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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高手對決

  凌千羽道:「不是她未說明,而是我不願追問母親的私事,說真的,沉木君究竟是誰?」
  「樂無極的師弟!」
  「唔!」凌千羽也有過這等臆測,想道:「怪不得沉木君在『失魂幫』地位特殊哩!但是他為所欲為,樂無極應該有所覺察才對。」
  「千羽!」
  「說話呀!」
  「樂無極自從兩子喪生,他已形同廢人了。」
  「你的意思是……」
  「他思子心切,已然成瘋,老夫人所以不說明此事,無非顧慮引起你更多感慨。」
  這倒是實話,老夫人艾翎迭經情變,嗣嫁樂無極,又逢失子之痛,丈夫成瘋,凌千羽不禁為母親所遭受的顛沛命運,黯然神傷。
  半晌,凌千羽問道:「你怎麼認為家母解散『失魂幫』有困難?」
  趙玉蓮答道:「這是很明顯的事,沉木君暗地勾結青後,足見他心懷不軌,他會甘心將武林聞名喪膽的『失魂幫』勢力瓦解冰消嗎?」
  「這……」
  「假使不出所料,老夫人自視甚高的性格,也許會中了沉木君詭計。」
  凌千羽沉思了一下,一躍而起道:「蓮妹,走!你的判斷十有八九是正確的。」
  再說老夫人艾翎趕回「失魂幫」總舵之後,立即與樂無極先行密談。
  樂無極確因痛失二子成瘋,嗣經沉木君延醫調治,居然使樂無極瘋症盡消,恢復理智,但不幸的是,樂無極人是好了,卻得了個癱瘓之症。
  明顯的,沉木村別有居心,暗中做了手腳。
  樂無仍倒是老夫人言聽計從,尤其瞭解愛子之死與武林各幫派毫無關連時,更是後悔莫及,好在殺死二子的兇手,白帝與青後都已得到報應,樂無極總算平息了心頭怒火。
  一個失掉武功的殘廢人,霸業已對他引不起興趣,雄心更是無法提起,因而樂無極比老夫人更急,立時召集「失魂幫」的首腦人物,宣佈了預備解散「失魂幫」的企圖。
  包括沉木君在內,沒人反對,沉木君口是心非,當然另有打算。
  於是老夫人遣心腹羅盈盈與沉木君個別安排細節。
  細節最重要的有兩項,一是決定時日,邀請九大劍派掌門聚會,一是發動各碼頭卡哨,速與凌千羽取得聯絡,命凌千羽也趕來赴會之所。
  沉木君與羅盈盈幾經研討,以中秋之日,作為聚會之期,屈指算來,中秋之期也不過半個月之遙。
  老夫人得到羅盈盈報告,甚為滿意,當下老夫人的意思是:一旦解散了「失魂幫」,倘蒙天下武林見諒,則母子團聚,更以羅盈盈嫁給凌千羽,這等結局該是最圓滿的事了。
  時間很快地打發過去了,由於老夫人從來沒有對沉木君有過懷疑,所以沉木君的話,焉有不認為真實之理?
  在沉木君報告中,還特別強調一點,即將到達老夫人總舵——其實是老夫人與樂無極的歸隱之地「碧蘿山莊」的那干手下們,最好由他出面解說。
  他出面解說,不外替老夫人解決不少口舌之爭,同時第三者講話,總比成立「失魂幫」
  的當事人有力得多。
  老夫人仍然不疑有他,她也說不出所以然,章該是種潛在意識的反應了。
  一個夜晚,半圓月灑下一片銀輝,籠罩在距離「碧蘿山莊」三里許的「沈家莊」。
  「沈家莊」表面是沉木君另一掩護身份之地,骨子裡卻是「碧蘿山莊」的外圍——而今當然變成群英聚會的場所了。
  選「沈家莊」作聚會之處,老夫人是極端贊成的,因為「碧蘿山莊」是樂無極癱瘓後的靜修居處,老夫人非萬不得已,不能叫外人知道。
  沉木君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明目張膽地在「沈家莊」舉行他的陰謀奪取計劃。
  座大廳裡已然聚集了不少人,這干人包括「失魂幫」的各地負責人,此外是作為老夫人之內線的崆峒派的玉真子。
  當沉木君還未亮相之際,玉真子首先揭開了今日之會的性質如何。
  當他以煽動語氣,說明老夫人要將大家血汗所造成的「失魂幫」解散時,座上人果然怒形於色,接著他又分析,一旦「火魂幫」作鳥獸散,過去的仇人,豈不「老鼠過街」——人人喊打?
