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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侏儒小子

  「快樂堡」後面養了許多惡犬,戈長江是用來佈陣的,他的「九宮大迷陣」中就必須有十頭惡犬。
  現在,小雀兒押定戈老太太來到一處小山洞穴邊,已聞得洞穴中發出狗的嗚聲不斷!
  戈長江養的惡犬足有二十多頭之多,他每天命人送一次食料,時間是在天黑時分,惡犬在這時候吃飽,如果夜裡需要它們佈陣,便不會被敵人用食物所誘!
  隔著一道鐵柵,小雀兒往黑洞穴中叫喊:「阿秀,阿秀!你還好嗎?」
  小雀兒的叫喊卻引來群犬的爭相狂叫,也引得齊長徵得意的道:「早就吃到狗肚子裡了。」
  小雀兒道:「如果阿秀死掉,你們就替老太太收屍吧!」
  戈老太太一瞪眼,道:「你敢!」
  齊長征道:「且用火把看一看,真要死掉,你就算殺了我們老奶奶也沒有用!」
  小雀兒沉聲道:「快取火把來!」
  齊長征接過一支火把走進洞穴,只見他一聲驚呼,道:「好小子,他在狗洞中睡著了!」
  小雀兒大喜,道:「恭喜你呀,老太太,你死不了啦!」
  老太太仍然不開口,只是鼻孔連連哼不停。
  齊長征命人打開鐵柵門,餵狗的人走進去,暗角處抱起地上的小娃兒,還嘖嘖稱奇的道:「娘的,這個娃兒命真大,狗都不吃他!」
  齊長征見那娃兒被抱出惡狗洞,立刻對小雀兒道:「抱著這娃兒,你們走吧!」
  火把照射下,小雀兒仔細看著娃兒!
  她這一次當然會加倍小心,因為她上一次幾乎被侏儒譚平得手!
  「卡」的一聲響,鎖龍環脫開戈老太太的脖子,小雀兒左臂一振,已將那娃兒拋在空中直往暗影中飛去。
  她這一動作立刻引起在場之人驚訝!
  齊長征就不懂,小雀兒為什麼要把娃兒摔死?
  他們本來就要在小雀兒抱起娃兒時候圍攻的,但小雀兒突然的怪異舉動,使得他們愣然不解。
  就這麼一瞬間,小雀兒已騰身而起飛上屋脊,只一聲尖笑,便沒入黑暗中不見。
  齊長征發足奔向娃兒跌落地方,但他什麼也沒找到——娃兒不見了,卻聽得戈老太太道:「還找什麼,來人早已把那孩子救走了!」
  齊長征立刻大聲吩咐:「快侍候老奶奶回屋裡,你們這一群飯桶!」
  他此時如果不罵別人是飯桶,就表現不出自己是個人物,有許多大人物就會罵別人飯桶,這樣才能顯得他們更高人一籌。
  踩在別人頭上大吼的人就以為自己高人一籌。
  在這些黑衣人面前,齊長征就高人一籌。
  十五個戈長江的內眷一齊奔來了,她們簇擁著面色蒼白的戈老太太,一路又罵又安慰的走進二道大廳裡。
  老太太剛剛在二道大廳上吃著燕窩參湯壓驚,快樂堡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戈長江率人疾馳回來了。
  於是,戈長江火大了!
  於是,齊長征被戈大堡主罵得狗血淋頭。
  當然,戈長江也罵齊長征是大飯桶。
  皇甫山從暗中接過小雀兒拋過來的孩子,這一次他先看孩子是不是阿秀。因為他們上一回來救阿秀,卞不疑接到由巨竹上倒下來的卻是「侏儒小子」譚平,卞不疑差一點沒挨一刀。
  皇甫山很激動,因為那張清秀的小面孔正是阿秀!
  此刻阿秀未醒過來,他滿面淚痕,一身的灰土還帶著狗臭味!
  一個人與那麼多惡狗關在一起,身上當然有狗味!
