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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良辰美景

  朱瑄瑄一見到金玄白,立刻奔了過去,道:「金大哥,薛姑娘已經走了,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金玄白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朱瑄瑄問:「你不去挽留她?」
  金玄白輕歎口氣,道:「她如果心中有我,到了任何地方都不會忘了我,如果心裡沒我,就算我把她留在身邊,又有什麼意思?」
  朱瑄瑄沒料到金玄白會說出這番話來,當場愣了一下。
  朱天壽推開身上的紫燕,站了起來,手裡舉著一杯酒,笑道:「說得好!金老弟,衝著你這句話,為兄的就要乾一杯!」
  說完,他仰首喝乾了杯中美酒。
  金玄白淡然一笑,也覺得自己對於感情的看法有了轉變,不知是受到仇鉞和周瑛華之間的戀情所影響,抑或是聽了何康白和盛珣那段沒有結局的苦戀之後,心理上起了變化所致。
  總之,他早先對於父親在幼年自己定下的親事,僅是抱著一種順從的態度,認為自己受到諸位先師的栽培,既然他們看重自己,替自己定下了婚約,那麼自己必須完成他們的遺命,來安慰他們在天之靈。
  然而他一直沒有想過,如果女方並不承認這件婚約,那麼自己將要以什麼態度面對?
  難過嗎?
  仔細想想,他面對薛婷婷和歐定邦之事,並沒有覺得有什麼難過的地方,僅是心底有一份苦澀而已。
  那種苦澀的滋味是淡淡的,跟他對齊冰兒的思念恰巧相反——思念是甜蜜的、濃郁的。
  默然望著浩瀚的太湖,只見水面的霧氣不知何時已經散去,月光灑落湖面,泛起粼粼波光,似乎像是灑落片片的碎銀,另有一番美的意境。
  剎時,他的心湖澄清如鏡,那絲淡淡的苦澀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敞笑一聲,走了過去,道:「大哥,如此良辰美景,豈可辜負?我陪你浮一大白,就算醉倒在這夏夜之中,又有何妨?」
  朱天壽大笑道:「老弟,說得好!」
  他親手為金玄白把酒杯斟滿,遞了過去。
  金玄白道謝一聲,舉杯相邀,朱天壽替自己斟了一杯,只見朱瑄瑄搶前一步,也抓起一個杯子,道:「金大哥,宗兄大哥,讓小弟也陪二位乾一杯!」
  朱天壽瞇著眼睛望了她一眼,笑道:「好!我們乾!」
  他們三人仰首喝乾了酒,紫燕立刻端起酒壺替他們把酒斟滿。
  朱天壽笑道:「老弟,古人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你能看開,便是智者,老哥我是佩服得緊。」
  他目光斜睨,見到蔣弘武和諸葛明、長白雙鶴四人一齊站在張永身邊,揮了揮手道:「喂!四位大人,你們站在那裡做什麼?坐下呀!」
  蔣弘武道:「朱大爺,在下有事要和張大人磋商,等一下……」
  朱天壽皺眉道:「有什麼事等一下再說,如今是喝酒談笑的時候,談什麼公事?」
  他拍了拍坐在身邊的金玄白肩背,道:「誠如今老弟所說,如此良辰美景,豈可辜負?你們坐下來陪金老弟喝一杯吧!」
  蔣弘武和諸葛明本來想要把張永拉到一旁,跟他討論西廠四大神將帶著數十名手下來到南京之事。
