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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偽裝約鬥 對付叛徒

  封彩雲道:「我確也是恩怨分明的人,陶……兄……我叫你陶兄,可以嗎?」
  「你隨便叫吧!」
  「陶兄,此時此地,我們應是最好的朋友了。」
  「我小心謹慎地視你為知心朋友。」
  「把我當成知心朋友,還需什麼小心呢?」
  「不知何時,你發了性,想到仇會出刀刺我。」
  「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對你出刀子了。」
  「嗨!我相信你的話,我也更確定你有天大的事需要我為你效勞了。」
  「原來你很聰明呀!」
  「我如果只會舞棒,早死了。」
  封彩雲呵呵一笑,道:「我聽說你曾在西北平叛,而且是個統帶。」
  陶克道:「你知道的真不少。」
  封彩雲道:「被我三水幫視作強敵,我們當然會打探你的一切。」
  陶克道:「封大小姐,你打算如何利用我?」
  封彩雲道:「看你說得那麼難聽,什麼叫利用呀?」
  「難道不是?」
  「我說過,這是形勢,陶兄。」
  她指著前面小河,河北岸邊停著一條小船。
  這條河往西17里便入漢水,是條支流,河岸邊的蘆葦很茂盛,附近有個小山坡,北面有兩間房子,如今大概船家回家去了,那小船孤零零地拴在一個石樁上。
  陶克與封彩雲不約而同地走過去。
  封彩雲見小船的矮艙也還乾淨,笑笑道:「陶兄,上去吧!」
  陶克道:「倒也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封彩雲伸頭朝矮艙中看了一下,道:「陶兄,我們為什麼不進來,很乾淨的。」
  陶克道:「你不怕色狼?」
  「你不是色狼。」
  「色狼不是某一個人的專利呀!」
  「如果你是色狼,就把我吃了吧!」
  她當先低頭進去了。
  封彩雲都豁上了,他陶克還顧忌什麼?
  陶克當然低頭進入矮艙中。
  地方實在太小了,東西對面坐,二人的膝頭也碰在一起了,如果前後坐,卻只有一丈長的距離也還可以,然而,封彩雲的背都靠在艙壁上,她坐在東面。
  陶兄只有坐在西面了。
  灰濛濛中,封彩雲的臉上仍然有光彩,那兩個眸子閃著異樣的光芒,緊緊地盯在陶克的臉上。
  陶克幹幹一笑,道:「看你十分緊張的樣子,到底你有什麼要緊的話對我說?」
  封彩雲道:「我們計劃捉拿司馬長風的事,想了很多計謀,最後才想到了你。」
  「我?」
  「不錯,所以我們找你,而我,已經找了你多日了。」
  「十月一日,江岸邊,你仍然會看到我的。」
  「到了那時候就太晚了。」
  陶克怔了一下,道:「必須在決鬥之前?」
  封彩雲道:「要利用這次的決鬥。」
  陶克又怔了一下。
  封彩雲道:「我們召集三水幫五大高手赴約,江岸邊上同你們五兄弟決鬥,這件事三水幫已經知道了,當然,那個叛幫的司馬長風也知道,所以我們……」
  陶克道:「在下想不通,你說的利用是什麼意思?」
  封彩雲哈哈地笑了。
  她溫柔地伸過手去,又溫柔地把手按在陶克那青筋暴露的手背上,抿著嘴,淺淺地笑著。
  她的身子好像在移動,移動向陶克。
  「記得你曾為我包紮傷處嗎?」
  「我的胸前,我的大腿,你已經看過了,你……不曾忘吧?」
  陶克怔怔地道:「可是你卻狠心刺我一刀,而我又不是色狼。」
  「我說過,我不會再對你出刀了,而你……又是天下第一個看到我身子的男人。」
  她好像迷糊似地仰起臉來,又伸手去摸陶克的鬍子,她的嘴唇有點潮濕,那模樣像是紅紅的翻版。
  陶克盡量克制自己,他把頭低下來,道:「封姑娘,你別逗我,你更別開玩笑,我吃罪不起呀!」
  封彩雲道:「你看我是開玩笑嗎?」
  陶克道:「姑娘,莫忘了,我與你之間的身份呀!」
  封彩雲道:「身份?江湖上身份高的人,干的不一定是高尚的事情,男盜女娼多得很。」
  陶克道:「姑娘,如果你為了救我之助,而犧牲你自己,我不接受。」
  封彩雲已扭進陶克的懷中了。
  她的動作再加上她的溫柔一句話:「是要求你嘛!」
  陶克仍然端坐著:「先說吧,什麼事?」
  封彩雲道:「難道把我對你的表現當成了交換?陶兄,我出自真心。」
  陶克道:「你會愛一個你曾恨過的男人?」
  封彩雲道:「你忘了,江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
  陶克道:「我似乎又明白了。」
  封彩雲已把嫩臉蹭到陶克的鬍子上了。
  她的雙唇也在往上送著:「你……又明白什麼?」
  陶克道:「你所要求的事情,必然十分凶險與要緊,所以你才有此表現。」
  封彩雲道:「如果說,我打算嫁給你呢?」
  陶克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就好像封彩雲根本不可能說出這句話一樣。
  陶克全身一震,道:「你瘋了?」
  「我很清醒!」她頓了一下,又道:「也許這時候是我一生中最清醒的時候。」
  陶克道:「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當然,除非你不要我。」
  陶克道:「我不是不要你,是不敢,我憑什麼?我窮光蛋又可憐,叫我妄想不是?」
  封彩雲道:「我以為你很富有,你比誰都富有,三江地方沒有人比你更富有了。」
  陶克道:「你說什麼呀,罵人不帶髒字。」
  封彩雲道:「你的富有是看不見的。」
  陶克道:「我一無所有。」