  三個人飛一般的出了快樂堡,也飛一般的衝進一片大荒樹林子裡。
  小雀兒發覺後面無追兵,笑道:「阿山哥,別跑了,且看看這孩子傷的怎麼樣。」
  卞不疑探手摸著阿秀鼻子,道:「有氣。」
  皇甫山把阿秀抱在懷中,急切的道:「怎麼還不醒過來,莫非中了什麼毒?」
  卞不疑道:「他不會中什麼毒,皇甫山,你想想,戈長江把他拋入狗洞穴,自然不會用毒,他還得為他的惡犬想想。」
  小雀兒道:「他也許頭被打昏了。」
  卞不疑雙手托起阿秀的頭,摸了個仔細,道:「這孩子沒挨過打,他的頭好端端的……」
  皇甫山道:「那他為何還不醒過來?卞不疑,你快快想個辦法呀!」
  卞不疑抓過阿秀一隻手,立刻並指搭上阿秀腕脈,半晌,他歎了一口氣,道:「這孩子是累壞了!」
  皇甫山道:「怎麼說?」
  卞不疑道:「以我想來,這孩子被拋進惡狗穴,一群惡犬對他吠,一時間可能狗還對他沒胃口,可是孩子卻拚命哭喊大叫。時間一久便昏沉沉的睡著了!」
  皇甫山點點頭,道:「這倒是可能,記得有一年我在寒潭苦練功,練到四更天睡著了,這一睡就是十二個時辰未醒來,等到有人推我起來,還以為快五更天,不料聽那人提說已是第二天夜的五更天,我也立刻覺著肚子餓……晤……阿秀一定是累壞了!」
  小雀兒道:「這孩子真可憐,這麼小就遭受如此打擊,看起來快樂堡的惡狗比快樂堡的人好多了,沒有把阿秀吃掉!」
  卞不疑道:「如果我推測不差,快樂堡的惡狗只在戈長江布下的『九宮大迷陣』中咬人,阿秀又是孩子,有許多惡犬是不會向小孩撲咬的。」
  皇甫山道:「快想法子叫孩子醒過來!」
  卞不疑道:「不必了,我們背著他走!」
  石壯的傷好多了!
  自從水仙被救回來以後,他的傷好得特別快,夫妻二人住在清風客棧就未曾走出過房門外。
  皇甫山成了他一家大恩人,石壯更對卞不疑由衷感激,因為卞不疑不但把他從死神手中奪回來,且又送了他兩千兩銀票!
  石壯就以為自己否極泰來了。
  皇甫山抱著阿秀走進客棧的時候,石壯與水仙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水仙哭叫著接過阿秀。
  她的哭聲也把沉睡中的阿秀叫醒。
  阿秀醒過來,石壯也不哭了,他拉住皇甫山的手,道:「兄弟,你救了我一家人,我……」
  皇甫山笑笑,道:「我自願的,石兄,我恭喜你一家又團聚一起了!」
  水仙抱著阿秀,對皇甫山道:「皇甫兄弟,我們一輩子忘不了你!」
  石壯看看阿秀,見他並未受到什麼傷害,便拉過身邊,指著皇甫山,道:「阿秀,去替你爹娘向你皇甫叔叔磕三個響頭,我們無以為報!」
  卞不疑叱道:「庸俗,少來這一套!」
  小雀兒已拉住阿秀,笑道:「免了,免了,我阿山哥也不喜歡你磕頭!」
  阿秀沒堅持,他怔怔的看著皇甫山,他心中在想著白馬鎮,也想著那天皇甫山在快樂堡幾乎被人網住的事。
  皇甫山道:「石兄,你們如何打算?」
  石壯堅定的道:「清風鎮距離我住的大山兩百地,我們打算仍然回大山裡去!」
  皇甫山道:「我卻以為你們暫時不能去,再有幾天就快週年了,你那裡已燒成灰燼,不如先去百靈崗暫住,過了年再決定。而且阿秀如果有緣,得大奶奶喜歡,他就會得到大奶奶的真傳,學得一身好本事!」
  石壯道:「兄弟,你的話很合我的意,這個世界真混帳,你不惹人人找上門,天理何在,沒本事就得挨宰,我同意阿秀去學本事!」
  水仙道:「皇甫兄弟,百靈崗在什麼地方?」
  皇甫山道:「我叫小雀兒送你們去,且在清風鎮住一天,明日一早雇個車!」
  小雀兒道:「阿山哥,你攆我?小玉兒還沒救回來!」
  皇甫山道:「小雀兒,你可以隨時再來,重要的是這兒發生的一切,你必須向大奶奶報告!」
  小雀兒鼓起腮幫子,道:「阿山哥,你總是有理由支使我,好嘛!」
  卞不疑笑道:「小雀兒,我們這是要去梅花山莊,你若有興趣,快回來裝鬼吧!」
  小雀兒心中當然明白皇甫山為什麼要她帶領石壯一家三口去百靈崗,皇甫山除了要小雀兒向大奶奶報告梅花山莊有了動靜以外,更重要的是要她保護石壯一家三口人,因為太祥府七百里地皆是戈長江的地盤,石壯的傷未好,萬一遇上快樂堡的人,石壯一家就完了!