  然而朱天壽既然這麼吩咐,他們豈敢不遵,只得臉上堆苦笑,傍著張永身邊,依次坐了下來。
  朱瑄瑄看到他們的神態,心中暗笑,此時一聽樂聲變奏,一片柔美的樂聲中,充滿著歡愉和喜悅,彷彿每個音符都在跳躍。
  她撫掌道:「金大哥,你聽,現在樂師演奏的正是前朝顧大師所作的(良辰美景)樂曲,你看能不能表現出今夜的美景?」
  金玄白仔細地聆聽一下,道:「好像不大相同,這首曲子表現的似乎是秋夜的美景,我彷彿能聽到蕭瑟的秋風在耳邊拂過的聲音……」
  「金風玉露一相逢,更勝卻人間無數!」
  朱瑄瑄道:「據說當年顧大師在秋夜讀詩,仰望一輪皓月當空,於是便以這兩句詩作為主軸,憑著靈感寫出這首(良辰美景),全曲沉湎在歡愉中,卻又有那麼一點惆悵和憂愁……」
  金玄白點了點頭道:「朱公子,你到底是讀書人,說得真好……」
  他舉起酒杯,道:「來!我敬你一杯。」
  朱瑄瑄秀靨似花,在淡淡的月華下露齒一笑,另有一番嫵媚的神態。
  她端起酒杯,仰首乾盡,豪爽的照了照杯子。
  金玄白暍乾杯中美酒,朱天壽笑道:「老弟,想不到你武功高強不說,連音樂上的素養也不差,竟能從絲樂弦聲裡聽出清風從耳邊拂過,真是令為兄的佩服!」
  他的目光從朱瑄瑄和金玄白臉上閃過,道:「談詩作詞不是我們的專長,八股文更是讓人看了頭疼,這樣吧,我們來說說笑話,每一個人講一個笑話,講得好有賞,講不好,罰酒。」
  張永湊趣道:「各位,最好笑話裡多加點料,因為小舅不喜歡吃素,最好說的是葷笑話。」
  他瞄了朱瑄瑄一眼,道:「朱公子,你專攻八股文,恐怕是沒聽過葷笑話吧?如果不想聽可以掩起耳朵。」
  大明皇朝實施科舉制度,科舉是以八股文來取士,以「禮記」、「春秋」、「詩經」、「書經」、「易經」命題,要求考生作文,而「八股」的意思則是指的作文章的格式是由破題、承題、起講、人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等八個部分組成。
  朱瑄瑄冒充主子,當然知道八股文,更明白張永這句話的意思。
  她抬頭道:「笑話!我為什麼要掩耳朵?宗長大哥,要說笑話我先來。」
  朱天壽手撫苦酒杯,一手摟著紫燕,笑道:「好!就讓你先說。」
  朱瑄瑄清了清嗓子,道:「以前,有—位王爺,想要找一個劍術高強的劍客來教自己兒子劍術,於是貼出告示,許以重金招聘劍客……」
  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當然,應徵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後來經過一番篩選,終於留下了四個劍術高手,一齊在王爺面前接受測試。」
  金玄白知道她是王府的郡主,扯上了王爺,也不知是真實之事還是編出來的,凝目掃過,但見朱天壽等人也都滿臉含笑的聆聽著。
  他暗忖道:「這種笑話牽扯到劍術修為,怎會是葷笑話呢?」
  心念電轉,他只聽到朱瑄瑄以平和的語氣繼續說下去:「那四個高手分坐兩側,王爺坐在大堂中央,當第一位高手出列時,但見他拔劍出鞘,劍光一閃,便將他面前點燃的一根蠟燭削為四截,隨著劍刀橫胸,半寸的燭火仍穩穩的平置在劍上,沒有熄滅。」
