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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引蛇出洞

  就在行動與吼聲的配合中,左不同快得不可言喻地猝然揮出大馬砍刀。
  褚倫正奮力與包文通拚鬥,兩個人幾乎已到了忘我的地步,對於四周的搏鬥,充耳不聞,而褚倫更不知誰叫「包老二」,只把個鐵扁擔撩起陣陣狂飆,盡朝著包文通劈砸。
  而包文通在幾個照面之後,發覺褚倫的這根扁擔兩端,各伸出尺長的尖刀,在江上明月照射下,散發出懾人的冷焰來,不由把個魚鱗紫金刀舞了個密不透風。
  其實,包文通心裡明白,四周的情勢好像在變,變得對自己有利,面前這老小子,可能是這通江堡堡主,如果今晚自己能劈了他,大刀寨自己算是露臉了。
  也因此,包文通只是注意著褚倫的每一招式,他在伺機下殺手,就如同一頭等候獵物的花豹一般。
  也就在這時候,左不同的大馬砍刀,猝然間擊向褚倫的後腦,褚倫好似頭後有眼,雙手鐵扁擔向上一托,人也向下矮了一截。
  「噹!」的一聲,火花飛濺中,褚倫的鐵扁擔橫裡急旋,發出「咻」
  的一聲,那扁擔兩端尖刀,疾快地掃向包文通與左不同二人。
  然而,包文通卻「嘿」的一聲,魚鱗紫金刀奮力一擋,阻住了激流般鐵扁擔的來勢。
  褚倫的鐵扁擔,一頭受阻,兩端不動,左不同這才看見褚倫的扁擔還有著尖刀,不由罵道:
  「他奶奶的!就看你老小子耍的這件玩藝兒,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今晚遇上左爺,老小子,你認了吧!」
  他雖說著話,但手中的大馬砍刀可沒有停,只見狂掄狂砍中,又對包文通道:
  「包老二!咱倆今晚來個活吃人,你先說說看,要吃這老小子哪個地方?」
  包文通毛乎乎的大胸膛,已被汗浸濕,月光下一閃閃的像是上了一層油。他雙手抱刀,「哼呀咳」地朝著褚倫狂砍,口中厲聲道:
  「這老小子皮老肉粗,包老二沒有胃口!」
  哈哈一笑,左不同又道:
  「你等著,我插他個眼珠給你吃!」
  「鐵扁擔」褚倫乃一方之霸,漢江梟雄,如今卻正集著力量整別人呢!卻想不到這幫殺胚,還嚷嚷著把自己當成了點心,他心中的那滋味,如何會好過?
  不由得大吼一聲,罵道:
  「褚爺活劈死你們這群王八蛋!」
  只見他一緊手中鐵扁擔,挑東打西,揮舞有致,扁擔頭上的兩把細刃短刀,爆發出一溜溜的碎芒。在扁擔帶起的銳嘯破空聲中滑入了嘴中。他形同一隻瘋虎般,直欺向左不同與包文通二人。
  哈哈一笑,左不同的夜貓眼一揚,鷹鉤鼻下面的人血,就在他的舌頭伸舔中,雙手握緊大馬砍刀,硬砸硬砍向褚倫的鐵扁擔,一面口中叫道:
  「包老二,你可要得准認,下狠手啊!」
  突然,就在左不同的話聲裡,發生一陣金鐵糾纏的清脆的「嘶嘶嘶嘶」聲。
  仔細看,原來是左不同的一把大馬砍刀,奮力點著褚倫的那根鐵扁擔,雙方糾結紐纏,似是誰也別想把兵器能輕易抽出去一般。
  這只是一句話的時間,然而,這卻是雙方拚鬥中,對包文通機不可失的一刻。
  當然,包文通也看到左不同的這一招,就是要把褚倫的鐵扁擔纏住,好讓自己下手。
  對於左不同製造的機會,包文通自己非把握不可。
  「咻」!是包文通的刀聲。