  水仙對於皇甫山有說不出的感激!
  她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當她上大車的時候只能雙目進射出令人難忘的眼神!
  那是一種扣人心扉的眸芒,有時候一個人只被那麼看一眼,就會一輩子不忘,皇甫山第一次在荒山中看到水仙的時候,水仙以衣拭著濕濕的雙手,眼光流露的眸芒就令皇甫山一輩子不忘!
  那種眼神會叫人為她做任何事而不求半點回報,那種深邃中帶著溫柔的眸芒,大概只有仙女才有!
  此刻,皇甫山又看到水仙那種眸芒,他只看一眼便轉過頭去。
  皇甫山不是不想看,他甚至看上三天三夜也不會看厭,但他卻別轉頭看向石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又很想永遠看著水仙那種眼神。
  這世上有許多美女,不過美女也有差別,譬如氣質、風度、談吐、身材、美麗,但真正的美女是會扣人心弦的。不少美女只是外表長的美,看久了便也不覺得什麼,但水仙不是那種女人!
  皇甫山就以為水仙是位值得男人為她拚命的人。
  大車已經馳出清風鎮了,卞不疑笑問皇甫山,道:「皇甫山,你已經對石壯一家盡了力,該辦正經事了。」
  皇甫山道:「我辦的都是正經事,當我發覺戈長江命人盜棺之後,我更以為自己在辦正事。」
  卞不疑道:「你也該為小玉兒想想了。」
  皇甫山道:「我會全力以赴,卞不疑,你應該知道我的作風,自小我們在一起和泥巴,誰有什麼想法,彼此都很清楚!」
  卞不疑笑道:「我比你大九歲,可是你小時候不聽我的,到今天你還直呼我的名!」
  笑笑,皇甫山道:「你也一樣,如果你叫我阿山弟,那才令我不舒服呢!」
  卞不疑哈哈一聲笑,道:「皇甫山,你以為小玉兒的性命會不會有危險?」
  皇甫山道:「是你把小玉兒送進當鋪的,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小玉兒被「和氣當鋪」的「生死當」梁心連夜送出清風鎮,卞不疑也狠狠的敲了「和氣當鋪」一筆銀,這時候他坐在桌邊不出聲。
  皇甫山也不開口,因為他知道卞不疑在思索什麼。
  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卞不疑道:「他娘的,我突然覺得不大對勁了!」
  他似是自語的又道:「我是猴舔蒜罈子越舔越不是滋味,小玉兒……」
  皇甫山也跟著緊張的道:「怎麼說?」
  卞不疑道:「我想起『侏儒小子』譚平,有人說姓譚的是個大色狼,小玉兒落入他手中,一定……」
  皇甫山戟指卞不疑,道:「怎不早說,小玉兒出事你我的過錯可大了!」
  卞不疑道:「其實這件事我應該早就想到的,就是因為要救石壯一家人,如今石壯一家救出來了,再仔細一想,才發覺小玉兒不妙了。」
  皇甫山急道:「怎麼說?」
  卞不疑道:「當我們救回水仙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梅花山莊附近有問題,而且水仙也是美人兒,想來那地方一定弄了不少美女。」
  皇甫山急急的道:「如此小玉兒真的不妙了。」
  卞不疑道:「皇甫山,我們走!」
