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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武當心法

  艾雯目光呆凝地望著他,月光落在她的臉龐,使她那滿佈皺紋的臉,顯得更加蒼白。
  她呆呆地望著凌千羽一會兒,似乎已經認出他是誰來,嘴角抽動了下,似乎想要笑,卻又笑不出來,表情非常難看。
  凌千羽見她喉嚨裡咕嚕嚕的,好像在說話,於是垂下頭去,低聲道:「你別說話,等會兒我找藥來……」
  艾雯搖了搖頭,話聲微弱地道:「我不要藥,我只要你這樣抱著我。」
  她斷斷續續地說了這句話,嘴角已經沁出血水。
  凌千羽替她拭去嘴角的血水,道:「你不要說話了,你的內腑已經受傷……」
  「我知道……」艾雯喘了一口氣,道:「我是快死的人了……」
  凌千羽道:「你不會死的,我一定想辦法救你,等一下,我們去神女宮找青後拿藥……」
  「你找我師父?」艾雯道:「她不會把藥給我的……」
  凌千羽道:「她會的,我找她要,她一定會給的……」
  「你騙我…….」艾雯道:「你已經被逐出帝后宮了,師父才不會給你藥呢……」
  她說完這句話顯得很累,不住地喘氣,嘴角里的血也不住地往下流。
  凌千羽知道她又把自己當成父親了。
  他苦笑了下,替她把血水拭去。
  顏淑貞見他用袖子擦,趕緊遞過一條手巾。
  她認為艾雯的受傷,完全是因為自己多了句話所致,因此臉上的神情非常惶恐。
  艾雯閉上了眼睛,喃喃道:「雨蒼,抱我緊一點,緊一點……」
  凌千羽摟著她輕聲道:「你休息一下,我再替你用內功療傷……」
  若不看他們兩人年齡的差異,單從說話聽來,真會讓人以為這是一對情侶。
  可是看到了他們兩人年齡和容貌上的不同之後,又會使人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不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沒有笑。
  除了玉真子之外,每一個人都面色嚴肅地望著凌千羽和艾雯。
  因為他們都知道艾雯只是一個失去神智,即將要死的老太婆。
  她的一生裡,有大半是受人囚禁,在她的記憶中,她只想起了年輕時美麗的往事。
  她所呼喚的,必然也是她年輕時的愛侶或者情人。凌千羽不加以揭穿,讓她繼續沉湎在記憶裡,正是他的偉大之處。
  惟有這樣,艾雯才能夠活得久一點。
  在這些人中,只有玉真子一個人的神情有些怪異,他的眼珠雖在不時轉動,仍然掩藏不了面上的驚詫與詭詐……
  艾雯合上了眼睛沒說話,若非是她的胸脯還在起伏,真以為她已經死了。
  她斜臥在凌千羽的懷裡,似乎覺得非常舒適,也許她這一生中,就企望這麼一剎,而她卻從未獲得……
  凌千羽見她沒有作聲,一隻手貼在她的背心,緩緩把內力注了進去。
  他惟恐傷害到她,不敢施出太多的真力,只是緩緩地催動真氣,引導著她那渙散的內力歸納於丹田。
  四周有了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會兒,艾雯又睜開眼睛。
  她凝望著凌千羽,眼中竟然流出兩滴淚水。
  凌千羽驚道:「你……你怎麼啦?」
  艾雯顫聲道:「雨蒼,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我……我那樣害你……」
  凌千羽道:「你不要說了,我們來試試看,你按照本門運功要訣,試著收回震散的真氣……」
  艾雯道:「沒有用的,我知道,沒有用了……」
  凌千羽道:「你試試看,我只求你試一試……」
  艾雯苦笑道:「我也不要活了,我能死在你的懷裡,就心滿意足了……」
  凌千道:「別胡說八道,等你好了之後,我們還要去爬山採花呢!」
  他這句話純粹是胡說八道,只不過是想藉此激發艾雯生的意念。
  他從艾雯和老夫人的嘴裡知道,當時自己父親同時被兩位孿生的師妹所愛,而他卻喜愛姐姐艾翎……
  毫無疑問,艾翎亦即現在的老夫人,也就是凌千羽的生身之母。
  艾雯的個性比較偏激,愛得強烈,恨得也強烈,眼見兩姐妹的容貌完全相同,而大師兄凌雨蒼卻只愛姐姐,她於是千方百計地破壞他們的感情,甚而傷害了艾翎,在艾翎的臉上劃破了一條傷疤……
  誰知凌雨蒼因此更加痛恨艾雯,而加倍愛護艾翎,於是造成了以後的悲劇……
  凌千羽目前對於父母和艾雯當年的事,只有少數幾點不明白。
  一是凌雨蒼為何出宮去對付藏土紅教來的大喇嘛之後,便一直沒有回宮?