  那是一聲要命的刀聲。因為,就在那聲刀聲中,褚倫正施力與左不同糾纏,他只能本能地稍一縮回頭,但卻不料,包文通的那一刀是要砍下褚倫腦袋的,就因為褚倫這一縮,魚鱗紫金刀才一偏而切下褚倫的腦殼頂蓋來。
  包文通的這一刀,直叫左不同叫好。
  因為,大刀齊齊地自褚倫的耳上面,沿著雙眉,片去了一大塊頭骨去。
  「鐵扁擔」褚倫的身子在打旋,卻被左不同一把扣住他的脖子,一面叫道:
  「包老二快來!」
  包文通一刀得手,正準備第二刀呢,突見左不同托住褚倫身子在叫,急忙趨前一看。
  只見左不同把褚倫沒有頭蓋的那顆頭,推向自己,一面急急地道:
  「快!快掏著就熱吃!」
  包文通已經夠狠的,卻不料左不同比他還狠十分,不由一抽鼻子,道:
  「陰司判,要吃你吃,包老二今晚上對吃人沒興趣!」
  突然,他一指遠處的張博天,對左不同道:
  「走吧,咱們去助寨主一把!」
  左不同扭頭遠處看,般尾不遠,就只餘兩堆人在廝殺,不由大喝道:
  「走!老子還沒殺過癮呢!」
  就像兩隻下山猛虎,包文通與左不同二人掄動手中大馬砍刀,狂吼著殺向「黑手魔」成剛。
  張博天一看來了包文通與左不同,心中一喜,道:
  「這個王八蛋有兩下子,我就交給你二人去收拾了!」
  於是,張博天丟下成剛,急急地向前面船頭找去。
  他在找什麼?
  當然,這事只有他知道。
  船上死了近二十人,但張博天卻急撲向褚倫的屍體旁,同時他很快地解下褚倫腰上纏的那根十寶綵帶。
  張博天高舉著十寶綵帶,迎著江上明月,在「江上廬」這艘大船上面綵燈的照射下,他發出了狂笑。笑聲比他不久前所發喊的那聲「殺」,還要響,還要亮。
  因為,以他想來,原來他的那批寶物,被盜在這「通江堡」,這真是太令人興奮了。
  急速地把那根十寶綵帶縛在腰上,張博天精神大振,一掄大馬砍刀,狂叫一聲:
  「殺!」
  在離他最近的諸葛明與道真子二人,正殺得難解難分呢。突然間,張博天狂吼著殺來。
  氣漩在頭上狂飆般打轉,似流星般的冷焰,急閃而下。道真子本能地抽身舉劍上撩,卻不料張博天下盤暴伸右腳,正踢在道真子的屁股上。
  那是可以洞腹裂革的一腳,道真子應聲而被踢起一丈有餘,就在他幾乎岔氣而下落的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真的該返回道山了。
  因為,他人尚未落下,就覺腰腹一涼,張博天的大馬砍刀已自下上揮,來了個掏腰斬。當他落在甲板上時候,那不只是肚破腸流,而是成了兩半人,血腸狼藉灑落一大片。道真子丟下他的罪惡皮囊,魂靈兒真的是「返璞歸真」了。
  也就在此時,突然一聲狂叫,諸葛明與張博天回頭望去,卻見歐陽泰等四人,已把呂氏兄弟二人劈砍倒地,四人仍在揮刀,似是要把呂氏兄弟碎屍萬段一般。
  艙面上,只餘下包文通與左不同二人搏殺一個「黑手魔」成剛了。七八個受傷的嘍兵,正在包紮傷口。
  突然間,又有兩個嘍兵,架著一個受傷嘍兵自艙門中走出來。
  一看這情形,張博天左手一揮,道:
  「殺進去!」
  於是,張博天一馬當先,沖人大艙中。
  「江上廬」的大艙裡,原本十分豪華,如今卻上了顏色,而且只是一種顏色,一種鮮紅的顏色。
  大刀寨中,五六十個嘍兵,卻只見到三十多人在砍殺,張博天一眼認出來,四個持劍大漢,正就是「鐵扁擔」褚倫的四個衛士。只見四人背對著,守攻有致,互為相應,四週二十多名嘍兵,一時間尚無人敢於近身,另外十多人,只在大艙中東摸西找,不知為什麼?
