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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絕世神功

  江湖上有許多不信邪的人,「西涼刀魂」卜夫便是其中之一,所以他與尤家父女二人便趕往梅花山莊。
  他們還未曾趕到,中途住在清風鎮上,尤三郎在清風客棧中三人正喝著酒,有人閒言一句——「和氣當鋪」也當人,這真是天下奇聞,於是,三個人便行動了。
  他們的行動就是拿尤二姐去當,倒要看看「和氣當鋪」當人的目的是什麼。
  尤二姐上當了,且尤三郎也差一點完蛋翹。
  尤三郎沒死掉,梁心就慘了。
  梁心挨了十幾個嘴巴,當然都是被尤三郎打的。
  有皇甫山抓牢梁心,尤三郎打起來就好像在練巴掌。
  梁心的牙齒本來就不牢,早被打落七八顆,梁心真難過,牙齒不是算盤子兒,用完了還可以裝,那年頭掉個牙這一輩子也休想再長了!
  尤二郎打的手有點痛,他伸出指頭點在梁心的眉心上,吼道:「大掌櫃,老子對你真大方。」
  梁心已語音不清的道:「你還沒打死梁大爺。」
  尤三郎冷笑,道:「好傢伙,挨打挨出個性來了,你膽敢口稱梁大爺,那麼老子們又是誰?」
  梁心伸手拭去鮮血一大把,冷沉的道:「你們只是死裡逃生的一群畜牲。」
  卞不疑不怒反笑,道:「姓梁的大掌櫃,我懂你的心意,你是在求個速死,你不想活了,是嗎?」
  尤三郎道:「他休想活!」
  梁心看了卞不疑幾眼,燈光下,他要仔細看,以前他根本不注意卞不疑的模樣,更何況又是在夜間。
  他覺得眼前這幾個人最屬卞不疑是個難以應付的人物,因為卞不疑總是會說出他心中想的。
  卞不疑果然又猜中梁心的心中話了。
  「生死當」梁心雖然也是個老江湖,但他面對卞不疑心中就怯怯的。
  心中只要有怯意,便很容易被自己的表情顯露出來,梁心已有驚意,他咬著牙道:「但我卻十分明白,你們此刻絕不會殺了我!」
  尤三郎道:「那是你說的。」
  卜夫已吼聲如雷,道:「老子迫不及待的出刀了!」
  他的特號大砍刀,重逾三十二斤,單只刀背就有指頭那麼厚,刃芒就好像月夜之間的長河銀帶,刀把上纏著豹皮墊,把尾上一個大圓圈墜著尺長的紅綢緞!
  梁心只看一眼,淡淡的道:「你不敢殺我,因為我正在受到保護!」
  卜夫咒罵道:「在場的人都想剝你的皮,狗養的,誰會保護你!」
  又是一笑,梁心道:「你如果不相信就出刀吧!」
  沒有等卜夫出刀,卞不疑已笑了,道:「梁大老闆,你並非是受到保護,而是被看管,你應該明白,保護與被看管的待遇是不會相同的。」
  梁心道:「至少你們還不敢殺了我。」
  卞不疑道:「不錯,眼前我們是不會殺你,梁大老闆,你如果光棍,就直說吧,我的女兒呢?」
  梁心只是嘿嘿笑……他實在不知道!
  尤三郎急了,一腳踢在梁心肚皮上,吼道:「奶奶的老屁,誰當女兒誰沒命,老小子,快快還我女兒來!」
  皇甫山最是擔心小玉兒,他那消瘦的面皮上正自不停的抽動著,就好像他那面皮裡面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似的,伸手按在梁心的右肩頭,道:「梁大老闆,我是個不願看到死傷的人,你應該知道我這句話的意思。」
  梁心頓覺肩頭一緊,側面低頭便立刻吃一驚,道:「金手指!」
  尤三郎與卜夫二人也轉頭來,果見皇甫山的右掌變得一片金黃色,就好像塗了一層黃金一般耀眼生光!