  二是凌雨蒼後來返宮把剛生的兒子接走,為何不把艾翎也一起帶走?
  三是艾雯究竟跟誰在一起懷了孕?
  此外還有一些事情尚需艾雯親自說出來才能明白,才能使凌千羽決定母親當年所受的冤屈有多深。
  艾翎之所以成為後來的老夫人,之所以組織失魂幫,想要造下江湖浩劫,都是由於環境的影響,遭到命運折磨所致。
  凌千羽如能肯定這點,他已下了決心要憑自己的能力,替他母親償還武林的血債……
  所以艾雯的繼續活下去,對於他來說,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非要盡力救治她不可。
  艾雯聽了他的話,果然精神一振,道:「真的?你要帶我上山去採花?」
  凌千羽道:「當然真的,我還會騙你嗎?」
  艾雯道:「我知道你是騙我的,你一直都不喜歡我,你只喜歡艾翎……」
  「沒有的事。」凌千羽道:「你不是在她臉上留了個疤嗎?她已經沒有你漂亮……」
  「真的?」艾雯嘴角抽動了一下,道:「你說我比她漂亮嗎?」
  凌千羽道:「當然啦!」
  艾雯道:「大師兄,你沒有怪我吧!」
  凌千羽道:「沒有,怎麼會呢?」
  他的目光一閃,伸出另一隻手,朝天靈道人作了個手式。
  天靈道人愣了一下,還沒有弄懂他的意思,悟性大師低聲道:「奪命金丹……他要奪命金丹。」
  天靈道人趕緊掏出奪命金丹,交給凌千羽。
  玉真子咳了一聲道:「凌大俠,貧道這邊有本門的……」
  凌千羽臉色一變,瞪了他一眼。
  玉真子還沒來得及閉嘴,天靈道長已伸出手來,掩住了他的嘴。
  他明白艾雯此刻完全是沉湎在往事的回憶裡,凌干羽也就是靠這個來激發她求生的意志。
  所謂心病還要心藥醫,艾雯的受傷,並非搏鬥而起,純靠藥丹也沒有用處,心理上的治療非常重要。
  玉真子貿然開口,打破了她的幻想,弄得不好,她會立刻死去。
  所以天靈道人趕緊掩住了玉真子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儘管他出手快,艾雯已聽到玉真子的話聲。
  她驚道:「大師哥,那是誰?」
  凌干羽道:「你別管是誰,先服了這顆藥丸再說……」
  艾雯道:「他是不是二師哥?是不是?」
  她的聲音沙啞而顫抖,凌千羽也不知道她是害怕還是憤怒。
  他沉聲道:「不管他是誰,有我在,你別害怕……」
  艾雯道:「我不是害怕,我是……」
  凌千羽見她呼吸急促起來,顯然心情非常激動,他趕緊把藥丸塞在她的嘴裡,道:「你別說話,先服下這顆丸藥再說。」
  顏淑貞這時已奔到河邊,捧了一掬河水,緩緩地灌進艾雯的嘴裡。
  艾雯勉強地吞下那顆丸藥,喘了兩口氣,道:「大師哥,你……你快點把二師哥殺了,他……他會害你的……」
  凌千羽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話雖這麼說,心裡頗為驚異。
  白帝在世,一共收了三個徒弟,凌雨蒼居長,當今繼承白帝一席的那位古陽蒼身居第二,此外的一個便是冒充白帝,趕到趙家別莊去,被凌千羽斬斷一臂的……
  古陽蒼為人不差,為何會害凌雨蒼呢?
  難道他在帝后宮裡也利用陰謀,將凌雨蒼逼出,永遠不能返回……
  難道他為了爭奪帝后宮的繼承人之位,便插入了凌雨蒼和艾翎、艾雯之間,掀波逐浪,製造糾紛?
