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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九陽神君

  天色微明,晨曦映照大地,使得林間草叢上留下的隔夜霧水,閃爍出點點光芒,遠望過去,如同粒粒珍珠。
  金玄白邁著大步,沿著山林間的小路向上奔去,不時踏破草叢上的露珠,在他清明靈動的神韻中,似乎可以聽到露珠迸破的聲音,這使得他的心中產生一種微妙的感覺,彷彿他已窺探到大自然的奧秘。
  近著清新的空氣,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黝黑的肌膚閃現一層紅光,身上穿的一襲褐衣倏地鼓起,連用布條束住的長髮都無風自動,在背後飄揚起來。
  隨著一口真氣運轉,他足下的芒鞋一點地面,整個人彈飛而起,如同脫弦之箭,向山上飛射而去,直到三丈開外,這才身形往下沉落。
  可是隨著他右手所持的一丈多長的鐵棍往下一探,「叮」的一聲,觸及地面,他便藉著這股力量,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隨著吸人的清新空氣,真力急速運轉整個碩壯的身軀又騰飛而起,如同飛鳥一般展翅高翔。
  在靜謐的山區裡,只聽得「叮」、「叮」之聲陸續響起,不一會工夫,金玄白已進入林中。
  從遠處望去,這座山上是一片蒼鬱的森林,可是在人林不遠,便是一大片空地,從留下的許多巨大樹樁看來,顯然這塊空地是有人開闢出來的。
  金玄白進入空地之後,順手把手裡的鐵棍往地上一插,然後下繫在身上的一捆麻繩,拔出插在腰帶上的一柄巨斧,放置在鐵棍房邊一株約五人合抱的巨大樹樁上,然後取出汗巾抹了下臉,這才解開腰帶,脫去了上衣,露出健壯的身軀。
  朝陽斜灑在他那塊塊賁起肌肉,似乎泛起一層金光,金玄白把短衣掛在鐵棍上,略為活動了一下四肢,但聽得一陣如同炒蠶豆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起。此刻,如果有武林高手在此,耳聞他身上出現的這種聲音,必然會大吃一驚,因為這是武林中失傳二十年之久的九陽神功。
  二十年前,九陽神君沈玉璞憑著一身剛猛無儔的九陽神功,曾在泰山之巔和當時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稱的太清門門主漱石子力拚八百多招,這才落敗,從此轟動武林。
  太清門以「血正氣」獨門武功傳誦於世,漱石子憑著一身爐火純青的「血正氣」,曾經大破少林一百零八個武僧所出的大羅漢陣,被視為天下第一高手。
  當年,漱石子成名武林已有二十多年,已經年逾半百,早已打遍天下無敵手,卻在泰山之巔容許年未三十的沈玉璞,跟他力拚了八百餘招,可見那一戰之驚險。
  當漱石子望見大笑三聲後翩然飛身下山的九陽神君離去後,曾對觀戰的少林掌門空性大師和武當掌門青木道長提起,九陽神功乃天下至剛的武功,功法共分九重,而沈玉璞當年只練到第六重,若是他再有精進,恐怕要想取勝,非得在千招之外了。
  漱石子當時的感慨之言,使得少林和武當兩大掌門都大吃一驚,曾追問漱石子,如果九陽神君能功臻第八重,是否可勝過血正氣?但是漱石子卻微笑不語。
  不過,據事後趕上泰山的漱石子好友——當年有槍神之稱的楚風神追述,漱石子曾表示,九陽神功乃至陽至剛之氣,無論稟賦多高、體質多強的人,在練到第七重之後,都會面臨陽火焚身的危險,那股熾熱的亢陽,如果不壓制,隨時都會使練功者灰飛煙滅,屍骨無存,所以漱石子不擔心九陽神君會無人可制。