  總之,「失魂幫」絕不能解散。
  「失魂幫」是大眾集合而成,非一人所屬。
  只有團結才有力量,團結才能自保,亦可揚眉吐氣……
  玉真子武功平常,嘴巴卻有一套,少數死硬派也為之動搖,自然,仍有一二忠實不貳之徒大加反對。
  反對人話未說完,沉木君率同六名喇嘛步入廳內。
  其中一名紅衣喇嘛輩分極尊,沉木君敬之若天神,高高請他坐於上位,其他五位喇嘛位居沉木君上首,廳上人為此意料不到的方外人出現大惑不解,愕然相視。
  沉木君輕咳一聲說道:「各位見到的活佛,都是助我『失魂幫』成就大業的熱心出家人,現在由我介紹一下。」
  原來紅衣喇嘛竟是西藏「天龍派」教主達利拉。
  依次是:章珠活佛,及龍、虎、獅、象四大護法。
  在場人雖不認識喇嘛等人,卻也耳聞昔年白帝征服喇嘛之空前武技比賽,因而各個神色不安,心頭惴惴。
  驀地一聲佛號,達利拉教主趾高氣揚地道:「本教主之來中原,為的是白帝既死,誓言已除,所以在貴幫幫主敦請之下,願替沈大俠聊盡綿薄。」
  他等於封沉木君為「失魂幫」幫主,沉木君卻默然地接受了。
  半晌,達利拉聲如裂帛道:「凡成大事,首戒內奸,方才本座就聽到兩位施主大唱反調,這真應了中原一句俗話:『一粒老鼠屎搞壞一鍋湯』了。」
  沉木君指著兩名幫徒道:「你兩人是何用意?」
  兩幫徒已經料到沉木君要以「殺雞嚇猴」手段,對之設法,索性胸脯一挺道:「姓沈的!叛徒,幫主樂無極及老夫人視你如手足,想不到你竟敢勾結喇嘛,出賣中原武林……」
  話音一頓,目眥欲裂地又道:「別認為這樣就可登上武林寶座,老實說,引狼人室,兔死狗烹,閣下的腦袋就要斷送給這些喇嘛手裡,而且得到千秋罵名,遺臭萬世。」
  「住口!」
  達利拉一聲斷喝,顯然,兩幫徒之言說中了他的心病,達利拉驀將雙掌推出,但見兩團血紅色掌颶,挾著風暴之音,竟將兩幫徒帶至階下。
  在場人除驚於他的武功,更懾於他的殘忍,原來兩幫徒瞬間發焚腐焦,化作兩堆黑骨。
  沉木君臉色微微一變,他工於心計,立時恢復常態,不用說,他也不滿意達利拉越俎代皰,懲罰他的屬下。
  「多謝施主了。」
  老謀深算,沉木君居然謝達利拉代為懲罰他的門下。
  顯然已被買通的玉真子揚聲說道:「今得教主活佛之助,何啻玉成『失魂幫』大眾,弟兄們,讓我們共敬教主及各位活佛一杯。」
  敢情玉真子說話之前,酒菜已經送到。
  見風轉舵是人之常情,於是群相敬酒,玉真子又領導在場人,高呼幫主千秋,自也使沉木君多喝了兩杯。
  接著是計議如何採取行動。
  決定是:暫時不動聲色,一待會期到臨,以老夫人及樂無極項上人頭威脅九大掌門人明瞭順逆,自知難保,必得推舉沉木君為盟主,否則,一網而擒,再研究爾後發展。
  說到高興處,好像老夫人等的人頭擺在桌上,盟主之位已然坐上,沉木君利令智昏,有點得意忘形,就在此時,達利拉忽然一口酒箭射至窗外。
  緊接著一聲嬌呼,「咚」的一聲,廳外掉落一人。
  沉木君大罵外廂值班人員糊塗,但心裡不無奇怪,什麼人會來夜探「沈家莊」呢?