  一剎那間,許多紛擾的意念在凌千羽的腦海湧現,使得他心神搖曳,難以控制真力的運行。
  艾雯驚聲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他要害你,他騙了我……」
  凌千羽見她臉色蒼白,恐出意外,忙定下心神,道:「我知道,你先休息一下……」
  艾雯道:「你讓我說完話……」
  她喘著氣,嘴裡大口大口的鮮血吐了出來。
  凌千羽眼看艾雯的情勢不對,知道若讓她繼續說下去,只怕她今後永遠都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他柔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別說了,休息一下……」
  「我不能休息了。」艾雯喘了口氣,道:「我曉得我已經不行了,你讓我把話說完……」
  凌干羽道:「你以後再說吧,我……」
  艾雯苦笑一下,道:「不,我非要現在說,不然我永遠都不能安心……」
  凌千羽還待阻止,艾雯喘了口氣,又道:「雨蒼,我要你知道,我永遠都不怪你……」
  凌千羽道:「我知道……」
  艾雯道:「不,你不知道,師父要派你出去,後來又不許你回宮,完全是我跟二師兄出的主意……」
  凌千羽聽到這裡,才明白當年父親出了帝后宮之後,為何沒有回去,敢情是因為白帝不許他再回宮……
  艾雯道:「當時,我聽信了二師兄的話,以為你不回宮,我便可以永遠和你在一起,沒想到他老人家竟會下令追殺你,並且……」
  她的嘴唇嚅動了一卞,卻沒有說出話來。
  凌千羽還以為她的內傷惡化,趕緊伸手欲待替她施行內功療傷之法,準備就算毀了她一身功力,也得保存她一條性命。
  凌千羽道:「你別說了……」
  「不!」艾雯的眼睛睜得老大,道:「你不讓我把話說完,我死也不瞑目……」
  凌千羽皺了下眉,道:「你聽我說,我準備施行內功療傷之法,替你保留一條性命,你若……」
  艾雯道:「我並不想活了,我,太對不起你……」
  凌千羽臉色沉肅地道:「你聽著,我現在用龜息大法中的真力移轉術,把全部內力借予給你,你趕緊以天衣神功的心法療傷……」
  艾雯睜大了眼睛,驚喜地道:「你……你真的要救我?」
  凌千羽頷首道:「當然。」
  艾雯搖頭道:「不,我不能讓你這樣做,萬一……」
  「對,」凌千羽道:「萬一你無法控制,不單是你自己,我也會走火人魔,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艾雯眼中露出驚喜與恐懼交織的光芒,顫聲道:「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為什麼,」凌千羽道:「只是因為我不願你就這樣死去……」
  艾雯的淚水迅速地湧出了眼眶,哽咽道:「你……你真的愛我?」
  凌千羽沒有回答她這句話,事實上,他也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
  他此刻冒充自己的父親與艾雯說話,目的便是要她恢復生存的勇氣。
  一個人若沒有生存的勇氣,就算他的身體健康,沒有病痛,死亡的陰影也會蝕毀他。
  否則,就算得了重病,憑藉著堅強的生存意志,也可能產生奇跡,擊退病魔,恢復健康。
  凌千羽明白這個道理,是以他略一沉吟,立刻便含著堅定的微笑,頷首道:「你只要記住,我的生命跟你的聯繫在一起便行了。」
  艾雯泣道:「哦,雨蒼!」
  看她那種感動而興奮的樣子,顯然她從未想到凌雨蒼會這樣對她。
  如果這時候,她突然記起了她為何變成這副模樣,那麼她將會立刻死去。
  因為任何人都不能忍受年華的突然逝去所加予精神上的打擊。
  事實如此,假使你在一覺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已經老了三十年,你也會發瘋。
  尤其是一個年輕的女人,當她發現她在一夕之間變成一個老太婆,她可能會立刻駭死!