  張博天不由罵道:
  「人都被殺死光了,你們四個王八蛋還在作困獸鬥!」
  一面揮手道:
  「歐陽泰!你們四個人一人一個!」
  眾嘍兵全退出大艙中,卻見另一頭目急對張博天道:
  「寨主!不好了,咱們二三十個兄弟,不知怎麼的,一下子全不見了,連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諸葛明當即道:
  「八成中了機關,快找!」
  於是,高磊、張博天、諸葛明與幾個嘍囉,左敲右打,一陣喊叫,但仍然沒有回音。
  這時候,歐陽泰四人與對方四名持劍大漢,已狂砍狂殺在一起,張博天不由大怒,道:
  「殺了你們這群王八蛋!」
  只見他雙手抱刀,一陣狂砍猛劈,生生把四個持劍大漢的手中長劍劈斷。
  四個大漢一驚,正欲奪門向艙外衝去,歐陽泰四人哪裡會放過,手起刀落,生把四人劈死在艙門口。
  諸葛明立即招呼歐陽泰令狐平二人快將艙板劈開。
  於是,連司馬山上官中也全都不由分說,對艙兩邊的隔艙板加以劈柴般狂劈一通,他們幹過閥木工,劈木板是本行。
  本來,造一件東西不容易,而毀一件東西,也只是舉手之勞,更何況四個大漢一起劈砍。
  終於,在兩邊華麗的隔艙板各被劈開一個大洞,諸葛明當即跳入破洞中查看。
  只見沿著艙壁邊上,有根巨索,穿過四個滑轆,然後連到了艙頂上面。
  諸葛明向下看,卻是艙面甲板。
  於是,他又急急地走向另一面的破洞中查看,只見與剛才看的一面完全相同。
  諸葛明透著不解走出破洞中。
  張博天急問道:
  「怎麼樣?找到了暗門沒有?」
  諸葛明在一陣思索後,道:
  「走,咱們出去看看。」
  於是,諸葛明與張博天、高磊三人,又走出大艙房,諸葛明回頭對歐陽泰道:
  「你四個仔細把大船上搜索一遍!」
  諸葛明三人一走出艙門口,卻不料左不同與包文通二人,還在圍著「黑手魔」成剛,猛砍狂殺。
  再看「黑手魔」成剛,人已披散頭髮,雙目通紅,鬚髮怒張,口中仍不停地哇哇大叫,手中大砍刀,仍然著力揮出而了無懼色。
  看著三人圍著一個桅桿互相追殺,張博天一聲罵道:
  「好個狂徒!你那些同黨全都在黃泉路上等著你,你還他娘的死皮賴臉不走!」
  張博天大馬砍刀一攔,阻住成剛的退路,就在兩把刀一陣「辟啪」對砍中,包文通與左不同二人的大砍刀,適時地幻化而出。
  「黑手魔」成剛的能耐再大,也絕不是這三個「大刀片」的對手,就在閃動著森冷光芒的三把大砍刀並互砍落中,「黑手魔」
  成剛的咽喉打結,發出清脆的「咯登」聲,他以絕望而不甘心的目光,像一條砧板上跳動的活魚,抖動著他的全身,在承受著大砍刀在他那粗壯而又結實的身上狂亂劈砍。
  「黑手魔」成剛在一陣亂刀中,眥目欲裂,大毛嘴巴與雙目同樣怒睜著,甚至手中的鋼刀還緊緊地抓著,他那六尺多高的身子,依然站著,彷彿對加在他身上的大砍刀,毫不在乎一般。
  甚至左不同一刀切下他的大腦袋,成剛仍然站著不動,正所—謂虎死不倒的樣子。
  於是,張博天大吼一聲,暴伸右足,狠狠地踹在成剛的大腿上。
  「叭」的一聲!成剛這才倒了下去。
  諸葛明招呼高磊道:
  「快找兩個水下功夫好的,摸到船底瞧瞧去!」
  高磊立刻高聲大叫,找來兩個手下人,一根長索纏在腰上,兩個嘍兵當即跳入水中。
  張博天與諸葛明二人對望一眼,卻聽諸葛明道:
  「二三十個嘍兵中了機關,這對咱們進攻通江堡,可就大為不利了。」
  張博天也皺眉道:
  「說得也是。咱們非快救出這些人來不可。」
  諸葛明急得直跺腳道:
  「只怪當時疏忽,沒有高聲提醒大家。」
  高磊道:
  「萬一這些人已死,或是被機關翻下江中,咱們大刀寨可就大傷元氣了。」
  張博天道:
  「我就是擔心這些。」
  也就在大刀寨的三巨頭正感不解的時候,水中的二位,已冒出水面來。
  高磊一看,急急把繩子往回收,一邊高聲問道:
  「可有什麼發現?」
  二人喘著大氣往船上爬,其中一個道:
  「回寨主的話,底下面有個大木箱子,總有那麼三四丈長寬。」
  諸葛明一聽,大叫一聲「不好了」,人也急急向艙中衝去,一面又叫道:
  「快!快把艙板掀開!」
  就在那間大艙內,板上鋪著厚厚的蒙古毛氈有段裂縫。
  諸葛明當即又道:
  「小心點!破開兩塊地板看著。」
  如今大廳上,全都聽諸葛明的指示行動,連張博天也只有看著了。
  於是,在一陣「叮咚」聲中,正中的地板,被劈開兩塊來,立刻間,很深很深的下面,有了人聲。
  那是一種無奈的「嗚嗚」聲。
  諸葛明立刻叫掌燈來。
  於是,一個嘍兵,以繩索栓了一隻燈籠,慢慢地自破地板處放了下去。
  一丈,兩丈,直到三丈多處,才看到波波的水紋中,一層人頭在蠕動。
  細看之下,正就是大刀寨的一眾嘍兵。
  原來當外面搏殺正趨激烈的時候,爬上來的一眾嘍兵,一哄而擁殺過去,於是,艙面上二十多名「通江堡」的堡丁與船上人員,一部分逃入艙內。
  一眾嘍兵,揮刀衝入艙中,卻不料地板一翻,原來厚厚的地板上鋪的毛氈,竟然隨著一大塊地板,翻轉過去。於是一下子,這衝進來的二十多名嘍兵,全翻入一個大木櫃中……
  隨即,大廳上的地板又復了原位。只是不久以後,再由外面衝殺而入的,卻是在通江堡的人被趕殺入這艙中,大刀寨的人緊跟著撲進來,這才未再中機關。
  然而,機關是如何發動的?
  諸葛明看著水底大木箱中的二十多名嘍兵,正在拚命掙扎,只有人頭浮在水面,再也顧不得尋找機關,立刻著人放入船上軟梯,先把下面的人全救上來再說。
  所幸這是在大熱天,正好叫這些人沖個涼,如果換在冬天,怕不早已把這些人全都凍僵才怪呢。
  由於是突然下翻,有幾個人竟被自己人的刀誤傷。
  於是,十多個受傷的人,急急包紮傷勢。大刀寨死了五個人,其中兩人是被鐵扁擔砸死的。
  張博天把大伙全集合在那間原來美輪美奐、富麗堂皇,而今已是破落不整的大廳上,並著人把幾個女的帶來。
  七八個美女,早已驚嚇得瑟瑟發抖,面無人色。
  張博天一指這些女的,高聲道:
  「先把她們送上方木船上,等咱們殺向通江堡的時候,再把她們放掉。」
  立刻有嘍兵走來,把這八名女子帶出大廳而去。
  突然間,張博天哈哈大笑道:
  「再走一步,咱們就是多走那麼一步,每個人全都成了百萬富翁了!」
  大廳上鴉雀無聲,張博天極為得意地又道:「這一步,就是踏向通江堡的那一大步!」
  一面,張博天舉起那根十彩寶帶,道:
  「你們看這根綵帶,它可是魏公公的蟒帶,這上面十顆寶石中間,鑲著金片,明顯得少了一片!」張博天把那根十寶綵帶舉得很高,附近的人全看到綵帶上是少了一片金色花片,牡丹形的。
  於是,張博天伸手入懷裡,緩緩取出一個黃澄澄的金片子,那是一個牡丹圓案的金片子。