  但是儘管如此,槍神楚風神恐喜怒無常的九陽神君今後危害武林,仍瞞著漱石子,連同少林監寺大愚禪師,武當鐵道人以及好友鬼斧歐陽玨等,追躡九陽神君之後,準備伺機狙殺沈玉璞。不過,自此之後,江湖上再也沒聽到九陽神君的消息,這一段事情也就變成了武林秘笈,再也無人知悉。
  由於九陽神君的失蹤,他在武林中引起的騷動,也就自此消慶於無形,不過九陽神功的威力,卻仍舊流傳在武林之中,被視為至剛無儔的絕學。
  人們所傳誦的九陽神功,便是運功時,全身真氣遊走,會發出一陣密集的聲響,那種聲音宛如在鍋裡炒蠶豆的聲音。
  故而,此刻如果有武林高手在旁,目睹金玄白抖動四肢運功,絕對會大驚失色,因為他們絕不會想到,失傳多年的九陽神功,會在這麼一個年輕人身上出現。
  不過,金玄白根本就不瞭解這段武林秘笈,更不明白這種運功術在武林中有何使人驚駭之處,他只是按照經常一樣,把真氣運行全身,又回歸丹田,如此一來,有股熱力流竄全身,便可以很輕易地揮動那柄重達四十餘斤的巨斧。
  當他手裡抓住斧頭之後,他抬起頭來望了望蔚藍的天空,陽光下,他的濃眉微微皺了一下,眼神閃出一絲神光,這使他那略顯拙樸平實的臉孔起了一種奇異的變化,眉宇間泛視出英挺剛毅的神色。
  金玄白的目光從天空移開,落在遠處一株高十多丈的巨大樹木頂梢,略一打量之後,一個箭步躍出,掠過空闊的草地,踩在一根樹樁上,騰身飛上已經選好的那株大樹,手裡持著巨斧,騰掠而上,幾個起落便已到達頂梢。
  他站在頂端的一根粗若大姆指的樹枝上,觀察了一下整株大樹的樹形,這才揮動巨斧,急速砍劈而下,剎時之間,隨著斧影翻飛,斧鑿之聲綿密的響起,一叢叢的樹枝斷裂落下,樹葉飛四散,如同千百隻綠色的蝴蝶在嬉戲,然而卻沒有半隻能飛進那片烏光組成的斧影裡,全都被巨斧揮動時產生的勁風吹散。
  金玄白揮動巨斧,彷彿持著一柄薄刀的大刀,揮灑之間,動作優美,刀法俐落,每一刀下去,便砍斷一根樹枝,力道和技術用得恰到好處,如同「庖丁解牛」一般,游刃有餘。
  而他那魁梧健壯的身軀,此刻翻騰在樹木枝葉之間,卻有如穿花蝴蝶,輕盈快速,隨著身法的移動,擋在他眼前的樹枝和樹幹,幾乎成固定的尺寸被砍斷,紛紛地落下。
  就在一片震耳的聲響裡,那株巨木的橫枝全被砍光,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主幹挺拔地矗立著。
  斧影一斂,金玄白現身在樹前,他看了看四週一堆堆的「木柴」,滿意地笑了笑,然後頭也不回的把斧頭往後一扔。
  那柄重達四十六斤的巨斧在空中連翻十多下,到達插鐵棍的旁邊那根大樹樁前,倏然向下一沉,「噗」地一聲,刀刃向下,斜斜落在樹樁上放著的那捆麻繩當中,卻沒有割斷一根麻繩。
  他這種拋甩斧頭的力道固然驚人,但是那份技術和手法更是匪夷所思,就算是當今唐門掌門人唐大先生在此,只怕也會看得目瞠口呆,歎為觀止了。
  金玄白扔出巨斧之後,身軀微蹲,採用了坐馬之式,面對那株巨木,雙掌一合,然後翻飛而起,頓時之間,他那黝黑的肌膚上泛起一陳紅光,隨著手掌的推出,一股沛然的氣勁湧現,擊在尺許之外樹幹上,轟然巨響中,那根已被巨斧砍斷大半的主幹,被雄渾的掌風打得全斷,平平飛了出去。
  隨著金玄白掌法的施出,那已被砍切成約九尺一般的主樹幹,一根根的飛出,十八截巨木在一陣巨響之後,全都堆集在一起。
  金玄白呼了口長氣,望著那堆排列得略有參差的原木,自言自語道:「唉!這十八羅漢掌我還是練得不到家,不然也不會把木頭排得這麼難看!」