  隨即有人將被酒箭制住穴道的人架了上來,那人戴有面巾,竟然是體態輕盈的女子。
  沉木君趨前將她面巾扯掉,一望之下,失聲道:「是你?」
  不待細說,來人是羅盈盈無疑了,羅盈盈眼珠一轉,嫣然笑道:「人家是奉命給您送信的,怎料到有人暗中下手,這還有幫理嗎?」
  她故作糊塗,沉木君臉色一沉道:「在自己地區內,送信豈要戴面巾呢?」
  她一向能言善道,沉木君是清楚的,為了顧慮羅盈盈激起眾怒,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一掌劈上羅盈盈天靈蓋。
  這一掌如被劈中,自是玉殞香消,血濺五步。
  驀地紅影一閃,達利拉教主以「縮丈為尺」身法,擋住來勢,同時以「卸」宇訣揮動長袖,化解了沉木君千斤力道。
  沉木升愕然問:「教主用意安在?」
  達利拉指著亦已走來的玉真子道:「你可問他。」
  原來請達利拉攔阻沉木君下殺手的竟是玉真子。
  玉真子鬼鬼祟祟湊在耳邊道:「稟幫主,羅盈盈如果是老夫人派來的,這後果可就嚴重了。」
  一語提醒了沉木撲,沉木君知他心機甚多,以傳音問道:「以你之見?」
  「由屬下加以審問,不愁她不實話實說。」
  「有勞道長了。」
  「哪裡,為幫主效命應該的。」
  玉真子出手閉住羅盈盈「黑甜穴」,他也是擔心羅盈盈嘴巴不饒人,在大廳廣眾之下,會罵得他狗血噴頭。
  羅盈盈被帶走了,會議與酒宴已告一段落。
  玉真子住的位置毗接喇嘛住所,是「沈家莊」最好的房子之一,他所以受此禮遇,第一,他看清時勢,主動地叛離老夫人,取得沉木君信任。第二,由於他瞭解章珠活佛來中原試探,被凌千羽以德威折服經過,乃力勸沉木君用重金厚禮,遊說達利拉教主,替他完成統一武林幻想。
  玉真子自然也有他的如意算盤,他的希望是:沉木君一旦成功,崆峒掌門非他莫屬,更可「挾天子而令諸侯」,最起碼他可以副盟主自居。
  現在應該是他表功現寵的機會了,如能從羅盈盈處瞭解老夫人實情,這對沉木君的未來大計,關係至大。
  玉真子摒退左右侍奉之人,然後將羅盈盈倒吊房梁,這才把穴道解開。
  羅盈盈恨得牙癢癢地罵道:「虧你還是三清弟子,居然助紂為虐,人性全無。」
  玉真子陰笑道:「請姑娘別逞口舌之利,最好答覆我幾個問題,否則,人性全無的人會做出人性全無的事。」
  羅盈盈瞪了她一眼,做金人三緘其口,再不說話。
  任憑玉真子威脅利誘,無奈羅盈盈給他個相應不理。玉真子勃然震怒,立時以長劍削解了她的褻衣褻褲,同時抄起一隻帶刺的籐鞭,喝道:「我問你,是否老夫人發現沈幫主有可疑之處,叫你前來窺探?」
  羅盈盈的答覆是翹起腦袋,吐了他一臉口水。
  玉真子惱羞成怒,籐鞭狂舞,肉絲橫飛,剎那間,羅盈盈一息悠悠,變成血人了。
  她自認必死,人在死前最難忘的是她親信之人。
  她囈語般地念道:「老夫人,你如果早聽盈盈的話,怎會落得內憂外患,親者痛,仇者快的地步?」
  又悲涼地道:「凌千羽,今生不再,只圖來世了。」
  提起凌干羽,玉真子更加冒火,其實,他與凌千羽無仇無恨,只是因邪惡與正義恰好如水火之不容罷了。
  「死丫頭!」他諷刺地道:「凌千羽恐怕先走一步,這也好,你這黃毛丫頭陽間不能偕連理,陰世倒可結白頭,哈哈!」
  他的笑聲跟夜貓子差不多,羅盈盈心中一動,道:「凌千羽功同造化,豈是你這等小人對付得了,他先走一步是什麼意思?」
  「先走先死,你認為我出家人會打誑語嗎?」
  「任你詭計多端,但本姑娘特別警告你,千羽至大、至剛的仁義力量,豈能被宵小所算?」
  「仁義?仁義能值幾毛錢?但有一點本座不否認,凌千羽手底下不含糊,倒是真的。」
  「能明白這一點,就該知難而退。」
  「要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凌千羽再厲害,決料不到殺他之人是他相認不久的母親吧!」
  「老夫人怎會害他?」
  「略施易容術,找一個替代凌千羽母親的人,並不難吧!」
  「你又怎知凌千羽在哪裡?」
  「別打算套話了,你既然在本座手中,本座會叫你傳消息給凌千羽?」
  「……」羅盈盈潸然淚下,玉真子雖未全部挑明,然已忖知凌千羽所面臨的是什麼問題。
  顯然他令一個人偽裝老夫人,與凌千羽取得聯絡後,凌千羽在乍睹假老夫人心情激動中,自然不會料到來人是冒充的,自然容易上當了。
  歹徒們手段太陰毒了。
  如何通知凌千羽?