  尤三郎第一個大叫:「果然傳言是實,江湖上出現金手指,今夜尤某人開了眼界了。」
  梁心道:「那日白馬坡一戰,老子就好像發現你的手有問題,果然你已練就比刀還厲害的金手指。」
  卞不疑道:「既知厲害,就該還我女兒來!」
  梁心苦笑,道:「怕是要令各位失望了!」
  他此言一出,尤三郎第一個跳起腳來罵,道:「放你媽的屁,你若不立刻還我女兒,老子生啖了你!」
  粱心道:「你就算把我碎屍萬斷也是枉然!」
  他看看四個都想要他命的人,又道:「我奉勸各位快離開太祥府地界,也許各位活的久一點!」
  卞不疑立刻想到「梅花山莊大血案」。
  難道與血案有關嗎?
  皇甫山不信邪,他冷冷笑笑,道:「梁大老闆,有你這句話,我應該寬心不少。」
  梁心自覺沒語病,他皺起眉頭,道:「此話怎講?」
  皇甫山道:「至少你已知道這件事的主使人,梁大老闆,我們就是要你說出那幕後主使的人!」
  梁心道:「我不知道。」
  卞不疑道:「我知道。」
  一驚,梁心道:「你知道什麼?」
  卞不疑道:「我知道背後主使你的人絕對不是『快樂堡』的戈長江。」
  梁心道:「你一定有理由。」
  卞不疑道:「當然有理由,梁大老闆,我的理由是事實——不爭的事實。」
  梁心道:「什麼事實?」
  卞不疑道:「我的所指,是石壯的老婆水仙,那女人長的太美了。這世上的女人長的太美並不是一件好事情,因為這世上的色狼太多了。世上的男人都喜歡漂亮的女人,世上只有真正有智慧的男人才娶醜女人,諸葛亮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諸葛亮不但不用戴綠帽子,而且十分放心的在營帳中運籌帷幄!」
  他自我笑笑,又道:「當然,更具高度智慧的人連醜老婆也免了,那種人還真不多,在下敝人我就是一個。」
  梁心暗罵——你諷刺吧,只要老子逃過今夜,往後有你們瞧的!
  卞不疑道:「石壯的女人被暗中運往梅花山莊附近,她很幸運,被我們碰上了……」
  皇甫山接道:「也被我們救下了。」
  卞不疑道:「所以藏美女的事絕不會是快樂堡的戈長江干的!」
  皇甫山道:「幹此事的另有其人,梁老闆,你一定知道這個人是誰!」
  粱心驚訝的道:「是你們救走了水仙?而你卻又未上當,娘的,你二人果然有幾把刷子。」
  笑笑,卞不疑道:「事情已經挑明了,梁大老闆,帶我們去找我女兒吧!」
  尤三郎驚怒交加,道:「奶奶個熊,如果老夫猜的不錯,一定有不少姑娘害在你們手上!」
  皇甫山想起第二次進入快樂堡救人,差一點被鐵籠子裡那女人一刀捅死,心中氣忿的道:「梁大老闆,我的忍耐功夫已至極限了,你打算為你的主子盡忠?還是為你的父母盡孝?」
  梁心沉下臉來,道:「什麼意思?」
  皇甫山道:「至為簡單,你若想為你的主子盡忠,我只要手指頭稍移半尺,你立刻血濺當場,你什麼也沒有了,帶著一腔為別人而死的愚忠去陰間;你若是盡孝,以為髮膚受之父母,不是別人把你養大的,那就多加珍惜,好好保護自己,帶我們去見你主人!」
  梁心絕想不到皇甫山一副木訥樣,竟會說出這番不痛不癢卻又充滿威脅的活!
  他一聲音笑,道:「我是有主子,梁某只是太祥府地面上一個角頭。各位,我只能帶各位去見戈堡主。」
  卞不疑冷笑,道:「你在動歪腦筋了。」
  尤三郎大吼,道:「你玩花招找錯對象了,你在找死!」
  卞不疑看看二門裡,道:「有件事情我要問問你。」
  梁心道:「落在你們手中,我為魚肉!」
  卞不疑道:「我們發覺你帶著軟轎奔荒山,你把人交給誰了?」
  梁心道:「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
  卞不疑道:「這就奇怪了,你把姑娘送給人家,竟然不知道對方何人,太不通情理了。」
  梁心道:「江湖上不通情理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了,那個人沒遇上過?你偷了我的龍角就叫我莫名其妙,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
  尤三郎立刻驚訝的道:「什麼龍角?」
  卞不疑住口不談,這時候絕不能提「龍角」之事,他還示意皇甫山。
  他示意的眼神立刻就提醒了皇甫山,果然,皇甫山表現出一副莫不關心樣。
  其實龍角是因黑心老石想坑死皇甫山與卞不疑二人,方才從房間裡偷偷拿出來的。
  梁心就感奇怪,黑心老石與魯大幾乎是他身上的肉,也是左右手,是不會卷款逃走的,然而,這二人怎麼會……這龍角又是……
  梁心想到了,魯大與黑心老石的死,一定是他們想用龍角害死卞不疑二人,可是卞不疑精的像猴子,他不上當。
  梁心的內心替老石叫屈,也暗罵老石是個豬,龍角怎能隨便拿出來示人?