  張博天把它往帶上的空位一放,還真的恰到好處而顯得那條「十寶綵帶」更完整更好看。
  當然,這證明張博天並未愚弄大伙,果然真的是找尋失去的大批寶藏。
  張博天開始激動地道:
  「想不到朝陽峰洞中的寶物,卻在這通江堡出現,咱們還有什麼疑惑的?」
  諸葛明當即道:
  「對!大伙為的就是今天,咱們打鐵趁熱,這就殺上通江堡去!」
  「對!咱們干了!」整個艙中,全都高聲應著。
  於是,諸葛明立刻叫各頭目,把所有的人全都集合在一起,他數一數,除了五個死的,五個重傷的嘍兵以外,尚有68人。
  諸葛明與張博天等幾個人一商量,覺得以奇襲方式,應該可以攻進通江堡。
  於是,立刻著人在這大船上尋找吃的,準備三更造飯,五更攻擊。在一個更次的歇息中,養足精神,準備再一次的搏殺。
  當然,諸葛明心裡明白,「江上廬」大船上,全是「鐵扁擔」
  褚倫的精銳人物,通江堡如今該是兵多將少的時候,只要衝殺進去,不怕通江堡不破。
  張博天的心情是興奮地,他小心地把十寶綵帶纏在腰上,一面對高磊道:
  「二寨主,等咱把寶物尋到以後,就裝在這條船上,開回朝陽峰最近的江面去,然後再把寶物搬回山寨,到了那個時候,這條船算是你的了。」
  高磊一聽,笑道:
  「我的寨主爺,這條船死了那麼多人,怕沒人敢要了。」
  哈哈一笑,左不同道:
  「你們沒人要左不同要,他娘的要真是鬧鬼,看我這『陰司判』怎麼收拾他們吧!」
  張博天相當高興,對高磊道:
  「扯帆!咱們這就開往通江堡。」
  於是,高磊招呼他那十個手下,立刻起錨拉帆,高磊親自掌舵,朝著老河口對岸的南面,通江堡前的大河道中馳去。
  如今的「江上廬」船上正有人在清洗,更有人找到了機關,而把沉在水中的大木箱子,與船底結合在一起。
  有的嘍兵,把屍體投入江中。當然,船上貴重的東西,全都集中在大廳的那張大桌上面。
  「江上廬」的尾部,拖著高磊的方木船,也因此而使得大船的速度慢了下來,不過通江堡距離那個大河口並不十分遠,尚不足五里路,正好慢慢行駛,也好讓眾人吃飽了小睡一陣子。
  張博天太興奮了,興奮地喝了三斤酒卻無法閉上眼睛,盡在大船上來回地踱步。
  不少人全都開始鼾聲震天,守著舵的高磊,卻不停地高聲指揮著手下人,操縱前後桅桿上的帆。看來高磊的水上弟兄,還真有那麼兩下子。
  就在四更將盡,大船已到了通江堡的那條河口。遙望河的上流,層層的高山,在即將落山的月光照耀中,顯得恐怖而神秘。
  山嶺前,小坡上,通江堡的高牆城堡,似乎就在小坡前的一排林中若隱若現。
  河兩岸,有些地方是稻田,有些地方卻是矮林。
  高磊把船駛向河口,他開始猶豫起來了……
  他回頭把方木船上的女子叫到甲板上來。
  高磊高聲問道:
  「我問你們,這條大船能駛進這條河嗎?」
  其中一個女子回道:
  「只能進去一段,那兒右岸邊還可以把船靠上去。」
  高磊一聽,立刻指揮後桅落帆,前桅半帆吃風,壓著船頭,朝著河中行駛而去。
  天看來慢慢的黑了,因為月亮被漢江上的血腥所惑,蒙羞而去,連那陣陣的江風,似也消失不見。
  高磊在大船進入河中以後,回頭望向遠處的老河口,那兒卻連一個燈光也沒有,只望得灰濛濛一片。他心中忽然想起姐夫與圓圓姑娘,那可是他高磊在這世上唯一的兩個親人,不知道他們看到剛才那一場轟轟烈烈的殺戮沒有?而他們現在又在哪裡?