  封彩雲道:「那是你以為,陶兄,你的富有是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
  陶克道:「我糊塗了。」
  封彩雲道:「你有正義感,你有俠義心,你更有一份難能可比的同情心,這些都是你的財富呀!」
  陶克哈哈笑了。
  封彩雲又道:「江湖上有許多富甲天下的人,他們不一定快樂,而你,我相信你每做一次助人之事以後,心中一定很安慰,也很快樂,是不是?」
  陶克道:「有這種感覺。」
  封彩雲哈哈一笑,道:「這是金錢買不到的快樂呀!」
  陶克搖搖頭,道:「姑娘,我發覺你很會說話,而且我更發覺你在引我上路,而這條路必然充滿了陷阱,而我,正是要跳進你陷阱的人。」
  封彩雲幽幽地一歎,道:「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呀?」
  陶克道:「感情是建築在互信互助上,我們之間的感情乃是來自仇恨。」
  封彩雲道:「為什麼不拋棄仇恨?」
  陶克道:「你剛才也說過,難忘我殺了你兄之仇,就好像我也難忘我女兒的被姦殺。」
  封彩雲道:「我們忘了那段不愉快吧,陶兄!」
  陶克道:「我好像無法拒絕了。」
  封彩雲道:「你不應該拒絕。」
  她的手滑入陶克的衣衫裡面了。
  那雙柔軟的手在游動,游動在陶克那稍瘦但肌肉似栗的胸脯上。
  陶克初時還能忍受,但封彩雲的扭動,早巳引發了他男性衝動。
  他也想到了紅紅姑娘,這些天他也仔細地思考過,紅紅姑娘與他之間已有了愛,而屠萬山也答應,等他奪得三水幫的銀子船以後,就把紅紅五個姑娘全部送他們兄弟五人,當然,這也令陶克五人樂透了。
  但陶克又想,這事可能嗎?
  屠萬山是干響馬的,他的話誰敢相信?當然,紅紅她們的示愛,會不會也是一種利用?
  江湖上利用女色而拉攏人的事情,處處可見,如今封彩雲不就是這樣嗎?
  封彩雲甚至還與紅紅她們一樣,答應嫁給他,這種不高明的美人計,一股腦地出在他身上了。
  陶克心念及此,便也不客氣地舒展猿臂,抱住懷中的封彩雲……
  銀鉤掛在西山上了,灰暗的小艙中傳來陶克的驚訝:「你……
  還是處子身呀!」
  封彩雲道:「送給我心儀的人。」
  陶克道:「很難叫我相信。」
  封彩雲道:「三水幫的公主,誰敢打我歪主意。」
  陶克道:「你卻毫不吝嗇地給了我。」
  封彩雲道:「因為你是我心儀的人嘛。」說著,她又吻著陶克的胸前和脖子。
  陶克道:「這事如果被你爹知道,非剝我的皮不可。」
  封彩雲道:「表面上是的,因為你殺了他的兒子,又奸了他的女兒,他當然會恨你入骨。」
  陶克道:「我以後躲得他遠遠的。」
  封彩雲道:「你以後更應該多接近,多瞭解我爹,因為我爹不是個壞人,壞人是不會領導那麼多船的。」
  她這話也有道理,壞人可以得逞一時,壞人不能永遠得意。
  「我有機會去同令尊接近嗎?」
  封彩雲道:「你就快有機會了。」
  陶克沉默了。
  他在沉思,萬一封彩雲發現紅紅姑娘,她會不會翻臉再對自己出刀?
  而封彩雲卻輕輕地在陶克耳邊說了一件令陶克也吃一驚的事情。
  聽罷,陶克一鋌而起,道:「這怎麼可能?」
  封彩雲道:「天下最不可能的事情,也最可能發生,天下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才會收效宏偉。」
  陶克道:「這種絕招,又是何人所籌思出來的?」
  「我!」
  「你一語必然驚人了。」
  「起初我爹也搖頭,可是,我堅持,為了我爹的信譽,他要你點頭,所以我找你,而且找你很久。」
  「所以你甚至連自己的貞操也交給我了。」
  「我說過,我心儀你已久,我不後悔。」
  「我被你感動了。」
  封彩雲哈哈笑了。
  「彩雲!」
  「陶哥!」
  「天快亮了,你應該整妝了。」
  「啊!時間過得真快,為什麼時間不會停住。」
  「哈……」陶克笑了。
  至於封彩雲對他說了些什麼?
  只要看陶克的樣子,就明白事情不簡單。
  封彩雲與陶克把衣衫穿齊整,陶克的雙手捧起封彩雲的面頰,直直地看過去。
  「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也許是敢愛敢恨吧!」
  「是的,我也以為你就是那樣的女人,但願你對我恨少愛多。」
  封彩雲嚶嚀一聲反抱住陶克,兩個人又吻了一下。
  「你如果肯娶我,我就不會再恨你了。」
  「等吧,等太陽從西邊升起來。」
  封彩雲道:「為什麼你要這樣說?」
  陶克道:「一個人如果沒有自知之明,這個人就是個糊塗蟲,我不是糊塗蟲,你爹不會答應,三水幫中許多人想要我的命。」
  封彩雲道:「形勢會改變的,時間也會改變一切的,你別洩氣。」
  陶刻苦笑道:「咱們走吧,我送你一程,然後咱們再分手。」
  封彩雲道:「莫忘了我對你說的話呀!」
  陶克道:「當然,我更忘不了今夜小船綢繆,而且,此生難忘。」
  封彩雲帶著幾分幽怨地道:「我也是一樣,陶哥!」
  於是,兩人趁天還沒亮便走了。
  陶克送走了封彩雲,他看著她步履很輕快走去,不由得……
  陶克猛然搖頭,他好像大夢初醒似的直搖頭,發生這樣不可思議的事,他如何會想得到。
  天下令人想不到的事情還很多。
  陶克不能與封彩雲同路,他繞道走。
  一道山坡前面,好像是座廢園,古木參天,落葉片片已遮蓋了地面,這時候距離江邊還需一個時辰,這時候也正是快吃飯的時候。
  陶克抄小路繞過這坐廢園,他才發現這兒的平房有三十多間,從斜坡看向廢園內,滿地黃葉,十分蕭條。
  再看門窗,有些竟然斑駁歪斜,少有人來此了。
  這兒是一進三院,偌大的宅子怎麼會沒有人住?