  其實,在當時黑心老石實在沒有別的法子可想了。
  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什麼也會做得出來,梁心這時候在暗中咬牙。
  就在卞不疑的話聲剛落,梁心已沉聲道:「老實說,我是個生意人,不錯,我的做法是黑了一點,可人在江湖心要狠,你們不是抄了我的窩,也盜了我的寶,『龍角』不說,『金劍』也被你們拿去了!」
  他此言一出,換來卜夫對尤三郎的瞪眼,這光景卞不疑最清楚,他立刻雙手抱拳,道:「恭喜二位得到江湖上人人羨慕的金劍。」
  尤三郎一見不否認,因為這時候他最清楚自己的身份,「病神偷」之名不是浪得的,倒不如大方的承認下來。
  果然,卞不疑回身面對皇甫山,那對眼神瞪著看!
  皇甫山也不舒坦,有多次機會,怎麼會沒有找到當鋪裡藏著金劍,太大意了!
  這時候尤三郎也嘎嘎一笑,道:「彼此,彼此!」
  卞不疑道:「金劍龍角已是江湖古物,不知流傳有幾百年了,怎麼會在這兒重現,太令人意想不到了!」
  粱心道:「你們既然當了銀子,又拿了我珍藏的寶物,難道還不夠抵你們的女兒?何況你們的女兒又沒有死掉,更別說我有多麼大的損失了!」
  卞不疑道:「梁大老闆,我們不是來談寶,我是來贖我女兒的,你休把活兒扯遠了。」
  尤三郎的心更巧,也立刻道:「對對對,我在這世界上也只有一個親人了,那便是我的寶貝女兒尤二姐,姓梁的,你快快還我女兒來!」
  梁心大叫,道:「說什麼寶貝女兒,那根本就是一回事,是你們起貪心,你們還殺了我的人,我是買賣人,可不是同人比胳臂腿粗細的!」
  皇甫山不耐煩的叱道:「先叫你不舒坦!」
  「啊!」皇甫山好像搭在梁心肩上的手掌並未動,但一邊的卞不疑最清楚,金手指的內力已似尖刀般貫入梁心的肩井穴上了!
  梁心痛的掉眼淚,偏頭看向皇甫山,道:「皇甫山,梁大爺知道打你不過,但你若是個人物,來吧,把你那金手指往老子的頭頂戳!」
  皇甫山淡淡的道:「時辰還未到,梁大老闆,你稍稍活動活動一下肩,要不然你的肩膀就完蛋。」
  梁心當然不想殘廢,一個會武的人,寧死也不願意當個沒用的殘廢人。
  梁心就是這種人物,他也是清風鎮上一霸。
  在聞得皇甫山的話以後,梁心果然在聳動著肩頭……
  於是,皇甫山笑了……
  這本是皇甫山的心機。
  皇甫山很少動心機,卞不疑最清楚這一點。
  皇甫山運用心機的時候是很自然的,就算老江湖梁心也會上當。
  皇甫山叫梁心動動肩,其實是在看梁心是否抱定必死之心,梁心如果想死,便不在乎受到這麼一點傷害,他還動的什麼肩?