  高磊看看自己的幾處傷,還算是幸運的,因為既未傷筋,也未動骨,只是皮肉之傷而已。
  大船在高磊的潮思起伏中,已進入河中一里多地。
  於是,高磊與張博天一商議,決定先把船上的綵燈全部熄掉。
  終於,高磊把大船靠上了河岸邊。
  那是一個用大木板在河中定樁的碼頭,有一排巨木,連結在一起,固定在岸邊的大石下面。船上望過去,一條馬車道,正與碼頭岸連著。
  於是,張博天把諸葛明叫起來,與高磊三人商量起來。
  時間是不能耽誤的,天一亮再攻入堡中,必然損失慘重。因為諸葛明知道這通江堡中尚有兩百多人,自衛的力量相當雄厚,也只有出其不意,才能以寡擊眾,以少勝多。
  就在三人正商議的時候,突然間,遠處一輛馬車,緩緩馳向岸邊來。
  只見這輛馬車相當華麗,兩匹大白馬,馬首還挽著綵帶,車篷如轎,兩邊還開著小窗。兩個穿淺色短衣的漢子,一人持韁,另一人拿著一件風衣,就坐在車上面。
  諸葛明一施眼色,隨即高聲道:
  「車子等著,堡主馬上就起來了!」
  「是!」車上的兩個堡丁,立即將馬車停在石岸上,且調過車頭。
  諸葛明緩緩走下大船,張博天就跟在他的身後面。
  二人一到馬車前面,就見剛剛跳下馬車的兩人一驚,一面指手問道:
  「你們是……」
  張博天一聲獰笑,道:
  「爺們是要命的!」
  他那裡話一出口,諸葛明配合得恰到好處地揮劍就把面前這人刺死,另一人也被張博天砍倒在地。
  立刻間,諸葛明把所有的人全都叫下船來,只聽他很快地叫了兩個嘍兵,把兩個趕車人的衣裳換穿起來,一面笑對張博天道:
  「寨主,這一回咱們五個頭頭就窩在這篷車中,只等進了通江堡,立刻殺光守堡門的人。」
  一面轉頭對張博天的四武士道:
  「你們一衝進堡中,立刻放火,燒他們個焦頭爛額。要記住,咱們的人集中搏殺,不能太過分散。」
  望望天色,諸葛明立刻道:
  「上路!」
  於是,兩個偽裝的嘍兵,一聲吆喝,那輛雙轡馬車,立刻四蹄翻飛,朝著通江堡中奔馳而去。
  天上的黑,黑得有些莫名其妙,因為人們總是說在天亮前有一段時間特別黑。
  如今大概就是那段時間吧,因為當這輛白馬拖拉的馬車,快到通江堡的時候,堡門才有人在推開著。
  只是當堡門才開了一半,也許馬車太快太急的關係,而引起推堡門的堡丁注意。
  不經意地扭頭看去,通江堡沒有這麼兩個人呀?
  為什麼馬車一出一進全換了人?
  也就在他尚未推另一半堡門的時候,馬車已停在堡門前,距離堡門尚不到兩丈。
  他不推開另一面,卻急步走到馬車前來,問道:
  「你們是誰?」
  車上的嘍兵一笑,道:
  「你問堡主!」一面伸手掀開幔帳。
  黑暗中,突然冷芒一閃,諸葛明的長劍準確無比地刺在那人的咽喉。
  連叫也未叫出口,那個堡丁的身子,已往下沉,就在一聲輕哼中,當即死在地上。
  於是,車頭上的兩個嘍兵,急快地把堡門推開,車上的張博天、左不同、包文通、高磊與諸葛明,五人立刻揮刀衝上堡樓上面,也只有一人守在堡樓上,堡樓中正睡著20來個堡丁。
  仲夏的早上,天氣涼爽,正好是好睡的時刻,連守在堡樓上的堡丁叫聲,也沒有把這些人驚醒過來,有一半是正在夢遊中被砍掉頭的。
  張博天等五人,解決了堡樓上的堡丁。此時,四武士也分成四撥,衝殺進了通江堡的堡門。
  就在這60個嘍兵的喊殺中,四武士各率領15人,分成四路,燃起火來。
  立刻間,通江堡內火光沖天而起。
  通江堡幾曾遇過這種事?立刻間,驚叫與哭喊聲,集成了一股有如發自地獄般的鬼哭狼嚎。
  於是,有人在高聲狂叫道:
  「通江堡的兄弟們,快抄傢伙呀!流寇來了!」
  立刻間,各個巷道裡衝出幾十個赤臂漢子,他們手中全拿著鋼刀矛叉,但這些人發現四下全有火光,不知衝向哪個方向才好。
  其中一個似是年長的,高聲急叫道:
  「分兩路衝殺過去!」
  順著那條看上去像個街市般的寬道,五六十個赤臂漢子,分成兩路,向兩頭撲殺過去。