  凌千羽不是沒有想到這點,但是艾雯的生存,對他另有一種意義,他非得要冒這個險不可。
  他見到艾雯那種感動流淚的樣子,更堅定了要救她的意志,縱然他可能因此而武功全廢,也在所不惜。
  他的目光一閃,只見每一個人都以疑惑的眼光望著他。
  他五指一拂,閉住了艾雯的睡穴,對謝肇遠道:「掌門人,在下要煩勞你們了……」
  謝肇遠道:「凌大俠,這件事……」
  凌千羽道:「這事我勢在必行,否則她不能活著看到太陽升起……」
  謝肇遠道:「可是……」
  凌千羽道:「各位方才也聽見了,她始終把我認作家父,我認為家父當年可能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因此……」
  天靈道人說道:「凌大俠,固然令姨母的生命重要,可是此刻關係整個武林安危,貧道以為大俠冒這個險,實在……」』凌千羽道:「這個在下知道,所以在下的生死,也繫於各位的手裡,我只要半個時辰就行了……」
  他的目光在每一個人的眼裡掃過,沉聲道:「在這半個時辰裡,不能讓任何人觸及在下的身體,否則有三個人會立刻死去。」
  顏淑貞驚訝道:「三個人?」
  凌千羽頷首道:「那碰到在下身體的人,會受到真力反震,立刻死去,而在下……」
  他深吸口氣,道:「因此在下懇請各位為我護法,不論任何情況,都不能觸及在下的身體。」
  悟性大師道:「凌大俠,這件事你可以放心,貧僧絕不會讓任何人觸及你,不過……」
  他的臉色沉肅,道:「你這樣做總是太冒險了一點,貧僧以為若有別的辦法……」
  凌千羽搖頭道:「沒有別的辦法,在下曾經考慮過,這是惟一解救她老人家的途徑,如果我能夠成功,那麼未來對付失魂幫時,我們又多了一個強大的幫手……」
  悟性大師見識過艾雯的神秘武功,知道她若是能恢復功力,對於今後武林正邪之戰,有多大的裨益與助力。
  他頷首道:「凌大俠,你既已決定,貧僧也沒什麼話好說了,請你放心,貧僧以整個生命來為你護法。」
  凌千羽道:「多謝大師。」
  謝肇遠道:「凌大俠,我們該如何做,請你吩咐就是,我想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會竭盡全力為你護法。」
  凌千羽頷首為禮,道:「多謝各位鼎力相助,在下感激萬分。」
  他的目光在四下一掃,道:「此刻已近深夜,諒必不會有人來此,希望我們能度過短暫的半個時辰,不過為了防止萬一,請各位把兵刃都準備好,並且圍成圓圈坐好,背朝在下……」
  玉真子道:「凌大俠,貧道已經受了內傷,無法為你護法……」
  凌千羽道:「這個在下知道,希望道長跟天靈道長一齊趺坐,也好趁此機會運一會兒功。」
  玉真子噢了一聲,沒有說話。
  凌千羽深深地望了悟性大師一眼。
  悟性大師明白他的意思,默然點了點頭。
  謝肇遠道:「凌大俠,現在就開始了?」
  凌千羽頷首道:「請各位費神了。」
  謝肇遠等人立刻轉身散開,在沙丘上邊以凌千羽為中心,圍成一個圓圈坐了下來。
  悟性大師由於得到了凌千羽的暗示,惟恐玉真子會記恨艾雯,而致突然暗算凌千羽,所以靠近玉真子旁邊坐下。
  他還怕自己的防備有所疏忽,並且以內功傳音之法,通知天靈道長,請天靈道長全神貫注玉真子的動靜,以防他怨恨難消,出手暗算。
  天靈道人聽了悟性大師的傳音,愣了一下,正待傳音通知悟性,已聽得凌千羽柔聲道:
  「你現在閉上眼睛,盡力收斂心神,開始運功……」
  他側了下頭,利用眼角的餘光望去,只見凌千羽跟艾雯面對面地坐著,兩人的手掌互相貼住,顯然已在運功。
  映著月光,凌千羽的臉上泛射出一層湛清發亮的光芒,使人望而生畏。
  天靈道人心中頗有一番感觸,也忘了回答悟性大師的話了。
  因為這種龜息大法乃是道家所傳的一種無上大法,若是修為臻至上乘,可以避食五穀,不畏水火。
  當年邋遢道人張三豐練成了龜息大法,曾在武當後山關閉一年,不食不喝,據說後來白日飛昇,就此仙去。
  這種龜息大法本是武當秘傳的心法,可惜太過深奧,歷代弟子很少有人練成,到了現在可說已經失傳了。
  天靈道長沒料到凌千羽年紀輕輕,竟然把龜息大法練成,並且造詣還如此之深,能夠把一身的功力「借」出去給別人。
  回想起武當派這些年來的沒落,怎不使他這個武當門人感到難過?
  他暗忖:「我剛才怎麼沒問問他,龜息大法的內功心法究竟是由何人所傳?」
  夜色迷人,滾滾的河水向東流去,除了水聲風嘯之外,在這河邊的沙丘上是一片的寂靜。
  可是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有著各種不同的感想與思潮。
  顏淑貞想到的是凌千羽的父親與艾雯當年的那段情史。
  她從艾雯的話中,推想出她當年跟凌千羽的父親之間,必然有一段感人的戀史,但是後來為何凌雨蒼會娶艾雯的姐姐為妻,她就想不出來了。
  由這方面想起,她立刻又想到了自己的一生,雖然已過四十歲了,仍然是雲英未嫁,回顧逝去的金色年華,有如河中滾滾流去的河水,怎不使她感慨萬千?