  相反的,如果梁心不想死,就會立刻晃動肩頭。
  其實動與不動肩頭並沒什麼關係。
  皇甫山道:「好了,你不會殘廢了,梁大老闆,我們不能在此拖到五更天,帶路吧!」
  梁心道:「去哪兒?」
  皇甫山道:「當然是去找你的主子。」
  尤三郎道:「當然是找回我女兒尤二姐。」
  卜夫齜牙咧嘴的抖著虯髯出氣如牛,道:「你這個缺德帶冒煙放屁放在被窩裡的狗養的,你不走老子用刀背敲你的頭。」
  梁心看看卜夫的特號大砍刀,道:「不用刀背敲,大個子,你用刀砍吧。」
  他伸長脖子又道:「你往老子的脖根上砍,那地方一根脆骨兩條筋,你只一砍就斷。」
  他回頭又看看卞不疑,道:「只要老子一完蛋,你們這一輩子電別見你們的女兒了!」
  梁心有恃無恐,他終於說出來了。
  卞不疑笑笑,道:「梁大老闆,一個活人不簡單,爹娘費盡辛苦養活大,『砰』的一刀就完蛋,那多麼的可憐,你只要帶我們去見你家主子,什麼事情都好辦!」
  梁心搖搖頭,道:「梁大爺只屬一個人管,那便是快樂堡的戈爺,至於生意如何做,戈爺從不過問。」
  卞不疑道:「這話又是怎麼說?」
  梁心似乎坦然至極的道:「老實說,戈爺的生意太多了,他哪裡能管得了?我們各地分舵,按月把盈餘送上,報告一應開支,戈大爺的話最清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叫我們放手幹,我在清風鎮就放手幹!」
  卞不疑道:「而且你幹的有聲有色!」
  梁心道:「在你們未出現以前,是不錯的。」
  卜夫粗聲道:「戈長江什麼東西,我們找他去。」
  粱心怒叱道:「你在西涼是人物,太祥府輪不到你詐唬,什麼東西!」
  卜夫暴出一腳,梁心連桌帶椅滾在地,只不過梁心未叫痛,他還冷冷笑……
  卞不疑道:「可別把他踢死了!」
  粱心道:「此情此景,老子心裡有數,不過,我是不會帶你們走的!」
  皇甫山道:「你會很慘!」
  梁心道:「梁大爺認了!」
  金光眨現,梁心立刻痛的彎下腰,因為皇甫山的金手指疾若金風的掃過他的椎尾!
  梁心在冒冷汗,他還瞪著一隻大眼!
  皇甫山道:「我們把你像做黑心老石一樣的做掉,順著你走過的山道,假扮成你的模樣,引出那個接應你的婆子出面,梁老闆,你看如何?」
  梁心冷汗流不停,他還勉強開口,道:「你真混蛋,不過……你白費功夫了,沒有暗號不見人,沒有手勢沒有轎,你們……你們若是不相信,何妨去試試?」
  卞不疑就相信梁心的話,他對皇甫山道:「皇甫山,看來我要用個手段了!」
  皇甫山道:「你早該用手段了,費了我老半天勁!」他退後一步站在高高的櫃檯邊。
  尤三郎直著眼睛看,他心中駭異面前這兩個人!
  怎麼過去在江湖上就沒見過這號嚇死人的人物?
  金手指神功,那只是聽人說說而已——誰見過?
  至於那個看上去三十好幾的中等漢,一副老學究模樣,功夫卻也令人莫測高深!
  這二人到底是何來路?
  卜夫也是這般想著,也許這就是深藏而不露。
  他二人怎知道,百靈崗的人物都有一身絕學,而百靈崗的人也都深藏不露。
  既然知道面前二人武功高,尤三郎只與卜夫二人站在一邊瞧,倒要仔細看看卞不疑怎麼令梁心說活!