  陶克找了一棵平頂松樹坐下來,他實在有些累了,他似乎一夜至今未合上眼皮。
  他想著昨夜與封彩雲之事,以為多少帶著些罪惡感,只不過在那種情況下,任何人也與他一樣。
  誰能拒絕?他又不是聖人。
  難道她只是為了她對三水幫的忠心?這是令人想不通的,如果她會愛上自己,那更說不過去,因為地位、年紀,甚至自己這種相貌,均不足以令一個姑娘那麼甘心情願地把一切交出來,而且又是那麼的毫不保留。
  陶克靠著大樹根坐下來,細細想著兩個女人,那就是紅紅與封彩雲。
  他也免不了要把這兩個女人做個比較,他以為紅紅好像對男女之間的性愛很有一套,她太會擺佈了,女人的工作已至爐火純青,而封彩雲在這方面欠缺多了,只不過女人的那種羞怯,在紅紅身上已找不到了。
  陶克正自胡思亂想,忽然傳來一聲大笑。
  很清楚,那是女子的笑聲,而且正來自廢園的後院中,他吃驚了。
  陶克仰面看過去,忽見從屋子裡奔出八個男人,隨著這些男子出現,又有八個女的也跳進院子來了。
  陶克急忙把身子伏在地上,只把頭抬著。
  於是,他吃了一驚,他就以為真的是鬼使神差。
  本來,他也想出去的,因為這些人中就有他認識的。
  這些人中也有他心愛的,但他見這些男女的歡笑樣子,一時好奇,忙低下身來探看了。
  只見這些人物中,為首的正是屠萬山,他一襲深綠色衣袍,發挽綵帶,大咧咧地站在一個方石頭上面,他的身側,雷總管雙手插在兩腋下。
  院子裡站定屠萬山的六大武士,另外八個女子也站在兩邊笑嘻嘻。
  屠萬山說些什麼,陶克聽不見,但屠萬山指手畫腳的樣子,他似乎看得很明白。
  那屠萬山說了足足有半個時辰之久,才把手一擺。
  聽他說話的人隨之分散開來了。
  這時候,雷總管自身上抽出一面小藍旗交在屠萬山的手上,便見小旗上舉,前面的男女立刻變了隊形,那女的身法奇快地自男的背後閃出,冷芒極電,那麼快地指向前方,而男的也隨之往前靠擺,形成一道刀牆,把女的又堵在他們身後面,然後……
  然後六個男的忽又分開,八個女的立刻又自男的身後尖刀刺出。
  只這麼一個動作,這些男女足足演練了十幾遍。
  他們至少演練了五種殺法,令陶克吃驚的,乃是這些殺法全是用於船上的。
  陶克心想,這幾種殺法必然是用來對付三水幫的人,這屠萬山真的花下大本錢了。
  陶克很想去找紅紅,因為紅紅就在下面。
  翠翠、明明、小小、乖乖,她們都在下面,另外三個女子也美,有兩個陶克沒見過。
  屠萬山為什麼把人馬拉在這兒?他也有本事,找來這麼多的美女為他出力辦事。
  陶克決定不走了,他要躲起來看他們還有什麼名堂,這正是他暗中窺看紅紅幾個姑娘的表現。
  他潛進附近林子裡,找了個地方隱蔽躺下來,這時候廢園中傳來一陣嬉笑聲,陶克急忙伸頭看。
  他這一看眼直了。
  便屠萬山的手中也抱一個,八個人每人抱起一個女的,就那麼嘻嘻哈哈地進屋裡去了。
  當然,紅紅也被人家抱著。紅紅還以雙臂攀著那個大漢的脖子,不時地以吻印上那人的脖子上,就好像她曾吻陶克時候一樣。
  陶克全身不自在,他不但雙手十指發出咯咯響,便滿嘴的牙齒也似在嚼干豆。
  陶克雖然衝動,但還是強忍下來,他打算看看這些人要如何策劃攻取三水幫的銀子船。
  於是,他安靜地睡下了。
  陶克醒來的時候便晚霞也快消失了。
  他有些餓了,卻又不知到什麼地方弄吃的,伸頭看向廢園內,只見後院的正屋內已燃上了燈光,又聽得裡面傳來猜酒令聲音。
  陶克等到天漸漸黑下來,他才往廢園走去。
  天真黑,入夜便是那彎彎的一線月光也不見了。
  他很小心地落在頹廢的牆外面,那一陣陣酒肉香味直往陶克的鼻子裡飄來。
  陶克隔牆望過去,這兒連個桌椅傢俱都沒有,也許早就被人搬光了。
  屋子裡牆邊鋪著毯子被子,正中間支起個大銅鍋是吊著的,炭火一堆在銅鍋下面燃燒著,因為炭火不會冒煙,外面就不會引人注意。
  大銅鍋內煮著肉,兩隻大壺放在火炭上正冒出酒香來,這些男男女女坐的坐,躺的躺,一邊撕肉喝酒,一邊還在逗樂子。
  他們怎知黑暗中陶克看得更清楚。
  陶克也特別注意他的紅紅,只見紅紅把她撕下來的肉往一個大鬍子的口中放,那個大鬍子,他真可惡,他把肉嚼碎了,倏地摟過紅紅,把口中的肉又送進紅紅口中,他用口送呢。
  陶克想著紅紅也這樣侍候過他,他怎麼沒有這樣子?他把送進口中的肉吃到自己肚子裡了。
  八個男子八女子,大碗喝酒大口地吃著肉,不時傳出尖笑聲。
  陶克看見翠翠,她竟然倒在一個瘦漢的懷中張著口,她要男的把酒滴入她口,這光景如果被常在山看到,二弟非拚命不可。
  還有,小小的上衣扣子全解開了,好一隻大毛手已伸在她的懷中捏著,捏得小小怪笑不已。
  陶克不但火,他也想不通,不論是響馬或湘匪,難道他們對這男女間的事如此隨便嗎?,再看小小,她竟把上衣脫掉了,呵!她竟然沒穿內衣,一身雪樣白的宛似一頭馴良的小貓,在那大漢的懷中不動了。
  沒有人奇怪,也沒有人另眼看待小小,因為這些男女好像司空見慣了。
  陶克想著桐城縣城中,「快活居」中救過紅紅,看她們那副十分關心的樣子,自己為什麼就沒有想到她們是那麼的隨隨便便。