  迎面,卻正碰上張博天五人衝來:
  就見一個赤臂的一揮手,大叫道:
  「他奶奶的!這兒有五個,快圍起來殺!」
  張博天五人哈哈一笑,道:
  「好叫你們這群目空一切的王八蛋,知道老子們的厲害!」
  卻聽那年長的大喝一聲:
  「殺!」
  於是——
  就在一陣金鐵交鳴中,當即倒下四五人,卻全都是通江堡的人。
  左不同似乎又在爆發他的那股子野性了。因為他在狂吼中,手中的大馬砍刀,均帶出一股一股四濺的熱血,有不少全噴灑在他的臉上,然而他卻只伸著舌頭,把嘴邊上的血舔舔乾淨,而雙手握的大馬刀,即似狂風掃落葉般劈倒近十名。
  剎時間,慘號悲叫之聲,與翻滾在地的嘶喊聲,把剛剛分開的另一批人吸引了過來。
  這一撥三十多人,尚未揮動手中兵刃呢,原先的一撥已倒下了大半,幾個未斷氣的,正在地上大哭大叫著:
  「媽呀!我的腿呀!」
  「快救救褚二愣子!他是褚大媽的獨生子呀!」
  於是,又見冷焰打閃,猝然間,又加入一片哭叫聲。
  整個通江堡,已快成了火海,各巷道中,被火光照得比正午時候的大太陽還要亮。
  到處儘是叫喊呼救之聲,與喊殺之聲混成了一片。通江堡立刻氣焰消失怠盡,男女老少狼奔豕突,連自己的家當全不顧了,盡往堡外衝去。
  突然間,張博天五人不約而同地狂喊道:
  「血洗通江堡啊!」
  有如一針振奮人心的強心劑,大刀寨的人立刻狂應道:
  「殺!」
  這種氣勢,誰能猜得出來了多少土匪或流寇?
  於是,就有幾個圍殺張博天的人,抹頭也朝著堡外逃去,而且是擠向了人群,走在人們的前面。
  命是自己的,別看平日裡通江堡的人趾高氣揚的,一旦遇上要命的來索命,照樣有不少人逃之夭夭。
  又是一陣狂殺,把第二撥圍上來的,全都劈死在地。左不同「砰」的一刀,剁下一條粗壯的大腿,暴伸左手,抓住那大腿的腳跟處,一片血雨中掄著刀與人腿,披著一頭散發,衝殺而去。
  通江堡的人叫著、喊著,一部分逃向了一個巨宅裡,而那個巨宅前的廣場上,正在兵器飛舞,吶喊聲與哭叫喝罵聲,響成一片。
  原來四大武士在四處點起火來以後,不約而同隨著逃的人殺去,隨著追的人,全都集中到了這個廣場上來了。
  這在四撥大刀寨的人正要撲向巨宅的時候,宅了裡卻又衝出四五十人,幾乎成了捉對廝殺。
  「鐵扁擔」褚倫的兩個兒子,褚偉峰與褚偉川二人,與通江堡總管等,親率眾堡丁迎頭殺到。
  在一陣互砍互殺各有死傷的情況下,張博天等人適時地衝殺而來。
  張博天那臉上的肌肉在顫動,一絲殘酷得令人寒心的微笑,在他的冷哼中,浮現出來,只聽他大吼一聲,道:
  「這個巨宅,才是咱們的目標,大刀寨的孩兒們,戮力給我殺!」
  他的話聲才落,左不同已一手掄著一條人腿,一手揮刀,殺入重圍中。
  他那種剽悍的狠勁,真是懾人心肺而驚為惡魔下凡!
  包文通不甘示弱,雙手掄刀,一陣劈砍。張博天更是殺紅了眼。
  火光正烈,而天將大亮。就在這一陣殺戮中,突然間有人大叫道:
  「不好了!二少堡主被殺了!」
  「小心呀!三少堡主!三少堡主!」
  緊接著,一聲極為淒厲的大叫……
  尖銳的叫聲,金鐵的撞擊,「咻咻」不止的刀聲,與刀叉切過人肉與血光的迸濺聲,是人類最愚蠢的行為中所不可原諒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
  而人類卻有好殺之性!
  如今的通江堡,不正是這樣?
  也只有當被殺的人,在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那種血淋淋的場面,才會停止。
  而這個世界上,任何的殺戮,任何的戰爭,當雙方都嘗到苦果的時候,才知道搏殺的結果,並未獲得真正的成果。因為,吃人一腳,與挨人一拳,仍然是沒有得到真正的勝利,那些被認為勝利的,也只是敵人的痛苦稍多而已!