  她笑了笑道:「這種劍術當然比不過金大哥,可是王爺卻認為他的劍術已經了不起了,於是當場鼓掌嘉獎,豈知第二位劍客卻在冷笑,認為蠟燭乃是死物,劈為四段沒什麼了不起,於是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瓶子,言明裡面裝著不久前他所抓來的幾隻蒼蠅……」
  張永「喀喀」一陣怪笑,道:「莫非他要蒼蠅作活靶,來個劍劈蒼蠅不成?」
  「張大人真聰明,事情就是這樣!」
  朱瑄瑄道:「那個劍客把瓶子放在面前下遠的桌子上,採了個蹲襠坐馬勢,左手一開瓶蓋,見到一隻蒼蠅飛了出來,立刻便把蒼蠅劈為兩半……」
  朱天壽吁了口氣,道:「這個人劍術算不錯了,能把在飛翔中的蒼蠅劈為兩半,無論眼力、腕力、劍術都已算得上是高手……」
  他側目望向金玄白,道:「金賢弟,你是劍術宗師,認為愚兄說的話對不對?」
  金玄白微笑道:「大哥,我們聽笑話吧,別打亂了朱公子說笑話的節奏。」
  張永嘴裡嘟嚷道:「這是什麼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朱瑄瑄沒有理他,繼續道:「第二位劍客劈完蒼蠅之後,得意洋洋的收好瓶子,準備退下,結果第三位劍客出場,表示要同樣的以蒼蠅來展示劍法,於是王爺就令人接過小瓶,當場開瓶放出蒼蠅,果真那位劍客並未胡說,他一揮長劍,飛在半空中的蒼蠅立刻墜落下來,在地上打轉,卻無法再度飛起……」
  朱瑄瑄頓了一下道:「那位劍客表示,這只蒼蠅的左邊翅膀已被削斷,當然無法飛起,王府的護衛撿起蒼蠅一看,果真發現蒼蠅的左邊翅膀已被長劍削斷,於是呈給王爺查看,王爺一見大驚,認為這種劍術已至登峰造極的境界,於是當場便要聘下那名劍客……」
  她等了一下,沒見有人答腔,於是繼續道:「可是第四名劍客卻出席表示,他也要以蒼蠅作靶,施展無上劍術,王爺答應他的要求之後,果真見到他揮劍的速度更快,可是劍光一閃之後,那只蒼蠅卻沒有掉下來,仍舊繼續的飛行,在屋裡不規則的繞著,王爺非常不解,於是便出言詢問,那個劍客卻表示他這一劍下去,已把那只公蒼蠅的卵蛋閹了……」
  她說到這裡,紫燕首先便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便發現自己失態,立即以袖掩唇。
  朱瑄瑄沒有理會她,繼續說下去道:「王爺當然不相信有這事,於是命人抓下那只蒼蠅,查看之下,果真發現那只蒼蠅已經沒有卵蛋,成為一隻蒼蠅太監。」
  張永見她突然停住不說,於是問道:「下面呢?」
  朱瑄瑄手撫酒杯,微笑道:「下面沒有了。」
  張永一愣,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朱天壽已爆笑出聲,道:「好一個下面沒有了!哈哈哈哈!」
  金玄自立刻聽出這個故事中的笑點,跟隨著大笑,蔣弘武和諸葛明正好互敬一杯酒,酒未落喉,立刻便噴了出來,害得他們立刻用衣袖掩嘴,結果噴得整個衣袖都是濕漉漉的,滿臉尷尬,不知如何是好。
  長白雙鶴更是忌於張永在座,不敢笑出來,死命的憋住,瞼上表情極為怪異。
  張永直到此刻才聽出這個故事的重點所在,也明白朱瑄瑄是在損自己,可是「太監下面沒有了」這句話是事實,卵蛋已被閹割,當然下面沒有了,他若是繼續跟朱瑄瑄爭辯,只怕會引來更大的侮辱。
  故此他縱然心中惱怒,吃了個啞巴虧,也只能乾笑兩聲,把所有的不悅都嚥了下去,不敢發作。