  而悟性大師所想的則是凌千羽的安危以及少林近些日子發生的事。
  這件少林派視為恥辱的事,使得悟性大師的心緒很亂。
  他側目望了望垂首而坐的玉真子,暗忖:「凌大俠方才說失魂幫已在各派收買不少的叛徒,不知玉真子是否就是被收買的叛徒?」
  他的目光儘管銳利,卻無法看透一個人的內心,否則,他此刻就可以明白玉真子果然存著如何暗算凌千羽的主意。
  崆峒一門遠處西陲,這一門弟子由於地理位置與門風的影響,多半心性狹窄,好勝心強。
  當初崆峒開山祖師紅雲祖師,本是出身崑崙,後來因與師兄爭奪掌門之位失敗,乃憤而脫離崑崙。
  紅雲祖師到達了崆峒山,準備苦修十年,再回到崑崙去,結果無意中在崆峒古洞裡,拾獲一本煉氣士所遺的心法和劍訣,遂從此入了道家,另創一派。
  那本劍訣上所載的劍法,神奧至極,紅雲祖師練了十多年才洞悉其中奧秘,然而當他到崑崙去尋仇時,卻仍然敗在當時崑崙掌座金羅漢的手下。
  這並非由於他的修為和劍法比金羅漢不如,而是因為他的心胸裡充滿了仇恨,以致不能施展那充滿正氣的劍術。
  紅雲祖師回到了崆峒之後,瞭解自己終身都無法把那本劍訣上的所有劍法奧秘施展出來,所以乃據此而改變另一種劍路,專以奇詭毒辣為主。
  崆峒一派自此之後,完全與崑崙脫離關係,自成一派,傳下的劍法,也以實用為主,犀利之極。
  若非是崆峒門規尚嚴,門下弟子必須仗劍行走江湖,否則崆峒派早已脫離九大門派,成為邪惡的宗派……
  玉真子是崆峒弟子,又是當今掌門的師兄,他之所以未能獲得崆峒掌座之位,乃是導因於太過嗜殺之故。
  所以他才會在多年以前在西陲遇到老夫人,受到了收買。
  那時,老夫人以絕世奇技,連續用七種不同的武功,將玉真子擊敗七次,使他明白老夫人的武功已經到了天下罕有敵手的地步,遂使他相信老夫人能助他奪回掌門一席……
  他面對滾滾的河水,雖是垂著頭,目光卻從肋下穿過,注意著凌千羽的動靜。
  他並沒有接到命令,不能對凌千羽不利,也不明白凌千羽跟老夫人之間的關係。
  他一腦袋的意念,全是將凌千羽害死之後,將要接受到的榮譽與老夫人的優待……
  若非他想到身旁尚有謝肇遠等人,只怕他在凌千羽一閉上眼睛,便開始動手了。
  所以他此刻在思忖該如何下手,而又能安然逃走的辦法。
  可惜他的內臟受了傷,不然他就可以發出暗器襲擊凌千羽,而趁別人驚慌之際火速逃走……
  想了許久,他發現只有謝肇遠最可怕。
  因為謝肇遠的獨子,南天孤劍謝育青被失魂幫殺死了,若是發現玉真子是被失魂幫所收買的叛徒,可能立刻便將他殺死!
  至於其他的人,可能只會將他押回少林,將他交給崆峒掌門,按照門規處理。
  玉真子知道只要自己有機會被押回少林,便有機會可以逃走。
  因為他相信當老夫人聽到他將紅衫金劍客殺死的消息後,一定會將他救出來……
  故此,目前對他威脅最大的是點蒼掌門謝肇遠……
  謝肇遠盤膝而坐,在他的膝上架著長劍。
  他是背朝河水,橫在他面前的是那片蒼幽的竹林,和高聳的山嶺。
  在淡淡的月光下,遠處那高聳著的山嶺,恍如一隻龐大無比的怪獸。
  他的目光凝注著黝黑的山野,卻是視而不見。
  因為他整個的思緒都關注在他死去韻愛子
  謝肇遠想起了謝育青幼年時的可愛,喪母之後的悲痛與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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