  陶克五人把男女之間的情愛看得極重,而紅紅五女,她們早已是殘花敗柳了,這些對陶克五人而言,他們原是不會計較的,然而現在就不一樣了,因為陶克五人還打算將來同她們一起過日子呢。
  希望變成了失望,如今陶克幾乎氣結。
  他準備轉頭就走了,忽然間,屠萬山呵呵大笑了。
  他這麼得意的一笑,引得陶克又不走了。
  那屠萬山笑了幾聲,拍了兩下手,道:「我想了再三,還是以為搶了銀子船放流而下,到大洪山再棄船運銀子,咱們的騾馬停在大山腳下,拖了銀子入大山,三天就回到咱們堡裡了。」
  雷總管道:「這樣最安全,誰也想不到是咱們下的手,等到銀子珠寶運進堡裡,裝箱上車,便轉回咱們老家去了,哈哈……」
  「哈……」
  屠萬山道:「認清了,咱們扮的漁翁,沒把握的事不幹,娘的,人馬正缺乏,所幸陶克五個驢蛋,把他娘的幾個小兄弟弄去比武,正合了咱們的意,哈……」
  紅紅道:「當家的,事過之後如果他們五人還沒死,會不會……」
  屠萬山道:「什麼事後?咱們早已遠走高飛了。」
  翠翠道:「可惜咱們姐妹不是治家過日子的女人,要不然,常在山他們還真的是好青年。」
  紅紅道:「陶克的人也不錯,怕是真的傷了他的心了,他對我好認真啊!」
  屠萬山叱道:「我平日怎麼教導你們,人生本如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假也是真,太過認真就痛苦,過於假了也不行,這裡面的道理你們不應忘……這一回銀子弄到手,我以為咱們這一輩子也是花不完的了。」
  雷總管道:「東海邊上買幾座山林,蓋起大宅子,每日裡山珍海味,每日裡歌舞昇平,也不枉咱們這些年來的搏命生涯。」
  紅紅道:「當家的,陶克五個就可憐了。」
  紅紅只有這句話,令聽到的陶克覺得她還有那麼一些情意在。屠萬山叱道:「他們本來就可憐。」
  陶克聞言又火了。
  雷總管道:「紅紅,陶克五個小子,他們知道咱們的出身,是不會跟咱們走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只見抱住紅紅的男人,已把紅紅拖在地上鋪的毯子上面了。
  隨之,幾聲尖笑,他們每人一個姑娘,分別抱在另外兩間地上鋪的鋪被上,這些男女的歡笑,就好像他們玩一場遊戲一樣,那麼的稀鬆,那麼的平常。
  陶克真想衝進去殺了他們。
  他很氣惱,怎麼到現在他才看清屠萬山這夥人物,真是一群不知羞恥的畜生。
  陶克知道,屠萬山也知道江邊決鬥之事了。
  屠萬山一定認準一場決鬥,三水幫的精英會赴約,而司馬長風也會利用這機會去搶奪他的三水幫寶座,如此一來,封大年必然與司馬長風雙方一場對決,等到雙方出盡力氣,屠萬山的人馬就會出現了。
  陶克也想著,屠萬山原本是想要五個好兄弟助他去搶三水幫銀子船的,如今由他兄弟五人把一部分三水幫主力吸引到江岸邊,也等於助了他。
  如果司馬長風暗中利用這次決鬥,那麼,早在暗中活動的屠萬山,當然也不會放過機會。
  屠萬山的行動,不但被陶克猜中,更被陶克看到了。
  想到屠萬山這幫人的陰謀,陶克忽然覺得,封彩雲才是可愛的。
  封彩雲不似紅紅那樣,因為紅紅過去對他們說的一切,幾乎都是騙他的,更因為紅紅她們是屠萬山的人,陶克原有的希望全泡湯了。
  他不知道,如果把這事對冬瓜唐四位兄弟去說,他們會是什麼樣子。
  陶克以為,冬瓜唐他們一定很難接受這事實。
  也許他們會抱頭痛哭,也許他們會找屠萬山拚命。
  陶克就是想不通,紅紅曾對他那麼認真,認真得幾乎令他寧願為她而死。
  紅紅的女人味完全在他的身上呈現無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也不會相信紅紅會是這種女人。
  其實陶克仍然很耿直單純,他應該會想得到,一個扮演著欺騙人的人,在欺騙的過程中,很難叫人看出來他在運用欺騙手段。
  屠萬山這人就很高明,陶克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上,那當然很自然,但屠萬山又哪裡會知道,他的這一佈置,竟然被陶克無意之間發現了。
  陶克如果不是因為封彩雲,他也許會帶著他的四個兄弟遠走高飛,三江地方再也不來了。
  封彩雲對他的表現,令陶克有著一種責任感,也是一項必做的良心事。
  陶克悄悄地走了。
  他聽到這廢園中傳來各種不同的浪笑聲,在這深秋欲冷的荒坡下,宛如群狐鳴唱,野狼低泣,哪裡是人的叫聲哪。
  陶克不回頭,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三更過後,陶克奔到江邊,遙望遠處對岸,好像還有幾點燈火在閃爍,襄陽城就在對岸。
  江邊很靜,陶克找了一里多,岸邊才發現有人在船首吊著一盞燈,一個漢子正在網魚。
  有燈光,就有魚游過來,漢子正欲下網,陶克叫了:「喂,朋友,送我去個地方,如何?」