  朱天壽笑完了,伸手一指李承泰,道:「李承泰,現在輪到你了,你也說個笑話吧!」
  李承泰受寵若驚,望了朱天壽一眼,道:「下官說一個我家鄉流傳的笑話,雖然粗鄙,卻是事實。」
  他清了清嗓門,道:「我是山東萊陽人,我們那裡鄉下,有個王寡婦,自年輕時就守寡,獨立撫養一個閨女,一直百般呵護,不讓閨女出門,就是唯恐她會受到傷害,所以那個小閨女一直長到十五歲,長得花朵似的,都沒見過什麼世面……」
  他望了微笑看著自己的李承中,深吸口氣,繼續道:「有一天,王寡婦要進城去喝喜酒,於是交代她的閨女,最好不要出門,如果出門時遇到了壞人,也千萬不可以吃虧,讓人佔了便宜,就在她千叮嚀萬囑咐的情況下,閨女向她再三保證,王寡婦才放心的出門進城去,誰知道她在傍晚回家時,只見閨女衣褲全被脫光,光著屁股躺在床上,頭髮披散,身下一灘血……」
  朱瑄瑄驚呼一聲,道:「她遇到歹徒,被姦殺了?」
  李承泰笑道:「王寡婦起先也以為女兒被人姦殺了,她搶天呼地的一叫,卻見到閨女醒了過來,王寡婦驚喜交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追問閨女是怎麼回事,只聽她閨女告訴她說:『親娘,你出門之後,俺一直待在房裡繡花,沒有跨出大門一步,後來聽到賣貨郎敲著小鼓到我們村子裡來,俺想,紅絲線和黃絲線快用完了,於是揣了幾個銅錢出門去買絲線,誰知道那個貨郎好壞,竟然趁沒人注意,摸了俺的屁股一下,親娘,俺想你告訴過俺不可以吃虧,所以俺就摸了他一下屁股,把他摸回來。』……」
  金玄白忍悛不住,當場笑了出來,朱天壽也跟著一笑,張永、蔣弘武、諸葛明等人也附和地大笑。
  朱瑄瑄星眸圓睜,道:「哪有這麼蠢的大閨女?分明是瞎說。」
  李承中道:「朱公子,咱們山東民風樸實,鄉下的大閨女經常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常識不夠,不能怪她蠢。」
  朱天壽見到朱瑄瑄還想插嘴,雙眼一瞪道:「不要插話,安心聽笑話。」
  朱瑄瑄不敢多言,只得閉上嘴,默然無語。
  李承泰見到她不再吭聲,繼續說下去:「那王寡婦一聽她閨女這麼說,心知要糟,果然她閨女又說:『親娘啊!那個貨郎壞透了,他摸了俺的屁股還不夠,見到俺拿著絲線回家,便跟著俺,到了家門口,他又伸手摸了俺的胸部一下,俺想,俺不可以吃虧,所以也伸手重重的摸了他的胸部兩下,誰曉得這個貨郎真壞,他隨俺進了房,抱著俺便親俺的嘴兒,還要脫俺的衣服,俺可不能吃虧,也親他的嘴,用力的脫他衣服,可是娘啊!那貨郎把衣服脫了以後,俺才發現他帶了一根槍,他壞死了,用那桿槍用勁的戳俺,把俺的肚子都戳了個洞,留了好多的血』……」
  朱天壽聽到這裡,把紫燕剛餵進他嘴裡的一口酒整個噴了出來,放聲大笑道:「妙!真是妙!」
  眾人大笑,朱瑄瑄兩頰扉紅,垂下了頭,抿嘴偷笑。
  紫燕一面笑著,一面替朱天壽擦拭身上的酒水,還低聲罵道:「真是缺德。」
  那些女樂師聽到這裡,已經完全不能演奏曲譜,全部撫著臉在笑。
  惟獨李承泰臉上沒有笑容,眼看眾人笑聲梢歇,又繼續說道:「那個上寡婦一聽閨女說到這裡,禁不住唉聲歎氣的叫道:『哎喲!俺的閨女啊,你吃了大虧了!天吶!這怎麼是好?』可是王寡婦的閨女卻說:『娘呀!俺沒吃虧,那貨郎拚命用槍戳俺,俺也用力的夾住那桿槍,結果把槍夾斷了,流出好多的白漿漿,娘啊,原來他帶的是一桿水槍……』」