  梁心面對卞不疑,笑笑——笑得卜分不自然,道:「老兄,你得了我珍藏的龍角,應該可以滿足了!」
  卞不疑道:「你的話我贊成,我問你,龍角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梁心道:「朋友,你的問題太多了,又是問你女兒在哪裡,又要問『龍角刺』的來路,老子開當鋪,自然得到許多稀奇古怪之物,有什麼好問的?」
  皇甫山已不耐煩的道:「別再扯了,問他要小玉兒吧!」
  皇甫山又看看尤三郎,道:「還有你的女兒尤……她叫尤什麼?」
  這問話若在平時,尤三郎會罵過去——你管我女兒什麼名?你是什麼東西。
  只因為皇甫山一身落破相,尤三郎自會看不上。
  可是現在不一樣,皇甫山露了一手「金手指」功夫,就叫尤三郎直點頭,如果皇甫山此刻娶他的女兒尤二姐,他會倒貼送上門。
  哈哈一笑,尤三郎道:「我的女兒叫尤二姐,尤是尤其好看的尤,二是一二的二,姐是小姐的姐,你朋友看看這名字好不好?」
  皇甫山一聲笑,道:「名字好,你老介紹的更好,哈……」
  尤三郎道:「你喜歡了?」
  一怔,皇甫山道:「只可惜我還未曾見過令嬡的面!」
  尤三郎聞言跳起來,奔上前一把抓住梁心的衣裳,道:「姓梁的,快還我美麗的女兒來!」
  梁心苦兮兮,他當然知道尤二姐長的美,否則他也不會把尤二姐送上山。
  卞不疑就在這時候,伸手在梁心的肩頭拍了幾下子,也不知他是怎麼拍的,也許拍在那個穴道上,只拍得梁心全身一哆嗦。
  卞不疑開口了,他的話好像具有吸引力似的,對梁心好言安慰,道:「梁大老闆,你行行善,我的女兒要吃飯,她已經餓了兩三天……」
  梁心也跟著木訥的道:「姑娘三天沒吃飯!」
  卞不疑道:「我女兒真可憐,她娘在家不見她的面,急的發瘋又上吊!」
  梁心又道:「姑娘真可憐!」
  卞不疑道:「人心肉做的,血在心裡流,好心的梁老闆,帶我們去見見,我女兒如今怎麼了!」
  梁心傻乎乎,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道:「在大山,在大山,姑娘們在大山……」
  皇甫山知道卞不疑用的是催眠術,只不過他的催眠術只左右人的心靈與意志。
  梁心就中了邪似的任卞不疑擺弄。
  尤三郎更吃驚,他以為卞不疑是白蓮教——邪門得很,他用肩頂頂一邊的卜夫,見卜夫也張大了毛嘴不開口。
  這二人今天開眼界了!
  有人說:活到老學到老,天下的事真不少,學到你死翹翹也學不好。
  這話一點也不差,「病神偷」也是自命不凡的人物,今天他就退守第二線,因為皇甫山與卞不疑二人都比他高招,他有自知之明。
  卜夫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他扛著大砍刀走在最後面。
  四個人保持距離相去三丈遠,跟在木訥的梁心後面往清風鎮的外面走。
  卞不疑走在梁心後面,低聲道:「轎子呢?有了轎子好抬人吶!」
  梁心便隨著道:「轎子呢?……」
  他突然撮唇一聲尖銳的口哨聲!
  這聲音來的突然,雖然發自梁心的口中,但卞不疑三人立刻全身戒備。
  如今尚未出鎮,難道……便在這時候,一頂轎子斜刺裡弄過來。
  梁心只是看一眼,卞不疑尚未開口,但見轎子錯身而過,走得十分匆促。
  尤三郎立刻攔住,道:「去哪裡?」
  抬轎的笑笑,道:「前街有人定下的,我們得趕去了,人家給了三兩銀子,你看看。」
  那人果然取出三兩銀子來。
  就在鎮邊上,「生死當」梁心不走了,他還席地而坐露出一臉的無奈。
  卞不疑第一個發覺不對勁,他低頭問梁心,道:「大老闆,怎麼耍賴不走了?」
  梁心看看天,又看看圍著他的四個人,道:「走?往哪兒走?」
  皇甫山忿怒的道:「你心裡難道不明白?當然是去找兩個姑娘!」
  粱心道:「已經失去尋找兩個姑娘的機會了!」