  那人抬頭岸上,看了陶克一眼,搖頭道:「對不起,我不是渡船。」
  陶克道:「我知道你捕魚,但我不白坐你的船。」
  他取出一兩銀子又道:「夠不夠?」
  那人把網收起來。
  「上船吧!」
  陶克跳上小船,銀子先塞在漢子手上。
  「去哪兒呀?」
  「三水幫總舵。」
  那漢子一怔,道:「你是……」
  陶克道:「我是他們的朋友。」小船搖動了,陶克看那江面上十分平靜,低頭沉思著,想到再過一天就是決鬥之日,自己偏要把話去告訴封彩雲知道。
  陶克完全因為義氣,絕不是因為封彩雲對他好才這樣,不過,認真地說,紅紅太刺激他了。
  小船已到江心,那搖船的漢子指著對面江岸,道:「聽說今夜三水幫要舉行水葬,他們的少主與一位深愛少主的姑娘,以玉棺盛殮,選在半夜子時下葬江中,這件事你可曾知道?」
  陶克怔了一下,道:「啊,還有這種事,為什麼不擇地埋葬,而要水葬?」
  那漢子搖搖頭,笑笑道:「咱就不知道了。」
  這光景又怎能前去三水幫?
  陶克想了一下,道:「送我到岸上吧!」
  「你不去三水幫了?」
  「我不去,你替我送個信。」他又取了一兩銀子塞在漢子手中。
  搖船的漢子笑了。
  「今夜沒撈到魚,卻碰上財神爺了。」
  「你說笑,我不是財神爺,你應得的。」
  搖船漢子勁大了,閃著粗腰用力搖,很快的小船靠上岸,陶克對搖船的道:「去吧,對三水幫的人說,有個姓陶的在此等他們的小姐一見。」
  搖船的吃一驚,道:「朋友,那是個潑辣野丫頭,你也敢惹她?」
  陶克笑笑,道:「去傳話,我在這江邊等著她。」
  搖船的立刻把小船往三水幫總舵搖去。
  在這襄樊地方,江面上誰不知道三水幫總舵的大船,他們的水上勢力,有時候官府也眼紅。
  小船去了,陶克獨自坐在岸邊,此刻,他又餓又累,如果不是在廢園後面的林子裡睡了幾個時辰,他此刻會倒下去的。
  這時候去哪裡弄些吃的?
  陶克在江邊走動著,不時地再看看江面,他後悔,為什麼不叫搖船的帶個口信,叫封彩雲帶些吃的來。
  大約等了大半個時辰,江面上仍然不見那小船出現,陶克正在不耐,斜刺裡,兩個女人從暗中奔來了。
  這兩個女人一出現,立刻分左右把陶克兜上了。
  這兩個女人陶克均認識,正是漢水分舵錢丹鳳的兩位姨娘,一個姓古、一個姓王。
  兩個女人手上握著尖刀閃著光。
  天上只有繁星沒月光,再過一天就是十月初一了。
  雖然沒月光,兩個女人還是看出來了。
  「好小子,自投羅網來了。」
  另一女人也跟著吼:「王八蛋,你來得正是時候,就叫我二人提著你的人頭,伴著我家小姐沉入江中吧!」
  陶克真氣結,叫那人去把封彩雲找來,偏就把這兩個惡婆娘也驚動來了。
  他急忙搖搖雙手,道:「兩位,請你們暫時聽我一句,怎麼樣?」
  姓古的姨娘大怒,道:「聽你放屁呀,人都被你殺死了,還聽什麼?」
  姓王的姨娘也吼著:「古大姐,殺!」
  陶克道:「兩位,殺了我你們就後悔。」
  姓古的道:「不殺你我們才後悔。」
  於是,兩把尖刀自兩個方向刺過來了。
  陶克真的無奈了。
  大旋身棒已出手,但聞「當當」兩聲,兩把尖刀被他撥偏,隨之又見兩個女人抱刀衝來。
  「殺!」
  兩個女人叫的聲音似貓聲,貓叫春就是那種聲音。
  陶克立刻騰身閃,棒子忽然猛一挑,緊接著就是「彭彭」兩聲響。
  「啊!」
  「啊!」
  兩個女人抱頭退,她們被陶克的棒子打在頭頂上。
  只不過陶克的力道有分寸,她不打算叫這兩個女人流血受重傷。
  兩個女人就不一樣了,又是一聲吼,正準備再殺上來了,忽然,江面上傳來大叫:「住手!」
  這一聲叫很管用,兩個女人不殺了。
  陶克極目江面上,只見那小船拚命地搖過來了。
  很快地,小船靠上岸,從小船上跳下封彩雲來了。
  封彩雲奔到陶克三人附近,她冷冷地叱道:「是誰叫你們來的?靈棺就要下水了,你們還不快回去?」
  古姨娘指著陶克,道:「兇手在此呀,小姐!」
  封彩雲道:「我比你們清楚。」
  兩個女人對望著,仍然沒走,她們奇怪,為什麼天天要抓兇手的封大小姐,如今兇手在她面前,反而不見出刀,而且一副溫柔的樣子。
  封彩雲叱道:「我叫你二人快回去,你們聾了?」兩個女人這才重重地點點頭,氣呼呼地又往來路奔回去了。
  江岸邊的小船也搖走了,陶克走向封彩雲道:「我不該在這時來找你。」
  封彩雲笑笑,她伸手在陶克的面頰上摸著。
  「你,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陶克緊緊地握住封彩雲的手,兩人並肩走著,好像是走向黑暗中的世界,但封彩雲的神情是端莊中帶有幾分愉快的表情,她把頭貼向陶克的左臂。
  陶克卻帶著幾分沮喪,想著那滿懷希望的未來,兄弟五人,每人帶著一位美麗的女人,去過那快樂的日子,那種日子一定是令人羨慕的,然而,突然之間完全消失了,變成虛幻了。
  陶克不由得深深歎了一口氣。
  「陶兄,你有什麼不愉快的感觸,說出來吧!」
  陶克如何能說?