  李承泰說到這裡,全場爆笑,朱瑄瑄滿臉窘迫之色,拂袖道:「真是無聊!」
  朱天壽笑得眼淚都幾乎流出來了,他伸手指著朱瑄瑄大笑道:「叫你不要聽,你偏要來湊熱鬧,哈哈!不好意思了吧。」
  朱瑄瑄嘟著嘴道:「下流!」
  張永冷笑道:「不管下流還是上流,承泰說的笑話能讓所有人聽了哈哈大笑,就是好的笑話,朱公子,你不想聽,趁早離席,免得壞人興致!」
  朱瑄瑄賭氣道:「我偏要坐在這裡聽下去,哼!有什麼大不了?葷就葷吧!」
  朱天壽笑了笑,舉杯道:「承泰說的這個笑話很好,大家一起敬他一杯!」
  李承泰見到朱天壽舉杯相邀,情緒激動,幾乎跪了下來,雙手顫抖地捧著酒杯,道:「謝謝朱大爺賜酒!」一仰首喝乾杯中美酒,只覺甘美香甜,勝過以往喝下的任何一杯酒。
  蔣弘武笑道:「我也說個笑話,跟承泰說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略為一頓,整理了一下思緒,道:「我們樊城有個老實人叫李二狗子,他賣炊餅為生,十多年下來,也攢了不少銀子,於是媒婆上門,鼓著他娶房媳婦,那李二狗子經不起媒人的再三遊說,於是終於接受安排,娶了一房妻子……」
  他頓了頓道:「那李二狗子人既老實,又憨厚,更有三分愚癡,完全不知娶妻要用來作什麼,一切作息都是如常,所以讓他妻子吳氏非常納罕。這種日子過了一個多月之後,吳氏終於按耐不住,當天晚上灌了李二狗子幾杯酒後,在床上趁著酒興幫丈夫脫去衣服,自己也解衣而臥……」
  他的目光一閃,只見眾人全都凝神聆聽,連朱瑄瑄也一手撫著面前的竹筷,一手撫著酒杯,默然注視自己,而金玄白更是滿臉含笑的住箸不言,於是他清了清喉嚨,繼續道:「誰知那李二狗子未經人道,可說跟白癡沒有兩樣,妻子裸臥在側,他毫無反應,於是吳氏無奈,只有抓著丈夫的手,撫摸自己的身體,誰知不摸還好,那李二狗子摸到一個地方,卻突然嚇得坐了起來,追問吳氏,為何身上有那麼長的一條傷口?竟然還在流膿?」
  紫燕笑得花枝亂顫,一頭鑽進未天壽懷裡,朱天壽緊緊把她摟住,笑道:「這個傷口我們小燕子身上也有的……」
  朱瑄瑄啐了一口,滿臉通紅,卻不敢再發表意見,只是緊抿著紅唇聽著。
  金玄白饒有趣味的看著她,覺得她滿臉嗔羞之色,別有一番風味,一時之間倒看得呆了。
  他跟沈玉璞一起生活了十多年,雖然九陽神君不是一個很嚴肅的人,可是從沒聽他說過一個笑話,此刻乍一聽到葷笑話,只覺新鮮、刺激,心情極為歡愉,頓時使他忘了薛婷婷帶給他的不快。
  蔣弘武沒有注意眾人的表情,繼續說道:「那吳氏雖已成親,卻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閨女,聽到丈夫詢問,卻是含羞帶愧,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在唉唉唧唧的不住的呻吟,那李二狗子一聽妻子呻吟,還當她受傷太重,於是一等天亮,立刻爬起來要找郎中替妻子看診服藥……」
  他頓了下,道:「豈知那時天色甚早,藥鋪還沒開門,李二狗子正在藥鋪前徘徊的時候,看到修鞋的張三挑著擔子到藥鋪旁準備擺攤營業,李二狗子靈機一動,想起張三經常替人補鞋,心想鞋破了能用線補,那麼吳氏身上破了一長條傷,也可以用線修補羅。於是李二狗子當下便找上修鞋的張三,把妻子吳氏的情況說了出來,請求張三跟他回去幫妻子縫傷口……」