  皇甫山咬牙咯咯響,道:「你把話說清楚!」
  梁心指著消失在暗中的軟轎,道:「你們緊緊的跟著我,那轎子早就嚇跑了!」
  卞不疑望向黑暗的街巷,道:「那是別人花銀子叫的軟轎!」
  粱心無奈何的搖搖頭,道:「那頂轎是我找的,清風鎮上也只有那一頂軟轎,而且只供我召喚使用,由於你們的跟蹤,軟轎又折回去了。」
  卞不疑道:「走,帶我們去找抬轎的去。」
  梁心搖著手,道:「找?找誰?到什麼地方去找?我老實對四位說,那頂軟轎連我也不知道是哪裡冒出來的。如果我需要,只在剛走過的地方打暗號,平日裡誰也不知道抬轎的是何人,就算轎子也找不到,軟轎架拆散,轎面變被單,誰會知道抬軟轎的何許人?」
  皇甫山叱道:「你剛才為何不早說?我們自然會出手攔住那頂軟轎。」
  又是一聲苦笑,粱心道:「我還不想死得那麼早,就好像我在各位面前低頭三分是一樣,為的是不想早死。」
  卞不疑沉默了。
  他之沉默不語,皇甫山最清楚了,所以皇甫山也不再多言的站在一邊直瞪眼。
  尤三郎怒道:「大老闆,憑你也怕兩個抬轎的人?」
  梁心道:「能夠抬著人行走如飛的人,這人的武功一定高,我知道這二人不尋常。」
  卞不疑沉沉的看向四方,夜問人靜,四下裡冷清清,寒月高掛,西北風刮得呼呼響。
  他捻著小鬍子,道:「這是一批神秘人物!」
  皇甫山道:「也是與梅花山莊大血案有關的人!」
  他頓了一下,又道:「也許就是這批神秘人物幹下的這樁武林大血案!」
  卜夫扛著大刀,道:「這傢伙一定也與血案有關聯。」
  他指的當然是梁心,不料梁心挺起身,吼道:「我發誓,梅花山莊大血案與我無關,無頭大血案,各位千萬別往我的頭上栽!」
  卞不疑忽然變了臉,一把揪住梁心,叱道:「快說,你究竟把兩個姑娘送往哪裡了?」
  梁心攤著兩手,道:「老兄,你是聰明人,直該看得出我的話一句也不假,認真的說,我所知道的也僅僅止於此地而已。」
  尤三郎道:「所以你不走了?」
  梁心道:「本來如此!」
  卞不疑道:「你還領著軟轎進荒山,怎說就在此地而以後的事就不知道?」
  梁心道:「我不說各位當然不知道,我只管把姑娘送到此地,然後押定轎子跟著往深山,山路怎麼走,我一點也不清楚,因為每一次走的不同的路,走過十幾趟也沒有重複走。各位,我這是心裡話,你們應該明白了吧?」
  卞不疑心中也奇怪,自己曾在梁心的身上動手腳,那手段與催眠差不多,為什麼姓梁的在見過那頂軟轎以後便又立刻清醒過來?
  卞不疑也是個不信邪的人物。
  他如果心中存疑,必將追根究底。
  於是,他又走到梁心身邊,他仍然以同樣手法對梁心的肩頭拍了幾下,哈哈笑道:「大老闆,帶我們去深山吧,辛苦一趟如何?」
  梁心傻乎乎的不開口了。
  他好像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木訥的點點頭。
  卞不疑像扶持老人似的架起梁心,笑道:「大老闆,也真難為你了。」
  梁心面無表情,皇甫山在卞不疑耳邊低聲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卞不疑道:「惟一可以解釋的,就是梁心的心中產生一種過度的懼怕症,當他見了那頂軟轎之後,心中猛然震盪之下便清醒過來,於是,他坐地不走了!」
  皇甫山道:「坐在地上就表示他仍然忠於對方。」
  卞不疑道:「惟有如此,他才能活命。」
  皇甫山道:「所以你剛才四下注意,是在防備有人暗中殺了梁心!」
  卞不疑道:「敵人陰狠毒辣,好惡狡詐,我們更應提防被暗算!」
  梁心木然的走在前面——他往山中走去。
  尤三郎不以為然的道:「卞兄,你支使姓梁的山中行,不是叫大伙走冤枉路?」
  笑笑,卞不疑道:「尤兄如果想救你女兒尤二姐,就一起進大山!」
  尤三郎道:「剛才他說過,送人人山有不同的山路十多條,你說應該走哪一條?」