  他再歎息,道:「自塞外回來,這幾月我學的真不少,比之我在軍中三年多時間,要多得太多了。」
  封彩雲道:「你永遠也無法弄清楚人性,有時候你甚至連你自己也不瞭解。」
  陶克道:「是的,瞭解自己有時候比瞭解別人更加困難,我就有這樣感觸!」
  封彩雲道:「陶兄,我發覺你好像不舒服,是不是?」
  陶克道:「我很好,彩雲……我叫你名字。」
  「你應該叫我名字,我好高興,陶克。」
  陶克低頭吻封彩雲的秀髮,道:「自昨夜到現在,我未曾吃過東西。」
  封彩雲驚道:「你餓壞了。」
  陶克道:「我氣飽了。」
  封彩雲只一聽,便知道陶克找她必有大事。
  她抱著陶克不走了。
  這地方有林子,土坡的草很長,江風刮得草浪沙沙響,卻也很荒涼。
  「陶克,什麼事令你生氣?」
  「彩雲,你可曾知道不久以前在桐城縣城中有一家『快活居』飯館嗎?」
  「被放火燒了。」
  陶克道:「開館子的一夥原來是土匪。」
  封彩雲吃驚道:「他們好大膽子。」
  陶克道:「他們那批人已經逃了。」
  「真的?」
  「我不會騙你,而且,他們那批人正在等著扮演漁翁的角色呢。」
  「什麼漁翁角色?」封彩雲開始緊張了。
  陶克道:「當鷸蚌相爭的時候,這批人便以漁翁姿態出現了。」
  封彩雲道:「陶克,你是說他們暗中敢打我三水幫的主意?」
  陶克道:「不是敢,而是已經暗中準備下手了。」
  封彩雲道:「換是別人說,我是不會相信的,陶克,你說的就不一樣了。」
  她把頭抬得高高的,她的嘴幾乎碰上陶克的嘴巴,道:「陶克,他們什麼時候動手?」
  陶克道:「我們決鬥之事,那批人也已知道了,彩雲,三水幫有他們的人呢。」
  封彩雲道:「他們真聰明,也想利用我們比武的時候對我們下手。」
  陶克道:「彩雲,你估計我們比武之時那司馬長風會中途撿便宜嗎?」
  「我爹是這樣預計的。」
  陶克道:「卻很難猜出司馬長風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動手,是嗎?」
  封彩雲哧哧地笑了。
  她狠狠地吻了下陶克,也許她想到了昨夜小船的旖旎景象,便硬生生把頭在陶克的胸前壓著。
  「陶克,你這消息太重要了,否則……否則我們又……」她再看看陶克,就要走了。
  陶克一把拉住封彩雲,道:「回去告訴你爹,叫他看守好三水幫的銀子船。」
  封彩雲臉色一寒,道:「司馬長風要奪權,那批土匪卻在搶銀子,他們太過天真了。」
  封彩雲又要走,陶克仍然未放手。
  封彩雲看看天空,再看看四周,她以為陶克又要和她尋歡了。
  陶克卻在她耳邊低聲道:「彩雲,我發覺你很……好。」
  封彩雲道:「怎麼好?」
  陶克口吃地道:「你……很美。」
  封彩雲道:「怎麼美?」
  陶克有些結巴地道:「我……回去了,明天正午江邊還有惡戰。」
  他鬆開封彩雲,拔腳便往黑暗中奔去,倒把封彩雲怔在那裡了。
  陶克趕回清蓮庵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他一路想著自己把屠萬山他們的陰謀吐露給封彩雲之事,心中雖然有疙瘩,但姓屠的不仁,又能怪誰不義?