  皇甫山道:「去哪裡?」
  卞不疑道:「去梁心的當鋪。」
  皇甫山道:「當鋪的人又怎會知道?不如找上快樂堡,直接向戈長江要人去。」
  卞不疑道:「當鋪的人也許不會知道內情,表面上的一些蛛絲馬跡也許他們知道一點,休忘了,他們的掌櫃是『生死當』梁心。」
  皇甫山想了想,道:「和氣當鋪就在鎮上,我們去去也耽誤不了多少時光,走!」
  清風鎮上的「和氣當鋪」這兩天一直關著門,當鋪的朝奉梁心不在,前幾天大夥計又死了一個,如今只有「黑心老石」一個人主事,為了保平安,黑心老石就命夥計關起大門。
  他要等梁心回來,那天夜裡在鎮北頭的空宅內,魯大死的慘,贖當的人不起眼,武功可也不簡單,兩隻袖子猛一抖,比兩把利刀還嚇人。
  那晚自己若不是見風就轉舵,如今早已進了鬼門關。
  坐在一張四方桌子邊,「黑心老石」喝悶酒!
  喝悶酒的人都會有一肚皮心事,「黑心老石」自不例外!
  想著「血口魯大」在世的時候,只要梁掌櫃出門,和氣當鋪就是二人天下,吃點喝點自不在話下,有時候二人高了興,弄兩個姑娘逗一逗——多開心!
  想到這地方,「黑心老石」不由得舉杯一聲乾笑,張口一飲而盡!
  「黑心老石」已有八分醉意了。
  喝悶酒的人也最容易醉,「黑心老石」舉著酒杯往對桌一揚,道:「魯……大……干!」
  「我不是魯大,老兄,你看清楚我是誰!」
  「黑心老石」打個酒噎一瞪眼,忽然重重的放下酒杯站起身來。
  他先是晃晃大腦袋戟指對面,道:「怎麼會是你?」
  那人冷冷道:「怎麼不是我?」
  「黑心老石」道:「已經賠你銀子兩千兩,掌櫃不在家,我正在發愁如何交待,你怎麼又找上門?你……你他娘敢情吃定我老石了。」
  那人正是卞不疑,他一把揪住黑心老石,沉聲道:「你知道老子今晚找你做什麼?」
  黑心老石吃一驚,便酒也醒了一半,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卞不疑道:「不是我怎麼進來的,是我們。」
  黑心老石頭一抬,這才發覺卞不疑身後面還站著一個瘦大個兒。
  他發現瘦子嘴巴閉得緊,兩道眉毛插入鬢,兩隻眼睛像星星,這種人的武功一定深!。
  黑心老石遲遲的道:「對……對,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卞不疑道:「我們翻牆進來的。」
  黑心老石道:「老兄,你先鬆鬆手行不行,你知道我打你不過,別這樣,有話好說!」
  卞不疑猛的一鬆手,「彭」的一掌打斷桌角,沉聲道:「你叫黑心老石,是吧?」
  「黑心老石」道:「老兄,你絕對不是為了證實我的名字而來吧!」
  卞不疑道:「你廢話,我問你,我的女兒呢?」
  「黑心老石」一瞪眼,道:「哎!怎麼還提你女兒?不是已經賠你銀子兩千兩了嗎?」
  卞不疑回身指著面無表情的皇甫山,道:「我女兒的哥哥找來了,你賠兩千兩銀子是給我的,我這個爹不再追究了,可是我女兒的哥卻不依,所以我帶著他來了。」
  「黑心老石」忿怒不已的道:「這件事兩千兩銀子已經擺平,怎可以再來索討,這算什麼理?」
  皇甫山伸出一根指頭快不可言喻的掃過「黑心老石」的左臂,便也掃出一溜鮮血!
