的情況,沈玉璞幾乎心灰意冷,決意退出江湖,做一個平凡的人。
  所以當他托詞向槍神楚風神等人表示要坐關療傷,便趁著夜色悄悄的攀上洞壁,出了靈巖山。
  他當初的用意是要沒入人海,做一個平凡人,故此改名沈文翰,從事經商,卻不料收了個助手許世平做管事之後,又結識了柳莊的孤女柳月娘,以致情根深種,從此結下孽緣。
  沈玉璞當時修練九陽神功,一直保持童身,然而當他準備就此遠離江湖時,卻發現經過柳月娘的滋潤,陰陽和諧,竟然使得無法突破的九陽神功修為,莫名其妙的進入第二重階段。
  當時,沈玉璞喜出望外,有如槁木的意念竟然絕處逢春,從此逐漸滋生,那將死的心又再度復活,決定要藉著女陰來滋養體內的元陽,練回一身的九陽神功,再度爭雄武林……
  由於他當時極愛柳月娘,不願傷害她,於是和總管許世平商量,決定假借遇匪殺害來絕了柳月娘的念頭。
  在他原先的想法,只要他的死訊一傳出去,柳月娘縱然傷心一時,總會忘記這段感情,再加上他們並沒有實際的成了親,柳月娘也可光明正大的去謀求她的幸福,重新嫁人。
  而他則可以自此逍遙江湖,做一個為了修練武功而玩弄女子的負心人,憑著女子的元陰,鍛練他的真陽之氣,讓九陽神功逐漸提升。
  依照他當年的想法,這是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不但柳月娘可以毫無牽掛的另覓新愛,他也可以做個沒有羈絆的武林人,縱然成為一代淫賊,也無所謂,只要能將九陽神功練回第六重,任何代價他都願意付出。
  然而事實卻不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他縱然想要做天下第一負心人,卻由於對柳月娘的思念和良知的約束,使他無法做一個淫賊。
  所以當他頹然回到石窟之際,有一段時期,他的情緒極為沮喪,差點便親手自戕,想要脫離人世。
  幸而那時樵夫金永在出現靈巖山,並且帶來了金玄白,以致使得沈玉璞精神有了寄托,這才打消輕生之念。
  等到槍神、大愚禪師、鐵冠道長、鬼斧等四大高手先後亡故,沈玉璞便在金永在的堅邀之下,出了石窟,住進金家的茅屋裡。
  豈知就在那時,沈玉璞發現茅屋邊有塊巨石,竟然是罕見的寒玉石,於是大喜望外,請金永在找來幫手,把整塊巨石抬進屋中,作為石床,自此每夜臥在床上,憑藉寒玉蘊藏的寒氣,調和著體內的亢陽,終於又把九陽神功練回到第四重。
  然而隨著歲月的過去,對於爭霸江湖、嘯傲武林的雄心越來越是淡泊,但是對於柳月娘當年的柔情蜜意卻越來越是思念。
  於是沈玉璞便在河畔遍植柳樹,多年以來,足足種了有千株之多,往往在思念柳月娘時,他都會在柳林之中徘徊留戀。
  尤其是到了月圓之際,他更是仰望夜空中的一輪皓月,不斷的長吁短歎,有時卻又喃喃自語道……
  金玄白也不知有多少次隨在沈玉璞的身邊,在黃昏時分,當晚霞滿天之際,牽著師父的袖子,隨在師父身邊在柳林中散步。
  當時他的年紀還小,不明白師父為何常常望月興歎,等到長大一些之後,也曾經問過師父這個問題,可是沈玉璞從未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往往顧左右而言他。
  而金玄白記得最清楚的兩次,一是沈玉璞感歎地道:「是非成敗轉眼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另一次則是回答:「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當時,他還以為師父留念的是那無限美好的夕陽,其實現在想起來,沈玉璞等待的是隨在夕陽消逝後而來的月亮。
  想必無論是上弦月、下弦月、滿月,對於沈玉璞的心情來說,都有著各種不同的感受吧!
  金玄白當時年紀還小,不明白師父的想法,直到臨出門前,沈玉璞簡單地述說自己當年的那段情事,囑咐金玄白要找到柳月娘的下落,這才讓他把整件事連結起來,也明白師父當年的心境。
  塵封的往事,鮮活地湧現在金玄白的腦海,他的臉色一沉,伸手抓住齊玉龍的手臂,厲聲道:「齊玉龍,你沒有傷害柳月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