  陶克也想著,屠萬山他們扮漁翁,只要三水幫看牢他們的銀子船,叫姓屠的不能得手。
  當然,陶克也想著,屠萬山暗中採取行動,竟然不和他們五兄弟聯絡,這顯示在他們得手之後,會立刻逃離三江遠走蓬萊,他們真是狡猾之輩。
  只一想到紅紅,陶克就會心口一痛,為什麼那麼美好的女人,會聽任屠萬山的擺佈。
  現在,陶克回來了。
  陶克剛到庵門外,斜刺裡只見冬瓜唐提著褲子奔過來,他在方便呢。
  「大哥,你把我們急壞了。」
  「怎麼啦?」
  「怎麼啦呀!你說昨晚回來的,為什麼一夜不見你的人?你若再不回來,兄弟四個就要去找你了。」
  陶克笑笑,怎能說是為了和封彩雲二人在小船上的事?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兩個多時辰,再加上那座廢園,就幾乎又耽誤了大半天。
  「老四,我整整一天多未吃東西了,先弄些吃的。」
  冬瓜唐驚道:「天爺,飯也誤了。」
  這時,從庵內奔出三個人,正是常在山、毛汾水與成石三人迎出來了。
  常在山道:「大哥,你急壞我們了。」
  冬瓜唐已奔進去,酒肉帶飯,全搬出來了。
  陶克似餓虎見了老綿羊一般,一口氣吃了三大碗飯,醬肉吃了一斤半,酒也灌了二斤多。
  這副吃相,看得四人也愣了。
  陶克拍拍肚子,笑笑,道:「我的好兄弟們,天下無事了,我先睡大覺。」
  他在此刻絕不會把屠萬山一夥的事情說出來的,那會令冬瓜唐四人發瘋。
  要叫他四人發狠,那得等機會,此刻,他吃飽了肚子先大睡。
  沒有人多問,四兄弟只是面面相覷,不知大哥心中有什麼玩意——但見陶克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常在山招呼三個兄弟退出庵門外了。
  四個人誰也猜不到陶克這兩天的遭遇,最後常在山下了個結論。
  「我猜,大哥去到嫂子與侄女的墳上,悲哀得不想立刻回來。
  他要守在那兒,只因為咱們就要同三水幫幫主他們決鬥了,不知是生是死,大哥去求嫂子暗中保佑咱們打一個大勝仗,所以你們看,大哥連飯也忘了吃就回來了。」
  常在山以為他說的至情至理,冬瓜唐三人也都同意的在點頭。
  他們除了如此推猜,便再也想不到還有別的了。
  當然他們更不會猜到屠萬山那夥人會暗中擺佈他們兄弟。
  於是,兄弟四人靜悄悄地走回庵內,真怕把床上睡的陶克吵醒。
  「殺!」
  陶克一聲厲吼,挺著上身坐起來了。
  這一聲叫喊,立刻把附近的常在山四人驚得急忙奔進房中。
  「大哥,你這般叫喊,要殺誰?」
  陶克本來在做夢,惡夢令他醒過來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
  冬瓜唐道:「晚飯了,等你起來一齊吃呢。」
  陶克拍拍腦袋,道:「我睡了很久了。」
  毛汾水與成石二人走上前,那成石扶著陶克,道:「大哥,起來吃飯吧。」
  陶克看看成石,再看看冬瓜唐等人,深深地歎了口氣,點點頭,道:「吃飯吧。」
  哥兒五個圍在一起,任誰也不說話,陶克好像心事重重,另外四人也悶得慌。
  冬瓜唐忍不住了,他重重地放下碗,道:「大哥,你有什麼心事,說出來吧,獨自個憋著,令咱們幾個兄弟看了想哭,你說呀!」
  陶克道:「怕說了你們真的會哭了。」
  他此言一出,常在山幾個不吃了,大夥兒直視著陶克,就等他解說了。
  陶克卻輕輕地把碗筷放下來,招招手道:「我親愛的好哥兒們,我把事情說出來,你們要答應大哥,任誰也不許發火。」
  冬瓜唐當先拍拍胸脯,道:「大哥呀,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天塌下來也沒有人發火的。」
  常在山道:「嚴重嗎?」
  陶克道:「說嚴重,可以拼上性命,說它不嚴重,就像放個屁一樣沒事情。」
  毛汾水笑笑,道:「大哥真會開玩笑。」
  成石也跟上了一句:「像我這種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更嚴重的?大哥,你就直說吧。」
  陶克道:「兄弟們,咱們算不算大丈夫?」
  四個人齊點頭。
  陶克又道:「咱們至少也是男子漢,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提得起放得下,對不對?」
  冬瓜唐急道:「對是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你快快的說呀。」
  陶克道:「男子漢不怕沒飯吃,大丈夫何患無妻,你們說對不對?」
  四個人聞言幾乎發笑,大哥怎麼變得婆婆媽媽了。
  陶克道:「我的好兄弟呀,大哥……還是不說的好。」
  冬瓜唐大叫:「急死人了。」
  陶克道:「你們真的想聽?」
  常在山道:「我們迫不及待呀。」
  陶克道:「好吧,但願你們不發火,今夜早早的睡,準備明天幹大事。」
  毛汾水道:「不就是江邊一場搏殺,兄弟們早就準備好了。」
  陶克立刻把常在山四人聚在一起,大伙低下頭,只見陶克在手掌上畫著,又說著,聽得冬瓜唐四人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陶克的聲音很低,就怕被外人聽了去。
  常在山吃驚地道:「大哥,有把握嗎?」
  「不會錯!」
  「萬一上當,咱們就慘了。」
  「咱們不會上當,到時候看我的手勢出刀。」
  冬瓜唐道:「真是那丫頭告訴你的?」
  「她請我們合作。」
  毛汾水道:「真難令人相信。」
  成石道:「大哥,這樣一來,反使屠堡主他們增加了壓力,萬一封大年得手,屠堡主……」
  冬瓜唐接道:「小弟的話有道理。」