  「黑心老石」吃一驚,也忘了痛。
  他實在沒見過,有人用指頭一掃竟然會連衣袖血肉掃爛,駭人聽聞吶。
  皇甫山戟指「黑心老石」鼻尖,沉聲道:「我的妹子呢?梁心把她送到什麼地方了?」
  「黑心老石」道:「我實在不知道,否則,我又怎會賠你爹白銀兩千兩!」
  他真的以為卞不疑是皇甫山的爹,樂得卞不疑笑哈哈,可皇甫山心中不是味!
  皇甫山一腳踩在凳子上,沉聲道:「你賠我爹白銀兩千兩,他可以不再追究,我這一關你怎麼說?」
  黑心老石大叫,道:「江湖上哪有這一說?我今天再賠你兩千兩白銀,過兩天你們再來一個,天爺,我就算有一座銀山也不夠你們訛詐的!」
  「叭!」
  黑心老石被皇甫山一掌打得歪了嘴,道:「你打我?」
  皇甫山伸手摸著黑心老石臂上的鮮血,道:「你錯了,我不是來打人,我來殺人!」
  黑心老石的武功本不弱,可是他清楚眼前兩個人他一個也打不過。
  但黑心老石的心眼多,他以為耍心眼他不一定會吃虧,說不定還能贏!
  開當鋪的人,頭腦都是一流的,誰見過笨蛋開當鋪?
  「黑心老石」似是想到了什麼,他暗自冷冷一笑,表面上卻哭喪著臉,道:「二位,能不能不殺人?」
  皇甫山道:「那就告訴我們,你們把我妹子送往哪裡去了!」
  「黑心老石」無奈的攤著兩手,道:「我實在不知道,二位,我老實告訴二位,掌櫃干的許多事情我們當夥計的都不知呀!」
  卞不疑道:「你們當鋪收美女,目的何在?」
  「黑心老石」道:「美女容易脫手,誰要老太婆。」
  皇甫山冷冷道:「既然你不說,那就死吧!」
  「黑心老石」道:「不是我不說,我是不知道。」
  他見皇甫山再一次揚起手來,便頭一偏,又道:「別殺我,我送你一件寶!」
  皇甫山道:「你要送我什麼寶?」
  「黑心老石」道:「是我們掌櫃收藏的寶貝,一隻龍角,可珍貴呀!」
  卞不疑全身一震,道:「龍角?」
  「黑心老石」道:「你們不殺我,我就把龍角送你們。」
  卞不疑道:「你把龍角送我們,掌櫃回來怎交待?」
  「黑心老石」道:「我就說被人搶了。」
  卞不疑道:「你大概只有這麼應付了!」
  他抬抬手又道:「拿來吧,且看什麼樣的龍角。」
  皇甫山未開口,他心中明白,卞不疑從小就喜歡岐黃之術,他研究怪物或熬煉丹丸,乃至廢寢忘食;想那龍角必然也是極為珍貴的藥材,否則,卞不疑是不會任這小子獨自進入內房的。
  卞不疑心中就是這麼想,他更不怕「黑心老石」會逃跑,清風鎮上的和氣當鋪是大字號。
  「黑心老石」果然沒跑,匆匆的雙手捧出個紅絨布面盒子,看上去盒子不過一尺長、半尺寬,一把亮光光的銅鎖在上面,木盒接縫處也鑲著銅條,想是十分珍貴的東西放在盒子裡面。
  「黑心老石」把盒子放在桌面上,道:「這裡面放的就是龍角,二位,我沒鑰匙,掌櫃才有。」
  皇甫山伸出手指猛一扭,便聞得「卡」的一聲響,銅鎖立刻應聲而開。
  「黑心老石」立刻用手按住盒子,道:「二位,你們拿走吧,到別的地方去開關看,這裡實在不方便,後面夥計看得見,我不好講呀!」
  卞不疑從「黑心老石」的眸芒中發現可疑,但他卻想不出有什麼地方令他可疑得不舒服。
  也許這就是人的第六感覺吧。
  卞不疑這時候就是第六感覺令他想不通。
  皇甫山道:「這裡面就是你說的龍角?」
  「黑心老石」道:「不錯,二位拿去一觀便知。」
  皇甫山雙手托起盒子,他還湊近燈光看了又看。