  笑呵呵的一回頭,卞不疑道:「我說山路只一條!」
  這話連卜夫也吃一驚,道:「大夫,我卜夫有些糊塗了,你的話……」
  卞不疑道:「難得糊塗,糊塗的人有福了,哪像我,腦袋只一個,用起來好像十個也不夠,多累。」
  尤三郎道:「卞大夫,別逗了,你請明說。」
  卞不疑道:「剛才梁大老闆是被嚇醒過來了,一個清醒的人最會說謊言,誰見過被迷神的人說謊話騙人的?」
  尤三郎驚訝的道:「卞大夫,你高招,老偷兒甘拜下風,妙!」
  淡淡的,卞不疑道:「別給我戴高帽子,尤兄,我心裡比你們還焦急。」
  尤三郎道:「彼此,彼此,我們都為自己的女兒在焦急,我那丫頭本來是個鬼靈精,可是如今不知怎樣了,一點兒消息也沒有,不知道她到底怎樣了!」
  尤三郎當然還不知道卞不疑的女兒會是小玉兒,小玉兒是卞不疑送進「和氣當鋪」的。
  卞不疑心焦,皇甫山更是心焦,別以為皇甫山把小玉兒與小雀兒一視同仁的當成妹妹,如果遇到什麼危難,皇甫山一定會為她們玩命。
  石壯一家人由小雀兒送回百靈崗去了,皇甫山如今心無旁貸,專門為小玉兒的事下功夫。
  此刻,他聞得卞不疑的話便不由得更加焦急起來。
  卞不疑當然知道皇甫山很焦急,如果小玉兒出岔,皇甫山真的會玩命。
  皇甫山早就把小玉兒與小雀兒當成他的一對好妹子了。
  皇甫山嘴巴緊緊的閉著,不時的鬆動著雙手十指,那光景一看就知道他的心很煩躁。
  卞不疑就在暗中看到皇甫山的舉止。
  他走近皇甫山,道:「切記沉住氣。」
  皇甫山道:「我快火山爆發了。」
  卞不疑道:「壓壓火氣,皇甫山,此時絕不能急,梁心一定會帶我們到他去過的地方!」
  尤三郎走近卞不疑,道:「卞兄,我以為大伙跟著一起去,敵人一定不出面,天黑看不見,我以為大家應分散,你看怎麼樣?」
  卞不疑笑道:「尤兄,敵人根本不會出現,我只是想知道梁大老闆在大山中什麼地方把人送走,有了地方,也許我們就會發現些蛛絲馬跡!」
  尤三郎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那就沒什麼顧忌了,我們大伙看牢姓梁的。」
  卜夫道:「這件事交給我,他若拔腿逃,我立刻給他一刀!」
  皇甫山心中在思忖——如果梁心與你這西涼來的大刀手過招,只怕你不一定打得過「生死當」。
  大山中一行人走得快,也不知翻了幾個大山頭,前面一片五丈餘寬的山脊,忽然間,附近傳來一聲鳥兒尖嗚!
  半夜裡有鳥叫,除了貓頭鷹便只有餓得快死的小烏鴉在樹間窩裡淒鳴,但這鳥聲很雄壯,聽的人汗毛直豎!
  卞不疑就沒聽過這種鳥叫聲。
  皇甫山道:「像鬼號!」
  尤三郎尋聲望過去,黑洞洞的他什麼也沒看清。
  斜刺裡,忽見一團白影如流雲似的飄過來。
  山上本來就有白雲在飄流,一團團的帶著霧氣,人在山上行,就好像踩在雲端裡。
  卞不疑雙眉一揚,他發覺飄來的不是白雲。
  皇甫山已往那團白雲迎上去。
  那片白團本是方柱形狀,但當接近這五個人的時候,白團忽然間散開了——就像風吹散一堆白灰似的直往五個人的頭上罩去。
  卞不疑大叫一聲:「小心!」
  他的鐵袖交互反甩中人已往側掠去!
  皇甫山的金手指抓了個空,疾往後面倒翻。
  尤三郎的鉤刀未能鉤住那團白影,就地便往一塊大石後面躲。
  卜夫十七刀一口氣狂殺,帶出的刃芒如泣,卻只聽得沙沙之聲連著響。
  於是那團白影往山中飄去,依稀好像是三個人影兒在那團白影下。
  也許那人影兒是密雲,只不過誰也來看清楚。
  皇甫山就以為那是一團密雲,因為那團密雲是往山谷中飄下去的,下面萬丈深淵,如果有人豈不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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