  情有獨鍾的羅盈盈已經忘掉本身安危,滿腦子都是凌千羽生死問題,有道是「春蠶到死絲方盡」,正是羅盈盈的寫照吧!
  一聲佛唱,房中驀地多了名喇嘛,羅盈盈對著走來的喇嘛憤怒地望了一眼。
  她耳邊聽到喇嘛與玉真子有了如下對話:
  「想不到章珠活佛駕臨小齋。」
  「豈敢,本活佛來此想拜託一件小事。」
  「小事?莫說小事,就是大事貧道亦當惟命是從。」
  「太客氣了。」
  「貧道好客,敬請乃是峒崆派一向作風。」
  「如此說,請將羅盈盈交予本佛爺。」
  「這……」
  「為何吞吞吐吐?」
  「活佛有所不知,貧道要在羅盈盈身上問出老夫人方面的事。」
  「不在乎黎明這一剎那吧?」
  「活佛的意思是?」
  「天龍派不戒女色,本活佛三月不食肉味,如此玲瓏佳人,道長何不加以成全?」
  「原來活佛……」
  「還是打個啞謎,心照不宣好了。」
  章珠活佛凌厲的目光,使他不敢說個「不」字,章珠活佛替羅盈盈著好裝,忽然往肋下一挾,那樣兒真的像老鷹抓小雞,
  章珠活佛疾如電掣,並未轉回他的寓所,卻將羅盈盈送出「沈家莊」,旋即解開羅盈盈穴道,本來抱著嚼舌自殺,免遭奇辱的羅盈盈,劫後餘生,自然揣知章珠活佛是怎麼回事。
  「活佛,謝謝搭救之恩。」
  「快通知老夫人,即刻逃出險地,否則來不及了。」
  「活佛的意思是?」
  「沉木君與達利拉教主正在調兵遣將,頃刻間包圍住『碧蘿山莊』。」
  「多謝活佛指點。」
  「還有,請見到凌大俠時,代我轉告一聲,就說章珠絕非失信於他,而是逼於教主之命,來到中原。」
  「是,小女子一定告訴千羽。」
  「善哉,事不宜遲,羅姑娘請吧!」
  羅盈盈方行數步,突聽一聲慘呼,扭頭一望,敢情是章珠活佛自破天靈蓋而亡,章珠為諾言,以死殉義,可見十步之內,必有芳草,荒蠻之地,不乏義人,羅盈盈只有感慨萬千地伏地三叩首,聊表心意了。
  她很快地到達了「碧蘿山莊」。
  此時,老夫人正與樂無極討論解散「失魂幫」之事,羅盈盈一進門,哭倒地下。
  她如怨如慕地說出再世為人經過,老夫人勃然震怒,恨不得馬上找沉木君算賬。
  羅盈盈委婉解說,陳明利害,老夫人一聲長歎,淚如雨下。
  冷靜後的老夫人,已判斷敵我消長之勢,沉木君所能掌握的「失魂人」足可抵得上「碧蘿山莊」實力,而今加上武功高不可測的天龍派助戰,老夫人已知今日之局,有敗無贏。
  羅盈盈一旁催著老夫人趕快逃走,老夫人望了眼癱瘓後的樂無極,下決心表示:帶著樂無極逃走,行動有礙,與其半途遇到截殺,倒不如憑險以守,不失身份。
  樂尢極也勸老夫人離開,老人人含淚而笑,默然地搖了搖頭,千萬的感觸,千萬的思情,就在章搖頭不語中了。
  樂無極既知老人人有堅決殉情之意,立時當機立斷,叫羅盈盈趕快去找凌千羽。
  在老夫人催促之下,羅盈盈不走不行,行前,老夫人背過身扯下衣角一幅,然後咬破食指,寫了一行血字,並以內功將「血袖」密合,交給羅盈盈,自然,這是帶給她兒子凌千羽的了。
  樂無極也由身邊取出一本密密麻麻的小冊,道:「盈盈,這是我癱瘓後的心血結晶,小冊上寫的是本門『天機七巧步』習練之法,不同的是,比我昔日的步法,更上一層,凌千羽悟性高,也就不會叫沈木君專美於前了。」
  羅盈盈謹慎地將二物收好,襝衣一拜,悲吟長別,羅盈盈權衡輕重,不能不走,但她已意識出二老一定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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