  此刻,如果少林掌門在此,看了他用少林絕學十八羅漢掌作堆柴之用,只怕會氣得當場吐血,就算不吐血,看到有人用九陽神功打出十八羅漢掌,只怕也會嚇破膽。
  金玄白站大木樁前,略一凝思,然後大揮掌重新複習了一次十八羅漢掌,這才臉上泛起微笑,飛身躍回鐵棍之房,拿起那捆麻繩,走向已經堆積成數堆的樹枝邊,綁成四大捆,這才呼了口氣,停下了工作。
  他望著地上一枝長約四尺的樹枝,順手拿了起來,右掌在樹枝上一拂,掌風如刀,把岔技雜葉齊都削去,身形轉處,把手中的一根樹枝當成長劍,使出了武當的太乙劍法。
  劍影繽紛中,他身形一轉,緊接著由速轉緩,劍法一變為太極劍法,等到三十六劍法一完,身影展處,劍法乍變,又施出了七十二路亂披風劍法,一時之間,「咻咻」之聲不歇,把地上的亂葉都捲得飛起,在他的身外飛舞。
  金玄白劍式一完,順著劍式的方向,把手中樹枝刺出,但聽「篤」的一聲,那枝木劍筆直的穿射進株大樹的樹幹裡,約達七寸之深,木劍的尾部仍自不住顫動。
  金玄白查看了沒入樹幹裡的那枝木劍好一會兒,暗忖:「師父說過,只要我能用真力控制木劍射進一尺深,就可以開始練習以氣御劍之術,看來我非得加緊努力才行。」
  他彎腰拾起了放在大木樁上的汗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然後穿好了短衣,把巨斧插在背後的腰帶上,這才拔起鐵棍,挑起幾捆柴,健步如飛地出了樹林,往山下走去。
  下了山,金玄白沿著田野間的小路繼續前行,大約走了半個時辰,便轉上一條大路,往樹林深處而去。
  一進入樹林,耳邊便傳來潺潺的流水聲,等到穿越樹蔭深處,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條清澈的河流緩緩流過,在河邊有一座用土牆搭蓋的茅草屋,屋子四周有竹籬圍住,籬邊除了數塊種植著藥草和菜蔬的園圃之外,還有許多花奔沿籬而生,迎風招展,煞是美麗。
  金玄白繞回竹籬邊的黃土路,到了茅屋前,推開竹門,把四捆木柴挑了進去,走到屋旁的大坪前,放了下來,然後解開麻繩,把那四個木柴攤開,曝曬在陽光下,這才轉身推開柴扉,進入屋裡。
  這間茅屋跟一般江南的土屋沒有兩樣,進門是個廳房,兩邊各有兩間臥房,廚房和茅廁都是在正房之後,而這間茅屋裡的陳設更加簡陋,廳屋裡除了一張四方木桌之外,就只剩兩張長木凳了,其他的一切家俱或裝飾都沒有,甚至連一般人供奉的祖先牌位都沒有。
  金玄白把鐵棍在屋角一插,然後順手取下背後的巨斧,也放置在地上。這時,左邊房裡傳來一道蒼勁的聲音:「玄白,是你回來了嗎?」
  金玄白應了一聲,急忙走進臥房,恭聲道:「是,師父,您老人家醒了?」這間土屋稱作臥房實在不太恰當,因為屋裡除了有一個大五斗櫃之外,連張大床都沒有,僅是在屋角放了一塊巨大的白石作為床具,除了一條被褥之外,連蚊帳都沒有。
  此刻,在那張長約一丈,寬有五尺的巨大石床上,正盤著一個面貌清躍,蓄著三綁長髯的老者,他身穿一襲麻布長衫,坐在似有絲絲寒氣湧出的白石床上,仍是滿頭汗漬,好像他剛縱外面曬過太陽似的。
  那個老者從身邊取出一條白淨的汗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然後又拿起放在石床角落的茶杯,喝了兩口茶,這才開口道:
  「我剛剛把真氣運行了七十二周天,你就回來了,玄白,今天你把所有的功夫都練完了嗎?」
  金玄白恭聲道:「弟子練完追風二十九斧後,把十八羅漢掌也練了兩遍,此外,還練了三種劍法……」