  陶克的臉色也變了。
  常在山當先發覺,立刻問道:「大哥,你肚子裡一定還有秘密,說出來吧!」
  陶克先是咬牙,然後右拳砸在掌上。
  這種表情,立刻又令四人吃一驚。
  陶克恨聲地道:「咱們幾乎被屠萬山擺了一道,天幸被我誤打誤撞地碰上了。」
  冬瓜唐急問:「大哥,屠萬山他們怎樣了?」
  常在山也瞪眼,因為這些天來他們天天在想他們的心上人,翠翠、明明、小小、乖乖,幾個人有時提到四個姑娘還會無聲地笑,就好像未來一片美好時光等他們四個人去度過了。
  如今晚聽得陶克的話,幾個人心頭會咚咚的跳。
  陶克就在一聲歎息中,把他無意間走到那座廢園及發現屠萬山16個男女之事,仔細的對常在山四人說了一遍,而且,把屠萬山的話,也一字不漏地說過。
  空氣有些凝結,很靜,但卻很短暫,突然間,冬瓜唐捶胸頓足地大叫:「小小,小小,你怎麼騙我呀,我對你是真心呀!」
  常在山也咬牙,道:「我真不敢相信,翠翠她……」
  陶克道:「她們怎會同咱們過苦日子?過去,是咱們不自量,現在夢醒了,但醒得還不算晚。」
  他拍拍身邊四人,又道:「江湖本就是充滿了詭譎多變,我的好兄弟們,忘了吧,就當是一場夢,再說,咱們也沒有吃虧呀。」
  冬瓜唐指著成石、毛汾水,嚷道:「怎麼不吃虧,拿咱們以童男之身,和那些爛貨窮折騰,划算嗎?」
  這話不錯,至少他們三人還是童子雞,而翠翠她們,早已經麻木不仁了。
  女人如果人盡可夫,就是麻木不仁,屠萬山手下的姑娘,隨著他到處漂蕩,當然把男女之間的情愛,視同喝涼水一般。
  紅紅姑娘就是專門侍候封流雲的人,只可歎,陶克五人江湖經驗不足,被屠萬山戲弄了。
  陶克用盡心機的,才把常在山幾人的情緒平靜下來,他對四人吩咐:「大伙上床,今夜養足精神,明天可是一場大拚殺。」
  不料誰也不回答,卻又歪身躺在床上了。
  睡是睡了,只不過沒有一個睡得著。
  怎麼知道他們睡不著?聽吧,床鋪不時地發出吱呀響,便冬瓜唐也不聞他的鼾聲了。
  想呀,每個人想著他們的心上人,而心上人突然又變成小賤人,這光景還真的折騰人。
  已經三更天了,陶克忍無可忍,突然一聲大吼:「你們是怎麼了?沒出息,我怎麼會有你們這些沒出息的兄弟,我真後悔說給你們知道。」
  常在山道:「大哥,你也沒睡著呀。」
  他話落,冬瓜唐幾個也笑了。
  陶克道:「睡吧,明天有得出力的。」
  大伙不笑了,這才慢慢地睡著了。
  陶兄五人直到了日上三竿才起身,哥兒幾個先吃個飽,把傢伙插在腰帶上。
  五個人一路走下清蓮坡,直往江邊走,那陶克一路走著,把他的計劃說出來。
  常在山四人沒說話,只等到了江岸邊,大家依計行事了。
  大約走了一個半時辰,陶克五人便到了襄陽南邊十多里處的江邊上,那地方地勢平坦,望過去十幾里一目瞭然,什麼樣的埋伏也看得見。
  陶克五人站在江邊上,個個精神抖擻,威風凜凜,就好像五尊石雕像一般。
  江面上帆影點點,在急流中穿梭飛駛著。
  今天,正是十月初一,也是他們與封大年決鬥的日子,一場搏殺,就等著封大年到來就會展開了。
  就在這時候,只見一艘快船,斜斜地對著江岸駛來了,陶克一聲大吼:「快來決一死戰。」
  這聲音可及三里遠,真嚇人。
  果然,船上躍上五個怒漢,為首的手上舉著五環金刀,正是封大年,他的吼聲更大:「休得猖狂,兒。」
  隨之而來的,尚有「鐵頭」羅一衝,「雙刀將」王大剛,丹江雙義洪大川與白水青。
  五個人奔到陶克五人面前,只見彼此先是一番爭吵叫罵,然後又一對一的彼此進逼。
  也不知雙方罵的是什麼話,就看見陶克已同封大年對殺對砍起來。
  這二人搏殺得飛砂走石,常在山不時的一聲罵。
  冬瓜唐與洪大川二人已幹得昏天黑地不分東南西北,毛汾水堵住白水青,另外,成石與王大剛幹上了。
  五對共十個人,十個人捉對廝殺,也不過幾個照面,就聞得慘叫之聲此起彼落,雙方各自被砍倒三人,只見六個人倒在沙地上哀叫,陶克狠狠一刀切過去,同時間,封大年的金刀也砍在他的胸前,兩個人歪歪斜斜地往地上倒,那封大年兀自開口罵:「小王八呀!」
  羅一衝橫身而起,好像一頭撞中常在山,只見常在山一刀砍在敵人頭上去。
  真快,也正是決戰的模樣,十個人都受了傷,好像還傷得不輕。
  突然間,遠處一聲梟笑傳來,只見四條人影宛如天外飛鷹般直往這面奔來。
  陶克一怔,道:「花毒娘子。」
  他只一說花毒娘子,冬瓜唐幾人立刻撕碎衣裙堵鼻子,不上段巧鳳的當。
  陶克五人,加上封大年五人,十個人都受了傷直哎呀,果然,「花毒娘子」段巧鳳一到現場,她上風頭就是一大把迷藥撒落。
  陶克大叫:「堵鼻子。」
  封大年五人用手捏鼻子,只見「花毒娘子」段巧鳳先是「咦」了一聲。
  「老伴,殺呀!」
  這是包太乙的聲音,他老人家好像發現什麼了。
  那另外的二人,正是關二嫂與杜牡丹。
  上一次杜牡丹約來黑道上三個惡婆娘,害死了清蓮師太師徒四人,被陶克等發覺,把魏大媽三人殺了,只有她一人逃走,想不到她會和包太乙他們來了。「巧手郎君」包太乙揮刀直奔封大年,但當他看清之後,立刻大叫:「他娘的,不是封大年。」
  那人不但不是封大年,而且還未曾受傷。
  陶克幾人也未曾受傷,也可以說,三水幫來的人都是巧扮的。
  包太乙善於易容,他一發覺上當,立刻大叫了。
  陶克大笑,道:「姓包的,你們還想逃嗎?」
  他舉棒攔住包太乙,三水幫的五個人全站起來了。
  五個人散開來,把包太乙四人圍在中央,他們雖非一流角色,但那模樣也夠嚇人的。
  包太乙指著陶克叱道:「姓陶的,你……你們會同封大年沆瀣一氣?不可能!」
  陶克冷笑道:「江湖上有許多不可能的事都變成事實了,姓包的,你就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