  因此,眼前的大刀寨,他們的搏殺雖有死傷,只是在他們的這種死傷中,卻給予通江堡更大的傷亡,因為他們幾乎毀了這個名聞漢江的通江堡。
  終於,大刀寨的人衝進了通江堡內「鐵扁擔」褚倫的巨宅中。
  那些潰敗的通江堡堡丁們,眼看形勢驟變,有些開始呼叫著自己的家人,互相挽扶著朝外逃去。
  所幸的是,大刀寨如今既然破了通江堡,但在諸葛明的戒條中,特別聲明,不殺老弱婦女與孩童。當然,如今的大刀寨並不是流寇,當然更不是土匪強盜,也就沒有必要殺個雞犬不留了。
  正因為這樣,甚至連褚倫的家中婦孺,也全保住了性命。
  也因此,在一陣搏殺之後,沒有婦女的號叫聲,孺童的哭喊聲,甚至這些婦孺在逃過大刀寨嘍兵們的附近時,大刀寨的嘍兵們連正眼也不看她們一下。
  搏殺已經結束了,二十多名大刀寨的人,受了輕重傷,所幸沒有人死亡。大伙全集中在褚倫的巨宅前面,正在高磊的指揮下,包紮著傷口。
  張博天率領著諸葛明、左不同、包文通,四人衝進了褚倫的巨宅後堂中,他們一直往後面搜,但卻找不到一個人,四個人不由大感奇怪。
  天色已經大亮了,屋子裡根本不用再點燈,也能看得十分清楚。張博天一陣搜索後,不由冷笑道:
  「人在不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的寶物被他藏在什麼地方?」
  諸葛明自言自語道:
  「這恐怕要費上一番手腳了。」
  張博天吼道:
  「就算把這座大宅院挖地三尺,也要把我們的寶物找出來!」
  左不同一咧血嘴,叫嚷道:
  「不如燃把火,燒他娘的吊蛋精光!」
  諸葛明道:
  「燒這座巨宅不難,可是口削門的那批寶物也將毀之於大火之中了。」
  四個人正在東找西尋,不知如何下手,突然間,一聲嬰兒哭聲傳了過來。
  那是很清楚的一聲哭,但也只那麼一聲,就又沉靜下來,顯然是躲在這附近的某個地方。
  諸葛明一指最後一間堂屋,四個人急急衝了進去。
  然而,堂屋中除了華麗的陳設與房間的箱櫃之外,並未有任何一個人。
  四人有些難以相信,卻找不到任何可疑地方。
  突然間,諸葛明詭笑一聲,就在這間堂屋中間一站,高聲說道:
  「出來吧!不用再躲了。大刀寨是來尋找失寶的,絕不會殺老弱婦孺,如果光躲著不出來,我們只需一把火,躲著的人一個也別想活了。」
  然而,諸葛明一連叫了兩遍,卻仍然沒有動靜,不由高聲厲喝道:
  「外面的人,拿火把來,給我燒!看你們出來不出來!」
  諸葛明也只是試探著詐唬,卻沒有想到房間中傳出了聲音來。
  張博天當先衝進房門中,諸葛明與左不同包文通也相繼跨進這間錦帳高掛箱櫃成疊的大房間中。
  聲音不斷地由靠床的一邊發出來,諸葛明看得真切,那正是密合在牆邊的一個假牆在移動!當假牆移正之後,誰也不會發覺那是個假牆,如今假牆移向呈90度,立刻露出個牆洞,向假牆下面望去,一溜的石階直通兩丈深的地道中。
  「咯咯」之聲,自地道中傳了出來。
  慢慢接近洞口,聽起來透著一種淒涼味道。
  突然間,一個穿著淺藍緞裙,手持龍頭鐵拐的灰髮老太太,抖動著兩手,連她手中的鐵枴杖也在晃動……
  「老身就是褚倫的太太!你們攻入通江堡來,為的是什麼?」
  她緩緩地看著前面的四個持著刀劍的大漢,又道:
  「老身知道我丈夫褚倫要以十萬兩黃金向人贖買一件稀世寶物,難道你們就是對方買主,雙方不是約定在江面上交易嗎?」
  諸葛明一笑,道:
  「褚夫人,你全弄亂了,我們是大刀寨的人,是來尋找失寶的。」
  「失寶?你們掉了寶物,那是你們的事,為何到我們通江堡來撒野殺人?」
  左不同怒道:
  「不殺人你們會讓我們進堡來找?」
  褚老夫人怒道:
  「真是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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