  朱瑄瑄聽他說得有趣,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接著紫燕和那十多名女樂師也一齊撫嘴而笑。
  朱天壽重重的拍了紫燕的豐臀一下,道:「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蔣弘武提高嗓音道:「鞋匠張三一聽李二狗子的話,曉得這是個呆子,於是便叫李二狗子替他守著擔子,自己就趕往李家去替吳氏治病。過了一個時辰之後,鞋匠滿頭大汗的趕回來,告訴李二狗子說已經治好了吳氏的病,於是李二狗子興沖沖的付了兩弔錢給張三,立刻趕回家裡,只見妻子吳氏全身光赤著躺在床上,滿臉快樂的表情,李二狗子還當妻子的傷被縫好了,於是仔細一檢查——」
  他拉長了嗓音,稍一停頓,道:「那李二狗子當場暴跳如雷,大聲怒罵道:『這個混帳王八蛋的張三,我叫他替你用線好好的縫補傷口,他卻偷工減料的胡亂用漿糊黏一黏就交差了事,竟還還敢收我兩弔錢,我找他算帳去!』……」
  他這句話未說完,整個土坪裡傳出哄堂大笑,朱瑄瑄瞪著蔣弘武,罵道:「下流!你們都是下流鬼!」
  朱天壽不斷拍打坐在身上紫燕的豐臀,笑得眼淚都幾乎流了出來,直打得紫燕媚眼如絲,笑顏煥發,喉中不斷抽氣,彷彿隨時會笑斷了氣。
  諸葛明和長白雙鶴捧腹大笑,顯得張永那像老母雞一樣的「喀喀」笑聲更是難聽。
  金玄白一面大笑,一面想道:「服部玉子、伊籐美妙、松島麗子、田中春子,這些來自東瀛的女忍者,大概都沒聽過這麼好笑的葷笑話吧?回去之後,得找個機會講給她們聽!」
  朱天壽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只見身後的那班女樂師個個笑得花枝亂顫,忽然突發狂想:「哪天找個樂師編一出笑劇,把葷笑話混雜在弦音笛聲裡,想必更有看頭……」
  他望著蔣弘武那張冷峻凝肅的馬臉,大笑道:「蔣大人,朕……真不曉得你竟然還是個冷面笑將,說起笑話來面不改色,真是令人佩服,嘿嘿!這個笑話說得好,直得賞十兩金子。」
  蔣弘武站起來抱拳行禮道:「多謝朱大爺賞賜。」
  朱天壽眼光一閃,道:「李承泰剛剛說的笑話也很好,張永,記得也賞他十兩金子。」
  張永欠身行禮,道:「是!回去之後,甥兒立刻便頒發這二十兩賞金給他們。」
  朱天壽道:「諸葛大人,你有沒有什麼笑話?也說一個來聽聽吧!」
  諸葛明道:「下官也少聽笑話,更不擅長說笑話,不過下官去年到浙江來,碰到一件事,倒是頗為好笑,不知道朱大爺想不想聽?」
  朱天壽道:「你儘管說就是了,說得好,有賞。」
  諸葛明笑了笑道:「金老弟,你想不想聽愚兄遇見的那件趣事?」
  金玄白道:「諸葛兄既說是趣事,一定非常有趣,小弟我洗耳恭聽就是了。」
  諸葛明目光一閃,道:「朱公子,你呢?想不想聽在下遇見的那件趣事?」
  朱瑄瑄望了金玄白一眼,道:「既然金大哥想聽,我也要聽,不過……這多半也是個下流的笑話。」
  諸葛明笑道:「下不下流請勿先行論斷,在下也只是說出來博君一粲而已……」
  朱天壽皺眉道:「快說啊!跟她囉唆什麼?」
  諸葛明不敢多言,清了清嗓子,道:「去年,下官奉命到浙江公幹,一天早上,正經過一座石橋,見到兩個蓄著長髯的老者攜手而行,這兩個人好似私墊中的冬烘老秀才,左邊那人走著走著,詩興大發,當場吟道:『二老攜手過橋西——』」