  卞不疑道:「皇甫山,我心中不舒坦。」
  皇甫山道:「怎麼了?」
  卞不疑道:「這小子為什麼不叫我們當面看?我心中想,他一定是動了手腳。」
  「黑心老石」吃一驚,心中暗罵卞不疑是狐狸精。
  狐狸精不一定就是風騷女人的專有名詞,男人精靈也叫狐狸精,因為狐狸也有公的。
  皇甫山道:「東西已拿在手中,怕他什麼陰謀?」
  卞不疑道:「他把龍角取走,弄個假的放在裡面,等到梁心找他要,他說被我們搶走了,其實是他藉機私吞,我們替他背黑鍋!」
  「黑心老石」喘了一口大氣,道:「二位太多心了,我保證盒裡是龍角。」
  卞不疑道:「你拿什麼保證?」
  「黑心老石」道:「我以性命做保證,二位如果發現是假,回來拎我老石的腦袋!」
  卞不疑點點頭,道:「且相信你這一回。」
  皇甫山雙手托住盒子,道:「走,找地方去看一看。」
  「黑心老石」還故意伸頭往後面看,道:「二位,三更天了,後面夥計未醒來,你們快走吧!」
  卞不疑正欲轉身走,忽然停下腳來。
  他的動作令皇甫山也愣了一下。
  「黑心老石」立刻又催道:「快走呀,二位!」
  卞不疑卻指著一張供桌,道:「你們當鋪還供奉神?」
  「黑心老石」道:「我們供奉張飛三老爺。」
  卞不疑道:「人言張飛賣肉——人硬貨軟,怎會……」
  「黑心老石」笑道:「你老說對了,任何東西送上我們這裡來都得貶七分,再硬的貨也變軟了。」
  皇甫山道:「只有你們的人硬,像張飛!」
  笑笑,黑心老石道:「開當鋪的心都差不多。」
  卞不疑走近供桌,只見那副對聯寫的絕妙:「真當假當認清東西不上當,假當真當親娘老子也一樣。」
  這副對聯上面還有個橫批:「貨看當面」。
  皇甫山發現張飛像黑如墨,上面一層灰土染長鬚,少說也有三年未擦拭了。
  卞不疑念著「貨看當面」,便不由得回頭看向皇甫山手中的盒子。
  盒上的鎖已被皇甫山扭開了,只需抽出斷鎖就可以看清裡面的「龍角」,這中間又能浪費多少時間?
  卞不疑心頭又一緊,他的雙目在黑心老石的臉上游移不定,就好像要看穿老石的心一樣。
  這原本是剎那間的事,卞不疑的疑心產生了動作。
  他指著牆上貼的四個大字,道:「貨看當面,我們自也不例外,皇甫山,打開看一看。」
  皇甫山把盒子又放回桌面上,黑心老石用雙手按緊,道:「開不得呀,二位爺!」
  卞不疑向皇甫山施以眼色。
  皇甫山對於卞不疑的動作當然很瞭然,立刻冷笑著閃在黑心老石身後面。
  卞不疑指著桌面,道:「小子,快快打開吧,貨看當面,我們也不上當。」
  他說的不錯,上當就是吃虧,任何人也不喜歡上當。
  江湖上只有缺銀子的人上當鋪,明知道是去上當,那絕非是開的方便之門,但卻仍然甘心去上當。
  如今卞不疑犯了疑心病,他以為那個盒子有問題,如果他與皇甫山中了姓石的鬼計,上大當,豈不陰溝翻大船。
  他是個輕易不吃虧的人。
  皇甫山對於卞不疑這一點最清楚。
  二人在百靈崗學藝的時候,卞不疑最喜歡聽大奶奶幾位前輩談論江湖是非。
  年輕人都喜歡聽講故事,只不過卞不疑聽的多也記的最多罷了!
  一個人裝滿一肚皮江湖是非,這個人行走江湖就不會容易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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