  老者聽到這裡,那雙似開未開的雙眼倏然大張,兩道凌厲的眼神投在金玄白的身上:「玄白,你為何沒練槍法?」
  金玄白道:「弟子因為砍了一棵大樹,浪費了不少時間,唯恐趕不及回來替師父準備午飯,所以沒練槍法。」
  老者點了點頭:「這麼說,你是情有可原。」
  他的眼神一斂,臉上現出和靄的神色,揚聲道:
  「玄白,你要知道,在那山洞府石壁上所刻的這三路槍法,是當年名列天下十大高手之內的槍神楚風神的絕藝,雖然每路搶法只有九招,但是已窮盡古今槍法的奧秘了,你絕不可小看!」
  金玄白肅容道:「是!弟子明白,弟子絕對不會怠忽槍法。」
  老者輕捻一下短髯,似乎陷了回憶之中,緩緩道:「當年楚風神以守神、追魂、奪命這三路槍法行走江湖,被譽為無敵槍神,嘿嘿,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連老夫都幾乎喪命在他的奪命槍下,可見這槍法的厲害,比起鬼斧歐陽玨,更勝一籌還不止!」
  金玄白恭聲問:「師父,照您老人家這麼說來,您當年以一拚四,豈不是武功天下第一?」
  老者苦笑一下:「天下第一?嘿!武功天下第一談何容易?想當年,我也認為我是天下第一,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
  他的話聲頓了一下,望著金玄白說:「二十年前論天下英雄,我勉強可以擠入前五位,可是在力拚四大高手之後,我的功力幾乎全廢,若非憑藉這塊千年寒玉床,只怕我到現在還是一個殘廢,連個普通人都不如了!」
  「師父,不會的!」金玄白說:「您老人家一定可以恢復往日的雄風,重登天下高手之林。」
  「嘿!我當然希望有這麼一天,」老者傲然道:「我沈玉璞若是沒有這份雄心壯志,三十年前早就成為一堆白骨了,那還有什麼九陽神君的赫赫威名?」
  金玄白滿臉景仰的望著九陽神君,心中說不出的高興和歡喜,因為他又看到師父臉上那種充滿信心的神采。
  九陽神君沈玉璞道:「玄白,經過這些年來的修練,我已經把九陽神功練到第四重了,雖然比起當年來還差得很遠,不過憑著寒玉石床的功效和藥物的培本固元,相信不用二年,便可以回復舊況,可是……」
  他沉吟了一下,說:「玄白,你還記得以前我曾對你說過,本派的九陽神功至陽至剛,練到第九重時,可以白日飛昇,就如傳下此功的老祖師爺呂洞賓仙師一般,成為永生不滅的大羅金仙……」
  金玄白頷首道:「是的,弟子永遠都記得師父當初傳授此功時說的話,弟子也一直以此為圭臬,專心修練九陽神功,師父也知道,弟子在去年秋天已突破第四重的高原,進入第五重了,相信不用二年,就可邁進第六重。
  沈玉璞頷首道:
  「你有現在的成就,為師我非常欣慰,相信你用不著一年,就可以到達第六重,因為你的資質和心性都比我好,所以,你的成就必然比為師的高。」
  他看到金玄白臉上現出惶恐之色,微微一笑,道:「玄白,為師並不是誇獎你,這完全是事實,只不過,縱然你再加倍努力,縱然你再多花二十年的時間,你永遠都無法成為天下第一人,因為你根本練不到第九重神功,在那之前,你便已走火入魔,烈焰焚身而亡。」
  金玄白聽他說得嚴重,神情一震,急忙迫問:「師父,為什麼會走火入魔?」
  沈玉璞略一沉吟,道:「這個結果是我這十多年來,慢慢領悟出來的,道理其實很簡單,便是道家所說的『孤陽不生,孤陰則不長』那句話。」
  金玄白將九陽神君說的話在腦海中反覆思考了一下,似乎有所悟,卻又覺得抓不住要領,反而更加迷糊了。
  沈玉璞說:
  「道家的理論說『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後才有八八六十四卦,玄白,你練過太極劍法,也看過太極圖,你應明白陽中有陰,陰中有陽的道理了吧!」
  金玄白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沈玉璞道:「本門呂洞賓祖師爺據說在成仙之前,風流瀟灑,跟許多美女有過交往,也傳出許多風流韻事,其中最有名的當是民間盛傳的呂仙師三戰白牡丹的事跡……」
  金玄白微微一笑,說:「關於八仙的故事,徒兒小時候聽母親說過,還記過這一段。」
  沈玉璞說:「按說修練仙術之人,最忌接近女色,為何呂仙師在成道前會流連在美女群中?」
  金玄白一愣,思忖一下,搖頭道:「師父,恕弟子愚昧,不懂得其中的道理。」
  「這就是因為他修練九陽真經的緣故,」沈玉璞說:「也就是剛才我說的那句『孤陽不生,孤陰不長』的核心所在。」
  金玄白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沈玉璞繼續說:「本門心法至陽至剛,練到最精純的時候,可說是無堅不摧,不僅我身下的萬斤巨石可以一掌擊碎,連鬼斧那傢伙的烏金巨斧也可以運功時之銷融,可是為何理論上如此,實際上卻無法做到呢?因為在突破每一重關卡時,缺少一份陰柔的滋潤,於是便形成了孤陽不生的狀況了!」
  金玄白聽了一大串,似乎越聽越迷糊起來,腦海中轉來轉去的,也沒轉出個所以然來。
  沈玉璞微微一笑,說:「這個道理是我在十七年前,重新修練神功,稍有功效之後,才領悟出來的道理,難怪你不明白了。」
  金玄白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腦袋,說:「師父,請你老人家再解說清楚一點,弟子真的弄不清楚。」
  沈玉璞說:「傻小子,我說的話,真的有那麼難懂嗎?」
  金玄白傻傻一笑:「您老人家說的話太深奧了,弟子真的弄不明白。」
  沈至璞憐愛地望著愛徒,微笑道:「傻小子,我說的話哪有什麼奧秘,我不是很清楚地告訴你,陽中必須有陰的道理嗎?」
  金玄白「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沈玉璞道:「要想把九陽神功練到第九重,必須靠至陰之精調和陽剛之氣,才能使陽中有陰,精純淬礪,避去焚身之禍。」
  金玄白訝異地說:「師父,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要藉助女子的陰氣。」
  「不錯!」沈玉璞頷首道:「當年祖師爺修練神功時,便是籍助女子至陰的身軀才能逐漸精進,這個道理如同我受重傷之後,必須藉這至寒的白玉床聚集散亂的九陽真氣是同樣的道理。」
  金玄白沉吟一下,說:「可是,以前師父不是說過,在練功時,切忌接近女色嗎?為何現在又……」
  沈玉璞說:「我這句話並沒說錯,任何學武的人在練功時都切忌接近女色,以防陽精有失,但那是指奠基之初,不過當修為日增之際,這便不是問題了,尤其是我們的九陽神功,練到第三重以上,精關堅固,難得洩身,更不會損傷身體,讓陰陽調合,反倒有益無害。」
  金玄白抓了抓頭,似乎一時難以消化師父的那一番話,想來想去都想不出為何要接近女色才能把九陽神功練到第九重的境界。
  沈玉璞微微笑,道:
  「玄白,你想一想,自古以來,和尚一生都不近女色,可是你有沒有聽過哪個和尚能活到百歲開外?更別說白日飛昇了,所以說修練紳仙之術跟禁絕女色或吃齋不吃齋完全沒有半點關係,若是想靠吃齋念佛成為仙佛,完全是磨石成鏡,絕無可能的!」.