  他頓了一下道:「右邊的那個老者接著吟道:『兩人鬍鬚一般齊』,輪到左邊那個老者接第三句時,他卻站在橋上吟哦半晌,都無法繼續下去,一直在不斷的低吟:『二老攜手過橋西,兩人鬍鬚一般齊』,卻無論如何絞盡腦汁都無法接下去……」
  朱瑄瑄皺眉道:「這種狗屁的打油詩,都沒有辦法接下去,難怪那兩個老冬烘不能中舉。」
  朱天壽叱道:「你再說廢話,就罰你到門口罰跪半個時辰!」
  朱瑄瑄縮了下脖子,伸了伸舌頭,趕緊低下頭去,不敢多言,她明白朱天壽的身份,如果真的惹惱這個堂兄,朱天壽會下令砍她的腦袋,也僅是一句話而已。
  金玄白看到她那可愛的樣子,笑了笑,暗忖道:「這朱瑄瑄既是一個郡主,卻對朱天壽如此忌憚,看來這裡面的確是有蹊蹺,並非單純的懼怕張永那個太監而已,否則她不會說那個笑話來諷刺太監……」
  他心念急轉,默然望著朱天壽那副輕狂的模樣,一時之間也弄不清楚朱瑄瑄是怎麼回事。
  諸葛明見到朱瑄瑄不再言語之後,繼續道:「當那兩個老冬烘上橋之時,橋下的石壩邊,正有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在蹲著洗衣服,她見到兩個老頭吟來唱去的總是那麼兩句,氣不過了,於是大聲接下去道:『你們這兩個老頭,真是太差勁了,怎麼這兩句狗屁詩都接不下去,枉費你們是讀書人。』,嘿嘿!她這話一說完,左首的那個老頭罵道:『爾乃一村野婦人,懂得什麼吟詩作對,竟敢嘲笑吾等二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有本事的話,你就對上兩句吧!』」
  他停頓了一下,接下去道:「那個洗衣婦人叫道:『老頭子,你們聽著啊,我這就替你們接下去!』我當時站在橋頭,只見那個洗衣婦人站了起來,抬頭吟道:『這樣鬍子我也有,命運不濟生得低』……」
  話未說完,爆笑連連,紫燕啐了一口,道:「要死了,怎麼可以拿那個地方的毛開玩笑!」
  朱天壽伸手在她的小腹掏了一把,笑道:「哈哈哈!這兩句詩接得好,對得妙,呵呵!真是他媽的妙透了!」
  朱瑄瑄漲紅著臉,道:「胡說八道,女人哪有那麼長的……鬍子……」
  蔣弘武那張馬瞼泛起了微笑,看來更為可怕,但見他咧開大嘴,露出一嘴黃牙,道:「他娘的真是絕,好一個『這樣鬍子我也有,命運不濟生得低』,可把那兩個老傢伙罵慘了。」
  一片笑聲之中,但見羅三泰捕頭奔了進來,當他看到每一個人都在大笑,禁不住愣住了,畏縮不敢前行。
  李承中所坐的位置距離大門較近,只見羅三泰站在那裡,滿瞼錯愕的神情,笑著走了過去問道:「羅捕頭,有什麼事?」
  羅三泰躬身行了個大禮,道:「稟報大人,我們已經微調了十艘遊船,此刻停在前面的碼頭候命。」
  朱天壽哈哈大笑聲中,把紫燕推開,道:「李承中,你進去屋裡轉告屋主,我們酒足飯飽,這就去遊湖了,要他替仇鉞準備準備,明天下午我們會帶著仇鉞到周家提親。」
  李承中聽命而去,朱天壽拉著金玄白的手,道:「老弟,走!我們遊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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