  金玄白道,「師父,您老人家既然明白這個道理,為何……」
  沈玉璞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問我既然明白了這陰陽融合的道理,為何還要留在這裡,十八年不近女色,對不對?『金玄白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沈玉璞說:「這有幾個原因,第一,我是在十七年前才領悟出的,那時,我已經是重傷癒後不久,神功僅剩下往日的二成不到,如果那時我沉溺女色,反倒有害無益。第二,本門心法必須在進入第四重之後,才能聚精成鋼,金槍不倒,無論遇到何等厲害的陰柔心法,都可隨心所欲地控制精關,不會隨意外洩。第三,我的內傷太重,必須依靠這張白玉寒床練功,這張床太重,我無法移動。」
  他頓了一下,說:「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必須全心全意地培植你,訓練你,使你成為我九陽一脈的繼承人,只有憑藉著你,我才能讓九陽神功傳揚於天下,也只有你才能替我擊敗太清門漱石子那個老傢伙的傳人,完成我的夙願,這就是我在這麼多年來,沒離開這兒的原因了!」
  金玄白聽了這番話,胸中熱情澎湃,充塞著感激、奮發、激昂的複雜情緒,不禁顫聲道:「師父,這些年來真苦了您老人家了。」
  他疾步向前,趴伏在石床之前,抱住了沈玉璞的雙腿,不禁眼眶濕潤起來。
  沈玉璞伸出如同白玉似的瘦長手掌,輕撫著金玄白的頭髮,長歎口氣,道:
  「孩子,只要你能明白為師的苦心,奮發向上,也不枉為師父這十年來的功夫了。」
  金玄白抬起頭來,沉聲道:「師父,弟子一定會遵從您的訓誨,潛心苦練,將來一定擊敗太清門的傳人,替您老人家爭口氣。」
  沈玉璞欣慰地點了點頭,還沒說話,只聽得一陣「咕嚕嚕」的怪響傳來,不禁「咦」了一聲。
  金玄白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說:「師父,是我的肚子餓了。」他站了起來,說:「師父,弟子這就去淘米煮飯……」
  沈玉璞說:
  「玄白,你劈了一上午的柴,身上臭死了,趕快到河裡去洗了操,至於煮飯的事,讓我來做好了,吃完飯之後,我還有話要交代你。」
  金玄白摸了摸腦袋,尷尬地一笑,道:「既然這樣,那就有勞師父了,弟子這就下河去洗個澡,順便摸只螃蟹,抓幾條魚回來加菜。」
  沈玉璞望著金玄白像陣風般的走出房去,癡癡地想著:「不知道當年那一個月的歡聚,月娘有沒有替我留下種來?不然我的孩子也該有十六歲了吧!「默然忖思片刻,他緩緩地下了石床,穿上布履,走出臥房,向廚房行去。
  走到大門之際,透過小窗,他看到金玄白身形在空中翻動,掠過竹籬,僅僅兩個起落,便為大鳥般,從空中筆直射進河中,濺起很高的水花。
  沈玉璞搖了搖頭:「這小子,都十九歲了,還像沒長大的孩子一樣……」金玄白赤裸著身軀,在河裡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然後就著河水把滿是汗味的衣褲洗好,擰乾,鋪在河邊的大石上。
  這時將近正午,熾熱的陽光灑在河裡,河面上水波蕩漾,泛起鄰鄰金光,金玄白曬好衣褲,一個翻身,又躍進河裡,如同一條大魚,「潑喇」一聲,潛進水中,不一會工夫,便見他躍出水面,兩隻手裡抓著兩條長約一尺的鯉魚。
  他一出水面,便踏波而行,數個起落就已上了岸,放下手裡的鯉魚,他折下兩根樹枝,除去樹葉,用一根籐條將兩條魚串在一起,打了個結,就放在草地上,任由魚兒在翻滾彈跳,然後持著另一根籐條跳進河裡。
  他沿著河邊緩緩去,仔細地觀察那由石塊疊疊成的河堤,然後彎腰將籐條伸進石縫裡,稍一探索,手腕翻轉,籐條便纏住一隻躲在石洞裡的螃蟹,將它拉了出來。
  金玄白髮出孩子似的歡呼,左手扣住蟹背,一個翻身跳上了岸,就著手裡那根柔軟的籐條,把毛蟹螯爪綁好,放在那兩條鯉魚邊,然下又折了一根籐條,準備再度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